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如果我的錢多一點

如果我的錢多一點,我肯定會包你整個晚上

簡成蹊睜開眼的時候,高新野已經在屋裏頭了,他剛開始沒看清對方的臉,以為是個不速之客,驚恐地坐起身就要往牆邊縮。

但他一天沒吃東西,只喝了酒,血糖低到頭昏腦脹,剛一起身,從胃裏往喉嚨口泛的惡心欲就像一只只手将他拽回。

他重新躺回了床上,見他醒了,原本坐在床沿的高新野蹲**,單膝跪地同簡成蹊平視。這極大減輕了簡成蹊的不安,連高新野是怎麽進來的這個問題,都是他喝了人遞過來的白開水才問的。

“你白天是出去采購過嗎?”高新野指了指地上的紙袋,“門沒有鎖。”

簡成蹊晃了晃腦袋,想不起來自己到底有沒有鎖,喝完水後他撐着身子靠在床頭,高新野在他後背放了個枕頭,讓他的坐姿能更舒服一些。

“把手伸出來。”高新野道。

簡成蹊乖乖地将雙手放在腿上,高新野先握住左手,将紗布全部取下,然後把一支沒有任何包裝和說明的藥膏塗抹在他的傷口上。

“這是什麽?”簡成蹊問。他并沒有躲,那藥膏塗到手上冰冰涼,沒有任何刺激性。

“一個做sub的beta同行給我的,配方是他們家祖傳,用來治療外傷很有效果。”

“祖傳?”簡成蹊一臉茫然,不能理解是哪方面的祖傳。

“祖傳行醫,聽說族譜還能追溯到兩百多年前的古中醫,”高新野道,“但他父輩全都投資失敗,資金繼續周轉之際有人跟他們說了個內部消息,說下一批城市重建名單裏有西四區,他們就把所有錢都用于購買那個城市的農村土地,希望政府購地後的差價能解燃眉之急。後來官方文件出來,名單裏沒有西四區,沿海和東部的生态經濟恢複依舊是首位, 西四區太偏遠,這個區域的建設撥款遙遙無期。”

“他原本也衣食無憂,在首都讀最好的醫科大學。但到了二十歲,家財散盡,還欠了一身債。他有個omega妹妹,他怕債主們打他妹妹的主意,迫不得已來到東五區,也就是這兒,做來錢快的皮肉生意。”

或許是因為那是別人的故事,高新野說得波瀾不驚,沒有絲毫的同情和共鳴。簡成蹊不關注新聞時事,但戰後重建計劃與每一個老百姓都息息相關,也是每個人茶餘飯後都會聊上兩句的。他樓上正對的是一樓的卧室,那對夫妻經常會為了要不要搬到東四區而争吵。女方說孩子都要到上學的年紀了,再不去個環境更好的地方,教育就跟不上了,男方則堅持留在東五區,他不相信一家人到了那個城市能生活下去,他說這次名單裏有東五區,這個筒子樓肯定會被拆遷,等拿到拆遷款,日子一定會好起來。

女方則譏笑。到這時候,他們除了争吵,還會有鍋碗瓢盆落地的尖銳聲響和孩子的哭喊。她說一個計劃期限就是十年,東五區區這麽大,誰知道這個臭水溝一樣的地方是第一年還是第十年。

這樣的争執簡成蹊在剛搬過來後三天兩頭就能隔着一堵有裂縫的牆聽到,直到他開始喝酒,喝到晝夜不分,最兇的時候醒來就喝,喝完就睡,他的世界一片混沌,都記不得現在是幾點幾分,今天又是幾月幾號。

于是他茫然地、如同一個來自過去的穿越者,問高新野:“現在是什麽年份了?”

高新野幫他上藥的手并沒有停:“衛戌歷80年。”

簡成蹊的唇動了動,像是在心裏做算術,他又問:“所以是2268年?”

“78。”高新野糾正道。

“22…78?”

“嗯,按公元紀年法,現在确實是2278年。”

戰争是上世紀八十年代末結束的,之後維序派上臺,花了近二十年時間将亞歐大陸東部團結起來,成立亞合衆國,重新劃分後的行政區域為東西南北各五區,首都坐落于正中間。衛戌法是維序派于2198年通過的法令,那一年剛好是古中國的狗年,十二地支第十一位是為‘戌’,所以亞合衆國使用的日歷叫作衛戌歷。

“噢…原來都過去八十多年了啊……”簡成蹊的聲音很輕,“一個臨時法案,用了八十多年啊。”

這個論調并不稀奇。衛戌法本質是戰後的戒嚴令,法令規定維序派最高司令官有權掌管行政事務及司法事務,以此鞏固國家安全。在戰後人心惶惶的前五十年裏,沒人懷疑過這個同時致力于經濟建設與基礎設施建設的法規,但現在大家對百年前的生化武器和輻射誘發的abo性向再分化都習以為常了,亞合衆國還沒有恢複戰前的憲法,自然有境內外人士提出異議。

“法令剛頒出來的時候,就說要堅持戰後重建一百年不動搖,各部的一二區确實都漸漸恢複了,但你看看東五區——”高新野手上的動作依舊溫柔,“你也要給政府一些時間。”

他一直低着頭,熟稔而老練地處理簡成蹊的傷,但當膏藥抹到右手動脈的結痂處,他的手指很明顯地一僵。

“當時疼嗎?”高新野問。

簡成蹊點點頭。每次割腕他都很疼,痛到身心俱疲。

但活着如果不痛苦,他為什麽要自殺呢,他手腕上有多少條新舊傷疤,他就燃起過多少次希望要好好活,也活了幾次發現活不下去。

“那手上的傷又是怎麽弄的?”高新野問。簡成蹊說是切菜的時候不小心傷的。這個借口太撇腳了,誰切菜會弄出這麽多劃傷,再者房間裏連個竈臺都沒有,簡成蹊想下廚也沒地方。但高新野沒再過問,他還帶來了新的紗布,一看就不是簡成蹊從小販手裏買的劣質玩意兒,而是正規藥店裏出售的。處理完傷口後高新野打開了放在桌上的打包盒,将裏面還有溫度的吃食一一打開,簡成蹊聞着食物的香味,恍惚得都想不起,自己上一次正經地吃飯是什麽時候。

“你為什麽……”

“你昨天有吃過飯嗎?”高新野問。

簡成蹊搖了搖頭。

“所以你沒有體力,更沒辦法享受。”

簡成蹊一愣。

“先吃東西。”高新野将一次性筷子掰開,沒有遞給簡成蹊,而是自己夾菜,送到他的嘴邊。

“都是很家常的菜,也很便宜,”高新野的嘴角有笑意,“這個錢會算在你給的小時費裏。”

簡成蹊這才張開嘴,機械地咀嚼。那飯菜絕沒有高新野說的廉價,因為太過于鮮美和可口,他那習慣了粗糧面包的麻木味覺也逐漸被喚醒。高新野喂得很慢,等簡成蹊全部咽下後才送上下一口,讓他有時間細嚼慢咽,簡成蹊感受到了失落許久的飽腹欲,高新野下樓扔外賣盒和裝滿酒瓶的垃圾袋後他還撩起裏衣的下擺瞅自己的小腹。他已經很放松了,但那裏還是匮乏的平坦,沒有因為進食而産生變化。

這也是高新野再次進門後看到的,簡成蹊塌着肩膀坐在床上,雙手隔着衣服揉搓小腹。高新野以為他是想運動消化,就上前要把人扶起來。簡成蹊拒絕了,頭一回,他主動地握住高新野的手,讓他的手掌覆在自己小肚子上。簡成蹊真瘦啊,隔着一層衣服,那腰身依舊細得別人雙手就能托起。

……

他們依舊沒有做到最後,但高新野還是事無巨細地幫助簡成蹊清理,給人換上幹淨的衣服,并撚好被角。他并不急着離開,坐在床邊撫摸簡成蹊長到遮住眼睛的頭發,等待他安然入睡。簡成蹊說他沒有錢付這段時間的陪伴,高新野就說沒關系,他最近生意也不好,簡成蹊不留他,他也只會回自己的住處。

“還是說我在這裏讓你不安,影響你睡眠質量?”高新野問。

簡成蹊搖頭。他毫無睡眠質量可言,但一個沒有敵意的alpha在自己身邊,哪怕那是個mb,他還是有種被保護的心安。

可他真的是個mb嗎?簡成蹊疑惑了,但這個問題很快被湧上的倦意淹沒。

“我喜歡你在這兒,”簡成蹊道,“如果我的錢再多一點,我肯定會包你一整個晚上。”

“一整個晚上?”高新野故作稀奇道,“那我們肯定能成功一次。”

“好啊。”簡成蹊閉上眼,毫無防備地嗫嚅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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