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過日子

在普拉多博物館裏,簡成蹊在《上帝的羊羔》這幅畫前站的最久,從羊角的長度可以推斷這只小羊羔應該有八個月大,被困在一起的四蹄讓它只能無助地側躺,垂着眼十分馴順。

“為什麽叫這個名字?”高新野問。

“這算是個隐喻,聖經裏說耶稣就像上帝的羊羔,會帶走世界上的罪行。”簡成蹊突然一笑,說,“但是我覺得它好像活寶,不過活寶要是被這麽綁着,肯定會一刻不停地叫。”

他看着那幅暗喻神的畫,自言自語地說,真正的動物都是會反抗的。

他們看了很久,出館前還逛了逛館內的紀念品店,裏面有很多印着畫作的明信片。簡成蹊原本拿了幾張,但喜歡的又太多,一張就是一歐,他就又放了回去。

但他放一張,高新野就重新拿一張,然後直接去結賬,再把包裝好的信封交給他。簡成蹊剛要皺眉頭,高新野就指給他看書架上的小标語,上面寫着“10張8歐”。

“打折,”高新野說得特別認真,“相當于不要錢。”

簡成蹊被他逗得沒了脾氣,把信封收好,叮囑了句下次別這麽花錢了。

但他們出了博物館後,高新野就給他買了個長得很好看的蛋卷冰淇淋,簡成蹊再問他多少錢,他就直接不說了。

于是他們就一起坐在臺階的邊沿上,像普普通通的游客一樣分享一個冰淇淩。簡成蹊不愛吃甜,高新野就讓他把蛋卷啃掉一部分,他把露出來的冰淇淋吃完,簡成蹊再繼續啃。或許是他們吃的太慢了,有幾只麻雀就停在他們附近,簡成蹊掰下一點蛋卷放自己腳邊,它們也不怕生地跳過來吃。

“好可愛!”簡成蹊小聲地驚嘆,緩緩伸出手,還真有只麻雀跳到他手指上,去啄他另一只手上的蛋筒。高新野本想制止,但見簡成蹊笑得那麽開心,就掰了點蛋卷。

“看我。”他對簡成蹊說,然後接過他手裏的那只膽大小麻雀,讓它湊近自己的臉,等距離夠近,小麻雀就拍了拍翅膀,飛速地在他嘴上啄了一下。

“你怎麽做到讓它親你的啊,”簡成蹊眼裏全是驚奇,吃冰淇淋哪有逗麻雀有意思,他當然也想學。高新野就讓他咬着一塊比較大的蛋卷殼,麻雀果然又來了,停在他手指上,親他的同時把蛋卷帶走了。

“好玩!”簡成蹊得趣了,又要再來一遍,擡頭的時候他看到高新野正把手機的攝像頭對着自己,他先是一愣,然後臉上的笑容更甚。

“你偷拍我。”他擋住了攝像頭,表情頗為古靈精怪。他原本以為高新野會把手機放下,但等他把手挪開,高新野也還是舉着。

高新野看着他,說:“那現在是在明拍了。”

簡成蹊笑出了聲,那個冰淇淋的蛋卷也都一點點進了麻雀的肚子。又休息了一會兒後高新野準備打車了,簡成蹊給他看手機上的地圖,說他們可以走着去住的地方。

高新野說:“我怕你累。”

簡成蹊連連搖頭,他身體還在恢複,舟車勞頓後确實需要多休息,但他還是想省錢。

“你會不會覺得我很小家子氣?”簡成蹊問。他其實也有點忐忑,alpha都是好面子的,也會覺得給omega花錢是天經地義,而且他們都出來旅游了,他總是想着省錢,确實有點掃興。

“不會啊。”高新野說。他看着眼前的簡成蹊,就會想到他在飛機上的住宿提議,他在出租車後座盯着計價表的認真模樣,以及在紀念品店裏喜歡又不舍的小表情。

那是精打細算的簡成蹊,是他希望坐在一個叫家的地方,手邊摟着的簡成蹊。

“這樣更像過日子。”他對簡成蹊說,“不過該花的不許省。”

他們于是又去了一個本地集市,品嘗了一些當地特色海鮮,但正餐還是在附近的一個中餐館解決的。簡成蹊吃不下太多,就只給自己點了份紅油抄手,吃得時候一勺一勺往嘴裏送。高新野吃得比他快,見他像個小松鼠似地腮幫子微微鼓起,嚼得又慢又認真,就又掏出手機拍他。這回簡成蹊沒再制止了,就只是邊吃邊笑,眼睛也彎彎地,顯得比之前都精神。

然後他們散步回到民宿,民宿的房東是兩個Alpha,但他們來的時候只有X**ier在家。X**ier說他先生Matt的工作是廚師,每天都會很晚回來,但他們還會再住一晚,所以也可能會碰上面。介紹完房間後,X**ier領他們來到廚房,打開冰箱後指着裏面的吃食,非常誠懇地說,想吃什麽就盡管吃什麽。

“我第一次接待過亞合衆國來的客人後,我一度很懷疑我是不是說錯什麽話了,因為他們不僅沒有碰任何冰箱裏的食物,連房間裏的糖都沒吃一顆,後來亞合衆國來的客人慢慢多了,我才發現,哦,原來你們國家的人,都這麽含蓄。”X**ier笑,“但真的別太客氣,如果有什麽需要幫忙,也一定要告訴我和Matt。”

交代完之後,X**ier就回了自己的房間,不再打擾簡成蹊和高新野的私人空間。他們有獨立的衛生間,簡成蹊先洗的,但因為走得太匆忙沒帶上睡衣,他就穿着高新野的睡衣出來了。他本來就瘦,高新野的衣服在他身上更是空蕩蕩的像小短裙,根本不用再穿褲子。高新野也洗得很快,穿着同款睡褲出來,然後鑽進了被窩。

不管白天有多暖和,四月的夜晚總是要降溫的,這種溫差對簡成蹊這種手腳冰涼體質就很不友好,如果沒有像個火爐一樣的高新野,他沒有暖氣又只蓋着薄被,肯定早就把自己縮成一團了。

但現在他會踩在高新野腳背上腳尖用力,高新野則稍稍往上頂,等簡成蹊膝蓋微微彎曲放棄了角力,他後背也弓起來,是笑得一些不能自已。

“這樣好傻啊,”雖然是他先開始較勁的,但簡成蹊也覺得挺幼稚的,而會陪他一起幼稚的,也就只有高新野了。

他深吸了一口氣,讓高新野身上的琥珀松香在他鼻尖更濃郁,然後他用手指去摸高新野臉上的線條,還是不太敢相信道:“跟做夢一樣。”

“這是真的,”高新野說,“我們确實出國了。”

“我不是說出境啦,”簡成蹊不好意思地笑,“我是說你啊。”

“你,小野,”他說,“你又能陪着我了。”

“謝謝你,我一定會好起來的。”他鑽進那個炙熱的懷抱,頭發在alpha的脖子上蹭了蹭,腳尖也重新點到高新野的腳背上。

高新野沒說話,只是抱着,直到懷裏的omega熟睡,他才在關燈後輕輕握住他的左手,在無名指的地方親了一口。他也累,而現在,他也終于能安穩地睡一覺,不去管明天和以後。

他是半夜兩點左右醒過來的,手一伸後發現旁邊是空的,他立即從床上坐起來開燈。這讓他看到了床頭的幾張糖紙,以及簡成蹊的拖鞋,高新野不由心裏一緊,推開門出去,旁邊衛生間裏果然也一片漆黑。

但簡成蹊的信息素又确實在這附近,很淡也很不穩定。于是沒走幾步,高新野就在廚房看到了他。他沒開燈,但再次打開冰箱後,裏面的指示黃燈清清楚楚照亮他沾着蛋糕奶油的嘴角,以及臉頰上的淚痕。他并沒有注意到高新野來了,從裏面又拿出一塊巧克力,蹲在垃圾桶旁開始吃。

和平日裏的細嚼慢咽不一樣,他嘴裏的都還沒來得及咽下去,他就會忙不疊又塞幾塊進去,這種狼吞虎咽顯然不是出于饑餓,等高新野也坐在他旁邊的地板上,那一大塊巧克力已經快被消滅了。

而在垃圾桶裏,高新野還看到三個蛋糕的盒子以及其他巧克力的包裝紙。

“我、我沒事,”簡成蹊用手指蹭着嘴角,“我明天會買一模一樣的,還給他們,我白吃這麽多,太不好意思了。”

“成蹊……”

“我是不是很差勁,”他沒擡頭,雙手很不安分地抓腿上的皮膚,“我們都在馬德裏了,我——”

“別咬。”高新野截住了他要往嘴裏送的手,他也知道X**ier肯定已經睡了,所以只是掉眼淚,并沒有哭出聲。

“我也不想這樣,我記得你來之前問醫生拿藥了,我就先去翻了行李箱,裏面有一些藥,但好幾瓶沒有說明文字,我就沒敢吃。但是我眼淚還是止不住地掉,我怕會把你吵醒,就吃了好幾顆糖,想讓心情好一點,但是也沒用。然後我才來廚房找甜食,我原本以為我吃了這麽多,我心裏面會好受些,你也不會發現我半夜情緒又失控了。”他揉了揉眼,很自責,“我真的好不争氣。”

“你沒有不争氣,你特別好,特別懂事,”高新野心疼道,“但是你別這麽乖,你情緒不穩定,眼淚止不住掉,你不需要一個人躲起來,也一定要告訴我,因為我……”

他幫簡成蹊擦眼淚,捧着那張小臉,在淚痕上親了一下,然後說:“我會陪你很久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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