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今天恨大師姐了嗎?
溫玄清發誓他親眼看到了他二師姐祁無今在聽到大師姐聲音的一瞬間翻了個白眼。
他年紀不大,身形還沒抽高,臉的輪廓還沒到棱角分明的地步,但腦子還不笨,能感覺到一點月門兩位師姐的關系似乎不是很好。
但關系不好為什麽要說這種話呢?
似乎是同理到他自己身上,他也沒覺得自己跟二師姐關系好到那裏去,最後只能抿了抿嘴,轉頭沖坐在輪椅上的封長雨喊了聲師姐。
封長雨在祁今的院子裏,離得不是很遠,只不過院子裏梨花開得正好,擋住了她。
而祁今從驚羽島帶過來的侍女書筝站在封長雨的背後一臉緊張地看着祁今。
估計封長雨是她推出來的,但也不知道來了多久了。
祁今嘆了口氣,也不去為難自己面前的小師弟了,轉身沖封長雨說:“師姐怎麽在這裏?”
她往前走了兩步,才發現封長雨就在一棵梨樹下,輪椅的重量她推過,沉得要死,她到現在都沒想明白封長雨到底是閉關出了什麽岔子才會要坐那玩意。
站都站不起來?
你說一個修道之人,站都站不起來了,還有什麽意思。
而且師父對她那麽好,什麽天材地寶封長雨都有一份,腿不好,總會去找靈丹妙藥給她治治吧。
最重要的是她也不是功力盡散,自己就可以操控這重得要死的輪椅,為什麽要別人推。
“我來接師妹。”
封長雨遮着半張臉,露出的眉眼彎起,額頭的細钿貼着肌膚,像是眉心有一簇火,使得她原本因為修袍和周圍梨樹而看上去淡去不少的氣質驟然添了點紅。
又明豔了幾分。
“謝謝師姐,”祁今伸手拉起一邊裝死的溫玄清,“我讓師弟送我去就好了。”
她的口吻還是一貫的樣子,有點少女的嬌俏,恰到好處,讓人覺得生動的同時不會心生煩悶。
“師弟剛入門,連路都認不得。”
封長雨看向溫玄清,少年人唯唯諾諾地嗯了一聲,确實不敢去看封長雨。
比起祁今,他其實更怕封長雨。
哪怕他對封長雨的好感度高于祁今,但依舊覺得封長雨的危險性讓他不由自主地想躲遠。
他到現在還清楚地記得他原型的時候還沒沖到封長雨房門,就被一股力牽引過去。
屋內的女人眼珠是翠色的,睨過來的時候讓他忍不住哆嗦。
下一刻外頭腳步聲傳來,她那股殺意卻不見了,彎腰抱起來了他,冰涼的手掌覆上他的皮毛,讓他忍不住哆嗦。
但口氣卻很溫柔,“哪來的兔子……”
哪怕現在望過來的眼神和當初沖他說話一樣溫柔,溫玄清還是下意識地別開臉,不想對上。
那雙綠眸太深刻了,讓他忍不住去猜測。
但是玉清闕是什麽地方,修道之人,可能就是封長雨後來說的功體的原因吧。
祁今卻誤會了封長雨的眼神,心裏咬牙切齒地罵溫玄清。
這是什麽定律,一個眼神就意會言傳了?男女主就這麽鎖死了還是怎麽的?
男人都是狗屁!
她深吸一口氣,憋出一個笑,“不認識有我帶着,沒事的,師姐日理萬機,師父一直也說不讓打擾,就不麻煩了。”
祁今看了眼書筝,書筝比她大了不少,一直照顧祁今的起居,被祁今這麽一瞪,低頭不敢講話。
不過祁今也沒怪她,月門上下誰敢對封長雨不敬。
她在心裏流淚,寄人籬下,好慘。
“不麻煩,我和師妹不太熟悉,之後都要住在一起,早日了解也挺好的。”
封長雨從小到大心裏一直有兩道聲音,在關鍵時刻總能影響她的決定。
她很相信自己的感知,也總覺得冥冥之中有什麽事情在等她去做,但一路過來,有些人事物就像變數一樣,心裏的另一道聲音就會叫嚣着不應該這樣。
兩種聲音互相厮殺,有時候難以控制。
比如看到半妖溫玄清的時候。
比如看到祁今的時候。
不應該有這個人。
為什麽?
可沒人能回答她。
祁今突然覺得封長雨臉皮挺厚,偏偏對方說的相當誠懇,但她心裏毛得很。
沒由來得感到害怕。
什麽都錯了,什麽都亂了。
“你什麽想法?”
她拍了一下低頭的少年人。
溫玄清吓了一跳,茫然地看了一下隔着好幾丈站着的兩位師姐。
一個坐着,一個站着,中間的幾株梨花像是隔了千山萬水,遠得很。
“我聽師姐的。”
屁話啊。
祁今不耐煩地問:“哪個師姐啊?”
溫玄清跟個小媳婦一樣地擡眼看了看封長雨,又低頭,小聲說:“大師姐。”
“聽不清,早說一次。”
“我聽大師姐的。”
“誰?”
“大師姐。”
“你再說一遍。”
祁今的聲音是顯而易見的咬牙切齒,溫玄清又不傻,當然聽出來了。
他在心裏說了抱歉,大師姐雖然長得好看,但很吓人。
二師姐雖然喜歡吃兔肉,但不吓人。
他對當初翠眸女人身上散發的氣息記憶深刻,有種銘心刻骨的恐懼,恨不得奪門而出。
所以——
“大師姐!我聽大師姐的!”
祁今好絕望。
【祁今:系統,溫玄清的好感度面板調一下。】
她後來設置的每個人頭頂都是名字,現在手動調一開啓,卻有點驚訝。
【祁今:為什麽溫玄清對封長雨和對我的好感度一樣,他還站在對方那邊?】
【系統:我哪知道,我又不是人。】
【祁今:……】
男人心海底針。
不過為什麽這麽聽話啊。
她沒辦法了,伸手拍了一掌在溫玄清身上。
這一掌她用了點功力,溫玄清一個屁都不會的新入門凡人就這麽被拍到了封長雨那邊。
封長雨哎呀一聲,伸手拉了這個可憐的小師弟一把,沖祁今道:“師妹好大的脾氣呀。”
祁今:“是的呀。”
氣沖沖地往屋內走。
侍女書筝看了一眼顯然還笑着的封長雨,轉身追進去了。
外頭就留下溫玄清和封長雨。
溫玄清還是不敢看封長雨,他總覺得對方就算是笑着的,也很可怕。
“你很怕我?”
封長雨問。
她說這話的時候沒看身邊站着的少年人,反而盯着前面的梨樹出神。
她的住處叫一汀煙雨,種滿了櫻樹。
四季落英,顏色很好看,有點像她出生的那個地方固有的顏色。
冷秋姿對她的起居也沒什麽照看的意思,她們是師徒,也是恩人和受恩者,還有點別的關系。
在修行上冷秋姿對她百依百順,世界上應該沒有比她更好的師父了。
但在其他方面,冷秋姿卻沒不會傾注什麽感情,活像她的感情好像已經用光了,現在剩下的就是消除妖鬼兩族蠢蠢欲動的心。
溫玄清不知道該怎麽回答這個問題,他偷偷地看了一眼身邊的女人。
面紗下是什麽面容他不知道。
但美人是毋庸置疑的,他雖然長于盛京城郊,但盛京民風開放,也沒有宵禁,每個月都會有盛大的慶典。
花魁游街,女子的脂粉味蔓延在街道,頭頂是燈籠商企圖吸引權貴的華貴燈籠,什麽形狀都有。
他曾經近距離地看過盛京花街最有名的花魁。
女人頭上都是細碎的飾品,珠翠金銀,點綴滿頭卻不會讓人覺得俗氣,坐在轎子上,高傲地接受着路人的目光。
他只是幼時和玉翎去買東西的時候湊巧望見,卻記到現在。
封長雨身上有那個花魁的感覺。
不是外表,而是一眼望過去的……感覺。
很多東西很難形容,溫玄清沒由來地想到他死去多年的母親,也是那個地方出身,只不過後來一個人贖回了自己,和一個普普通通的男人相愛。
沒想到生下了一個半妖的兒子。
那個男人在孩子出生的前一個月失蹤了。
幾年後溫玄清也失去了母親。
沒人會在他突然變回原型的時候安慰他。
他也沒告訴任何人他是半妖,東躲西藏,躲避修士。
“你的血脈比普通的半妖精純,”溫玄清不回話,封長雨反而繼續講了下去,“師父給你下了個禁制,百年內你不會再每個月變回去。”
“為什麽要……”
“因為我想。
溫玄清沒問完,封長雨好像就知道一樣。
她轉頭,目光落在少年人身上,“你和我很像,但是你比我幸運。”
溫玄清聽內門弟子說封長雨入門也有幾百年了。
修道之人的百年按普通人計算的話,也還是個年輕人。
但封長雨像是活了千年一樣,明明面對祁今的時候還稍微活潑一點,現在就像是生氣被抽完,像朵枯萎多時的花。
“我?”
少年人的聲音還是公鴨嗓,“可是這裏都是……”
“這沒什麽,”封長雨打斷了他的話,“你難道不向往大道長生麽?修煉、比試、出去闖蕩。”
“想!”
“那別想那麽多,留下就好了。”
封長雨偏頭看了溫玄清一眼。
溫玄清的一雙圓眼,臉上的棱角都沒冒出來,但幹幹淨淨,一點也不像封長雨見過的那些獠牙的妖。
倒是讓我看看,天命改變之後,你還能走到哪一步。
她自幼那些零碎的片段拼湊不出一個完整的故事,卻讓她明白了命運的另一種可能。
她反其道而行之,也不知道最後結果會不會一個樣。
至于變數。
封長雨聽着裏面傳來噼裏啪啦的聲音,還有是不是冒出的“死豬”的吼叫,以及豬的哼聲。
有點意思。
……
沒過多久,祁今拎着她的豬籠出來喂了一聲。
最後變成溫玄清拎着豬籠,後面跟着的內門弟子幫忙搬箱子。
修道好像也不是做什麽都能用術法啊功力啊。
溫玄清拎着豬籠,忍不住看了一眼裏面一拱一拱的黑豬。
黑豬偏偏穿了一件紅色的衣服,居然還要帽子,蹄子都穿了紅襪。
他抿了抿嘴,努力忍笑。
站在他邊上推封長雨輪椅的祁今撇頭,“笑什麽?”
溫玄清:“沒……沒有。”
豬哼了一聲。
“你也別笑。”
溫玄清忍不住瞄了一眼,結果對上了這只叫阿旺的豬的眼睛。
漆黑。
滲人。
好可怕。
溫玄清心裏發毛。
今天也覺得玉清闕很不正常。
作者有話要說: 感覺師弟有點慘是怎麽肥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