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60)
運速度快,所以她并不擔心秦運追不上龐姝儀一行。
她唯一擔心的是,她不知道怎麽跟司空穆晟解釋這件事情。
難道要告訴他自己重生的事情?
他信不信?
他會不會把自家當成妖怪?
他……
他會不會從此遠了自己?
雲染現在無法想象司空穆晟的反應,走一步看一步吧。
她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就只能等了。
*難眠。
第二日繼續進宮,雲染遇到了萱王妃帶着她的兒媳婦,這幾日大家都在一處,倒是熟悉了很多。
荊王、宣王跟定王年歲比司空穆晟大很多,與當今差不多許,因着司空穆晟這個嫡子出生晚,以至于雖然是平輩,但是站在一起卻宛若兩代人般。
大家都有些尴尬,但是因着洛王司空穆晟手握軍權,大家見到了雲染這個年紀小的王妃,也并不敢過分,和和氣氣的打個招呼,倒也相處的平靜。
“宣王妃姐姐。”雲染主動上前打招呼。
宣王妃對着雲染點點頭,“你也來了,今日可穿的厚了些?昨兒個荊王妃家的侄媳婦回去就躺下了,今兒個也來不了了,說是夜裏燒得厲害,人都糊塗了。”
聽着宣王妃嘆氣,雲染也不好說什麽,只道:“這天氣寒冷,身子弱些的确是扛不住。多謝姐姐關心,你也要穿得厚些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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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邊說邊往裏走,聲音壓得低低的。
“你家王爺接了旨意怕是要回京的,到時候你也有個照應的人了。”
聽着宣王妃試探之語,雲染就語氣平淡的說道:“外頭的事兒我也不太懂,不過王爺素來依命行事,想來應該是的。只是聽聞邊關不寧,也不知道……”
剩下的話雲染蹙着眉頭沒有說出口,做出一副失言的樣子,不好意思的一笑,“看我淨胡說,外頭的事情我哪裏懂這個,姐姐別往心裏去。”
宣王妃是個面相很柔和的女人,未語先笑,眼角帶着淺淺的笑紋,給人的第一印象就是個很溫柔的人。
人長的溫柔,語調也很溫柔,跟她相處起來是件舒服的事情。
至少跟其他兩位王妃比起來,雲染更喜歡跟宣王妃同行。
宣王妃跟雲染并肩而行,她的兒媳孫氏在後緩步跟随。
“這話是有些道理,可是外面的事情妹妹也得多關心才是。”
雲染聽到這話有些驚訝,就側頭看向那宣王妃,聽着她緩緩的,接着說道:“做妻子的,若是外面的事情絲毫不知,那也是失職。”
怎麽也沒有想到宣王妃無緣無故的居然會提點她這個,雲染琢磨一下,也不知道她的意思,只得含糊的說道:“是嗎?姐姐經的事兒多,我聽你的。”
“哪有誰聽誰的,不過是随口一說罷了。”話音剛落進了宮門,宣王妃面上就帶出幾分悲戚來,再無方才的輕松之意。
雲染心裏佩服,也忙換上一副哀戚的神色,與宣王妃并肩而行。
二人進去之後,荊王妃跟定王妃已經到了,各自帶着兒媳,正在那裏低聲細語,看到雲染跟宣王妃婆媳一起進來,都愣了一下。
☆、359:思量對策
“喲,今兒個你們怎麽一起來了?”荊王妃盯着三人開口說道。
荊王妃不是個好相處的人,說話紮人,行事刻薄,這麽直白的話別人不好開口,她是敢說的。
定王妃是個沉得住氣性子陰沉的人,十句話裏有九句半是不能信的,此時也是神色淡淡的打量着三人,似乎要看粗些什麽似的。
雲染雖然年紀最小,但是她卻知道一個道理。
四位王爺裏,司空穆晟是最有權勢,最不好相處,個性最強的那個,因此其他幾個王爺在他面前并沒有多少底氣。
至少,比起打仗來,三個串成一串兒,也不是司空穆晟的對手。
許是因為這個,靖王妃跟定王妃看着雲染就格外的不順眼,因着她年紀小,總想着壓她一頭。
人一旦被人壓下去了,想要再翻身可就不容易了。
氣勢上輸了,那口氣也就散了。
雲染自然知道這個道理,但是自己又不能跟司空穆晟似的毫無顧忌,因此行事的時候,雖有幾分顧忌,但是也不曾讓自己吃虧。
此時,靖王妃這寒酸試探的話,雲染就輕聲開口不軟不硬的堵了回去,“在宮門口正好遇上宣王妃姐姐婆媳,就一起來了。”
宣王妃帶着兒媳孫氏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此時也說了一句,半開玩笑的強調,“這話說得,我怎麽聞着一股子醋味,昨兒個我還跟你一起來的呢。”
定王妃的眼睛掃過雲染,就見這位最年輕的洛王妃,神色自在的坐在那裏,那雙眸子深深淺淺的讓人看不分明。
這幾日的相處下來,她算是看出來了,這個顧氏可不是個好拿捏的小姑娘。
難怪能穩穩的坐上洛王妃的位置。
若是沒點手段,也不會令司空穆晟那樣的男人,松口娶了做王妃。
論身份地位,就算是她是誠國公府一脈,但是到底是分出去的一脈,并非嫡枝。
心裏這麽想着,她就說道:“也該開始了,不要說話了。”
每日哭喪都是有時辰的,何時哭,何時歇,都有規章。
哭喪是個技術活兒,哭的時候要悲戚落淚,真情真意,不哭的時候要趕緊的養精蓄銳,收斂情緒。
這幾日熬下來,大家的精神自然萎靡了許多,不過是強撐着而已。
按理說,幾位王妃是長輩,不該這樣辛苦。
幾位王妃都是有座位的,但是做兒媳的可沒有座位。
雲染作為最年輕的,不好一直坐着,因此大多時候她是半蹲着的,表表姿态,免得被皇後太子妃捉住把柄,得不償失。
又是一天。
雲染扶着秋禾的手出宮的時候,雙腿已經酸軟的沒有絲毫的力氣。
今日太子妃哭得昏厥在堂前,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昏倒的時候抓住了雲染的袖子,差點害得她一頭栽倒在臺階上。虧得秋禾力氣大,穩穩地抓住了她。
太子妃喬氏昏倒了可以去休息了,雲染卻還要繼續守靈。
這麽折騰下來,實在是有些吃不消。
等上了馬車,雲染抱着暖手爐,長長的松了口氣。
馬車搖搖晃晃的回了王府,胡亂的用過飯,就一頭紮進錦被中,陷入酣睡。
先有太子妃的“昏倒”差點害的雲染摔跤,第二天繼續進宮,雲染午膳的粥碗卻被人悄悄的換了。
若不是雲染素來謹慎,吃喝一向極為小心,發現之前給她的粥碗碗沿上花紋略有不同,可能就真的中招了。
那碗粥,雲染沒敢動。
就這樣回了王府,晚上的時候肚子也有些不舒服,連夜請了郎中進府。
她入口了*之物,易導致腹瀉。
雲染的神色漸冷,看來是宮裏的人忍不住了,這是要對她下手了。
就是不知道是太子妃喬氏還是皇後。
再進宮,雲染不管是喝水還是用膳都只是做做樣子,沾沾唇,絲毫不敢咽下去。
如此在宮裏硬抗一天,晚上回府在吃飯,沒熬幾天,整個人都憔悴的不成樣子。
宣王妃似乎是發現了什麽,悄悄地把自己盤子裏的糕點,偷偷地裹在帕子裏,塞到了雲染的手裏。
在太子即将要送入皇陵下葬的時候,洛王回京。
那天是個極好的天氣,萬裏晴空,雲染遠遠地就看到司空穆晟甲胄鮮明,龍行虎步踏過宮門,陽光落在他的身上,讓人忍不住的多看一眼。
英武非凡。
知道他會安然無恙,但是腦海中閃過的有關龐姝儀的畫面,還是讓她很不安。
不知道龐姝儀怎麽樣了,也不知道司空穆晟怎麽躲過那一場埋伏。
不知道埋伏他的人是北冥的人,還是……當今的人。
看着他平安入了宮,雲染這才真真切切的松了口氣。
“這下好了,洛王回來了,你也能松口氣了。”宣王妃站在雲染身邊輕聲說道。
“這幾日多謝宣王妃姐姐周旋照顧。”雲染道。
“舉手之勞而已,你不必放在心上。”宣王妃垂着頭輕聲說道。
又到出宮之時,雲染随着大家走出宮門,前面的人忽然頓住腳。
她也跟着停了下來。
擡頭望去,就看到宮門之外,一人背對衆人,雙手負後,仰望星空。
似乎是聽到了身後有人走出的聲音,他緩緩地轉過身來。
雲染驚喜的對上他的眸子,臉上帶着壓抑不住的笑容。
就這麽看着他緩步而來,穿過人群,徑直走到她跟前,看也不看別人,牽着她的手,就往外走。
衆人:……
雲染:……
一直到上了馬車,雲染都還覺得做夢一樣。
這人也實在是太……太高調了些。
衆目睽睽之下,雲染現在想起來,心口還砰砰直跳。
看着雲染拘謹的樣子,司空穆晟微微挑眉,索性做到她身邊去,上臂一伸,将人攬入懷中。
鼻端全是他的氣息,強烈的令人無法忽視。
雲染心裏的那根弦,此時終于松了下來,放緩自己靠着他,輕聲說道:“你終于回來了。”
“嗯,回來了。”司空穆晟緩緩地勾起唇,這會兒瞧着雲染這幅模樣,這才滿意了。
方才那模樣就跟看個陌生人似的,真是讓人不舒服。
“你瘦了許多。”司空穆晟攬着她的腰,微微皺眉。
“整日宮裏王府兩頭跑,瘦些也沒什麽。”雲染倒是沒當回事兒,“等太子下葬,就能輕松了。”
司空穆晟有很多話要問雲染,但是看着她一臉的疲憊,把心裏的話壓了下去。
雲染此時心裏也是忐忑不安,不知道怎麽跟他解釋那封信,索性靠着他假寐。誰知道竟是真的睡了過去,一直到下車的時候才醒了過來。
司空穆晟給她罩上大氅,牽着她的手下了車。
王府門前燈籠高挂,管家帶着人前來迎接,司空穆晟牽着雲染的手一路進了王府。
衆人齊齊低頭,眼角瞟着兩位主子握在一起的手,各有思量。
司空穆晟入京之後直接進宮,一路風塵,雲染推了他進淨室沐浴,自己進了寝室找了他的衣裳,悄悄地放在屏風外面的長凳上。
隔着屏風,燈光映照下,還能看到他健碩的身影。
雲染臉一紅,轉身走了出去。
多了一個司空穆晟,仿佛整個王府都多了一股子鮮活的氣息。
雲染讓人去叫穆逸過來一起用晚膳,吩咐廚房加菜,忙裏忙外一刻也不消停。
穆逸到了,小家夥高興地在屋子裏叽叽喳喳的,帶着雲染也輕松開心起來。
司空穆晟出來的時候,就看到雲染跟穆逸正坐在大榻上,娘兩個高興地說話,暈黃的燈光,落在他們的笑容上,溫暖、柔和。
“爹。”穆逸聽到聲音,轉過頭來就下了榻,撲進了司空穆晟的懷裏。
司空穆晟拍拍兒子的頭,神色舒緩。’
雲染也下了榻,道:“先去吃飯吧。”
外頭都擺好了飯菜,冬日寒冷,略放就會涼了。
三口坐下吃了頓飯,吃晚飯,司空穆晟就送穆逸回前院休息,爺兩個趁機說說話。
雲染則進了淨室沐浴更衣,等她收拾完出來,司空穆晟也回來了。
雲染瞬間就緊張起來了,略有些不自在的坐在*頭,正想着怎麽開口,司空穆晟就在她身邊坐下了。
她就看到司空穆晟拿出了自己寫給他的那封信!
☆、360:前塵過往
裝傻是裝不過去的。
雲染寫出那封信的時候,就知道這事兒得有個交代。
司空穆晟看着雲染半垂着頭沒有看他,看得出她很緊張。但是她不知道,其實他更緊張。
他想知道,她怎麽就知道他會被埋伏!
他想知道,她怎麽知道龐姝儀豁出去想要美女救英雄!
他想知道,她還知道什麽!
太多的疑問堵在心口,可是瞧着她有些躲避無措的樣子,滿口的疑問,就慢慢地壓了下去。
他知道她身上一定有他不知道的秘密。
可是看她這樣子,似乎是還沒想好怎麽跟自己講。
“如果你沒想好怎麽跟我說,那就先不說。”司空穆晟将那封信慢慢的收回來。
雲染驚訝的擡起頭看他一眼,她想了很多,唯獨沒有想到,他會這麽做。
放佛在這一刻,瞬間鼓足了勇氣。
若是錯過這一刻,她不知道下一次再有這樣的機會是什麽時候。
雲染一把抓住了那封信!
司空穆晟的手跟她各持信的一邊。
看着雲染,司空穆晟先松了手,神色卻松緩下來。
雲染抓着那封信,爬進了帳子裏,靠着牆坐下,看着司空穆晟,深吸一口氣,這才開口,“你進來,把帳子落下來,我慢慢跟你講。”
司空穆晟挑眉,不過還是依她所言,坐了進來,落下帳子。
擋住了那一室明亮的燈光。
帳子裏暗了下來,隐隐綽綽的看到對方的容顏。
“你想先知道什麽?”雲染自己不知道從哪裏講起,索性問他。
司空穆晟看着雲染雙手抱膝,下巴擱在膝蓋上,就是不肯看着他。
這是一種躲避中帶着防備的姿态。
司空穆晟抿抿唇,好一會兒才說道:“你是怎麽知道龐姝儀出京的?”
看過信後,他立刻找了秦運過去查問,秦運說過,她得知龐姝儀回府侍疾,到吩咐他出京送信這段時間,沒有派任何人出去調查。
所以,她是怎麽從龐姝儀回府侍疾想到她私自出京的。
雲染定定神,盯着錦被上的團花牡丹紋,這才開口說道:“還記得那次踏青遇襲嗎?”
“記得。”司空穆晟皺眉,跟那個有關系?
“在那之前,我跟龐姝儀遇到過幾次,但是從您沒有發生異樣。可是那一次再見到龐姝儀,我身上有了某種的變化……”
雲染的聲音不急不緩,慢慢的敘說自己腦海中會出現怪異畫面的事情。
她沒辦法一開始就講自己重活一回的事情,她怕會吓到司空穆晟,想了想就從這個開始講吧。
若是他信她,她就再跟他講自己的故事。
至于之後如何,就看他了。
雲染沒把握,但是她不想再這樣辛苦遮掩了。
而她,也瞞不下去了。
司空穆晟太聰明,這次的事情這麽多的破綻,她沒辦法找個完美無缺的借口糊弄他。
她,其實打心裏也不想騙他了。
講完之後,帳子裏一片安靜。
司空穆晟神色詭異的看着雲染,瞧着小丫頭雙手緊緊的握在一起,看也不看他。
其實他不太敢相信這樣的事情,怎麽會有這樣的事情呢?
一個人能知道另一個人的想法,這個實在是太恐怖了!
“你只能看到龐姝儀的,那別人的呢?”
雲染搖搖頭,“看不到,只有龐姝儀的。”
“所以,踏青那一次你才沖出去阻止薛定愕?”
雲染點點頭,“是,我還救了顧書萱肚子裏的孩子,還躲過了龐姝儀在老王妃壽誕上對我的算計,每一次都是真的。所以這一次,我也毫不猶豫的信了,就給你寫了信。”
這樣的事情實在是太過于匪夷所思,司空穆晟覺得自己需要緩緩。
帳子裏又安靜下來。
雲染大氣都不敢喘了,悄悄地擡頭瞅了一眼司空穆晟,就看着他皺着眉頭的坐在那裏,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樣,不會知道在想什麽。
完了,他不會把自己當怪物了吧?
就在雲染胡思亂想的時候,忽然又聽到司空穆晟問道:“那龐姝儀為何會知道後面發生的事情?”
她若不是知道後面會發生什麽,怎麽會做出這樣的決定,給自己謀取最大的利益。
這人還真是……一句話問到了點子上。
問到了最關鍵的地方。
雲染又糾結了,想了想,才說道:“我猜着她可能有某種旁人不知道的本事,能預知未來,至少是能知道跟你有關的。”
司空穆晟的臉上瞬間蒙上一層殺氣。
雲染被他的戾氣所攝,不由得渾身一顫。
是啊,沒有誰願意,被別人知道自己以後的事情。
那種感覺,就像是自己的性命握在了別人的手裏。
她……忘了這一點。
司空穆晟察覺到雲染的驚恐,看她一眼,只見滿臉的忐忑不安,驚恐複加。
連忙收起渾身的戾氣,握住雲染的手,“別怕。”
“怎麽會不怕,你方才……方才太吓人了,好似随時會殺人似的。”雲染就算是重生一回,那也是閨閣姑娘,膽氣頂多比別的女子大一些,但是跟司空穆晟這樣的男人是沒法比的。
“龐姝儀這個人不能留了。”司空穆晟輕聲說道。
雲染:……
想要講述自己命運的話,瞬間扼殺在這句話下。
雲染不敢說了,真的不敢了。
“那你想……想怎麽做?”雲染的聲音帶着幾分顫抖的問道。
“這事兒得從長計議,急不得,慢慢來吧。”看着雲染臉都要青了,司空穆晟輕嘆一聲,把雲染抓過去攬在懷裏,放緩聲音說道:“雲染,我不能放任一個能知道我未來的人活着,這對我威脅太大了,你懂不懂?”
“……懂。”她懂,可是還是有些怕,“若是那個人是我,你也這般對我嗎?”
心裏不甘心,活着還帶着某種奢望,雲染到底是沒忍住問了出來。
她想知道,若是她,他會怎麽做。
會殺了她嗎?
司空穆晟這才恍然大悟,小丫頭在怕什麽。
是啊,龐姝儀能窺視他,但是雲染能窺視龐姝儀的行蹤。
所以,他的行為讓她害怕了。
伸手在雲染頭上揉了揉,低聲一笑,“不會,真是傻。不管是上一次,還是這一次,你窺測了她的行蹤,都是為了救我。你是為了我好,而她只是為了一己私利,若是你能預知未來,我開心還來不及。”
真……的嗎?
雲染眼睛一亮,囧囧有神的看着他。
司空穆晟:……
她不會真的知道吧?
看着司空穆晟神色變幻,雲染頓時懵了,她……喜形于色忘了遮掩了。
他如此聰明,必然發現了……
雲染的笑容就僵住了。
司空穆晟:她還真知道!
兩人大眼瞪小眼。
雲染覺得自己好蠢,挖了個坑就算了,自己還把自己給退下去,這蠢勁兒也沒誰了。
“你知道?”司空穆晟發現自己的聲音都繃了起來。
雲染欲哭無淚,算了,他都看出來了,自己要是騙他也沒那個功力能哄過他
哎,真是坑死自己了。
“我只知道一點點。”雲染伸出小手指,比劃了一小截。
司空穆晟:……
今天沖擊有點大,他想緩緩。
“我給你講個故事吧,你聽完之後,再跟我說結果就是。”這會兒看着司空穆晟的神色雲染反而不怕了,人皆有命,她的命就是這樣,怎麽也躲不過去。
那就順其自然吧。
“這是一個叫顧書栊的女孩的故事……”
“等等,顧書栊是誰?跟她有什麽關系?”
雲染神色複雜的看着他,“顧書栊是我,顧雲染也是我,你聽我慢慢說。”
司空穆晟總覺得顧書栊這個名字有些熟悉,看着雲染低落的神色,腦中一閃,忽然說道:“誠國公府那個被火燒死的嫡出大姑娘,好像叫顧書栊是不是?”
當初那一場火鬧得沸沸揚揚,因為那個姑娘跟司空焱訂了婚事,所以他問過一回。
“是,是她。”雲染坐直了身子,脫開司空穆晟的懷抱,垂着頭說道,“你別打斷我,不然我不講了。”
司空穆晟:……
好不容易鼓足勇氣,他要是一直打斷她,她真的講不下去了。
“你說……”司空穆晟道,抿着唇看着雲染,不再開口。
雲染盯着錦被上的花紋,雙手緊握,鼓足勇氣,這才重新開口講述顧書栊的故事。
☆、361:所謂病故
有些前塵過往,不想的時候也還好些,但是一旦解開那一層完好無損的皮,下面血淋淋的殘酷便會露了出來。
在誠國公府的那些年,除了一個祖母還算是護着她,親爹視若無睹,毫不關心,繼母僞裝極好最後卻要了她的命。
那些看着錦上添花和樂融融的日子,都是她一步一步後退才維持出來的。
當時不覺得什麽,只想着嫁出去就好了,那時候對于出嫁,她有一種極端的熱情,那就是能脫離那樣憋悶水深火熱的生活。
這輩子重活一回,有親爹的維護喜愛,有大伯母的悉心照料,有堂兄堂妹弟弟圍繞身邊,這才是生活的樣子。
現在回想起來,忽然覺得這輩子的幾年要遠比她上輩子的十幾年都要快活。
屋子裏的蠟燭越來越短,時間一分一分的逝去,帳子裏漸漸地沒有了聲音。
雲染終于講完了,自己也說不清楚是個什麽滋味,坐在那裏,神色間帶着一種木然的惆悵。
司空穆晟整個人都驚掉了。
他這輩子第一回聽說這樣的詭異的事情,甚至于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從心底升騰起來。
他的枕邊人,居然是死過一回又活過來的人。
前後兩輩子,還不是一個人。
可是他的眼睛落在雲染那近乎于死寂般的臉上時,心口像是被重重的撞了一下。
小姑娘明顯是怕極了,怕到盡頭,想是她自己也知道可能遇到的結果,想到自己會有的反應,這才這麽平靜,臉上透着一股子帶着釋然的平靜。
大概她已經給自己想好了歸處,所以才會這麽平靜。
她對她自己沒信心,也對他沒……信心。
若是平常人,遇上這樣的事情,難免會驚懼交加,心中厭惡,恨不能立時就斷了夫妻關系。
可他除了一開始的毛骨悚然,不可置信,現在瞧着她的神色,湧上心頭的卻是連他自己也有些意外的疼惜。
是,他心疼她。
他跟她相識幾年,她是個什麽性子,他比誰都清楚。
現在想想難怪當初她避着自己走,原來她早就知道自己身份的。沒有因着知道自己的身份,而主動纏上來,可見她是個心有傲骨的人。
他其實更憤怒的是,她居然就是當初被燒死的司空焱的未婚妻。
當時他得到這個消息時,完全沒放到心上。
不過是個與司空焱定了婚事的姑娘,沒什麽福氣的死于大火中。
至于那場火是如何來的,他壓根就沒放在心上。
與他何幹?
可他現在不這麽想了,只這麽看着她,他就心疼的不得了。
心底深處的怒火就一層層的蔓延上來。
好久沒聽到司空穆晟說話,雲染心裏倒也沒失望,只想着這才是正常人會有的反應呢。
定了定神,雲染故作輕松的開口說道:“王爺不用擔心,我也不會令你為難。你若是想要休妻,我會拿着休書走的。你若是不想惹人非議,那我避到莊子上去就可,也不會令你看到心煩……”
雲染後頭的話還沒說完,只覺得一股大力将她拽了過去,整個人撲進了司空穆晟的懷裏,撞到了他的胸膛上,鼻尖處傳來微微的鈍痛。
“你要跑到哪裏去?休書?想得倒是美,本王辛辛苦苦把你娶回來,可不是放你去莊子上逍遙的。”
雲染:……
她想要擡起頭去看他,被他用力按在懷中,那力氣大的将她似乎要将她箍進他的骨頭中。
幾乎喘不過氣來。
可雲染完全顧不上了,他……他什麽意思?
“王爺……你不怕嗎?”雲染心口砰砰直跳,覺得整個人都要顫抖起來。
“本王這輩子殺人無數,什麽事沒見過,有什麽可怕的。”
司空穆晟是有些不自在,可是想着雲染方才說拿着一只休書走人,心裏就知道她是說到做到的。
雲染的性子素來就是這樣,從來不拖泥帶水,想好的事情不會猶豫。
他知道,只要他有一分遲疑,他們之間怕是都要有裂痕了。
他是她想要娶的姑娘,就算是……就算是有這樣詭異的經歷,可是在休掉她從此後與她再無幹系,和想要與她好好過日子之間選一個的話,連他自己都有些詫異,他居然更喜歡後面一個。
“……可我怕。”雲染聽着司空穆晟這麽堅定地語氣,方才還不覺得委屈的自己,這會兒卻心酸起來,“這些事兒我誰都不敢說,我怕被人當成異類,被人當成鬼怪,怕被人一把火再給燒了。
我原想過,這輩子再也不嫁人的。可是上輩子顧雲染青燈古佛,爹爹跟繁哥兒不知道有多傷心難過。繁哥兒還要娶妻,怎麽能有一個終生不嫁的姐姐,說出去臉上無光,好人家的姑娘哪個願意嫁給他。
爹爹要做官,家裏有個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他怎麽應付同僚的眼光,會被人一輩子嗤笑。我思來想去,夜夜難寐,不嫁是罪,嫁了也是罪……”
雲染哭的哽咽不已,淚珠直落。
司空穆晟看着她抖成一團的身子,用力圈着她,這才知道這些年她是過得什麽日子。
人前笑靥如花,人後不知道怎麽煎熬。
“我不想白死一回,既然活了,老天爺給了我機會,我總要為自己報仇。我既然做了顧雲染,替她活了下去,就得替她盡孝,照顧弟弟。我當初是怎麽也想不到,我最後會嫁了你的,你幾次三番救我,我心裏感激的很,後來婚事定下來,我心裏也很不安,背着這樣的秘密,口不能言,總覺得嫁給你占了大便宜,委屈了你……”
司空穆晟被雲染的想法給驚呆了,“什麽叫做占便宜,委屈我?”
哪有這樣貶低自己的,難怪她對着自己的時候,總會那麽體貼周到。現在想起來,有時候自己無意中看着她的時候,确實發現她總是愛發呆。
現在想想恐怕那也不是單純的發呆,而是……不安、內疚跟恐懼吧。
聽到司空穆晟這麽問,雲染用力推開他,拿出帕子抹去淚珠,紅腫的眼睛認真的看着他,“當然是我占了便宜,因為你最後是走到巅峰的男人。”
雲染說這話的時候,眼睛就看向了皇宮的方向。
司空穆晟的神色瞬間就變了!
他倒是忘了,她活了兩輩子,知曉未來。
兩人四目相對,雲染就看到司空穆晟眸中雲波翻湧,身上帶出幾分戾氣來。
這話觸了他的逆鱗。
沒有人會願意被人知道他的未來!
雲染講出這句,最後的一根稻草終于也落下了,頓時覺得一身輕松。
能說的她都說了,至于他要怎麽做,她都依他。
“你就這樣跟我說了,不怕我對你下黑手?”司空穆晟其實心裏是很複雜的,雲染心思深,做事情缜密謹慎,她的性子實在是很難想象,她會把這樣的秘密跟他說明白。
他這個人心狠手辣,殺人無數,她又知道自己的未來,應該知道他是個什麽人。
可她還是說了。
難道她就不怕自己哄了她,然後悄無聲息的讓她香消玉殒?
她知道的,他有這個能力。
雲染扯出一個淡淡的微笑,“怕,我怕得很。可是你待我那樣好,幾次三番救我的命,就算你收了我這條命,那也不夠還你的恩情。每日守着這個秘密,生怕無意中又知道你遇上什麽危險,知道你有危險,我怎麽可能袖手旁觀?次數一多,我便是渾身是嘴,也解釋不清楚了。
與其到時候,咱們夫妻一場讓你對我疑窦暗生,我寧願把事情與你分說明白。你看我這人很自私,跟你說明白了,我心裏輕松了,可你卻又為難了是不是?
你就當我是個自私自利的人吧,我不願意走到最後,咱們落得一個情分皆無的結果。所以,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訴你,我們好聚好散,等我大仇得報,這輩子再無牽挂,我也可以安生的走了。你再給我幾年時間,至少等到繁哥兒成親,那時候我就算是‘病故’,爹爹跟弟弟也不至于太傷心。”
“誰要跟你好聚好散?什麽叫做再無牽挂?你只挂着他們傷心不傷心,怎麽就沒想過我會怎麽樣?”司空穆晟盯着雲染,臉上是止不住的怒意飄散出來。
原來她都想好了,連她‘病故’都安排好了!
☆、362:怎麽可能
362:怎麽可能司空穆晟聽着她雲淡風輕的講她對她自己的安排,那麽輕松吐出‘病故’兩個字,讓他心肝脾胃都疼得揪了起來。
什麽毛骨悚然?
什麽驚懼愕然?
什麽鬼怪異類?
全都抵不過“病故”兩個字帶給他的惱怒。
雲染是怎麽也沒想到這一場真心話的坦白,最後是怎麽變成妖精打架的。
心思有點複雜。
難道不應是司空穆晟從此遠了她嗎?
可他這麽熱情如火,實在是令她想不明白,他到底是個什麽意思。
最後扛不住了睡了過去,也沒機會問他到底怎麽想的。
看着雲染倦極之後的睡顏,司空穆晟一夜無眠。
打起帳子,搬了宮燈過來,借着燈光看着她。
還是他喜歡的那張臉,就算是知道她來歷不一般,瞧着這張臉,還是沒辦法跟她劃清界限。
他這輩子沒動過心,當初待她也不是男女之情。
可是處着處着就不一樣了,不知道什麽時候起,腦子裏想起她的時候,就是那張甜甜的笑臉,再也放不下了。
東宮落水的時候,想都沒想跳下去把她撈起來。
他知道自己不去的話,小姑娘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