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63)
的時候,老王妃院子裏貼身的大丫頭慧芸出了王府。
戌時初刻,龐姝儀回了王府。
雲染得了消息之後,還真是有些意外,老王妃是個雷厲風行的性子啊。
沒想到不僅答應了,而且這麽快就把人接回來了。
雖然去的不是羅嬷嬷,但是慧芸去的話,也算是極給龐姝儀臉面了。
不過,這跟她也沒多大的關系。
老王妃把人接回來,本來也是雲染希望的。
***
“龐側妃回來了?”喬錦璋皺眉問道。
“是,是老王妃身邊的慧芸姑娘去龐府把人接回來的。”春花說道,“在這之前,龐夫人先去拜訪了王妃,然後又去求見了老王妃。”
先去見了王妃,又去見了老王妃?
那就是龐夫人求了王妃沒得逞,然後又去求了老王妃,老王妃把龐姝儀接回來了?
可是,也不對啊,龐姝儀不是回去侍疾了嗎?
為什麽回王府還要“病”倒的龐夫人來王府一趟,讓王府的人去接回來?
這裏頭一定有她不知道的緣故。
喬錦璋看着春花,“仔細盯着那邊的動靜,一定要打聽出來,龐側妃為什麽不敢回王府,需要龐夫人親自走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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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側妃,您是懷疑?”
喬錦璋點點頭,勾出一笑,“是,我懷疑龐姝儀可能得罪了王爺,如果是這樣,那就有意思了。”
369:她是來背鍋的?
喬錦璋越想越覺得自己想的很有道理,不然的話,那龐姝儀怎麽會需要龐夫人替她開路?
心裏就有些激動起來,眼前的路難走,但是前頭有龐姝儀走出個道兒來,她這裏也就好走了。
她倒想知道,龐姝儀到底做了什麽。
連龐夫人都不得不豁出臉面來,替她走這一遭。
**
龐姝儀回到了自己的院子,就關上了房門誰也不見,一個人坐在那裏,紅着眼眶,眼淚一顆一顆的往下掉。
想起那天晚上洛王看她的眼神,她現在還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她夢到洛王被伏擊,她就想着不能放過這次機會,所以拼了命的連夜往北趕。可誰知道,她到的時候,除了滿地的屍骨殘骸,幹涸的黑色血液,根本就沒遇到王爺一行。
知道自己錯過了,她就趕緊往回走,想着不管如何一定要趕在王爺之前回王府。
誰知道,半路上又讓她夢到了洛王在京城內被伏擊的景象,錯過一次機會,這次她怎麽還能錯過。
幾乎是不要命的往回趕,可誰知道……當她趕到的時候,洛王那邊的厮殺也已經到了尾聲。
隔着濃濃的夜色,對上洛王那雙似乎能看透一切的眼睛,她是真的有些怕了。
他問都沒問一聲,直接吩咐了兩個人,把她送回了……龐府!
回了龐府,她就知道這件事情不好解決了。
若是她真的能“恰好”救了洛王也就算了,可她沒有。
她沒趕到最好的時機出現,錯過了那個機會。
所以她的出現,就變得分外的詭異,在洛王的眼睛裏,不知道怎麽懷疑自己呢。
第一次,龐姝儀感覺到了無奈。
有種使盡千萬種方法,卻依舊無法靠近的心酸跟憤怒。
這次母親為了讓她回王府,活出自己的臉面求顧雲染,老王妃,她心裏難受的就跟放在火上烤一樣。
母親是那樣要臉面的人,為了她……
總有一天,她會把今日的屈辱給找回來的。
顧雲染!
在家裏的時候她不敢哭,她怕自己哭,母親也跟着哭。
回到了這裏,自己痛快地哭了一場,龐姝儀在站起來的時候,就更堅定了自己的決心。
她不相信,她會一輩子被顧雲染壓一頭。
她現在年輕,顏色好,王爺待她正是最熱乎的時候。可是這世上的男人,就沒見過誰能守着一個女人一輩子的。
洛王這樣的男人,現在對女色不上心,是因他現在處境不好。
可是,等到那一日到來,等他坐上那個最高的位置,她就還不信他還能忍得住。
這天下就沒有不*的貓。
想想,也用不了多久了,不過是年餘的時光,她等得起。
她現在做的就是蟄伏下來,努力讓王爺忘記她上回的錯誤,讓他對自己的印象慢慢的好起來。
然後慢慢地再謀其他。
撞了一回南牆,龐姝儀終于覺到痛了。
她到底是沒有隔壁的喬錦璋沉得住氣。
深吸一口氣,喚人進來給她梳洗。
便是她不做什麽,這王府裏也安靜不了,憑着大夫人的性子,顧雲染拿不到王府的中饋,這個王妃又有什麽意思?
顧雲染這個人,她跟她打交道這麽久,也知道這不是個吃虧的人。
她就不信,她對王府的中饋一點也不想沾。
她就等着看熱鬧好了。
**
龐姝儀決定蟄伏自己,看雲染的熱鬧,雲染可不知道。
馬上過年了,她雖然不主持王府的中饋,但是東院的事情也不少。
小年這天祭竈神,東院的小廚房忙了一天,十分的熱鬧。
“臘月二十四,撣塵掃房子。”
家家戶戶都要“除陳布新”,把窮運、晦氣統統掃地出門。間間屋子都要打掃幹淨,擦洗家具,拆洗被褥帳子,灑掃六闾庭院,撣拂塵垢蛛網。
一大早,東院裏就熱火朝天的忙碌起來。
司空穆晟今日“恰好”休沐,雲染索性抓着他一起收拾書房。
她有些懷疑今日的休沐,其實是司空穆晟故意的。
書房裏的東西極多,雲染上輩子沒事喜歡畫兩筆畫,寫幾張字,偶爾也會喜歡自己描花樣子,或者是自己畫兩張與別人不同的花樣子做衣裳。
書房裏書架上的書比她剛嫁進來的時候又多了不少,多是些奇異見聞、鬼怪轶事、志異見聞之類的雜書野書。
收拾起書架來,雲染這才發現,自己慢慢地居然買了這麽多這樣的書,一時大囧。
司空穆晟看着這一堆的書,就側頭看了一眼雲染,目光幽幽,神思難辨。
雲染抿抿唇,就牽着他的袖子輕輕的晃,輕聲說道:“這還是那段時間,我總覺得自己能看到龐姝儀的行動,心裏有些不安,所以就買了好些的書想要找個答案。”
司空穆晟聞言心口一震,想來那段日子她自己也是怕得很,卻沒有個人訴說。
一時間,千百種的滋味湧上心頭,輕嘆口氣,“你要是想要看這些,我派人去給你找,想看多少有多少。”
這樣的野史雜聞,神仙志怪,多是那些落魄的讀書人沒事瞎想出來的。
她要是想要看,他就給她搜集就是。
雲染囧了囧,“其實現在看不看也無所謂了。”
司空穆晟一聽這話,眉眼就柔和了幾分,說的也是,她現在都已經告訴他了,不用自己一個人胡思亂想,忐忑難安,的确是不需要這些東西安心了。
“過了年在府裏養個戲班子,你若是閑了,就讓他們給你唱戲聽。”司空穆晟覺得這個挺好,省得她沒事做胡思亂想。
大戶人家,有些底蘊的養戲班子是常有的事兒。
自己家裏養的戲班子,宴請的時候,用起來也随意些。
雲染聞言就笑了,“以前在國公府的時候,家裏也是養着戲班子的。”話裏帶着幾分惆悵,“不過那時候,就算是養了戲班子,尋常聽戲的時候,我大多也不會點戲的。”
司空穆晟的眉頭就皺了起來,心裏憋了口氣。
只要想起上輩子雲染的遭遇,他就越發的看誠國公不順眼。
比起來,誠國公這個爹比顧鈞和差多了,難怪雲染對顧家父子更有感情。
就沒見過家裏嫡女一把火給燒死了,當爹居然毫不懷疑,居然完全信了繼室的話,這得是多不喜歡這個女兒才能這樣做的。
聽了這話,心裏更是燒了一把火。
“你若喜歡,再尋兩個說書的女先生回來,無事的時候講話本子給你解悶也好。”
聽了司空穆晟的話,雲染就擡起頭看着他,瞧着他眉心皺起來能夾死蚊子,就知道他肯定是又可憐自己了。
殘存的幾分惆悵瞬間就消失不見,笑着說道:“我現在要照顧穆逸,要打理你的起居,還要照看我的嫁妝鋪子田莊,好些事情做呢,哪有時間整日的聽戲聽書。再說了現在這個時候還是消停些吧,若是你真有心,等日後安穩下來,再提此事也不急。”
皇帝瞪大眼睛找錯呢,她可不想給司空穆晟尋晦氣。
司空穆晟聽着雲染假裝抱怨,卻是擔心他被皇上找茬,唇角微勾,道:“現在我交了軍權,若是再能養上個戲班,貪圖幾分享受,沉浸新婚之歡,皇上就更高興了。”
雲染聞言細想,恍然大悟,“王爺這是要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了。”
聽着雲染調侃他,司空穆晟頓時将她圈進懷裏,半眯着眸說道:“可不是,到時候外面也只會說,洛王妃貌美如花,勾的洛王無心國事。”
雲染:……
所以,她是來背鍋的?
看着雲染氣呼呼的嬌俏模樣,司空穆晟大笑起來。
書房裏收拾了好久,兩人忙碌一上午,這才收拾出個樣子來。
“這裏還是太小了,不若我把旁邊的小院子給你收拾出來,單獨做個書房好了。”
雲染哭笑不得,“哪裏就笑了,我又不用讀書考狀元,這裏盡夠用了。”
司空穆晟還是覺得很逼仄,一整面牆的書架子,滿滿當當的擺滿了東西,窗臺前的大書桌倒是不小,但是擺了文房四寶,還有各色顏料,又有裁好的紙張占了一席之地。
旁邊的天青色大缸裏,插滿了雲染的字畫。
他随手抽出一張來,打開一看,頓時愣住了。
好半響看向還在收拾最底層架子的雲染,面帶幾分驚愕。
370:訴諸于筆墨,缱绻于書畫
司空穆晟手中的這一卷畫,畫的正是當初在東宮他跳水救她那一幕。
漫天的荷花叢中,奢華富麗的樓船旁,他在水中護着她與船上人對峙的那一幕。
他沒想到,雲染居然會畫這個。
畫卷上,她面色蒼白中帶着幾分狼狽被他圈在身側,而他自己昂起頭雙目如刃與船上的人對峙。
他竟不知道,自己當時是這樣的面目,瞧着倒是有幾分新鮮。現在想想,倒也想不起來自己當時的神色。
倒是沒想到小丫頭記得清楚,還畫了出來。
眼睛掃了一眼落款,這畫瞧着筆墨尚新,果然是最近所為。
雲染好久沒聽到司空穆晟的聲音,收拾完後,就站起身走過來,一伸頭,就看到他手中拿着的畫。
頓時,神色就有些不自在。
劈手奪過畫,連忙卷起來,“這都被你找到了。”
她分明插進了瓷缸裏,那裏頭那麽多的畫,偏他取了這一幅。
“怎麽忽然想起畫這個?”司空穆晟也沒跟雲染搶,反而開口問她。
雲染抿唇,好一會兒才說道:“沒事兒畫着玩的。”
“畫着玩兒的?用色考究、布局規整,人物畫得惟妙惟肖,這一幅畫可不是畫着玩兒的。費了這麽大的精力跟功夫,你跟我說畫着玩兒?”
司空穆晟怎麽信呢?
雲染自然不能說,當時她想好了,也許把事情說開後,倆人也沒以後了。她就想着,把她跟他相識以來的事情描畫出來,以後偶爾翻出來看看,廖當個念想。
他救過她那麽多次,她怕日子久了,那些鮮活的印記都在歲月中消磨幹淨了。
所以,就想着描畫下來。
這一幅,是她那幾日心神不寧時,幾易其稿才最終留下的。
其實沒有司空穆晟說的那樣好,當時她心态不好,落筆時難免有些瑕疵。
可是,她舍不得把這一幅毀了。
讓她再畫一幅,也沒有當時那種心态了,再也不會畫出,當時她在半絕望時對這幅畫傾注的感情。
那是一種說不明的自我救贖。
這畫的畫工也許不是最好的,但是那種心境卻再也不會有了。
看着難得沉默的雲染,沒有笑着與他拌嘴,司空穆晟何等聰明的人,不過一會兒的功夫就想明白了幾分。
越是如此,越是看着雲染又可氣又好笑又心疼又無奈。
“我就這麽不值得你信任?”所以畫出這幅畫,給她自己留念想?
“倒也不是。”雲染将畫收好,垂着頭輕聲開口,“不是不信你,而是那時候對自己也沒信心吧。”
說完這句,擡起頭來看着隐隐帶着怒火的司空穆晟,唇角含着笑,“可是你看現在,我還是很幸運的,那些曾經加在我身上的苦難,都随着你的包容消失無蹤。我是這世上最幸運的女子,此生能與你相遇、相知、相愛,何止是老天爺眷顧我,簡直是給我開了小竈,還是熱氣騰騰的皇家小竈。”
熱氣騰騰的皇家小竈什麽的,将司空穆晟剩下的不滿的話給噎了回去。
四目纏在一起,雲染伏在他胸膛笑了。
“我想把咱們之間從相識到成親發生的事情都給畫下來,等以後發白齒搖,我們慢慢看,你說好不好?”
司空穆晟:……
沒聽到司空穆晟的回話,雲染自顧自的說道:“你不同意我也要畫的,從你第一次救我,到以後我們兒孫滿堂,每個重大的日子,每次重大的事情,都要畫下來。人的記憶會随着時間慢慢的退卻,但是留在紙上的筆墨,卻永遠鮮活。”
雲染輕聲慢語的訴說,讓司空穆晟憑添了幾分向往,好像……這樣也不錯。
将兩人相識的點點滴滴,訴諸于筆墨,缱绻于書畫。這麽詩情畫意浪漫美妙的事情,他這樣的性子,是以前想都不要想得,若是別人說來,他必然要唾棄幾分,還要罵一句矯情。
可是現在,瞧着雲染一臉的向往,就連他都通過她的話,腦海中浮現出一幅兩人白發蒼蒼,坐在夕陽下,肩并肩翻看畫冊說說笑笑回憶往昔的畫面。
頓時心動起來。
“好,要畫就畫吧,到時候我陪你一起。”司空穆晟認真地說道,這樣的時候,他怎麽能袖手旁觀呢?
這是絕對不可以的!
得了司空穆晟的許諾,他還要陪着她一起畫,雲染頓時驚喜不已,“可是你親口答應的,不許反悔。”
“男子漢大丈夫,怎麽可能言而無信,下午左右無事,不如先畫一張?”
雲染也覺得好,心動不已,點頭說道:“那畫哪一幅?”
司空穆晟認真想了想,“成親那天好了,人生四大喜之一,怎可不畫?”
雲染:……
用過午膳,穆逸跟顧繁約好了,就坐着馬車去了顧府。秋禾帶着丫頭婆子灑掃除塵,雲染跟司空穆晟在書房裏開始作畫。
一個裁紙,一個磨墨。
一個調色,一個執筆。
十裏長街,吹鑼打鼓,披着大紅綢子的嫁妝箱子繞城走,喜氣洋洋的圍觀百姓笑呵呵。
騎在高頭大馬上的新郎官,擋着轎簾的大紅花轎。
成親時的畫面,一幅一幅的出現在二人的筆下。
最後,戛然而止在司空穆晟掀起的大紅蓋頭下露出的花容月貌,四目對視的那一刻。
雲染沒想到司空穆晟作畫也這樣的傳神,尤其是兩人最後對視的眼神,仿若又回到了那晚。
司空穆晟擱下筆,外面的天色已經微微泛着黑色。
雲染輕輕地吐了口氣,看着他說道:“畫的真好,沒想到你的畫技也不逞多讓,以前從未聽你說起過。”
司空穆晟被衆人所知的是他領兵打仗的本事,以至于別人提起他,總要道一句武夫以示心理平衡。
“有什麽好說的。”司空穆晟不以為意,在他看來,練字作畫不過是消遣罷了。
不值得拿來說嘴,他又不是那些炫耀的書生。
“也是。”雲染就笑了,這才是她認識的那個司空穆晟呢。“不被人知也好,這樣的你已經被那麽多閨秀惦記,若是被人知道你能文能武,那就了不得了。這樣挺好,挺好。”
司空穆晟哭笑不得,也不知道她的小腦袋怎麽想的,最後總能歪倒醋壇子裏去。
雲染小心翼翼的将畫晾起來,等到筆墨幹了,再收起來。
看着她小心翼翼的樣子,司空穆晟的心情更加的愉悅,沒想到她這麽喜歡。
“王爺,王妃,老王妃院子裏的羅嬷嬷來說,晚上都去老王妃院子裏用飯。”秋禾的話隔着簾子傳來。
雲染手中的動作一滞,側頭看向司空穆晟,怎麽忽然老王妃讓他們去吃飯?
“只叫了王爺跟我,還是王府裏的人都去?”雲染開口問道。
“回王妃的話,羅嬷嬷說都去的。”
雲染道:“知道了,什麽時辰過去?”
“酉時二刻。”
雲染看看時辰,就先讓秋禾下去了,自己則對着司空穆晟說道:“怎麽忽然叫我們大家去吃飯,是不是老王妃那邊有什麽急事?”
若不是急事,也不會忽然通知一起吃飯。
司空穆晟看着雲染皺眉的樣子,笑着說道:“去看看就知道了,不用擔心。”
看來司空穆晟也不知道。
夫妻二人先去了寝室更衣,重新梳洗,畫了一下午,身上難免沾染了筆墨顏色,總不能這樣去老王妃的院子。
等到二人收拾完畢,秋禾就掀起簾子進來,彎腰行禮,開口說道:“王爺,王妃,奴婢打聽到申時初刻的時候,老王妃見了大夫人,大夫人走了之後,老王妃就吩咐下來晚上一起用膳。”
跟譚氏有關系?
雲染颔首,又問道:“沒打聽到大夫人說了些什麽?”
這麽直白的問,秋禾心裏顫了顫,但是王爺并未開口制止,她就知道王爺并無不悅之意,松口氣,就道:“沒打聽到,羅嬷嬷對老王妃院子看得很嚴,很難打聽到消息。”
雲染點點頭,倒也不意外,“咱們這就走吧。”說這看向司空穆晟,頓了頓,又問道:“要不要通知一下其他的人?”
這個其他的人,當然不是大房二房,而是龐喬二人。
司空穆晟低頭看着雲染,微微挑眉,小丫頭膽子越來越大了。
371:心思難測
雲染倒也不是找茬,而是就是順嘴這樣一問。
這個莫名其妙來的晚宴,總讓她覺得有點心神不寧。
“不用,與咱們沒關系。”司空穆晟牽着雲染的手往外走,就算是要讓她們過去用飯,也只能是旁人開口。
雲染笑着跟在他的身邊,往老王妃的院子走去。
冬日裏百花凋零,樹木枯敗,走在路上冷風拂面,也着實沒有什麽好的景致入眼。
幸好假山流水、小橋長廊點綴其中,倒也不覺得過于的空曠。
一路行至老王妃院子,就聽到有說笑聲傳來。待到走近內室,打眼一瞧,卻是大房二房全都到了。
雲染笑着跟譚氏郁氏打招呼,“大嫂、二嫂。”
郁氏連忙笑了笑,“王妃。”
譚氏瞧了一眼郁氏,心裏嗤笑一聲,又看着雲染道:“三弟妹來得到也巧了,這馬上就要開飯了。”
是說她來晚了嗎?
雲染柔柔一笑,假裝沒聽出譚氏話裏的意思,就看到司空穆晟去了司空穆齊跟司空穆楚那邊坐下,兄弟三人全都板着臉,跟木頭樁子似的。
看到這樣的情景,雲染心裏忍不住一笑。
司空穆齊跟司空穆晟素來不睦,這二人湊到一起也實在是沒什麽閑心話家常。司空穆楚做透明人習慣了,夾在大哥跟弟弟中間,不想左右為難,只有裝啞巴了。
司空焱倒是規規矩矩的跟司空穆晟問了好,司空穆晟只是淡淡的點頭,也沒說什麽,場面就有些冷下來。
司空運是個庶子,這個時候更是沒有什麽資格上前,只能老老實實地坐在那裏,眼睛不時的瞥一眼司空穆晟,又趕緊收回去。
司空磊也略有些忐忑的上前跟司空穆晟問安,難得司空穆晟對着他點點頭,嘴角還微微一勾,倒是讓司空磊很是有些意外。
雲染這邊卻是坐下跟司空薇輕聲說話,剛說了沒幾句,顧書萱就挺着肚子在她坐下。
雲染看她一眼,自然知道她打的什麽主意,眼角瞥向穆沁岚的方向,果然見她面色烏黑。
司空瑤神色怏怏坐在那裏,對于任何人都有些視若無睹,尤其是對雲染連個眼角都沒給。
蔣姨娘自然是沒資格坐在這裏的,只能在她的小院裏呆着。
顧書萱身份不同,倒是在這裏有一席之地,再加上又有了身孕,更是母憑子貴。虧得她現在穩得住,倒也沒當衆給穆沁岚沒臉。
不過,顧書萱往雲染這邊一坐,而雲染還跟她親切的說了幾句話,這味道可不一樣了。
譚氏看着顧書萱的眼神就跟飛刀一樣,嗖嗖的。
可是顧書萱全然不顧,依舊跟雲染有說有笑。
雲染瞧着這樣子,心裏約莫有了數,估計是顧書萱跟譚氏之間必定是有什麽不愉快。
就在這個時候,老王妃出來了,大家不約而同的站了起來。
隔壁花廳裏已經擺好了飯菜,老王妃就道:“去隔壁坐吧。”
雲染就上前扶着老王妃往隔壁走,老王妃看了雲染一眼,倒也沒有拒絕。那邊譚氏看着直咬牙,想了想笑着上來攙扶了老王妃另一邊,妙語如珠的往外蹦。
桌分男女,家裏男人一桌,女人一桌。
老王妃坐在上首,看着落座的衆人,這才開口說道:“今兒個把你們都叫來,是想大家一起吃個團圓飯。”
“老王妃說的是,咱們大家都盼着恨不能日日來您老人家這裏呢,就是怕擾了您清淨。”譚氏笑着說道。
老王妃淡淡一笑,“我清淨慣了,你們來了鬧哄哄的,我也不習慣。”
譚氏臉上的笑容一僵。
雲染心裏就想笑,她知道老王妃素來不喜譚氏,當然這也是因為譚氏是司空穆齊妻子的緣故,聽聞當年老王妃跟司空穆齊的生母之間很是有些恩怨。
遷怒這種東西,素來是不要講道理的。
穆沁岚眉心輕皺,顧書萱卻是毫不在意,安靜的坐在那裏,眉眼帶笑。
郁氏帶着女兒毫無存在感,司空瑤倒是想要說什麽,但是看到老王妃的神色,又強壓了下去,面帶不平卻又不敢造次。
老王妃像是沒察覺到這屋子裏詭異的氣氛一般,繼續說道:“先吃飯,有話吃完飯再說。”
屋子裏的丫頭就趕緊上前布菜,大家安安靜靜的用飯。
老王妃院子裏是有小廚房的,做出來的飯菜精致可口,尤其是一道酒釀鴨子,雲染很是喜歡,很是多吃了幾口。
老王妃不動聲色的看了一眼雲染,見她吃的歡快,又淡淡的收回目光。
那道蝦丸雞皮湯也很鮮美,雲染添了第二碗。
這回,大家的目光都不由得落在了她的身上。
這麽多年來,在老王妃這裏用飯,就沒見誰這麽敞開肚皮吃的,不由的驚愕了幾分。
雲染想的簡單,既然是來吃飯的,飯菜又很合她的胃口,做什麽要虐待自己,那自然是喜歡吃就多吃一點。
瞧着大家都看她,雲染也沒什麽不好意思的,側頭對着老王妃說道:“都是您這裏的廚子手藝好。”
“喜歡吃多吃點也沒什麽。”老王妃道。
“您說的是。”說着又讓丫頭給自己添了半碗蝦丸雞皮湯。
就連那侍奉的丫頭眼神都有些不對了,不過還是手腳利落的上前添了湯,又退了下去。
那邊的司空穆晟聽到這邊的動靜,側頭瞧了一眼,回頭的功夫,看到司空焱的目光也正看向雲染的方向,心裏就有些不悅起來。
嗯,尤其是司空焱上輩子還跟雲染訂過親。
雖然司空焱并不知道雲染就是顧書栊,但是這一世他對雲染也是頗多照顧,到了這一刻,心裏中就有些不是滋味起來。
之前的時候沒放在心上,那是因為沒有親眼所見,現在看着司空焱的眼神,他心裏就有些不高興了。
男人最是了解男人,這眼神裏的東西,還真是有些讓他厭惡。
娶了妻,自己也要做父親的人了,還這樣盯着別人的妻子,他什麽意思?
想到這裏,司空穆晟銳利的目光毫不遮掩的落在司空焱的身上。
司空焱又不是那木頭人,頓時就察覺到了,對上自己叔叔的目光,心裏不由的咯噔一下,臉色微白。
這頓飯,除了雲染吃的歡快之外,大概也沒誰能這麽心大了。
飯菜撤下去,花廳裏丫頭們魚貫捧上茶來,老王妃坐在上首。司空穆晟夫妻坐在右手邊,司空穆齊夫妻坐在左手邊,依次排開。
“叫你們來,是有件事情想要跟你們說。”老王妃看了衆人一眼,緩緩開口。
屋子裏安靜得很,對上老王妃肅穆的神色,大家都有種風雨欲來的感覺。
尤其是譚氏,坐如針氈,總覺得有什麽大事兒要發生,雙手緊緊的握在一起,看着老王妃神色晦澀莫名。
“現在你們都已經成家,我這塊心事也算是落定了。”
聽着老王妃這話一開口,就連雲染都有種不安的感覺湧上心頭,老王妃這是要做什麽?
雲染側頭看了司空穆晟一眼,只見他眉心輕蹙,薄唇緊抿,半垂的眸子裏遮掩着令人看不清楚的思緒。
“這麽多年來,王爺已知征戰在外,很少歸家。如今成了家,也算是在京都安穩下來,趁着我現在還明白,就把家分了吧。”
分家?
分家!
好端端的怎麽忽然要分家?
雲染差點忍不住的要跳起來,分家可不是小事兒,父母在不分家,若是家裏還有老人就分家,是要被人冠上一頂不孝的帽子的。
當然,雲染心裏自然是十分喜歡分家的,這樣分開之後,大家各過各的,毫無牽連,自然是最好的。
就憑這譚氏把持着中饋不放手,雲染只要想想日後在後宅的事情少,要不停的跟她打機鋒,就萬分的頭疼。
所以她進門之後,才讓東院起了小廚房,就是不想過早的跟譚氏糾纏。
最好是等到司空穆晟大業功成,自己就能跟着他優哉游哉的離開王府,那時候才是逍遙。
反正這樣的日子也沒多久了,雲染原本是打着能忍一日是一日的念頭。
不值得在司空穆晟要緊的這段時間裏,讓別人看王府裏大房跟三房争權的笑話。
但是,老王妃忽然提出分家,到底幾個意思?
372:與我何幹
分家這兩個字,就像是一把尖刀,一下子刺進了大家的心裏。
譚氏首先耐不住站起身來,看着老王妃說道:“可是兒媳有什麽地方做的不周到,若是這樣,老王妃只管提出來,何必要分家?”
洛王妃進門沒多久老王妃就要分家,外頭指不定怎麽說自己呢?
畢竟這麽多年譚氏一直管着中饋,現在顧雲染進了府,她也沒有絲毫提出交出中饋的意思,難道老王妃是為了這個生氣了?
越想譚氏心裏越沒底,顧雲染進門日子淺,外人不會說她什麽,但是一定會在背後戳她的脊梁骨。
她早就知道老王妃看她不順眼,但是也沒想到,這個時候,年節之前,老王妃會這麽狠狠的插她一刀。
譚氏幾乎喘不上氣來,連白如紙。
穆沁岚不傻,自然知道這裏頭的厲害,心思一凜,眼睛就看向了顧雲染。
就看到顧雲染一臉驚訝,看不出絲毫的作僞,難道顧雲染也事前不知情?
穆沁岚心裏有些着急,也坐不住了,就站起身來對着老王妃福福身,開口說道:“母親說的是,老王妃若是覺得孫媳哪裏做得不好的,還請您指點,萬不可說分家的事情。”
顧書萱卻是坐在那裏安穩如山,眼裏都沒撩,她心裏也有些不安,分家?
這可不是小事兒,好端端的分什麽家?
如果分了家,大房單獨過的話,婆婆上頭沒有了牽制之人,她的日子可就不好說了。穆沁岚最近跟婆婆走的頗近,這婆媳倆也不知道私底下說了什麽,就算是她懷着孩子,婆婆居然還想插手她房裏的事情。
虧得她聽了她娘的話,先給身邊的丫頭開了臉,做了通房。不然的話,要是婆婆那邊塞人過來,她這日子可還怎麽過?
想想,顧書萱的臉色就好不到哪裏去。
想到這裏,她就看向身邊的丈夫,瞧着司空焱神色不好,也知道這事兒太突然,必然是驚到了。
大房這邊表了态,二房郁氏也惶惶不安的站起來,一口一個請罪,請老王妃收回分家的話。
雲染這個時候也不得不站起來,就算是她想分家,這個時候也不能表現出來,不然就是“不孝。”
“你們都坐下。”老王妃板着臉,“分家不過是早晚的事情,現在趁着我還不糊塗,早分也是好事兒。分家暫時不分宅,大家還是住一塊兒的,又有什麽不樂意的?”
譚氏聽了這話,心裏就像是燒了一把火,若是分了家,這王府的中饋還跟她有什麽關系?這麽多年的辛苦豈不是全都給顧雲染做了嫁衣?
老王妃不提讓她交出中饋的事情,開口就是要分家,還不是偏着親兒子兒媳,生怕王府的東西落到他們口袋裏。
越想越惱怒,帕子在手裏揪成一團。
分家之後,他們就要從王府搬出去,這樣一來,洛王府這塊招牌跟他們可就沒什麽關系了。
女兒還未定下婚事,她自然是不樂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