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這裏的确是芈陽湖。只不過秋源的思緒全被過往五光十色的畫面交錯, 一時心潮起伏, 竟久久無法平靜, 等清醒些了,方才意識到從前種種雖如夢如幻,卻都是真真實實存在過的。

他摸摸自己的脖子, 錦斓施壓在上面的疼痛感仿佛還在。随手變出一面鏡子,對着脖頸照了又照, 似乎是有一點淡紅色的指印, 不仔細看, 看不出來。

錦斓還活着。她恨他,秋源每每想起, 雖然心酸,更多的卻是欣慰,畢竟她活着,他心裏的愧疚會減輕許多。他看向有些懵懂的明如, 問她,“我們之前不是在無煞城麽,怎麽回到芈陽湖的?”

明如覺得父君雖大睡一場,未必能恢複如初, 忙拿了幾個靠枕墊在秋源君的身後, 撇了撇嘴,解釋道, “我在地牢裏等你,結果你真身突然消失, 虧得我使靈蜂牽引,用了瞬移術。找到你的時候,那個女魔頭正掐着你的脖子,氣死我了!”

秋源按住明如張牙舞爪的胳膊,道,“什麽女魔頭,她是你的母親。你既然見到她,那你們相認——”

“父君,她是我哪門子母親啊?你別不是弄錯了吧!”明如打斷秋源的話,滿臉不高興,“我們能不自作多情嗎?要不是我大伯父,咱爺倆兒早就命喪黃泉了,還能回到西芈洲啊!”

你這孩子怎麽說話呢,那母親是能弄錯的?秋源對着從小寵到大的女兒,頗為無奈,随即又擔心起來,“……怎麽回事?錦斓……她,沒認你?”

明如哼一聲,把事情的經過簡單描述了一遍。

當日父君真身魂體歸一,她跟着靈蜂速速趕去無極殿,結果就看見那女魔王異常兇悍,狠狠掐着她那遍體鱗傷的父親,要置他于死地。見到明如先是一愣,又皺着眉問是哪個不知死活的闖了進來。

明如十分擔心秋源君的安危,舉着寒靈刀對準大魔頭,又想起她父親走前千叮咛萬囑咐,判定這魔頭多半就是自己的母親了,焦急道,“你放開他!我父君說我是你的親生女兒,你要是不信,就自己問他!”

明如其實是很詫異的,誰家的母親會要父親死無葬身之地呢?可不管怎麽說,父君說了,她就信,雖然聽上去看上去都很矛盾。

“放了他?”大魔頭錦斓冷笑,“就憑你三言兩語?”

大魔頭的手在秋源君的脖子上越收越緊,那會兒秋源君已經昏死過去了。明如顧不得許多,寒靈刀揮出去,霜雪撲面,寒氣淩人,逼着錦斓撒手。大魔頭并不退讓,只單手陪着明如鬥了幾個回合,掌風輕輕一帶,将明如揮出殿外,“小姑娘,你倒是有兩下子,你想攔住我,恐怕得再練上幾千年,這條龍的命我要定了!”

“你敢!!”明如情急之下真身現,咆嘯着撲向錦斓,一爪子将錦斓的手從秋源身上撕開,錦斓的手被抓出幾道血印,頗為吃驚的看着明如,趁這大魔王愣神的當兒,明如背起秋源就往外跑,沒幾步,看見鳳朝擋在半道兒上,擎天鏈繞在周身,明如知道厲害,停滞不前。她背着父君,施展不開身手,稍有不慎,就會被那火鏈活活捆死。

危急關頭,大伯父寒越真君從天而降,擋住鳳朝的攻擊,祭出玄冰劍,瞬間将鳳朝連同他的擎天鏈凍了個結結實實,吩咐身後的侄女,“明如,帶你父君先離開,我自會來找你們。”

明如擔心的看着她伯父,怕他寡不敵衆,結果玄淩很淡定,“眼前這位鳳朝公子傷勢很重,不過在伯父面前強撐罷了,有他在手上,什麽都不用擔心,你們先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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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如這才放心離開。一路趕回芈陽湖,找了鼈叔公給父君診治。鼈叔公抹一把老淚,說君上昏過去了,多是皮肉傷,再無大礙,好好的睡一覺,醒來就沒事兒了。

饒是如此,秋源君也在床上躺了三個月。

秋源君無比驚愕,“我竟然睡了三個月!這……!”

“是啊,父君,我都擔心死了,都是明如惹的禍,以後不要為明如冒險了好不好。”明如眼眶紅紅的,說着就低下了腦袋,連聲音都哽咽了。

秋源摸着明如的腦袋輕聲嘆氣,他早該意識到,錦斓是無論如何都不會相信仇人的孩子也是她的孩子。好在他父女倆都平安歸來,以後再找适當的機會跟錦斓心平氣和的談吧。

“對了,你大伯父是怎麽到哪裏的?”秋源又想起臨危救命的玄淩,問明如。

“我也好奇啊。我只曉得離開無煞洲之後,就沒大伯父的消息,之前打發魚仆去北洲問,結果寒越山那邊說大伯父曾回冰潭待了幾天,又走了。這麽長時間沒消息,我也不知道他在哪兒。”明如又開始操心她大伯。從前逍遙快活,如今才明白,肆無忌憚無憂慮不過是因為有人替她擋着那些艱難險阻罷了。

秋源隐約覺得不太妙。話說一條常年不出寒越山的龍,倒是能有什麽事驚動他大駕還長時間不歸家?雖這樣想,面上輕輕松松的安慰寶貝女兒,“明如別擔心,你大伯父要是有事,我一定能感應的到的。”

正說着,一個穿冰雪白衣的人影出現在門口,面無表情的看着父女二人。

說玄淩,玄淩到。

秋源覺得有點玄乎,忙招呼着看座。“兄長怎麽來了?”

玄淩還是那副寵辱不驚雲淡風輕的樣子,問道,“來看你傷勢如何。”

“差不多都好了。”秋源道。這一覺睡的太長,多重的傷在睡夢中不知不覺就恢複了。

玄淩知道秋源疑惑重重,也不等他問,直接道,“我不在北洲的這段日子,是去別的地方調查當年魔域被覆滅的前因後果。”

秋源聽他語氣凝重,不由得問道,“果真另有隐情?”

玄淩君點頭,“事情沒表面上那麽簡單。如今的天帝陛下,因為練成上古神術鳳舞九天,又因為一點陰差陽錯,占了先機。他這神功,和無煞城少主鳳朝如今所修煉的功法如出一轍。”

這個秋源知道。神術“舞九天”天帝陵光練成了,但是鳳朝走火入魔,傷的不輕。他沒說話,旁邊明如親去給大伯父端了茶水之後,也坐在一旁靜靜的聽着,能讓玄淩徐徐道出這麽許多言語,想來事情非同小可。

“能修煉舞九天者,首先得是古神朱雀的後裔,這一點天帝與鳳朝都具備。其次要吸食火焰,不是普通焰火,要麽是靈火,再次是業火。這源源不斷的靈火造成的威力,無人可撼,至于這業火還有鳳朝食用的靈火珠從何而來,你可猜得出來?”

秋源的腦海中似乎有什麽在湧動着,可是那真相和答案,終究徘徊在記憶深處,理不成一條清晰的線。

玄淩道,“這些東西,和咱們師尊逍遙老祖有關。”

“你說……和……老祖有關???”

玄淩又點頭。“你該聽說過,上古時期,天上有十個太陽,後來羿神為着天下民生,射下來九個。”

這個秋源自然知道,太陽的真身是三足神獸,三足神獸本身就是個大火球,且本體持續生靈火的能力,是與生俱來的。“兄長的意思是,這九個并沒有全部被羿神射殺?”

玄淩道,“只死了七個。”

秋源想起當年在歸元洞入口感受到的滾滾熱浪,內心豁然開朗,“所以存活下來的那兩個,是不是被壓在逍遙谷地底下?”

“沒錯。”玄淩君緩緩道來,“那兩個本也活不了多久,趁羿神不注意拼着一口氣逃脫了。他們隐藏的極好,萬把年之後,修煉成雙獸一體,成了六足兇獸,伺機為禍仙界。後來天庭察覺,多次派兵将圍剿,父君曾被派出征剿殺兇獸,不敵而戰死。”

提起父親銀螣聖君,秋源難免唏噓,若是當年父君肯順應天劫化神龍,六足獸想必就沒那麽難對付了吧,後面肯定也不會發生這麽多禍事。

“照兄長的意思,那六足獸當年避過了剿殺,後來躲在逍遙谷地底下歸元洞內,因渾身靈火炙烤,致使整個逍遙谷連年幹旱,遇水難留。”秋源這個關節倒是想通了。按理來說,逍遙谷該是青山綠水祥瑞缭繞的世外仙境才是,長年累月光禿禿的,肯定是因為地下埋了六足獸,将兩山一谷烤成那個樣子。

“他藏身過的去處,大抵都是如此。在進入逍遙谷底之前,六足獸曾在西芈洲藏身,後導致西芈洲大陸上萬年幹涸荒蕪寸草不生,甘霖雨露都救不了。也就是你來之後才讓西芈洲一點點回到原來綠洲的模樣。”玄淩解釋道,“其實父君當年和另一位天将就是來西芈洲剿獸的,他二人修為頗高,在死前重傷六足獸,恰逢陵光神君趕去支援,趁機下了封印給那受傷不敵的兇獸,然後将其轉移,困在逍遙谷底,叫他舅舅逍遙老祖日日看守。”

“陵光神君當年若能趁機殺死六足妖獸,也是大功一件。”秋源忍不住感慨。

“但是那功勞卻不足以讓他坐上天帝之位。”玄淩又道,“他是三殿下,要博得先天帝陛下的好感,必定是還要努把力的。”

“所以他留着妖獸,是為了吸食靈火,練成鳳舞九天的神功?”秋源想,仙魔之戰結束後,他可不就坐上了天帝之位麽?

“是。”玄淩君道,“兇獸被封印,自然認結印之人為主,唯他命令是從。六足獸身上每割一塊肉,都是一顆火靈珠,吸食這些火靈珠,可讓自身修為大增。但如果修煉法術本身與火相克,那是萬萬不可的。恰好陵光神君和鳳朝練的都是火系法術。”

秋源若有所思,“若割了妖獸的肉,就得給他投喂已達至臻化境界的修煉者去滋養他的肉身,如此才能讓妖獸培本固元,繼續提供火靈珠給修煉之人。”

“沒錯。”玄淩君道,“至少要保證每五百年投喂一次,否則六足獸靈火必減,時間一長,也就沒什麽用了。”

“所以逍遙谷中盡藏六界奇書異法,老祖也只招收天賦異禀修為高的弟子,叫他們日夜修煉,若能破歸元洞的陣,就說明達到了投喂六足妖獸的标準?”

“嗯。”

秋源回想起當年有去無回的扶搖師兄和廣雲師兄,又不淡定了。這哪是什麽歸元洞,明明就是送命洞啊!“兄長,你當年也進過歸元洞,是怎麽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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