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今天恨大師姐了嗎?

封長雨穿着一襲月白修袍。

一樣的身形和依舊蒙着面紗的臉, 感覺也沒什麽變化。

只不過是烏黑的長發摻着不少白。

祁今只看了封長雨一眼, 卻覺得對方看過來的眼瞳和曾經她目睹過的翠色似乎徹底融合,乍看極黑,仔細看又含着點翠色, 最後定睛, 又像是自己的錯覺。

“最後一顆藥,我剛吃完。”

祁今沖封長雨一笑,沒發現她自己其實變了不少。

嬰兒肥褪去,封長雨最後記憶裏祁今那張蒼白染血的面龐現在白白淨淨,笑起來依舊帶着梨渦, 只不過好像沒以前那麽跳脫了。

“痊愈便好。”

“沒什麽異狀?”

“無。”

封長雨和冷秋姿說了幾句話,然後轉身沖祁今說——

“既然如此, 那我便和師妹切磋切磋如何?你我二人都是劍道,聽師父說師妹最近大有進步。”

祁今一點兒不想和封長雨對上。

她必輸無疑。

在氣勢上就輸了一籌,更別提封長雨現在抽出的那把名字就很奇怪的長劍,上面鑲嵌着斑斓的晶石,卻叫度此生。

祁今以前就覺得名不副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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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劍身上鑲嵌的分明是鬼族人的本命晶石,越是剔透,表明這個鬼族人修為越高。

不用說都知道這把劍是誰給的。

祁今背過身翻了個白眼,越發覺得冷秋姿偏心。

封長雨這把劍拿出來就可以震懾一幫人,她自己手頭這醜兮兮的重劍反倒像是街頭賣藝。

她也曾向冷秋姿說要換一把。

結果她師父相當冷漠地敷衍——

“你這把劍是神兵利器。”

祁今:切塊肉都不行還神兵。

她在心裏呸,面上還一副欣喜。

殊不知冷秋姿早就知道自己這個徒弟兩面三刀和祁凜如出一轍。

“那你們便切磋罷,點到為止,符箓先不要用了。”

“是。”

祁今無奈應對, 她的劍太重,學別人家挽個劍花都非常困難,她這段時間也練了不少次。

更別提封長雨可以撫劍,她便只能提着橫沖直撞。

只不過她的劍術的确提高不少,擦過封長雨的頰邊帶着一股深海的寒氣。

冷秋姿就站在一邊看着。

封長雨道鬼雙修,本就天資聰穎,一點就通,若不是人鬼之子,恐怕修為會遠超現在。

只不過是半鬼體限制了她道術的發展,加上鬼氣随着修為提升而逐漸濃郁,只能修煉鬼術才能壓制。

道鬼本就互相克制,這樣強行修煉修為雖然大有提升,但對身體負荷太重,已經出現了早衰之相。

修道之人對妖鬼嗤之以鼻,加上這兩族天性弑殺,始終難以點化,再加之妖鬼早年屠戮人族,現在即便被鎮壓,但混種之子,也被人鄙夷。

冷秋姿劍走偏鋒,也不過是想養出一個殺器而已。

況且翠眸鬼族唯有鬼主血脈。

幼年和普通鬼族一般紅瞳,随着鬼氣的增長逐漸變為翠眸。

上一任鬼主在三界之戰後重傷逃亡,最後據說死在鬼族。

千年過後,退居極陰之地的鬼族波動無數,想必是新任鬼主已經出世。

冷秋姿望着封長雨,目光落在對方斑白的發絲上,還是于心不忍地別開了眼。

養了數年,始終會有感情。

但馬上她就收起了這份憐憫,把目光投向祁今。

祁今從醒後修為邊提升不少,想必體內的鬼印不再吸食她的功力,才使得多年積累的修為終于爆發。

畢竟是驚羽後人,修為不會差。

當年祁凜初入人世,修為也比揚名道派的冷秋姿高上許多。

但祁今體內的鬼印始終是一個疙瘩,于私,祁今不應該游歷。畢竟鬼印在身危險太重,若是再出現那日的情況,沒靈丹妙藥根本救不回來。

于公,祁今身為玉清闕弟子,游歷也是必須經歷的過程。

況且接下來的計劃裏,祁今也被算在了裏面,她的親娘比冷秋姿狠心,在冷秋姿提議後很是很冷靜地道——

“若她連這個都抗不過,那驚羽我也不放心交給她。”

祁今的修為還未到能自己壓制鬼印的程度,沒被散發出鬼氣的鬼印壓制完全是因為當初她體內那股力量。

那到底是什麽?

封芝後來也同冷秋姿言明她的徒弟天生少半魄,按理說少半魄之人不是神志不清便是天資愚鈍,不知為何祁今還能像如今這般地步。

她也曾問過遠在驚羽的祁凜。

驚羽島主一如年少那樣不着調,“這個我早知道,玄機島給無今的批命就言明了她少了半魄,說她會‘常伴戰星之側’,我的女兒怎可做別人附屬……等百年一過我印證了他們玄機島批命無能再去大鬧一場。”

冷秋姿覺得問了也是白問。

祁凜性格一如往常,事情不發生她不會有半分焦灼,說操心也是瞎操心。

兩道月白身影越戰越激烈,祁今一入了狀态,劍氣便銳利無比,封長雨反而一退再退。

切磋歸切磋,她的精力還是想留到最後,這時候反倒先認輸了。

祁今落地,“你放水了。”

封長雨咦了一聲,“明明是師妹咄咄逼人。”

她收回她那把一指寬的劍,“師妹修為精進不少,那我們月門也不用再被人恥笑了。”

祁今懶得理她,丢下一句無聊便走了。

封長雨望着穿着月白修袍的少女消失在視線裏,轉身走向冷秋姿,“師父,您考慮好了?”

冷秋姿颔首。

“所以一路上,要麻煩你多照看師弟和師妹,”三月早長莺飛,群鳥飛過,撲棱聲不斷,“我會再同她說清。”

“好。”

……

封長雨出關的消息傳得很快,加上游歷在即,她還是收到了不少邀請。

畢竟她同期的一些弟子已經去了随海,剩下的一些則是被師長們扼令留下照看闕內弟子的已經游歷過了的老生們。

拜帖上極盡可憐之氣地表達了要被同修抛棄慘狀,邀請她前去一會。

封長雨還是去了。

她的時日不多,終有一日與這些同修會反目成仇。

玉清闕弟子,即便性子再冷,始終還是比其他道派更有人情味,她還是貪戀這一點人情味,便日日都在三門輾轉。

溫玄清也不過是見了他那剛出關的大師姐一次了,就再也沒見過了。

沒想到二師姐反倒老老實實地待在一汀煙雨,好幾次溫玄清過去,都能看到祁今抱劍發呆。

祁今是知道自己體內有個怪東西,但當時疼痛難忍,系統似乎也很煩躁沒回她,她也給忘了。

結果前日師父找她,祁今膽戰心驚地去了冷秋姿的秋色閣,卻聽到了讓她頭禿的消息。

她體內那個怪東西是鬼印。

難怪……

她沒人可以問。

讓她覺得緊密相連的系統好像又休眠了。

只能不停地去回憶。

好在她現在修為不錯,像是之前堆積被吞了的都返還了回來,給驚羽傳音也不用通過書筝了。

她娘說她年幼的時候闖入禁地,才會這樣。

但為什麽鬼印再一分為二到她身上,卻不得而知。

一切都太過詭異。

祁今現在連系統面板都打不開,像是随着系統的不吱聲這一切都化為虛無。

“啊啊啊啊啊我到底能不能回去啊啊!”

她抱着的重劍被她哐當扔到地上,結果砸到了自己的腳,又嗷了好一陣。

圍觀了全程的溫玄清:“……”

二師姐真的不像個普通姑娘。

哪有像她這樣的。

但他一點也不敢說,祁今回頭看到一臉複雜的溫玄清,也無語了。

“你來做什麽?”

口氣還挺兇。

“明日清晨就要出發了,我來問問師姐有什麽要準備的東西……”

“我已經準備好了。"

祁今站起來,抖了抖掉在她身上花瓣,“師弟晚上和玉翎消食回來能給師姐帶一塊星門的薯餅麽?”

溫玄清退後一步,“你怎麽知道我晚上要、要和……”

祁今那點毛病又竄上來,靠近了一些,“你們不是已經那樣了嘛。”

“哪樣?”

溫玄清漲紅了臉,“師姐你不要太過分了!”

祁今拍了拍溫玄清的肩,“好好好,快去吧,知道你是來關心我的,師姐好得很,以後游歷請多多指教。”

溫玄清被推出了幾步,無奈地走了。

祁今收起掉在地上的劍,嘆了口氣,往秋色閣走去。

她沒得反駁,疑問太多,沒人能幫她,倒不如自己迎上去,看看以後是什麽光景。

況且游歷溫玄清和玉翎也去,還能看看熱鬧,就當苦中作樂了吧。

……

翌日清晨,整裝待發的玉清闕弟子的出現在蓮臺。

難得四門主司都到場了,祁今一直在不停地打哈欠,一旁的封長雨笑着問道:“師妹昨夜未歇息好?”

“書筝今日也要回驚羽了,”祁今吸了吸鼻子,她的長發束起,高冠過頂,看上去無比精神,只不過垂下的幾縷碎發還是辮子樣式,和最初相比,也可能是少了銀鈴,所以沒那種活潑了。

“我同她整理東西又聊了好半宿來着,”她眯着眼,可能還有些舍不得,“書筝不在我的道袍就不好看了。”

一邊豎起耳朵偷聽的師弟:“……”

二師姐花枝招展的本性難移。

“不過,書筝繡了好多套新衣給我,也夠穿啦。”

祁今笑了笑,她的袖口改過,寬大無比,裏頭還能裝很多東西。

這麽一揮袖,一直巴掌大的黑豬掉了出來,在要落地的時候被祁今拎住了尾巴。

這只黑豬連四只蹄子都穿上了小鞋,耳朵還戴着耳套,看着滑稽無比。

不知道熏了什麽香粉,掉出來的時候裹挾着一陣香氣,害得一邊站着的溫玄清打了個好幾個噴嚏。

“這只靈寵,看上去怎麽蔫蔫的。”

封長雨問。

祁今哦了一聲,“隔三差五就這樣,我剛入門的時候就半死不活的,後來又活了幾天,最近又好像要冬眠了。”

溫玄清抿了抿嘴,他才不信豬要冬眠。

封長雨笑了笑,日光下她發上的銀絲沒那麽明顯,但面紗依舊裹得很緊實,祁今看了她片刻,像是想起了什麽,又別過臉。

那日她迷蒙間似乎瞧見封長雨左臉上有一個黑色的印記。

花瓣一樣。

也不像是畫的,像是烙印。

但誰會在那個地方烙出一朵花來?

她把黑豬塞回袖裏乾坤,裝出一副認真聽臺上主司講廢話的樣子。

腦子裏閃過的是她在禁書區看到的關于鬼主的描述——

鬼王天生半臉帶鬼紋,銅錢大小,猙獰無比。

那瓣桃花雖是模糊,但哪裏猙獰了,還挺特別的。

祁今垂首盯着自己的鞋尖,心想——

若是封長雨真是鬼王,那可太有趣了,大綱上不是寫着身世清白高貴無比的女主,反了吧。

月門嫡傳三個弟子,一個是半妖,一個是人鬼,只有我是正常人?

祁今想着想着,又有些難過。

這個任務,我不想做了。

作者有話要說:  祁今心情-99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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