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夜裏的地板真冷啊, 九卿第二天醒來的時候, 裹着被子在地板滾了滾, 心裏忍不住冒出了這句話。他翻了個身, 從地板上向上看。床上的帷帳放着,看不清楚裏邊的模樣, 只能影影綽綽看到個大概的輪廓。

天已經亮了,可是床裏頭的人呼吸平穩, 看起來睡得正香。

難得啊, 九卿想, 他現在大概勉強還算是個男人。既然如此,她還能睡得這樣熟, 不然就是心大, 不然就是對他有着十成十的把握。從這點看來,這病情确實是頗有些好轉。

想到這,九卿忍不住在地上滾了滾。

“你在做什麽?”九卿地的動作僵了僵, 剛才那個平穩的呼吸被打斷,元繡說話的聲音帶着還未睡醒的迷糊和疲倦, 很快就變得連貫了起來。

九卿讪笑, “這……我這不是準備起身麽。”被窩暖和, 本來還打算賴上片刻,可話已經出口,就只好起來了。

“昨夜睡得可好,娘子?”

床內的人沒什麽動靜,不過就是呼吸稍微沉重了一點。很快, 床帷被人掀開,露出一張略顯得有些惱意的臉。

元繡咬了咬下唇,“你叫我什麽?”

“娘子呀!”九卿歪着腦袋又重複了一遍,看到元繡臉上的羞惱,似乎覺得很有意思,又連連叫喚起來。

“娘子~娘子~~娘子~~~”

“閉嘴!”說着,又是一個枕頭摔在九卿的臉上,堵住了他片刻不肯清閑的嘴巴。“不許你叫我娘子。”

“為什麽呀?我們已經拜過天地,入過洞房了啊?”

“總之就是不許,哪裏來的這樣多為什麽。”元繡說完掀開帷帳走下床,居高臨下地看着九卿,“這是我家,你不過是入贅元府的一個郎君,出了這個門聽我父親的,在這個門內,你就該聽我的。”

聞所未聞!

出嫁女子以夫為天、以夫為綱,這才是典範。即便是有男子被迫入贅,也從未聽說過如此言論。元繡這番話,若是在外人聽起來,無異于石破天驚地一番大不敬,是要受人指責批判的。或者說,如果這站在她面前,聽她說話的,若不是九卿,也許又會是另一番光景。可不管怎麽說,現在站在這裏的人就是他。而九卿,雖然是驚訝于元繡能說出這樣話,但心中難免對她存了些惺惺相惜的欣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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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番言論實在頗為有趣,娘子,你是如何想出來的?”九卿笑眯眯地看着元繡,從容地裹緊了身上的被子。而元繡,卻因為九卿大大出乎她意料的回應而皺起了眉頭。

“你不生氣?”

“我為何要生氣?”

“我說出了這樣有違女戒的話。”

“那麽女戒便是對的了嗎?即便是聖人言語,也還是有錯。不過區區女戒,娘子不提也罷。”

眼前這人的眼睛亮晶晶的,看的元繡心慌意亂。她承認他這番話确實頗為打動人心,這是她第一次從他人的嘴裏聽到,即便是親如父親,在她兒時說出這話的時候,也曾經訓斥過她。可是,這個人,憑什麽就這樣理所當然的附和了她?

難道不該是一怒之下,掉頭而去麽?

元繡不解,兩只黑亮亮的瞳孔裏甚至流露出困惑來。她審視着眼前這個面容清秀,甚至還要比她小上兩歲的端莊少年郎,又一次覺得,她似乎并不認識這個人。

“随你,總之不許叫我娘子,否則我便——”

“娘子,你便如何?”九卿嬉笑着說完,下一刻便抱着被子猛地跳了起來,疲于躲避來自元繡突然的襲擊。

“哇,不帶你這麽偷襲的!要是踢傷了為夫,你該如何向岳父解釋我這新婚之夜剛過完,就又傷了?難免不會被人誤會啊。”

元繡反問,“誤會什麽?又有什麽值得誤會?”

九卿笑的意味深長,“誤會我們少年夫婦,情難自禁,未免太過失控了呀。”看到元繡微愣,慢了半拍才反應過來,九卿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你——”

“小姐,您跟姑爺起了麽?”外頭值了一夜的紅玉輕輕叫了起來,打斷了元繡還沒來得及沖出口的怒言。

“起了起了,這就換衣出來!”九卿高聲叫着,生怕外頭聽不見。裹着被子三兩步跳到了更衣的架子前,把那被子揮手一扔,動作極為利索地穿好了衣裳。等到紅玉端着臉盆進來的時候,就看到氣的胸口起伏不定的自家小姐,正光腳踩在地上。而新晉的姑爺,卻站在梳妝鏡子前一臉無辜地看着她。

紅玉眼睛一眨,只當做看不見。反正這也不是一回兩回了,江公子好能耐,從未出過事兒,最後還不是哄得小姐眉開眼笑的,他們這些伺候的,早就見怪不怪了。

紅玉替元繡穿好衣裳,梳好了頭發。

既然已經嫁做人婦,那就再梳不得原先的少女發髻。如同所有婦人一般,元繡那一頭烏黑亮麗的長發被挽了起來,如果說當初的她還稍顯俏皮,那麽如今挽了青絲的她光是看着就多了幾分的端莊,似乎似乎一夜間成熟了許多。

九卿坐在凳子上,不斷地朝着這裏張望着。

紅玉瞥了他一眼,心中存疑,忍不住又瞥一眼。

“有什麽話想說不如直說,何必如此?”紅玉只當她做得隐秘,可沒想到從鏡子中卻被看的分明。

紅玉一聽,臉上飛了薄紅,不曉得想到了什麽。

元繡猜不出紅玉是為了什麽,可一切看在眼裏,這說出來的話卻忍不住帶上了一二分的不客氣。她病後雖然脾氣變得古怪了些,難測了些,可到底對身邊的這些個貼身服侍的要好許多的。對外人從無好臉,可對着她們大多是平和的。

所以現在這樣,只不過瞬間,心思敏銳的紅玉就察覺了不同。她忙慌張跪倒在元繡的腿旁,誠惶誠恐解釋道,“小姐切莫誤會,紅玉雖然行為卻有不妥,但對您從無二心的。”

紅玉欲磕頭,卻被攔住。擡頭,是元繡。

“起來罷,有話好好說便是了,何必動不動就跪。你知道2我一向不喜歡這些虛禮的。”元繡皺着眉,心裏對方才她情緒的失控感到了些許的不安。

“走吧,阿爹還在等着我們今天一早去給他敬茶。”說着率先一人走了出去。

九卿跟在後頭與紅玉并排,“你家小姐這是怎麽了?我怎的感覺她似乎在生悶氣?你的還是我的?”

紅玉搖頭,然後默默退後幾步,與他拉開了距離。

九卿看着,只能嘆息。

走到前廳的時候,又看到一幕似曾相識地場景:元老爺握着木棍,滿面怒色地追着一人要打。而在他前方,少年身形靈活如同樹上猴子滿屋子裏亂竄。那棍子還未打着,就嚎叫起來。不明情況的人,或許還以為他被打的多麽慘。

“這又是怎麽了?”九卿招來青蚨,那個元清屋內的貼身侍女問話。九卿心大,當初幫她不過信手為之,可沒曾剛想到姑娘記在心中,此刻看他那個眼神就稍微有那麽點兒不對。

尋常主子問話,回答的總歸是低着頭的。可青蚨不是,或許是元清的院子沒有這些個戒條規矩,青蚨擡着頭,面色微紅,眼神閃動。她似乎想要克制,可卻沒想到這股小女兒的情态半點兒沒有保留,盡數露了出來。

“少爺昨天并沒有回來,聽說是賭錢賭輸了,被扣在了賭莊。今個兒一早,被那些人給押了回來。”

聽到這邊說話聲音,元清似乎見到了救星。眼睛一亮,趕忙尖着嗓子叫起來,“姐!姐!救救我,父親說要打死我!打死我了,元家可就絕後了呀!”

九卿聽這話擡了擡眉,這小子實在是半點兒禮數都不懂得的。想到這裏,擋在了元繡的身前。沖着向這跑來的元清胸前一點,他就已經不受控制地向後跌倒,正好落入元老爺的中。

“你說!你怎麽好意思做出這種事情?繡兒是你姐姐,成婚當日你不僅不在,還在外頭徹夜流連,你有沒有将我們放在心上?你有沒想過,那些人要是來鬧事,你姐姐的臉該往哪裏放?你只顧着你自己,可曾替繡兒想過半分?”元老爺氣的直咳嗽,手中的棍子悶悶地落在元清地身上。每打一下,似乎落在他身上一般,臉頰的肉跟着跳了跳。

“不是沒來麽……”元清被打的龇牙咧嘴,迫于壓力,再不敢亂嚎,只能小聲嘀咕。

元老爺氣極,“那是人家給我面子,看在繡兒大婚才沒來鬧事,你!你真的要氣死我——我——”

“老爺!”紫苑第一個叫出來,沖上前扶住站不住的元老爺,從身上掏出一個小瓶子,到處兩顆深褐色的小藥丸給元老爺吃下。過了好一會兒,那粗喘的氣才漸漸平複下去。

經過這番,元清終于是徹底低下頭去,不敢再頂嘴了。

“自打我來了元府,最佩服的莫過于小公子了……”九卿鞠了一禮,蹲下.身平視元清。在他的身後,是元繡冷漠中帶着微愠的雙眸。

作者有話要說:  去打工了,然後賺的錢換電腦硬件去了,現在又是窮光蛋,rio凄慘

順便抱個歉,估計是沒剩多少妹子了TAT

對還沒走的妹紙表示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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