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01
許昭是被助理扶着出來的。經紀人替他擋酒已經喝趴了。
他剛參加完自己的慶功宴，專輯銷量百萬。這在日益萎縮的華語樂壇裏宛如一個奇跡。來敬酒的全是他惹不起的大爺，于是只好在那“吞吞吞吞”。
助理是公司新找的。女孩子，體院畢業，個子不高，但是能打能喝，細致周到，穿着高跟鞋也能健步如飛。
許昭不喜歡喝酒，現在打嗝卻一嘴酒味，有點想吐。
助理把他塞進了車裏，然後遞給了許昭一個保溫杯，道：“別吐，醜。老總發話了，不管你醜照片，讓你自己掉粉去。”
杯子裏是溫熱的牛奶。以前有人告訴許昭，牛奶很解酒，于是他記到了今天。
他的意識其實很清醒，就是手腳不大協調，舌頭也不受自己控制。
許昭在後排葛優癱，揮揮手說：“掉、掉就掉呗，我還在乎這些？”
助理撇了撇嘴，心說不知道誰前幾天才因為“刷着微博，粉絲突然-1”氣的哇哇叫。
現在是淩晨兩點，車裏的聲音逐漸變小，最後安靜的只剩一點風聲。
助理從後視鏡裏看到了後排的人。
平日裏神采奕奕的雙眸緊閉，劍眉糾在了一起，似乎正在遭受什麽痛苦似的。
車開了快半個小時。
許昭的眼睛突然一睜，捂着胃拍了拍司機的椅子，“停車，我要吐了。”
于是車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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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昭開始痙攣一樣的幹嘔，一雙眼睛憋的眼眶都紅了。
助理吓了一跳，“你沒事吧？”
許昭一手揪住了自己的衣領子，一手扶着椅背，指節泛白，真皮的車套被他劃出了幾道白花花的印子，隔了半天，才慢慢緩了過來。
“還行。”他的聲音依舊虛弱，呼吸卻已經慢慢平緩，“胃疼。”
助理看了眼窗外，路邊的店鋪大多關門了，只剩一家小藥店還在營業，寫着“朝陽診所”四個大字，孤零零的一簇光。
這裏離許昭的家已經不遠了，但是回家也得是十來分鐘後的事兒了。
助理猶豫了一下，解開了安全帶，“你等等，我去給你買點胃藥。”
許昭小聲的“嗯”了一聲。
開車就是一股子冷氣，凍的人直哆嗦。
助理戴琳頂着個口罩，小跑着進了藥店，店裏開着暖氣，暖洋洋的。一個男人正趴在藥櫃上小憩，身上蓋着毛毯。從露出的袖子來看，他應該是這個診所的醫生。
戴琳走過去，敲了敲櫃臺。
下一秒，這個醫生擡起了頭，眼眸裏有一層薄薄的水汽。下一秒，恢複了清明。
戴琳混跡娛樂圈，見過的漂亮人不算少，但是看清面前人的臉的時候，卻不可避免的驚豔了一下。
皎如玉樹臨風前，像極了今天晚上的月光。
毯子從他背後滑落，他把毛毯蓋在了膝前。
戴琳瞥了一眼，看見了這個醫生白大褂上挂着的銘牌。
[席天]。
男人坐在櫃臺前開口詢問：“您好，請問需要什麽呢？”
戴琳收回了視線，暗自罵了一聲自己看見漂亮男人就挪不動腿的花癡毛病。
“服止寧片，有嗎？”戴琳問。
男人語氣平淡地回答：“從左到右第三個藥櫃，從上往下第三排，自己拿吧。”
然後，坐在原地，不動了。
戴琳的在心底啧了一聲，這醫生的态度讓她想起了她上一個伺候過的明星，一位當紅流量藝人，人設陽光暖男，私底下卻冷淡的不行。
不過她只是為了給許昭買藥，倒也不是特別在意。
掃了微信結賬後，戴琳剛想轉身走人，突然又想起了一件事。
她轉過了頭，露出了一個笑容：“不好意思，請問有熱水嗎？可以接一杯嗎？”
許昭胃病有點嚴重，大晚上的，不适合喝冷水。
醫生面無表情的輕輕點了點頭，然後撩開了毯子，扶住了自己身下椅子的扶手。
戴琳怔然了一下，這才發現原來這個名叫席天的醫生居然坐着輪椅。
他輪椅用的相當熟練，對戴琳這種路人震驚的目光也能做到熟視無睹了。
席天推着輪椅進了裏屋，然後用紙杯接了一杯熱水。
水滾燙，落進杯子裏，咕嚕咕嚕的，熱氣氤氲。
席天一只手推着輪椅，然後把杯子遞了過去。
戴琳對于席天的不滿已經轉化為同情，接過紙杯的時候，語氣也柔緩了幾分：“謝謝醫生。”
席天面色不變，用公事公辦的語氣回答：“不用謝。”
戴琳拿着藥和紙杯，唏噓着離開了這個小診所。
回到了車裏，戴琳把水遞給了許昭。
然後坐在旁邊給他拆着藥。
車裏響起了錫紙片的嘩啦嘩啦聲。
許昭抿了口熱水，接過了胃藥，仰頭吞進了肚子裏。
不知道是熱水起了作用，還是藥起了作用，他覺得胃裏終于是好受了一點。
就是困意全無。
“謝謝。”許昭長籲了口氣，說。
作為公司的金牌助理，戴琳已經跟了好幾個明星了。許昭是時間最短的一個。
但是不得不說，也是教養最好的一個，不像有的明星，本事不大，脾氣不小，難伺候的很。
戴琳微微笑了笑，“應該的。”
話音剛落，她卻突然想起了剛才的小診所，和那個叫席天的漂亮醫生。
于是，戴琳沒忍住，又發話了。
“我剛才去診所，裏面有個年輕醫生，長的真不差，素顏都很能打。”戴琳有些感嘆，“就是可惜，好像腿有毛病，坐在輪椅上。”
能讓戴琳都感嘆的美人，那的确是個美人了。
許昭撐着下巴，勾起唇笑了笑，“那真可惜。”
話雖這麽說，表情卻并沒有太多惋惜的神色。
然後，他聽見了戴琳的下一句話。
“說起來，那個醫生名字也挺有意思的，你第一章專輯不是叫《席天慕地》嗎？那個醫生就叫席天。”
“噠”的一聲。
許昭手裏的紙杯落在了毛茸茸的地毯上。
那是很輕很輕的一聲。
許昭在那一瞬間，心重重的跳了跳。
他回過了神，然後撿起了紙杯。裏面的水全撒了，拿在手裏濕漉漉的，不知道是水還是許昭的汗。
他的聲音有點顫。
“老宋，”他說，“你把車往回開，就剛才買藥的地方。”
戴琳奇了怪了，轉過頭問他：“……怎麽了？”
許昭的表情有了一瞬間的無措。
他也不知道。
他只是突然很想回去看看。
他和戴琳四目相對，眼神裏有了點膽怯，還摻了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我想去看看……他。”許昭慢慢說，“我有一個朋友，我找不到他的聯系方式，他也是學醫的。”
名字就叫席天。
手裏的紙杯被捏的變了型。
許昭想，如果真的是他的話，那他就遠遠的看看。
真的就遠遠的看一眼。因為他不知道對方想不想再看他一眼。
很多年不見了，他很想他。
想到名字都不敢念一聲，留在嘴裏反複咀嚼，發苦，又有一點甜。
作者有話要說：
一個月不見=v=，開個短篇練練手。希望能在月底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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