第27章 chapter26
第二天依舊是一個清朗的好天氣,蔚藍色的天空如水洗過一般,幾抹纖薄的雲彩勾勒在上面,仿佛畫家筆下一副清透鮮明的水彩畫,讓人看着都不自覺地心情好起來。
曉風從前院穿過,拂過廊下青翠欲滴的盆栽,帶着一股清香,散在大廳裏。
葉靜姝一手拿着一件米色的大衣,一手提着一個鑲金邊的黃色小包從樓上走了下來,她将大衣随手往沙發上一放,然後便歪着頭整理自己的耳釘。
她今天穿着一件玉色纏梅枝的錦緞旗袍,烏黑的秀發全部挽了上去,只有臉龐的一縷自然的垂落下來,帶着微微的卷兒,顯得慵懶而随意。她臉上好像化了淡淡的妝,盈潤的肌膚更顯得有光澤,眼角微微的翹起,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冷豔,秀挺的鼻,粉嫩的唇,玉白的手指擺弄着碧色的耳釘,舉手投足間盡是渾然天成的美。
正和張嫂在餐廳準備早餐的阿梅看直了眼,心想,這是她家小姐?
葉靜姝整理完耳釘便走了過來,看到兩人未語先笑,仿佛心情很好的樣子。
這是阿梅這些日子以來第一次看見葉靜姝笑,那一笑,仿佛将宅子連日的陰霾都散去了。
“小姐,你這是要去哪兒啊?”阿梅忍不住問道。
“去上班啊。”葉靜姝一邊說着一邊在餐桌前坐了下來,張嫂盛了一碗海鮮粥放到了她的面前。其實只要顧明善不在家,張嫂給她準備的都是符合她口味的食物。
阿梅仍是有些疑惑,“可是計大哥不是說給小姐請了一個月的假嗎?”
葉靜姝喝了一口粥,說道:“只不過是普通的風寒,哪裏就用的了一個月,我再這樣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說不準哪天就被人辭了。”
阿梅嘟了嘟嘴,心想你跟着四少又不差那份工作,不過她沒有這樣說,她現在也多多少少明白點葉靜姝的心思,知道她不喜歡聽這種話。
葉靜姝慢條斯理的喝着粥,不是很着急的樣子,即便牆上的挂鐘已經過了點,她仍舊一口一口安安靜靜的喝着,直到吃完最後一口,她才拿起方巾擦了擦嘴。
阿梅見狀便将她放在沙發上的大衣拿了過來,替她穿了上去,張嫂也沒有如往常一般馬上收拾餐具,反而随着她一起走到了門口。
司機小劉已經将車開到了門廊下,正站在車旁等着她。葉靜姝停下了腳步,回頭看了看站在門邊目送她的張嫂和阿梅,阿梅以為她要說什麽,結果葉靜姝也只是笑了笑,然後便轉身走了。
清晨的陽光正好灑在院子裏,暖洋洋的一片,葉靜姝的身影混在光影裏,似明似暗,仿佛随時都要與之融為一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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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梅後來回想起來,才恍然明白葉靜姝那天其實是在跟她們告別,也就是那時候,阿梅才知道,原來人與人之間的別離,其實有時候并不需要言語,只要一個轉身便已足夠……
張嫂她們是在下午五點多鐘接到的電話,那時候葉靜姝剛動完手術,還未脫離危險,等張嫂跟阿梅趕到的時候,葉靜姝已經轉到病房了,所以她們并沒有見到那種生死一線的緊張場面。只是後來收拾葉靜姝衣物的時候,才見到那已經被鮮血浸透的旗袍,阿梅當時就吓得落了淚。
那天的醫院裏人潮湧動,嘈雜而慌亂,病房走廊上擠滿了受傷的患者,醫生和護士飛奔在其中,甚至還有警察在中間了解情況。
謝若将葉靜姝安排進了高級病區,環境相對安靜,負責的醫生也都盡心盡力,絲毫不敢怠慢,畢竟這不僅是謝若的意思,還有一個鮮少露面的顧明善在旁邊坐鎮。
阿梅站在病房門口,看着屋裏屋外進進出出的人,卻不知道自己該幹些什麽,心裏慌亂又沒着落。
葉靜姝安靜的躺在床上,面色蒼白又沒有生氣,她的身上大部分地方都包着紗布,幾個護士正在給她做着檢查。阿梅想,如果葉靜姝這時候醒過來,一定會不高興。她家小姐一向是看着柔弱又好脾氣,其實最讨厭這樣任人擺布了。
謝若在交代一些注意事項,他說術後二十四小時最為關鍵,一定要密切留意,有什麽情況及時通知,計安這時候不在病房,于是只有張嫂在認真的記着。
病房裏除了葉靜姝,最安靜的要數顧明善了,他一直站在病床前,看着被護士圍繞的葉靜姝,他已經維持這個姿勢很久了。阿梅站在他的身後,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那僵直的背影,仿佛一根繃緊的弦,讓阿梅恍惚間覺得,如果葉靜姝此刻有什麽不測,那他也會随之崩斷。
阿梅心裏憋得難受,她悄悄退出了病房,走廊上還有幾個不認識的人,阿梅眼角酸澀,不想在人前掉眼淚,于是只能往另一個方向走去。
走廊盡頭是一個拐角,阿梅不敢走太遠,只想在角落待一會兒,然而她卻在拐角的另一端看到了兩個熟悉的人影,計安和小劉。
兩人神情嚴肅,也不知在說些什麽,小劉最後低下了頭,似在抹着眼角,計安只拍了拍他的肩膀,最後囑咐了一句,然後便急急的朝另一個方向走了。
小劉獨自靜了一會兒,轉身時便看到了阿梅,或許是看到了她眼中的擔心,于是朝她扯了個笑,只是笑容苦澀,卻比哭還難看。
小劉想着自己這份工作算是做到頭了,其實丢工作是小,萬一這次葉靜姝有什麽損失,他還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命賠。
事故是在一瞬間發生的,他甚至都來不及反應,他本來好好地送葉靜姝上班,可是行到中途葉靜姝卻突然說要改道去中央銀行。
小劉是有些疑惑,但他只是個司機,也不敢反駁什麽,只是這葉靜姝的生活軌跡一向單調,唯一獨自外出的機會也就是每天的上下班了,如今卻突然要去什麽銀行,小劉留了個心眼,裝作扯閑話的問道:“小姐是要用錢嗎?”
葉靜姝平常對他們這些下人都是很和藹的,也很少擺什麽主人的姿态,只是這次卻難得沒了和顏悅色。“你是準備跟顧明善報備嗎?”
小劉楞了一下,趕緊說道:“不是的小姐……”
“那就不要問了。”葉靜姝打斷了他,轉頭看向窗外,不再說話。小劉應了聲是,當下專心的開車,再不敢開口了。
到了目的地,小劉将車停靠在路邊,葉靜姝拿着包獨自下了車,吩咐小劉在車上等着。小劉不敢再忤逆她,只乖乖應了。
他看着葉靜姝走到銀行門口,卻沒有進去,只在門口的石獅子旁立着,仿佛在等什麽人。
銀行旁邊正在擴建,一棟大樓已初步成型,樓前卻還架着高高的鐵架子,架子上仍有幾個工人施工。再旁邊就是一些小商鋪,還有幾個走街串巷的小販挑着擔子經過。
小劉四下看的仔細了,确認沒什麽不妥的這才專心致志的盯着葉靜姝。不怪他這麽緊張,實在是最近發生的事情太多了,他難免有些擔心。
已是上午十點鐘了,銀行門口人來人往的,始終沒有人在葉靜姝跟前停留,但她卻還是一直站在那裏,絲毫不見着急。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又不知不覺的過去了半個鐘頭,但葉靜姝等的那個人卻一直都沒有出現。
小劉的眼睛都有些花了,就在他都有些不耐煩的時候,終于看見葉靜姝看了看表,又擡頭望了一下四周。
小劉于是松了口氣,覺得葉靜姝也是不準備等了,當下發動了車子,準備接她上車。
尖叫聲就是在這時候傳來的,小劉趕緊擡頭望去,只見正前方一輛私家車突然一個急打彎,直直的往路邊沖去了。
小劉心裏一驚,他下意識地往葉靜姝的方向看去,然而四周驚散的行人已經擋住了他的視線,他趕緊下了車,扒開人群往裏邊沖。
穿過跌跌撞撞的人群,小劉終于看到了葉靜姝,她仍舊站在原地沒有動,似乎也在注視着失控的車輛,然而小劉一顆懸着的心還未來得及放下,就發現那輛車的路線竟是直奔着葉靜姝而去的。
小劉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兒,他大聲的呼喊着,想讓葉靜姝躲開,然而葉靜姝也不知道是沒聽見還是吓壞了,竟是站在那裏一動不動。
小劉顧不得許多就要沖上去,他想就算自己死也不能讓葉靜姝有差池,然而驚恐的人群卻在這時将他撞翻在地,緊接着他便聽到了一聲巨響,那輛失控的車在最後一刻又打了個彎,朝一旁的施工大樓撞去,高高的鐵架子轟然倒塌,連人帶工具的朝一旁倒了下去。
小劉最後看到的便是葉靜姝被一排排架子淹沒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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