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今天恨大師姐了嗎?
溫玄清眼睜睜地看着這個看着文文靜靜的新出爐師姐對着“管事的”大吼。
“我不!”
祁今的聲音突然拔高,溫玄清被吓得抖了抖,如果他有耳朵,可能抖得更明顯。
藍自卯對祁今很客氣,畢竟當年祁今入門,也是她着手安排的,這麽多年的月門除了閉關的封長雨,也就只有祁今這個嫡傳弟子了。
關照是自然的。
況且祁今是驚羽島島主的幺女。
驚羽相傳是仙島,只不過三界之戰結束後就不再問世事,不知怎麽的突然把最小的女兒送了出來。
冷秋姿是當年之戰的主力,也和驚羽島主相交,姐妹相稱。
故友之女,當然得悉心照顧。
只不過她的“悉心照顧”就是把人丢給藍自卯。
主司日理萬機,還有很多修士和妖鬼的紛争要她去解決,所以祁今修煉的這些年,看到冷秋姿的次數屈指可數,基本上都是在跟藍自卯接觸。
在藍自卯眼裏祁今就是個嬌橫的小姑娘,多半還是家裏寵的。
“無今,這是主司的意思。”
祁無今兩眼一黑,差點沒昏過去,深吸一口氣,“我親自和師父說,藍姐姐能把幫我傳音給師父麽?”
傳音符祁無今倒是多得很,就是她還沒修煉到能傳音的境界。
“好啊。”
藍自卯應得很快,她身材高挑,一身月白的修袍不帶任何點綴,偏偏給人一種風骨自成的感覺。
看得一邊的溫玄清一愣一愣的。
感覺旁邊這個自稱師姐和這個管事的差太多了吧。
人家這才是修道之人。
被“差太多”的祁今拿了傳音符就開始報喪似地喊師父。
“師父師父師父師父……”
那邊的冷秋姿很不耐煩地嗯了一聲,祁今見她的幾面除了第一次她大哥送他到玉清闕的時候露了個笑容,就再沒牽動一下嘴角,活像個面癱。
“什麽事。”
聽聽這個口氣,太殘忍了。
祁今憋出了一句哭音,喊了聲又嗲又黏的師父,委委屈屈地說——
“人家不想和大師姐住一塊。”
溫玄清被這句“人家”沖得差點站不穩,一邊的藍自卯倒是跟沒聽到似的,一直笑眯眯的。
“這是為你好。”
冷秋姿那邊很是嘈雜,還有什麽野獸的嘶吼,估計又是在什麽人妖鬼的三岔路口行“處理要務”。
“我很好的師父,就不要了吧,我本來就和大師姐住隔壁,沒必要住進去了啊……”
一聲野獸哀嚎,還有類似刀劍刺進血肉拔出的噗嗤聲,祁今抿了抿嘴,蔫蔫地喊了一聲師父。
“月門本就是最晚建成的,踏月峰本來就小,我當年也未想過要收徒,”冷秋姿的聲音跟她的姓相當符合,有點像冬天冰棱落下撞到水缸的那種聲音。
“長雨天資聰穎,自是不用我操心。你娘要我多照顧你,你大哥還說你天分不錯,”冷秋姿頓了頓,她那邊的吵鬧聲有點下去了,但旁邊的重錘聲倒是不斷,像是野獸閃退的震顫聲。“我也就放任你,但這麽多年過去了,修課那邊你的成績我也不是沒看過,蟬聯三十八年的年末測試倒數第第一。”
祁今進玉清闕的時候十二歲,本來也不算小了。
世家子弟修道都還是豆丁的時候就開始,她是驚羽島的幺女,爹寵,兩個大哥寵,親娘有點兇,但對她也很好。
一點磕磕碰碰都能被抱着哄。
這些不是她的記憶,但成為祁無今,她好像也開始感同身受。
太丢人了。
“剩下的兩年不是倒數的原因是什麽需要我說麽?”
人妖鬼的三岔路被稱為黃泉道,三界之戰後一些沒能及時退回自己族裏的妖鬼被迫在這裏安家,千百年後和人混居,哪怕骨子裏的嗜血殘暴消退了一些,依舊很危險。
這個地帶沒有管制,天材地寶在這裏販賣,人鬼妖混種剩下的孩子在這裏也不足為奇,只不過也有被販賣出去供人觀賞的。
髒亂的地方天都是灰的,冷秋姿白色的修袍賤了血,她施了個術法消去了血跡,她的傳音符是根耳墜,黃紙紅字的長條模樣,她低頭拭劍,一邊說話,旁人倒是聽不到她在說什麽。
來往的有獸頭人身的妖人混血,也有人模人樣但長爪的人鬼混血,也有穿着修袍的修道之人。
這裏雜亂無章,人來人往行色匆匆,偶爾死個人也不稀奇,她一身白袍,像是這個昏暗世界的一點光亮,不少人看她。
她渾然未決,依然在和那頭的二弟子說話,腰間挂着的一串彩色晶體卻讓人望而生畏。
修為極高的妖鬼死後會化為一顆結晶,剔透而絢爛,煉化之後能提升不少修為。
一顆都難求,她那一串讓人垂涎卻也令人恐懼,恨不得躲得遠遠的。
“啊……不用說了,師父我錯了。”
祁今頓時沒了反駁的力氣,她理虧,活該被數落。
“師父也沒罵你,”冷秋姿嘆了口氣,她長什麽樣祁今還有點印象,一張大氣的好人臉,怎麽看都應該笑着才舒服,但她就是不笑。“再過不久,你這一輩的游歷就要開始了,游歷生死不論,師父也沒辦法跟在你身邊。”
“況且修煉最主要的是心定,你若是有不懂的直接問你大師姐就可,我處理完這邊的事情也需要不少時間,待我回來再傳授你月門的秘笈。”
“好吧……”
祁今其實還是挺絕望的,她低頭的時候發髻上盤着的辮子嵌着的小鈴铛發出輕微的聲響,跟主人一樣有點低落。
溫玄清好奇地看了一眼。
“另外,溫玄清是嗎?”
冷秋姿突然點了個名,注意力還在祁今身上的溫玄清驟然驚醒,啊了一聲。
“修課那邊會給你安排好,你到時候跟着你二師姐去上課。”
話剛說完,那邊就切斷了傳音。
祁今松了一口氣,又瞪了溫玄清一眼。
她的系統大綱裏一點也沒提為什麽溫玄清這個半妖能在玉清闕不被發現,肯定有人替他做了遮掩。
不用猜都知道是誰。
這個時候祁今突然恨起自己的偷懶行為,不然還能明白什麽叫半妖的氣息。
溫玄清被瞪得渾身僵硬,不敢看祁今。
他還是有點陰影,祁今口口聲聲說要吃他,結果又被祁今的劍砸暈,丹藥吃了是不疼了,但一瞬間的痛感實在太深刻,以至于看到祁今就發毛。
更別提之前陪他的內門弟子說祁師姐最愛吃紅燒兔肉和麻辣兔頭了。
好恐怖。
怎麽可以吃兔兔。
“好了,那無今你今日就搬過去罷,找個弟子幫你搬搬東西。”
祁今嗤了一聲,“當然是叫師弟幫忙了。”
溫玄清還沒反應過來,這一聲師弟咬牙切齒,好像要把他抽筋扒皮。
藍自卯笑了一聲。
“明日的早課可別遲到啊。”
祁今哦都哦得相當敷衍,氣沖沖地走了。
個頭還不高的少年人還愣在原地,被藍自卯拍了拍肩,“跟你師姐去罷。”
她也沒明白這個叫溫玄清的少年人是哪裏冒出來的,只不過月門收徒一向出其不意。像和她同期的封長雨,當年就引起了很大的争議,修為增幅太高,第一年季比的時候有人耍了點手段使得封長雨的面紗差點落下,雖然只有一個瞬間,但也有不少人瞧見了。
也不是相傳的什麽絕世美貌。
但在玉清闕第一也沒人敢質疑,畢竟絕世美貌到底什麽标準也沒人說得出來。
那次之後封長雨季比都不來了,年末測試會現身,再後來,就閉關了。
而祁今的身份也沒遮掩,驚羽島是有名三大仙島之一,也是唯一出世過的,這樣仙島的幺女,怎麽也應該是驚才絕豔之輩。
但沒想到居然是這種樣子。
冷秋姿還給祁今留了點面子,但藍自卯還是知道的。
剩下的兩年沒倒數,是因為其中一個那年倒數的因為身體原因只考了一門,另一個是受不了清修直接請辭了。
所以溫玄清的路數藍自卯也沒去細想,冷秋姿一直是一個難猜的人。
作為晚輩,也不敢胡思亂想。
……
溫玄清跟着祁今走了一路,要不是對方是男主,要不是不能讓男女主在一起,她估計會和冷秋姿說要不幹脆讓小師弟和大師姐住一塊好了。
但是不能。
她憋了一口氣,走路都咚咚咚,溫玄清生怕地裂了,恨不得離她遠遠的。
“你怕什麽。”
祁今回頭,“死兔子。”
這一片就她和溫玄清兩個人,她倒是毫不遮掩。
被罵“死兔子”的溫玄清愣了愣,急忙搖頭,“我沒有死。”
我的天,怎麽這麽傻。
祁今抿了抿嘴,然後深吸一口氣,往自己住處走去。
“師弟,你山下還有家人麽?”
祁今突然問。
“沒有……”
溫玄清的聲音很輕,小媳婦一樣。
“真的嗎?”
祁今還想套點什麽。
“有個妹妹,”溫玄清想到玉翎,吸了吸鼻子,“是我鄰居的女兒。”
妹妹……
太慘了,被喜歡的人當成妹妹。
祁今嘆了口氣,一本正經地揶揄:“情妹妹?”
不知不覺就并肩走了,祁今跨入自家院門,旁邊的溫玄清搖頭搖得跟撥浪鼓一樣,“情?不是不是,我對玉翎沒有非分之想……”
“有情就是非分之想了?那那些成親的人豈不是心思龌龊?”
祁今歪理一堆,講起話來還讓人覺得無法反駁。
“可是我和翎妹……”
“不過你說你的那個情妹妹叫什麽?”
“玉翎,”溫玄清覺得有些不對,急忙反駁,“不是情妹妹!”
“咦,叫玉翎的妹妹我昨天在入門測試倒是見過一個,挺漂亮的小姑娘,去了星門。”
“啊?”
溫玄清愣了。
祁今喜歡梨花,院子裏都是道術維持的梨樹,四季都開花,雪白一片,風吹花瓣落下。
落在少年的鼻尖。
被祁今順手拿走。
“鼻子上有一顆痣,估計和你差不多大吧。”
溫玄清更愣了,嘀咕着:“怎麽會。”
“師弟啊,”祁今湊過去,一臉八卦地說,“明天修課結束我帶你去星門逛逛?”
她的唇色不深,有點像桃花,“去看是不是你的玉翎妹妹?”
溫玄清被她身上的香氣撲了一臉,臉更紅了,退了兩步,卻還要認真地解釋:“不是我的玉翎妹妹。”
“不是你鄰居的女兒玉翎嗎?比你小不就是妹妹了麽?”
“是。”
“我就是省點口水,你還這麽認真。”
祁今有點欺軟怕硬,這時候得寸進尺,哎了一聲,“你覺得玉翎妹妹漂亮麽?我看她鼻尖上那顆小痣,好可愛啊……”
溫玄清快瘋了,後背撞上了一株梨花,梨花花瓣簌簌地落下來。
祁今心情愉快,在伸手要捉弄對方替對方拍掉梨花的時候,突然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
“如果這樣算的話,那師妹也可以是我的情妹妹了?”
作者有話要說: 溫玄清:女人真的很煩。
祁今:是啊女人真的煩死了。
溫玄清:……
祁今:我說的女人是封長雨!人家只是小女孩(臉紅)
溫玄清:o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