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大師姐今天崩人設了麽?

這句話封長雨沒回答。

她像是在等一個時機, 祁今也不再自讨沒趣。

荒原上吹起的風都像是呼號, 玉翎還小,膽子大也不會大到哪裏去,抱着溫玄清的胳膊, 一臉的害怕。

溫玄清也顧不上害羞了, 少年人逐漸寬厚的肩膀總能帶來一絲絲的安全感,遠看像依偎的兩只小動物。

季晚風還在思考怎麽破陣法,最後被封長雨叫走了。

路遠星看上去睡得挺熟,只不過祁今一經過,他就掀了掀眼皮。

祁今喂了一聲, 一副自來熟地樣子坐到路遠星邊上。

清瘦少年模樣實則也百來歲的路遠星不自在地往邊上了挪了挪,被祁今抓住胳膊。

他掙紮不得, 只能眼睜睜地看着祁今靠近,低聲問了一句——

“你知道随海之地是什麽地方嗎?”

祁今之前也沒在意,但蘇明枕一直沒給她傳訊也沒任何的動靜,她就開始懷疑了。

雖然蘇明枕可能是真的生氣了,但從去年深冬到現在夏至都過了,一點消息都沒,她還是有些不放心。

即便有些闕內外派的任務的确要很長時間。

臨風閣裏關于大陸各地風貌的書祁今也不是沒看過。

随海之地在最東邊,海岸很長,是個寸草不生之地。

最高階的傳音符也傳不進任何東西,就表明那個地方已經很是邪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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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今沒怎麽去過臨風閣,封長雨帶她去了一次,為了查這個她去了一次。

看完了才反應過來那是個禁地。

闕內随便抓個人似乎都不知道是什麽地方。

不少人只知道星陽辰三門不少弟子被外派去做任務, 至于去哪裏卻全然不知。

那玉翎為什麽知道?

小姑娘屁都不懂,蘇明枕是故意讓玉翎告訴自己她在哪兒的嗎?

為什麽篤定玉翎不會同別人說?

她這句話聲音壓得特別低,配合地名加上荒原的風聲更讓人覺得毛骨悚然。

本有些困意的路遠星頓時醒了,他看着祁今,有些訝異,“随海之地?那可是禁地。”

祁今一屁股坐到了路遠星身邊,“少來,我知道你喜歡這些稀奇古怪的秘聞,肯定知道,告訴我吧。”

路遠星都和祁今前後腳入玉清闕,祁今是驚羽少主,路遠星是修道世家的幺子,只不過這個幺子不太受寵,畢竟只是暫時的幺子。

祁今腦子裏撞了不少八卦,自然知道路遠星家裏一些雞毛蒜皮,這小子每年也不像其他同門那樣飛信回家。

據說入門的時候帶了十幾個箱子,是他所有的家當,上修課的時候他倆也坐到一起過,祁今呼呼大睡,路遠星在桌底下偷摸看亂七八糟的書。

只不過祁今睡得成績一塌糊塗。

路遠星成日看閑書在嫡傳弟子裏也不會差。

“你問這個幹什麽?”

路遠星總覺得祁今不懷好意。

“你說不說?”

祁今故作兇态反而沒她在路上不說話的樣子吓人,但大夥都挺喜歡祁今。

路遠星嘆了口氣,“随海之地在大陸最東邊,那塊地方四四方方,俯瞰像是被什麽東西精準切割過一般,也像個結界,在那裏不能禦劍飛行,傳音符之類的也會失靈……”

“那不是修為都……”

“是一個純粹靠修為的地方。”

修道之人的基礎便是修為,随身佩的武器都是因為修為加持才可以揮舞,若是失去修為,全憑自身的力氣,有些人甚至還不如普通人。

“為什麽那個地方會這樣?”

祁今的眼神很認真,路遠星覺得祁今從入門開始就太過跳脫,游歷開始倒是變了些,穩重了不少,沒想到還是沒差。

“據說那是鬼族誕生的地方,”路遠星面色蒼白,他雖然平日裏一副尖酸刻薄的樣,但祁今知道他人還不錯,就是人多的地方,他不太合群,就會被孤立。

“鬼族不是在極陰之地了麽?”

“那是被三界之戰後被驅逐圈禁的地方。”

路遠星嗤了一聲,顯然是對祁今不好好看《道論》的嘲笑。

祁今翻了個白眼。

“上古鬼族最為不祥,鬼印也是出自随海,導致那片海域海水極黑,普通人一觸碰便會腐爛至死。”

路遠星的聲音平常聽着就是刻薄小人,現在伴随着荒涼的夜風,倒有一股莫名的平靜。

“那那裏還有上古鬼族嗎?”

祁今不安地看了一眼自己挂在腰間的布包,忍不住拿了一顆烏梅含在嘴裏。

“我哪知道。”

路遠星不耐煩地答,“都說了是禁地了,自然是有道盟的修士守在入口不讓人進去的。”

“有道盟的修士啊,那還好。”

祁今嘀咕了一句。

路遠星沒聽清她在念什麽,啊了一聲。

祁今從布包裏掏了一塊核桃酥遞給路遠星,“謝了啊。”

路遠星正想嘲諷一下對方,結果陡然聽到一聲巨響,還有季晚風一聲有些慌張的封師姐。

祁今本來還挺想笑的,封師姐,瘋師姐。

結果一擡眼就看到封長雨即将倒地的身影,護罩開了一個口子,季晚風在維持那個口。

一行人都跑過來,祁今抱着封長雨。

懷裏的女子面紗染血,還指了指那個入口,說了聲快要咽氣一樣的快。

祁今:“……”

她抱起這個頭發都快白了一半的封師姐,跟後面還一副見鬼表情的弟子們說了聲快點。

剛踏入魏城,祁今就感覺到一陣寒意,護罩外正值夏秋交界,這裏面卻是隆冬大雪,風雪交加劈頭蓋臉。

封長雨的呼吸有些微弱,祁今不太懂醫道,叫玉翎過來看了看。

小姑娘有些披着溫玄清的兜帽,緊張兮兮半天摸不出什麽來,倒是路遠星過來看的。

“封師姐應是強行突破,導致的氣血逆行。”

他拿了一顆丹藥出來,祁今正準備給封長雨,沒想到對方卻推開了,“沒事,等會便好。”

封長雨站都有些站不穩,卻回頭看了一眼。

方才那個她強行破開的缺口已經自動填滿了,像是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

外面可以看到裏面的魏城,從魏城卻看不出去,全是朦胧。

"那我們還能出去麽?"

說話的是辰門的一位師妹,平日裏很少說話,但面對妖鬼膽子不小。

季晚風抓了抓他的長發,哈哈笑了一聲,“方才若不是封師姐,也打不開這個護罩,既然我們進的來,便肯定能出去的。”

一雙雙眼都望向被祁今攙着的封長雨,她的面紗染了血,卻還彎着眉眼一副氣定神閑的樣子。

其他人不知道,但祁今知道封長雨的狀況不好。

寬大的袖擺下,封長雨握住她的手比風雪還冷,像是她體內灌滿了寒冰一般。

雖然平時也一副死人冰的樣子。

她對外一如既往,對祁今卻好像攤開了所有的脆弱。

只要祁今退開一步,封長雨便會倒下。

祁今自然能感受到這份她一人獨享的真,卻沒做不到回握。

哪怕對方的手已經成功地入侵了她的溫熱。

她心裏有份牽挂,卻還是不敢自作多情。

畢竟封長雨偶爾太過太刻意了。

她的真比蘇明枕的真假上不少。

時至今日,祁今才發覺從前她錯過了什麽。

那個人杳無音訊,在那個兇險的地方生死成迷。

山遙海闊,她本以為這個世界比以前她的世界還方便,起碼可以飛劍淩空,可以跨越萬重山,快速地去那個人身邊。

但不是的。

哪個世界都有一樣的枷鎖,只要是人,就會被千奇百怪的事情絆住,失去了随心而為的能力。

封長雨伏在祁今背上,她的确知道護罩怎麽解開,但這個陣法顯然不是修士所結,裹挾着強大的妖力,充滿令人畏懼的力量。

她一半骨血裏的正統的鬼氣也沒辦法完全抵抗。

說到底她還是個半成品,如同她師父說的那般,她缺了一魂,這一魂太重要,太影響她的以後。

畢竟有那麽一場硬仗必須她來打。

魏城這個時候飄雪,一座死城因為大雪看上去卻沒有半點的冷寂感,反而是千門萬戶亮起的燈令人毛骨悚然。

塵封百年的魏城,的确如前人所說那般可怖。

千門萬戶,萬家燈火,像是人類所居的城鎮,繁華無比。

入了城門,誰都不知道該說什麽。

這個地方太邪門,他們循着活點地圖而來,卻有一種入了妖窩的感覺。

好像不是他們來斬殺妖鬼,像是他們入成了別人的口糧。

封長雨的呼吸噴在祁今的脖子上,暖融融的,她估計渾身上下也只有這口氣是熱的。

祁今感覺自己背了一塊冰在行走。

她看了一眼愣住的一幫人, “走吧,來都來了。”

一邊心想玉清闕的洗腦包發得真的太厲害了。

都到這裏了也沒人懷疑是不是活點地圖出了問題,好像師門的決定都是對的一般。

若不是她自己一無所知只能順勢而為,祁今可能逆反心理上來,直接繞道走。

她背着封長雨走在最前邊,踩在黃土建成的城裏。

魏城從外面看就破爛無比,都是斷壁殘垣,進裏面卻如此繁華,肯定是假的。

祁今想起一些傳聞,走得便越發小心。

一路上她一直是無畏的形象,遇妖殺妖,遇鬼殺鬼,封長雨是兇殘的一個不留,她就是殺完還百般嫌棄,還得踩上兩腳洩憤。

一行人沒被她罵過的也只有封長雨了。

可能因為人家師姐一個大字橫在頭上,她沒辦法發脾氣。

封長雨氣息越來越弱,在祁今行走的時候低聲同她說:“師妹……”

祁今嗯了一聲,傳音的範圍內只有她倆,襯得封長雨氣若游絲,還真的符合祁今第一次見她那種“下一秒就要斷氣”的感覺。

“都是幻術,你拿我腰間的八卦盤,注入靈力,往坤位照。”

“不是坎位?”

“是……抱歉。”

祁今确定封長雨真的撐不住了。

風吹來,對方披着的長發從背後吹來,幾縷銀絲沾到了祁今的臉上。

祁今嘆了口氣,反手摘下封長雨的八卦鏡,她之前抄了幾百遍的符箓術終于派上了用場,鏡光一閃,眼前的繁華頓時消散。

黃沙漫天,城郭坍圮,一直黃鼠狼摔倒在地上。

正想溜走,被祁今踩住了尾巴。

跟在祁今身後的溫玄清不禁肉痛。

他這段日子也殺過妖,雖然知道自己是半妖,但看到真正的妖溫玄清還真的沒有半點的同情心。

畢竟尖牙利嘴的,有些人頭獸身有礙觀瞻,他實在是感謝自己娘沒把自己生成那樣,那簡直太可怕了。

祁今拎起黃鼠狼似乎是在說什麽。

溫玄清擡眼望了望這個妖異的城,總覺得一踏進來,他就心口難受。

他悄悄地撫了撫心口,玉翎發現了,關心地看着他。

溫玄清搖頭,笑着說沒事。

他平日裏不太愛想事,但這段路途他們東奔西走,最後來到這裏。

也明白兩位師姐有事沒告訴他。

妖族天生的六感讓他從小就善于揣測,有時候他痛恨這種感覺,便習慣了裝傻充愣。

但這裏的危險實在太讓他不适,他只能祈求一切順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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