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錦斓的這個理由秋源是很不服氣的:大姐我不是澡堂子裏放水的好嗎, 我之前那是一時大意, 我才不是那麽挫的龍, 因為是你所以才讓着你,你這樣說話我會生氣的,我要是發飙我會水淹魔界的我跟你講, 還洗澡呢,哼, 我請你們全體魔界妖民一次洗個夠本!
當然他不敢說, 就是心裏這麽一嘀咕。從認識錦斓到現在, 他也搞不清楚自己為什麽就慫的不行。
錦斓哪顧得上他心裏想什麽,彈個響指, 秋源君的眼前赫然出現一個玉石砌成的空池子,池有五丈見方兩丈深,形狀和當初逍遙谷那大石坑還有點像。錦斓就指着那洗澡池子說,“來吧, 拿出你的絕活來。”
秋源:“……”
這下是真沒話說了。原來關押他的這間大殿就是魔尊的澡堂子,人家一早盤算好的。
秋源偏過腦袋,也不去看錦斓,倒是錦斓大大方方脫掉靴子和外衫, 湊到他眼前, 說,“怎麽着?不行了?當初打仗招水傷元氣了?”
“……不是。”
秋源剛轉過來, 就看見錦斓滿臉期待。錦斓的眼睛很大,睫毛很長, 那雙眼睛神采奕奕,顧盼生輝,仿佛帶着說不清道不明的魔力,只消一瞬,就會被吸進去似的。秋源似乎有點明白,他誰也不怕,偏偏有些怵她,或許是喜歡她的緣故吧,她的眼睛能惑他,她潇灑飛揚的個性能惑他,就連她兇悍的樣子,竟然也能惑他……
秋源郁悶的不行,他這是中的什麽邪呀。
“那你為難什麽?這對你而言不是小菜一碟麽,”錦斓沒讀懂秋源的心情,便猜他還在因之前的戰事頹喪,安慰道,“老實說,我幾百年沒見你,你功力大增,出手不凡,跟我交過手的天将之中,你是最優秀的。”
“優秀不過你。”秋源君的挫敗感更加強烈,一招落敗,優秀個屁。
錦斓噗嗤一樂,接着哈哈哈笑,笑的肆無忌憚。
秋源見她笑的燦爛,也覺得輕松些了,心道糾結這些沒意思。行吧,放洗澡水就放洗澡水,還能咋的,“尊上不解開鎖鏈,我如何施法?”
錦斓笑笑,哦一聲,揮手解開玄鐵鏈,然後跳進洗澡池子裏,叉着腰迎接洗澡水的到來。
秋源心生觸動。
師姐還是那個師姐,沒心肺沒的樂呵,仿佛回到了那個蒼茫的山谷,陽光溫熱,歲月靜好。只是地宮沒有外界那麽明亮,倒有四周明珠的光柔和清潤,平添了些許溫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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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洗澡水這種事情輕而易舉,秋源在掌心聚氣,搜尋到附近的水源,很快地,水流被渡過來,濾淨之後入了錦斓的澡池子裏。
水淹沒了錦斓的脖子,她将自己沉入水底,又鑽出來,甩掉從頭發上的水珠,沖秋源笑道,“謝謝。”
秋源又覺得她這樣的舉動哪裏像個令敵聞風喪膽的魔尊,分明是個無拘自在的年輕姑娘,下意識的感慨,“我不明白,為什麽你……,就走到了這一步?”
他橫豎沒想通,堂堂的獸族公主,怎麽就站在了澤被蒼生的另一面。
“你想聽哪一段?我可以給你說說。”
秋源靠在牆壁上,端正打坐,這些日子被鎖着,手不能動,感覺自己有點虛了。他閉目運氣,緩緩道,“不是說要繼承王位嗎?為什麽最後與天界為敵?”
這個問題很高級,因為答案幾乎能包括錦斓離開逍遙谷之後的所有經歷。
“說來話長啊。”錦斓掀了水花朝惡作劇般朝幾乎入定的秋源潑過去。秋源不閃躲,笑着眨了眨眼睛,迎面而來的無數水珠,就凝在一起了,在空中悠然的飄着,然後慢慢的落在水池裏。
錦斓又哈哈哈笑,那直率爽朗的笑容深深感染着秋源,看來打坐是不可能打坐的,還不如安靜聽一段母老虎如何變成大魔頭的傳奇。
錦斓在水池裏暢游,不覺間變出真身,用虎形人聲的狀态講了這個故事。
“我母親是獸族的族長,她的确有意傳位于我。可是我對王位沒什麽興趣,那會兒只癡迷術法修行,又打算去逍遙谷拜師學藝,所以便由我弟弟繼承獸王之位。後來的事情你也知道,我一直在逍遙谷修煉。不過呢,我又是魔尊的私生女。只是魔界出事之前我不知道而已。”
“上一代魔尊,也就是我親爹,承位不久,因為魔族內鬥受了重傷,活不了多少日子,他膝下也沒別的子女,所以就想辦法托了信兒找到我,讓我去統領魔界。”
“我去了魔界不久,我爹就死了。當時也沒誰服從我。都覺得我不該坐享魔尊之位,先是指責我來路不明,是野孩子,是雜種,後又說難成大器,要我當魔尊,定會讓魔界江河日下。這簡直太可笑了,魔界在我之前本來就不景氣吧。哎,秋源你說,我爺爺老魔尊就我爹一個孩子,他死了我爹承尊位,我爹呢就我一個孩子,他死了,他的位置是不是該我坐?”
秋源君點點頭,錦斓說的對。“那是自然,你是當之無愧的魔尊。”
錦斓又惬意的翻個身,道,“所以喽,我就把魔界中明着反對我的,給我使袢子的,統統殺了個幹淨,魔界嘛,跟其他五界沒區別,就得靠實力說話。”
真霸氣!秋源感慨。
錦斓說的漫不經心,誰又知道當時是怎麽樣血腥的場景。秋源君也覺得他這師姐關鍵時刻狠辣淩厲,絕不手軟,也不得不承認若要王者至尊,必定血流成河。“那然後呢,怎麽又跟仙界對上了?”
“那就是漏網之魚沒事兒瞎攪和呗。”錦斓也很無奈,“我繼承魔尊,魔界在明面上跟我對着幹的我都清理幹淨了,可是天界之前就看我們魔界不對付,那老天帝年輕時曾經跟我爹打過一架,就這麽點小事兒,老頭兒心胸狹窄,記了好幾千年。他一直看我爹不順眼,現在又看我不順眼。我爹此前就是天帝老頭暗中撺掇魔界佞臣害死的,可他們沒想到我殺回來繼承了魔尊之位。我可不能讓我爹死不瞑目,花了些時日将天帝老頭派來我魔界當卧底的揪出來殺了,之後上天庭讨要說法,警告那老頭我也不是好欺負的,叫他好自為之。那老頭在衆仙面前丢了臉面,心眼更小了。人家不依不饒的搞事情,不就是上趕着找抽麽。”
“……”
秋源聽到了仙魔大戰之源的另一個版本。所以到底是誰的不是呢?
“哎,反正就這麽點破事兒。說一千道一萬,天帝老頭兒就是想要我魔界臣服于天界,那你說我能答應麽?!他是個什麽玩意兒,也配淩駕于我!那老東西不高興了,非要除魔衛道将我從這魔尊的位子上攆下來,呵呵呵,我要是認輸,就得将這數百萬魔民都降給天界為奴為婢。那我當這魔尊有什麽用?”
秋源君道,“所以想開戰的,是天帝。”
“沒錯啊。他不好好當他的天帝,非插手我魔界事務。我可不是軟柿子,不給他點顏色,他還真以為天界高高在上。”
秋源君坐不住了,就着錦斓所言思索一番,朝水池這邊走過來,滿臉質疑,“所以,後來……,那……你有沒有覺得……你給他的顏色有點多?”
錦斓忍俊不禁,幻化回人身,趴在池邊,擡眼望着秋源道,“不多。你聽過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吧?打着除魔的旗號侵占我魔界領地,殺我魔族萬民,挑撥我從前在獸族和羽族的血親聯合起來對付我,說實話,我就該把他的腦袋擰下來浸在染缸裏!”
秋源眉色沉重,“這樣下去,于兩方都不是好事兒。生靈塗炭,血流成河,難道就不能各讓一步,休養生息多好。”
錦斓鄭重道,“你以為我不想看到太平盛世?你問問你們天界這老東西,他肯罷休麽?要麽他死,要麽我亡。”
秋源:“……”
“還有那個陵光神君,他真不是個好鳥,自己有野心,為坐天界太子之位,簡直無所不用其極。就是他煽動他那個小心眼爹,煽動仙界全力讨伐我,好讓自己功勳卓著,威名遠揚,要不是陵光,這近百年仙魔兩界又怎麽會鬧得這麽厲害。”
“你說陵光神君?他不是羽族少主的師尊麽,既有這層關系為什麽要這麽做?”乍聽這樣的消息,秋源十分不解,起初以為陵光只是聽命于他父帝,但他想做太子,就該為自己拉攏勢力才對,跟錦斓表示友好不行嗎,這下的是什麽棋啊……
秋源怎麽想不明白,雙腿浸在水池裏都不曾察覺。
“喂,別想了,頭破了都想不出來的,反正這些不重要。”錦斓游了一圈兒,又過來趴在秋源跟前,憧憬了一下未來,“等以後再無戰事,我要在魔域造一座像西湖那樣的湖,在湖岸上種植許多綠柳紅花,然後在裏面泡澡,多好。”
。……西湖啊。
秋源發怔,魔軍曾占領西湖,不過後來又撤回去了。
“我對西湖美景真是念念不忘。可惜我們家鳳朝不給力,一着不慎,叫你那兄長玄淩領兵給奪回去了。”錦斓道,“我并不是什麽地盤都稀罕。我魔族大多數都不識水性,這方面弱着呢,不過是想着魔界能有這樣一處美景,也是不錯的。”
我們家鳳朝?聽着怎麽那麽別扭。秋源悶悶的,看不懂錦斓了。水濕了衣服,驚覺自己不知什麽時候,下半身都進了池子裏,忙要撈起來,被錦斓拽住袍擺,勸道,“秋源,不如以後就待在魔界吧。我魔界族民不是仙界口中那般野蠻殘忍愚昧無知,且魔域多數地方昏暗幹燥,雖有河流橫穿陸地,那水卻澆灌不出五谷和果木,不得不以吞血食肉為生。憑你這樣的手段,長居我界潤澤一方,也算積德。”
秋源:“……”這也太突然了。
“怎麽,不肯答應?”錦斓趁着秋源愣神,一把将他拽到水裏,對上他猝不及防的表情,“還是怕我這魔尊虧待于你?”
秋源莫名心慌,忙搖頭,“不是不是。我……”
“所以,是看不起我,還是看不起我魔界?”
秋源又搖頭。
錦斓抓着秋源的胳膊不肯撒手,一雙眼睛直直的盯着他,仿佛要看透他的內心。秋源的心跳的有點快,那雙眼睛是有毒吧,讓人惶恐,讓人歡喜,還有她黑色的柔軟的中衣,緊緊貼在身上,致使濕漉漉的軀體顯得曼妙緊致,秋源不由自主的咽了口水,不确定是他沒懂錦斓,還是沒懂自己。
錦斓打量着他,彎了彎眉眼,換了話題,“嘿你別說,你長得還挺好看的。”
秋源耳廓上泛了紅,臉頰發燙,“那是你好看。”
錦斓唇角上翹,“呀,這麽會說話,這是看上我了?”
秋源趕緊搖頭。大概這半天搖頭太多,有點暈乎乎的,他不知道,他什麽都不知道。
“沒看上哎,也是。”錦斓淺嘆,忽而又笑道,“沒看上我就放心了。既有大業在前,風花雪月都是點綴,豈能當真。”
秋源稀裏糊塗的,好後悔自己搖頭太多,腦子都搖傻了。錦斓幾個意思?幹大事的人不能動真情,也不能被別人的感情困擾是麽?
兩個人湊的很近,錦斓的呼吸尚穩,秋源的卻有些亂了,這母老虎怎麽讓人如此害怕?
。……害怕?
是害怕麽……,。感覺不完全像是害怕呢,似乎還有點……刺激……
秋源恍恍惚惚的,将錦斓額前垂下來的幾縷頭發輕輕地攏在她耳朵後面,這一舉動導致錦斓舔了舔紅潤的嘴唇,像是發現了美味的獵物,一個虎撲,将秋源壓在了水裏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