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私欲
這時,從天而降了十幾名黑衣人,拔劍直殺,溫熱的血散漫在眼前。
頓時,所有人亂了起來,尖叫不止,拼命往外跑,人人互不相讓,一窩人盡是擠在門口。
明深趁着混亂,從地上爬了起來,躲在柱後。
只見那些殺氣騰騰的黑衣人皆對着明驕甯下手,而明驕甯被他的手下護着,他身邊的人,功夫自然不低,打起來,叫黑衣人無從下手,明驕甯毫發無損。
而明祎不知從哪裏抽出來的劍,直直逼向明驕甯。
看樣子,他是想魚死網破。
帶去淮遼,死路一條,垠艮山是必經之路,而垠艮山上早已布了天羅地網,怕是豎着進去,橫着也出不來了。
明驕甯想來是算好了一切,準備将計就計,讓明祎自食其果,死在自己人的刀刃之下,順便帶上他的生母與明深,只是沒人能明白,明驕甯是否真的要将自己唯一的兒子送上斷頭臺。
畢竟明驕甯已不比當年了,也不一定還能有兒子,就算有了,說不準兒子還沒養大,人就去了。
明祎使起劍來,還是有模有樣的。
屠钰想:這人必然練過家子,而且功底不差,難保不準明驕甯的腦袋真的就這麽被他砍下了,他先前那般诋毀明深,與明深撇清關系,只不過是為了保住明深,是個情種。
如屠钰所猜測,有了明祎的加入,很快,被護得滴水不漏的明驕甯露出了破綻,眼看那劍就要刺入明驕甯的胸口。
忽而,明深有了動作,烏琨不知何時出現在他身邊,他一把拔出烏琨腰間的劍,目光寒冷的看着厮殺的人。
沒人知道他想做什麽,也沒有人注意他,烏琨也沒攔住他,轉身匿于房梁之上。
明深踏過屍體,劍尖朝下,每一步都極為堅定。
而明祎的劍眼看就要穿入明驕甯的體內,卻不曾想,明驕甯很是淡定的伸出兩指,夾住劍刃,輕輕一折,劍斷,明祎被震退了幾步,可想而知,明驕甯有着功底,而且還不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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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對着錯愕的明祎微微一笑,聚起靈力,欲要一掌奪走明祎的性命。
卻不想,有人先下手,一劍将明祎貫穿。
明祎錯愕,回頭一看,映入眼簾的是——他窮其一生最想保護的人,最愛的人。
正以劍相逼,刺穿了他的胸膛。
“為什麽?”明祎怔神喃喃,少以落淚的他,終是眼角浸濕。
明深面無表情的拔出劍刃,紅豔鮮血劃過劍身,落地,正如同一顆心,生命失意的隕落。
他垂眼看着地上失去生命的人,眼裏幹淨分明,并無任何過多的情緒。
“你這是何意?”明驕甯冷冷道。
明深擡起頭道:“殺了以下犯上的人。”
“誰給你的膽子?”明驕甯道。
“這都不重要。”明深道。
......
這深宅的夜,并不亞于宮廷的夜,靜谧而暗藏殺機。
不知明深對明驕甯說了什麽,明驕甯居然沒動他。
他就這麽坐在屋頂,望着黑空中的一輪明月,不是很亮,照不亮這宅院的黑。
“他死了,咽氣的時候也沒能明白為什麽。”烏琨再次神出鬼沒的出現,與他并肩坐着。
明深目光依舊不曾離開那輪明月:“明驕甯現在防着我呢,你還敢來?”
“怕什麽?”烏琨不以為然。
靜默片刻,明深語調落漠:“你看。”
他指着明月,自嘲的笑了笑:“自古以來,無數人歌頌着明月是多麽的皎潔,其實也不過如此嘛,仔細一看,就會發現月上的缺陷,污點。”
“別跟我繞彎,我聽不懂這些拐彎抹角的。”烏琨沒好氣道。
“我喜歡他,或許可以說成是愛吧。”明深不再看那輪被他評判過的明月。
“明驕甯能爬上今天這個位置,自然有些自保的手段,他會一掌取了明祎的性命。”
“這不是我想看見的。”
“我也沒有那個能力,殺掉明驕甯,與其讓他死在別人的手上,我更願意他死在我的手上。”
烏琨嘆了口氣:“明祎寒了心。”
此話并無不對,換誰來,自己心心念念護住的人,忽而就在背後給你一劍,而且眼底清明寒冷,并無絲毫過多的情緒,叫人看了就心寒,含淚而去。
“人都死了,心自然寒了。”明深道。
屠钰想:的确,人死了,心的确跟着寒了。
只是誰都沒想到他會真的狠得下心,當真是應了他先前的話,情對他來說,是阻礙。
現在阻礙已除,卻也不知道明深下一步會做什麽。
“他恨死我了吧?”明深喃喃道。
烏琨接着他先前的話,哼道:“人都死了,怎麽恨?”
明深一噎,啞然失笑。
次日,明驕甯不知何意,帶着明深上了前往淮遼的道路。
經過垠艮山時,安然無恙。
主謀已死,埋伏不存。
一行人踏上垠艮山的主道,連個土匪的呼吸都沒感受到。
明深沉默的坐在馬車上,他并沒有同明驕甯一塊同乘。
他掀開一條縫,看向外頭,風光無限好。
酉時,天逐漸暗沉下來,片刻,風起。
天色暗淡,雷鳴交加,風雨将臨。
侍從輕敲了車板門,畢恭畢敬道:“老爺,大雨将至,附近毫無人煙,并無可落腳的。”
“到哪了?”明驕甯揉了揉太陽穴道。
“剛從垠艮山裏出來,正在山腳下。”侍從道。
明驕甯探出頭看了看,頓了頓,道:“這附近有座荒廢的廟,找一找,就在那落一下腳。”
面對着自家老爺的肯定,侍從便在附近找了起來,果真找到了一座荒廟。
侍從大喜,連忙頂着大風,回來通報。
一行人剛入廟,雨傾盤而下。
本是落日之時,加上大雨,天已然暗了下來,這廟荒廢很久了,風夾着雨不停的從破碎的窗紙潑了進來,屋頂還漏着水,臺上的神像早已成了爛石一堆。
作為一個道長,屠钰還是看出來了,這廟陰的很。
明深自個找了塊的地,擦了擦,坐了下來,正在石像的不遠處。
相對比一下明驕甯,有着侍從給他搬來不知哪來的板凳,生着火堆,烤着同樣不知哪來的肉。
天差地別。
“坐那麽遠做什麽?過來。”明驕甯似乎終于想起自己還帶了個兒子出來,朝明深招了招手。
明深從一旁掇了張板凳,坐在了明驕甯旁邊。
哪裏還有先前裝模作樣的懦弱?
明驕甯也沒說什麽,父子就這麽烤着火,侍從們忙碌着。
片刻,肉香味彌漫着,饑腸辘辘。
一行人吃了起來。
夜間,明驕甯拿着木棍探着燒得火紅的木塊,道:“我像你這麽大的時候,已經出門學做生意好幾年了。”
這是明驕甯第一次跟人提起他的過去,明深有些恍神,随即低了眉眼道:“兒子不才。”
“那時候競争大,不有點本事,就得餓死,被擋劍使,那像你們現在,又沒有什麽競争,卻還不知足,妄想着殺掉為父,獨占我的財富。”明驕甯笑道。
明深不語,沒将心裏話說出來。
“覺得我殘忍?”明驕甯笑悼:“等你明白了,就不會這麽覺得了。”
“如何明白?我明白不了。”明深毀笑。
“你會明白的。”明驕甯道。
明深皺了皺眉,覺得明驕甯很是莫名其妙。
不僅他這麽覺得,屠钰也是這麽覺得,他還是繼續靜觀其變。
......
草叢邊上有一條石塊連接而成的小道,通往的盡頭是一座懸在池水上方的單檐扇形亭,底部支着幾根圓柱,清澈的細水潺潺洗刷着柱身,池中的數幾條丹頂三色錦鯉不亦樂乎的環繞着圓柱游戲,碧綠如流水。
明深看清周圍時,才發現是明府的花園。
亭上有個小小的身影,跪在地上,小孩的面前是一位身姿窈窕的女子,她正拿着藤條抽打着小孩,邊罵道:“你不是很硬氣嗎?”“你怎麽這麽不聽話。”“沒出息要你何用?”
屠钰心中一怔,廖師也是時常這樣拿着藤條追着他打的,只是無論廖師怎麽打,他都是死性不改。
明深就這麽靜靜的站在亭邊上看着,二姨娘似乎打累了,狠狠的擰了小明深一把,離開了亭子。
小小年紀的明深就那麽一直跪着,不哭不吵不鬧,安靜得如石像。
“起來吧。”一道年幼的聲音響起。
只見另一個小男孩朝小明深伸出了手,是明祎。
小明深并沒有搭他的手,而是靜靜的看着他。
明祎不耐煩的扯起他,吼道:“她打你,你就受着啊?不會告訴父親嗎?!”
他這麽一吼,明深的眼淚噼裏啪啦的往下掉,小明深與明深兩人同時掉起眼淚來。
“不能說,娘會死的。”小明深嗚嗚道。
明祎有些愣,眨眨眼,一把把他抱進懷裏,摸了摸他的腦袋:“那兄長以後保護你好不好?”
“不要......”小明深搖搖頭,抽噎道。
“為什麽啊?我不找父親告狀,二姨娘不會死的。”明祎道。
小明深抽抽噎噎道:“保護一個人很危險的,會萬劫不複的,我娘說的。”
“怕什麽,兵來将擋水來土掩。”明祎信誓旦旦道:“我不想看你哭,不想看你挨打。”
“為什麽啊?”小明深問道。
“我也不知道啊......”明祎道:“可能是我就你這麽一個弟弟吧。”
作者有話要說: 感覺全部甩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