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13)

:送帖拜訪 梳了雙平髻,簪了赤金嵌珍珠的挂釵,姜黃色湖錦缂絲折枝花長袖對襟,玉白色暗花梅紋百褶裙,襯得肌膚如雪,許氏滿意的點點頭。又從自己手上退下來了一個玉镯給雲染帶上,“咱們又不是那暴發戶般的人家,金啊銀啊太俗氣。”

雲染看着自己手上的镯子,泛着瑩潤的光芒,一看就是帶了許多年的好東西,知道許氏的性子,她也不矯情的推來推去,大大方方的帶了,琢磨着等到顧蓁來了之後,自己再找些好東西給她就是。

許氏寶藍色遍地金的通袖襖子,寶相花紋襕邊的馬面裙,一頭烏黑的頭發梳成高髻,插一只白玉嵌翡翠碧玺花簪,端莊大方又透着幾分威儀。

帶着準備好的禮物,許氏扶着雲染的手往外走,顧孟早已經在馬車旁邊等着,看到他們出來,親手掀起了車簾。

老榆木的車身漆了清油,挂了翠色的帳子,拉車的馬皮毛光華,馬身修長,矯健有力,許氏頗有些驚訝的看了一眼。進了車廂,就看到車廂裏十分反而寬敞,鋪了棗紅色缂絲八團掐牙坐墊,背後靠着的是秋香色的彈墨軟枕,地上鋪了大紅菱形紋的地衣,腳踩上去柔軟舒适。

丫頭婆子坐在後面的藍布圍子的馬車上,馬車裏只有雲染跟許氏兩個,看着大伯母驚訝的目光,雲染輕聲說道:“京都富貴,跟爹爹商議後,這才置辦了這輛馬車。”

許氏滿意的點點頭,“合該這樣。”

雲染前世是誠國公府的大姑娘,這樣的馬車都算不得好的,若是講究排場,她還有一輛楠木車身的翠幄珠纓車,比這個還要奢華。

許家住在鹹宜坊的風車胡同,就在小石橋那邊,那邊的房價可不便宜。不過許家能在那邊置辦房子,可見是家世底蘊深厚。

過了有名的刑部大街,再往北走,兩刻鐘的功夫就拐進了風車胡同。門前早已經有體面地婆子帶着小丫頭等着,穿着石青潞綢褙子,看到馬車停下來,立刻滿臉帶笑的迎了上來。

雲染的大丫頭春信,許氏身邊的大丫頭芳華早已經在外面候着,擺了踏腳凳,芳華打起簾子,親自扶着許氏下了車。雲染緊随其後,搭了春信的手緩步下來。

那婆子的眼睛在雲染的身上快速的閃過,笑盈盈的給二人行了大禮,“奴婢給太太、姑娘請安,我們夫人早就在等着了了。”

許氏身邊的金媽媽就把那婆子扶起來,塞了個荷包給她。

許氏笑着往裏走,雲染跟在她的後面,前後三進的宅子。因為風車胡同并不是陳橋胡同跟雙榆胡同般四四方方,而是一個倒三角的樣子,跟相鄰的粉子胡同和西斜街并在一起像是風車,才得了這個名字。

繞過連珠紋的影壁,穿過垂花門,一路往後院走去。青石鋪成的甬路平整幹淨,兩旁花木扶疏,一簇簇的各色桔花正盛開,兩旁的丫頭婆子清一色的碧綠比甲垂手侍立,遠遠地就看到一群人快步迎了出來。

107:探尋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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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7:探尋真相 當頭一名婦人,一身銀紅色妝花緞對襟通袖襖子,秋色缂絲福紋軟緞馬面裙,烏黑的頭發上插着一對雙鸾銜寶金簪。面如滿月,滿臉的笑容,看到許氏的時候,眼眶微微發紅,一把抓住她的手,“可算是把你盼來了,一別經年,瞧着你倒像是沒怎麽變樣。”

許氏眼眶也是發澀,“嫂嫂也沒變,還是跟記憶中一般模樣。”

兩人都挺激動,契闊兩句,許侍郎夫人單氏的眼睛就落在了雲染跟顧孟的身上,笑着說道:“一眨眼孩子們都長這般大了。”

許氏笑着點頭,指着雲染說道:“這是我侄女雲染,這是我跟前長子。”

單氏微楞一下,又看了一眼雲染,笑着說道:“好俊的丫頭,給伯母看看。”說着就拿過見面禮給雲染,“顧家門裏就沒一個不齊整的,怎麽不見蓁姐兒?”

雲染蹲身給單氏行禮問安,謝過禮物,嘴角含笑,面目溫婉。

顧孟此時也上前行禮,就接口說道:“爹爹跟弟弟妹妹還在後頭,過幾日就到了,等到了再來給舅母請安。”

單氏連聲說好,指着自己身後的一男一女說道:“這是我跟前的一對孩子。”

單氏的長子許硯嘉,一襲竹青長袍,眉目俊朗,眼神清正。女兒許朝英,眉目婉約,挺鼻薄唇,比雲染大兩歲,一襲鵝黃色的衫群,更是儀态出衆。

大家相互見過禮,互贈了禮物,一行人進了屋分賓主坐下。雲染就跟許朝英坐在一處,許硯嘉跟顧孟坐在一處。

單氏跟許氏敘起契闊,一時也停不下嘴,雲染靜靜地聽着,旁邊許朝英就把一碟蜜餞果子往她這邊推了推,笑着說道:“妹妹嘗嘗,是家裏自己做的,看合不合你的口味。”

雲染謝過,用銀簽子插了一塊梨條放進口中,細細一品,輕聲說道:“味道比百味齋也不差,是用蜜汁摻了雪花糖,又添了甘草調味。”

能嘗出甘草一點也不稀奇,過誰的舌頭也能品出來,但是能嘗出雪花糖就不易了。雪花糖價高難得,因潔白如雪而得名。

許朝英眼睛一亮,看着雲染又不同了。

對面的許硯嘉的目光輕輕地掃過雲染,又看着顧孟輕聲說道:“以前怎麽聽你從未提及這位堂妹。”

顧孟性子老成,與許硯嘉柔和倜傥的性子截然不同,聽到他這話,便板着臉說道:“哪有将家裏姑娘的事情四處講的。”

一句話堵了回來,将許硯嘉給噎得不輕,一時臉上紅白摻雜。

中午留了飯,他們在風車胡同用過午膳,飯後把他們都打發出去玩,許是這才跟單氏關起門來說悄悄話。

屋子裏靜悄悄的,單氏眉頭緊緊地蹙在一起,好一會兒才說道:“你才進京,很多事情都不太清楚。洛王府跟誠國公府之間的事情稍微複雜些。那司空焱原本定親的是誠國公府的大姑娘,誰知道那是個沒福氣的,早早的就走了。後來在延平侯府的花宴上,又生了些意外……”

許氏聽着嫂子的話,面色嚴峻起來,跟雲染說的完全不同。

108:互通有無

108:互通有無 “……如此說來,是誠國公府的二姑娘陷害了韓家的姑娘?”單氏有些驚訝的說道,“難怪,難怪韓家不依不饒的,這是雲染親口說的?”

許氏點點頭,“那日雲染親眼所見,所以才會被誠國公府母女記恨,要不我做什麽匆匆先一步的趕進京,就是為了這事兒。”

單氏的臉色也凝重起來,“你這樣一說,我就有個地方想明白了。怪不得洛王府之前對焱公子跟誠國公府的二姑娘的婚事沒有反對,但是後來韓家上門之後,這件事情反而不了了之。對外直說焱公子要為顧家大姑娘守一年。”

許氏嗤笑,“又不是過了門的媳婦,只怕是因為這件事情惺惺作态罷了。”

而單氏想得更多,現在夫君在吏部任左侍郎,壓在他頭上的吏部尚書不是別人,正是次輔韓成梁。

韓次輔官居文華殿大學士兼任吏部尚書,平常閣部的事情已經是忙不可交,其實吏部的很多事情都是許道勤做主。

韓家跟洛王府交惡,他們自然要避其鋒芒。

前兩天司空穆齊還請了她家老爺喝酒……

單氏的臉都白了,看着許氏的目光就更親熱幾分,低聲說道:“洛王府如今正亂着,你們要避着點才是。”說着簡單的把洛王要兒子認祖歸宗,以及司空穆齊有皇帝撐腰反對的事情細細的說了一遍。

雲染之前并未提及洛王府內鬥,只講了司空焱。現在聽了嫂子的話,長長的舒了口氣,他們才進京,兩眼一抹黑,這些官場的事情,的确是要有人提點才成,免得不知不覺的得罪了人還不知道。

“我們家雲丫頭是最無辜的那個,那誠國公夫人最近在外頭四處點火,不管如何,好嫂嫂,你外出做客的時候,要給我們家雲丫頭正正名才是。”許氏低聲拜托。

“你倒是把她當親閨女帶,也不知道将來能記你幾分好。”單氏嘆口氣說道。

“我又不是為了她記我的好才這般做,我只是可憐這孩子自幼失母,一貫又是個乖巧柔順的性子。更何況,我是她嫡親的大伯母,我不護着她,誰能護着她?”

單氏無話可說,就道:“你說的我知道了,只是這樣的事情你也知道,也得看機緣,不能遇見誰就拿出來說,反而落了下乘,被人疑心。”

許氏忙道:“那是自然。”

送走了許氏他們,單氏就招來身邊的媽媽問道:“若是老爺下了衙,請他過來一趟。”

等那婆子退下後,單氏半眯着眸,半面寒霜,心裏有些惴惴。

韓家跟洛王府也還算不上是交惡,但是誠國公府母女卻是把韓府給得罪了。以後,與誠國公府的往來還要仔細些才是,也不知道老爺知不知道這裏頭的事情,別一腳踏進去,不知道深淺弄一身泥才好。

許道勤回了家,聽了那婆子的話,衣裳也沒換,就先回了後院正房。

聽完自家夫人的話,許道勤也顧不得更衣,擡腳就往外走,“晚上不用等我用膳。”說完就急匆匆的走了。

單氏摸不到頭腦,但是也知道跟自己說的話有關,這才落下一顆心來。

沒過幾日,顧家大伯帶着顧哲跟顧蓁進了京,在昭明寺的顧鈞和也來迎接,一時間陳橋胡同就熱鬧起來。

就在這個時候,一直閉門的對門,忽然大門打開,來往的仆役匆匆。

109:彈劾洛王

109:彈劾洛王 雙榆胡同的宅子已經收拾妥當,許氏帶着兒子先住了進去,等到顧鈞離他們進京的時候,也是直接去了雙榆胡同。等到拍顧鈞和回來之後,就帶着雲染跟顧繁去了雙榆胡同給大哥接風。

雲染特意帶了京都有名的特色小吃,豌豆黃、驢打滾七八樣東西,把顧蓁給高興的不得了。

堂姐妹好久不見,自然是說了好一會兒的悄悄話,顧繁最苦逼,像是被伯父考校,又被自家老爹問了個底掉,真是欲哭無淚,看的顧哲躲在門外笑。

一不小心漏了行跡,也被提溜進去同樣的考問一番。

倆人難兄難弟般的愁眉苦臉的出了書房,對視一眼,相視一笑,不由得更親近幾分。

顧鈞離明日還要去僧錄司報道,因此他們晚上就沒有叨擾,下午天将黑的時候,一家三口就回了陳橋胡同。

沒想到,就看到了對門大門中開。

一家三口下了馬車,顧鈞和看了一眼對門,就直接往家裏走去。

顧繁猶豫一下,對着他姐姐說道:“我去看看穆逸回來沒有,行不行姐姐?”

雲染不太願意,想起司空穆晟就有些心悸,但是對上顧繁哀求的眸子,心裏就軟下來,扶着春信的手,就道:“那你去看看就回來,不許胡鬧。”

顧繁立刻答應了,轉身就往對門跑去。

顧繁跟穆逸很熟悉,守門的人見到顧繁就上前與他低聲說話。

雲染看了一眼,就轉身往家走,側眸之際,就看到胡同口的方向,慢慢的走來一大一小兩個人影。

金烏西墜,天色将黑,并不能看清楚遠處的人影,雲染看了一眼就收回自己的目光,擡腳進了家門。

穆逸本來是想跟雲染打個招呼的,但是沒想到雲姐姐像是沒看到他們般直接回了家,心裏就有些悶悶的,“爹,你說雲姐姐有沒有看到我們?”

司空穆晟聞言,低頭看着自己兒子,“看不看得到又有什麽打緊。”

穆逸聞言一張小臉就垮了下來,待看到顧繁的時候,這才重新開心起來,兩人叽叽喳喳的說話。司空穆晟就擡腳進了家門,突然回頭看了對門一眼。

門口空空,只有一個門房在那裏。

暮色籠罩下來,對門門口挂上了燈籠,紅彤彤的燈光,映在夜色裏,讓人的眼睛裏都有了幾分溫度。

入冬之後一日一日的冷了下來,雲染就在家裏跟學堂來回奔波。

兩位堂兄都去了雙鹿書院讀書,本來欲去國子監的,只是中間出了些波折,這才作罷。

就在年前,出了一樁大事兒。

監察禦史彈劾洛王司空穆晟擁兵自重,假商人之名,行盜匪之事,招募私兵,供其驅使累計有十幾項罪名,一時聖人震驚,朝中嘩然,引起軒然大波。

雲染得到消息的時候,朝堂上早已經就此事吵成一鍋粥。

司空穆晟扣押京都,不得随意出京,暫卸一切職務,等待查證,再做處置。

縱然雲染知道司空穆晟上輩子最終做了皇帝,但是也沒想到,現在卻已經有人彈劾他,一條一條的罪狀,分明是要将他置于死地。

更何況還有個十分忌憚他的帝王。

110:悄悄而行

110:悄悄而行 雲染雖然有些原主前世的記憶,但是大多數時候受原主足不出戶的限制,很多事情知道的并不清楚。

就比如這一樁,彈劾洛王。

當今聖上只有一子,就是太子。美中不足的是,太子的身體十分的孱弱,是不是就會傳出卧床養病的消息。

如此一來,各皇室貴胄卯足了勁兒的往皇上跟前送自家的孩子露面,萬一太子不成了,将來承繼大寶的是誰還真不好說。

而皇室之中,最令皇帝忌憚的就是手握兵權的司空穆晟了。

雲染想起那個神色淡淡的男子,一時間也不知道心頭是個什麽滋味。

鄰居做了這麽久,司空穆晟雖然人冷冷的,但是待孩子卻十分的好。并不像是上輩子傳聞中的嗜殺成性的人,這裏頭到底哪裏不對勁了呢?

“姐,姐。”

顧繁急匆匆的掀開簾子跑了進來,一頭的汗。

雲染被打斷了思緒,忙拿過自己的帕子給他擦汗,就道:“大冬天的跑什麽,看這一頭的汗。”

顧繁面上有些焦急,顧不上這些,直接說道:“姐,穆逸生病了,說是請太醫來看病都請不來,我們找個郎中去看看他吧。”

雲染手中的動作一頓,面帶驚訝,就道:“就算是請不來太醫,洛王爺也會自己請郎中的,你不要摻和。”

“現在沒人敢上門,外面都傳皇上要殺洛王,誰敢不要命的湊上來。這些人簡直是……混蛋!”顧繁氣的眼圈都紅了,“我聽說穆逸跟着洛王在宮裏跪了一整天,回來就躺下了,今天就燒了起來。”

雲染心裏咯噔一下,沒想到對門的情況這麽惡劣,怎麽就到這個地步了?

雲染滿腦子的都是司空穆晟坐上皇帝的情形,還真就沒有他會如此落魄的時候。

“你聽誰說的?”雲染拉着顧繁低聲問道。

“我偷偷的去看穆逸,穆逸跟我說的。姐,我們去看看他吧,穆逸可可憐了。”

雲染緊皺眉頭,“如果洛王都請不來郎中,咱們就算事情了人家,人家也未必敢登門。”

聽着姐姐這樣說,顧繁愣了一下,然後着急的說道:“那……那怎麽辦?”

雲染想起自己也曾經發燒,這裏還留着自己的方子,她起身去匣子裏拿出來,然後喚了春信進來,吩咐道:“按照這個方子抓幾副藥回來。”

春信不明白姑娘為什麽這樣,但是還是應了退了出去。

雲染就跟顧繁說道:“我不好過去探望穆逸,須知道男女有別,洛王在府不太方便。等會兒你提着藥,拿着這張方子先給王爺看看。告訴他這是我生病發燒時吃的方子,看看能不能給穆逸用。若是能用,我這邊便替他抓藥。若是不能用,再想別的法子。”

顧繁連連點頭,等到春信提着藥進來,就裝進了小竹籃裏,一溜煙的往對門跑了去。

春信看着直跺腳,“姑娘,少爺這是……”

雲染心裏有事兒,看着春信就道:“正好你替我走一趟,你去看看穆逸那邊還有什麽需要的。”

“姑娘,外邊可都傳遍了,現如今洛王跟前誰還敢湊上去,這樣不妥吧?”

雲染眉峰一豎,看着春信就道:“我不過是牽挂着穆逸那孩子,與那些軍國大事又有什麽幹系?你悄悄的過去就是。”

111:仔細思量

111:仔細思量 春信看着姑娘怒了,也不敢再說什麽,連忙福福身退了下去,往外走去。

世人都道,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她這算是雪中送炭了吧?

日後,洛王真的榮登大寶,別把他爹清掃了就好。

想到這裏,雲染眼前忽然一亮,喊了月華進來,問道:“爹爹說是這幾日就要回來,可有準信了?”

月華連忙回道:“昨兒個上山的小厮還沒回來,等他回來奴婢問過後再回姑娘。”

雲染點點頭,揮揮手讓她退下,想了想,雲染有些拿不定主意,要不要跟大伯母知會一聲。

但是想了想,還是作罷。

現在大伯母跟風車胡同那邊走的親近,許家老爺是吏部左侍郎,現在朝中太子還在,以許家現在的官位必然不會輕易做出選擇。

如此一來,他爹爹還沒官職在身,人微言輕,大伯父那邊也好,風車胡同那邊也好,未必就會把她的話放在心上。

更何況,自己要怎麽說?

難道告訴人家,我知道以後會發生什麽事情嗎?

還不得把她當瘋子關起來。

輾轉思慮間,春信先回來了,眼眶紅紅的,對着雲染福福身,“穆逸少爺人都燒糊塗了,奴婢沒見到王爺,就問了穆逸少爺身邊服侍的人,可有什麽需要幫忙的,那邊說暫時沒有,若是有了再來叨擾。”

說到這裏,惷心頓了頓,低聲說了一句,“穆逸少爺雖然燒糊塗了,奴婢卻聽到他喊姐姐來着……”

雲染的心就揪了起來,想起穆逸看着她時那雙亮晶晶的眼睛,雙手緊緊的握在一起,她要不要過去一趟?

可她是個女子,怎麽能去對門那邊,若是傳出去,名聲還要不要?

她能不顧自己,但是不能不顧顧家的名聲。家裏還有顧孟、顧哲、顧蓁、顧繁……

雲染就細細的問了穆逸身邊伺候的人,在知道連個丫頭都沒有的時候,臉就黑了。若是論照顧人,小厮怎麽及得上丫頭細心?

天傍黑的時候,顧繁回來了。

“我把方子給了王爺,王爺讓身邊的一位先生看了看,說是可用,只是要減藥量才可。已經熬了藥。王爺說改日再來謝謝姐姐,我就說不用了。”顧繁笑的十分的開心。

雲染看着弟弟,輕輕颔首,“施恩不望報,這才是君子之為,繁哥兒做得很好。”

雲染又細細的問了,心中有種詭異的感覺。按照顧繁所說,洛王身邊的幕僚看來不少,在這樣的情況下,還能見一見顧繁這個小蘿蔔頭,也算是令人意外的事情了。

只是,當時他一定是在跟幕僚商議事情吧?

此時,司空穆晟的書房裏站了七八個人,氣氛有些凝滞,衆人的目光都落在洛王身上,可是王爺卻氣定神閑的坐在那裏,不急不躁,反而襯托的他們有些沉不住氣了。

“王爺,恕屬下直言,眼下這形勢,總不能打不還手吧?”

開口的是一個身材壯碩的男子,容貌周正,面帶戾氣,可見是憋了一肚子的火。

洛王的目光望着桌子上擺着的那張藥方,好一會兒,才擡起頭,看着衆人,“你們都認為此時宜動?”

112:依計行事

112:依計行事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最後目光落在了一個身材幹瘦的中年文士身上。

那中年文士做出一個無可奈何的表情,這才開口說道:“錦飛還是太急躁了些,現在又不是戰場殺敵,全憑力氣大。要我說,王爺此時急流勇退正好修身養性,讓那幾位折騰去,折騰的水花越大越好。”

那幾位,指得是其他幾位王爺。

秦錦飛瞪着眼,就道:“董先生,話不能這樣說,任憑別人把髒水潑到王爺身上,我可看不下去。”

“這叫做置于死地而後生。”董傳章搖頭晃腦的說道。

旁邊身穿深藍直裰的男子,面上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就道:“董先生的意思是,皇上忌憚王爺,卻又不敢殺王爺。畢竟滿朝文武裏,還沒有一個能接了王爺的差事,震懾關外諸族的将軍。現在大家猜度皇意,迫不及待的往王爺身上潑髒水,王爺不辨不論,一副任由皇上處置的架勢,示敵以弱,是不是這個意思?”

董傳章一副孺子可教的笑容,特別的欠揍,開口說道:“正是這樣,不僅這樣,我們自己還要添把火,讓這把火燒得更旺。開文,天氣越冷,塞外的日子越不好過,邊關一旦出現變故,便是王爺龍騰虎躍之時,屆時只有別人求王爺的份兒。”

這話說的有些大不敬,但是這屋子裏的人沒一個覺得不妥當。

從老王爺到王爺,為大晉流了多少血,受了多少傷,可上頭那位的做法實在是令人寒心。

“那這事兒交給我,我保證讓這把火燒得更旺。”路開文摩拳擦掌興奮地說道。

董傳章就道:“最好把其他幾位王爺也拖下水,他們不是整日帶着兒子孫子在皇上跟前溜圈嗎?那就讓他們為皇上分憂好了。”

大冬天的行軍打仗是個苦差事,沒得只有他們王爺受這份罪,還被猜忌,讓別人去嘗嘗滋味好了。

大家說的熱鬧,董傳章看着王爺的神色,心裏也琢磨不準,王爺到底是個什麽意思。想了想,這才上前一步,低聲說道:“王爺,您看如何?”

眼角一瞥,卻發現王爺的目光是落在桌上的一張藥方上。

這藥方不是對門的那個小子送過來的嗎?

說起來,雪中送炭的也不是沒有啊。

司空穆晟這才擡起頭來,冷硬的面容上,看不出任何的波動,淡淡的點頭,“就先這樣吧。”

大家噤聲,齊聲應“是”,這才悄悄地退了下去。

出了門,秦錦飛走在董傳章身邊,撓着腦袋問道:“先生,您說王爺到底是個什麽意思啊?”

董傳章笑了兩聲,“你辦好自己的差事就是,王爺的心思豈是咱們能窺探的,小心打你板子。”

秦錦飛臉都黑了,“我這不是心裏沒底,先生足智多謀,深受王爺倚重,我這不也是怕辦錯事兒嗎?”

“既然王爺說此計可行,那自然是按照這個來。”董傳章看着旁邊支起耳朵聽的人說道,“正好趁這個機會,把那些暗中下絆子的人,都給釣出來。”

大家看着董傳章臉上的笑容,只覺得一陣陣的毛骨悚然。

113:落井下石

113:落井下石 司空穆晟看着躺在床上的穆逸臉上雖然還紅,但是熱度已經沒有那麽高了,心裏也松了口氣。

起身往外走,沒想到正遇上了悶頭往裏跑的顧繁。

顧繁一看到洛王連忙停下來,“見過王爺。”

司空穆晟吩咐過,不用攔着顧繁出入,但是這小子一天三次往這邊跑,他家裏人就不管嗎?

好歹他這裏也算是被皇上厭棄的龍潭虎穴了,旁人巴不得繞道而走。

“這個時辰,你剛從學堂回來?”

顧繁有些意外的看着洛王,這位王爺今日倒是有時間跟自己說話,往常他都是很忙的。連忙規規矩矩的站好,這才開口說道:“是,我跟穆逸說好了,學堂上先生講的課,我回來說給他聽,免得他的功課落下。”

說着還舉舉自己的小籃子,裏頭放着幾本書。小籃子的另一邊,放着一個紫檀木做成的盒子,巴掌大小,上下三層,十分的精致,他就問道:“這裏頭是什麽?”

“哦,這是我姐姐給穆逸做的吃食。姐姐說生了病的人都不愛吃東西,吃點開胃的甜點就會好多了。”顧繁笑的一臉的燦爛。

司空穆晟的眼睛就從那盒子上緩緩地挪開,沒想到對門的小姑娘還真是的喜歡穆逸。又是不避嫌的送藥方子跟藥材,又是送吃食小點。

他哪裏就真的淪落到連個郎中都請不到,不過是對外做的一種姿态而已。

不曾想,她倒是信以為真,還急巴巴的送東西來。

“你跟我來書房,穆逸還沒醒。”

顧繁愣了愣,跟他去書房做什麽?

但是他又不敢反駁,只得跟在洛王的身後去了書房。

雲染瞪大眼睛看着弟弟,“你說洛王爺考校你功課?”

穆逸苦着一張臉,點點頭,“我有的沒答上來,還被罰了背書。姐,你說是不是王爺心情不好,不然他幹嘛為難我?”

考校的內容又偏又澀,他能回答上來才有鬼,真是欲哭無淚。

雲染哪裏能猜得出來,那可是未來的帝王,他的心思誰能猜得到?

一晚上也沒睡好,翻來覆去琢磨了一晚上,也不知道司空穆晟是什麽意思。

第二天頂着個黑眼圈去了學堂,反而把榮希茹她們幾個唬了一跳,以為雲染出了什麽事情。

知道沒事只是沒睡好之後,大家都松了口氣,榮希茹就低聲說道:“你們聽說了沒有,洛王現在可真是落魄了,皇上禁了他的足,等閑都不能出京。洛王府那邊,據說是活動着,想要立焱公子為世子。”

雲染心裏咯噔一下,她還真不知道這樣的消息。不過,榮希茹出身順安伯府,必然會有更好的消息來源,她就低聲問道:“真的啊?”

榮希茹點頭,“你說我以前覺得焱公子什麽都好,容貌好,學識好,性子好,可是出了這事兒之後,我怎麽覺得……有些別扭呢。”

白素漪此時就道:“我也覺得別扭,就好似那落井下石一樣。”

自打延平侯府跟譚氏交惡之後,白素漪就對洛王府長房一點好印象也沒有了,說話自然不客氣。

114:市井潑婦

114:市井潑婦 許鳳嬌就在一旁聽,聞言就道:“小人行徑,萬分可惡,洛王保民衛國,再怎麽着也是英雄。”

鄭鳳青一向跟她們幾個不睦,此時冷笑一聲,就道:“那洛王惹了帝怒,居功自高,行事不軌,早已經人盡皆知。你們替他說話,也不怕給家裏招禍!”

“你什麽意思?”榮希茹不樂意了,“我們自說我們的話,學堂裏就這幾個人,若是哪個長舌婦傳出去,看我不找上門去扒了她的皮。再說了,你能說的,別人能說的,我們怎麽就不能說?”

二人三言兩語就要掐起來,大家連忙把他們分開。

常慈音兩邊都不沾,卻被鄭鳳青遷怒,差點把她推倒在地。

雲染眼疾手快服了她一把,常慈音對着她笑了笑,然後看着鄭鳳青,“君子動口不動手,姑娘家更是應當賢淑貞靜,豈能像個潑婦般,如那市井婦人般行事。我好意來勸你,你既然不領情也就算了,如此遷怒于我又是為何?”

大家都驚了一下,實在是常慈音一向是溫柔如水的性子,從來不摻和她們的事情,這還是第一遭聽她講話這麽犀利。

簡直是字字如刀,把鄭鳳青都比作市井潑婦了。

雲染就看向常慈音,發現她眉眼之間的憤怒不是假的,心裏更是覺得的稀奇。

常慈音的性子她一向是知道,最是不願意沾惹這些是非。上次韓慧初的事情,她就是滴水不沾,這次這麽怼鄭鳳青實在是令人意外。

鄭鳳青氣的胸脯直顫,臉色青中透着黑,大約是也沒想到一向是軟和的常慈音,這次居然會這樣怼她。

幸好先生來了,大家這才安生下來,也不知道齊先生知不知道,但是看先生的神色也看不出什麽來。

下了學堂之後,雲染就跟大家一起跟先生拜別,她等了弟弟一起回陳橋胡同。結果半路上遇到了雙榆胡同的人,說是大伯母讓她們過去吃飯。

于是馬車又拐向了雙榆胡同,到了雙榆胡同才知道,原來是風車胡同那邊的許夫人帶着一對兒女過來了。

雲染跟他們見過幾次面,彼此都很熟悉了,許硯嘉跟她打過招呼,就被顧孟帶着顧繁請出去了。

許朝英跟顧蓁坐在一塊,許夫人看着雲染就贊道:“能拜齊先生為師,在這京都裏也是屈指可數的,想當初英姐兒都沒能入了先生的眼。”

雲染就忙說道:“先生這幾年身體欠佳,因此自己也常常嘆息,看到好學生也得忍痛放過。我這是沾了弟弟跟爹爹的顏面,先生不好意思不收我,我就厚着臉皮去了,舅母千萬別笑話我了。”

許夫人看着雲染的神色就越發的和藹了,對着許氏說道:“這孩子真是讓人喜歡。”

許氏點點頭,就打發雲染她們三人自去玩,這才關起門來說悄悄話,“嫂嫂今日來可是有什麽事情?”

許夫人神色疲憊的揉揉頭,“是有件事情想要問問你,聽說誠國公府那邊給你下了帖子,你給拒了?”

115:心慌意亂

115:心慌意亂 還以為是什麽事情,許氏就點點頭,“是有這事兒。”

許夫人神色就嚴肅起來,低聲說道:“你怎麽這樣做,不管怎麽說,也不好這樣給人家沒臉,兩家還沾着親呢,要是說出去,別人不定怎麽戳你的脊梁骨。”

許氏卻是不懼,義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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