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大師姐今天崩人設了麽?
祁今看向下巴都要掉到地上的溫玄清, 一邊問幹什麽一邊推開了封長雨。
她的力氣不小, 溫玄清都覺得大師姐可能要撞到牆上去。
沒想到一點用都沒。
祁今:“夠了沒啊。”
封長雨沒看她,“不夠。”
還卡在門檻上的溫玄清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後面的玉翎伸手推了推他的背,“怎麽了?”
祁今嘆了口氣, 她拉起封長雨的手, 借着掌心把自己身體裏鬼印的鬼氣輸了不少給對方。
然後毫不留情地站了起來。
她猝不及防地一站,封長雨的身體歪了歪,一只手撐在榻上,似笑非笑地道了一聲:“真是無情啊。”
這句話似曾相似,祁今不由得猛地轉頭。
但又不是她想看到的那個人。
她的失望根本不用遮掩, 最後邁開步走出去了。
玉翎不明所以,最後被溫玄清拉了出去。
“大師姐再休息片刻罷。”
“玄清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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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姑娘不是很明白。
溫玄清嘆了口氣, 這個破敗的院子在他們進來的時候被霜雪覆蓋,現在又是一片春意盎然,枯死的樹抽出了新葉,竟然讓人生出了在這裏過了許多年的感覺。
“沒事,兩位師姐經常那樣。”
比起大師姐封長雨,溫玄清始終還是更喜歡靠近祁今。
祁今身上有一種很難得的“真”,不由自主地想和她說話。
與她相反的,封長雨身上像是終年籠罩着一層迷霧,即便她偶爾搭話,都讓人受寵若驚。
這也導致即便她在一行人中很受尊敬,卻完全沒有祁今那種和人打成一片的感覺。
“小師弟,我有話同你說。”
走出去的祁今折返, 沖溫玄清說。
溫玄清和玉翎說了一聲便走向祁今。
小姑娘看着少年人奔向那個黃裳的女子。
她一直覺得祁今對溫玄清太過熱情,但都是同門師姐師弟的關系,玉翎也很少多想。
但方才辰門的師姐無意提了一句祁師姐似乎喜歡年紀小的男修士,讓她不免多想。
可是祁今人性格很好,很招小輩的喜歡,在這點上,她其實有點像蘇明枕。
只不過她之前沒有蘇明枕那種兜起一切的責任感,有點吊兒郎當。但這一路的游歷,祁師姐的确變了。
她的修為提升了不少,雖然偶爾還是開玩笑過頭,但關鍵時候很靠譜。
封長雨師姐在生活起居方面一竅不通,也都是祁師姐安排的。
時間一長,大家對祁今的印象也都改觀了,偶爾一起閑聊,話題抛來抛去,也會落到男女之情上。
祁今毫不遮掩,都是直言自己喜歡的類型。
年紀比她小的修士,最好可愛些的。
季晚風季師弟塊頭太大了,打不過,算了吧。
路遠星瘦不拉幾的,還要我保護,不行。
……
她挑三揀四,被她品頭論足的也沒什麽不高興,比如季晚風,撓了撓頭說師姐我哪敢打你啊。
路遠星路師兄就冷笑,被祁今說笑起來跟母雞下蛋似的,難聽,又挨了一頓罵。
辰門的師姐鄭芊靈指了指笑得快斷氣的溫玄清,說七斤你可不能放過你的師弟啊。
祁今擺擺手,說我們小師弟遲早要入贅星門的,喏,玉翎妹妹在呢,你瞎指什麽。
祁今從來都是這樣,像是很早就看穿了她對溫玄清的感情。
溫玄清的回應玉翎也感覺得到。
也有點不安,畢竟溫玄清經常提到祁今。
二師姐今天怎麽怎麽,二師姐吃了什麽,二師姐說……
少女心思總纖細敏感,一點風吹草動就讓她患得患失。
高大的少年人走向黃裳的女修,最後并肩向外走去。
星門弟子即便是大戰時也不用出站,他們的天資注定在武學方面沒有發展。
主司封芝即便主修醫道,但誰都知道她并不是第一任星門主司。
第一任星門主司寧霜流才是至始至終堅定丹道之人。
醫道包含丹道,但封芝的煉丹之術始終沒那麽精通,她當年武學也不錯,和冷秋姿還有合招。
但玉翎開始不滿足了。
她想做那個可以和溫玄清并肩的人。
叫走師弟的祁今壓根不會想到玉翎的變化,她覺得既然來了魏城,既然師父囑托過封長雨,人物的重心還是溫玄清,那就必須要讓溫玄清知道。
黃鼠狼的院子很是荒涼。
不過整個魏城的建築都這樣破敗,幻術支撐一旦消耗完全,就露出了原貌。
不過也托方才那個貓貓頭,祁今去黃鼠狼那裏了解一了一些事。
魏城每百年會有一次王城複蘇,倒不是幻術了,是當年死在魏城的妖的強烈怨恨遺留下的一種定期現象。
每到王城複蘇之日,魏城就會變成一個徹徹底底的妖都。
可以窺見三界之戰前的妖族有多熱鬧。
那個貓貓頭也本來應該是王城複蘇之日才會出現的,黃鼠狼提起這個的時候那張滑稽的臉上出現的表情實在太有意思了。
祁今想到就笑。
溫玄清被她笑得毛骨悚然。
祁今咳了一聲,“師弟啊。”
溫玄清:“師姐你好好說話。”
“你想獲得強大的力量嗎?”
“你想拯救世界嗎?”
“你想擁有無上的榮耀嗎?”
“你想獲得……”
“師姐你再不好好說話我就回去了。”
穿着灰色修袍的少年人膚色偏深,若不是礙于祁今是他的師姐,可能馬上就翻臉走人了。
“急什麽,”祁今摸了摸鼻子,“是這樣的,師父希望你獲得妖王傳承。”
溫玄清:“我不要。”
“本來……啊?”
祁今沒想到溫玄清這麽幹脆,愣了片刻。
“為什麽不要,你們小孩不都想着獲得什麽力量聲名遠揚抱得美人歸的嗎?”
祁今努力回憶那些男主視角的小說套路。
況且溫玄清可是男主啊。
“聽上去就要付出很大的代價,”少年人抿了抿嘴,“我現在就很滿意這樣的生活,有師姐,有師父,有……玉翎,身後還有玉清闕。”
少年人的一雙眼眸很是清澈,像是一汪清泉。
祁今突然不想再說下去了。
她覺得有點殘忍,大綱裏短短概括的平生,其中的坎坷不是三言兩語可以說得清的。
“那好吧。”
祁今聳肩,沖溫玄清笑了一下,伸手拍了一下少年人的肩,“算你有腦子。”
“我出去逛逛,順便探探路,魏城在王城複蘇之前都不會太危險,但你們也要注意一些。”
祁今轉身往外走。
她瘦了不少,下巴尖翹,不過沒給人弱不禁風的感覺,反而覺得她挺可靠。
溫玄清看着他二師姐的背影,心想那師父那邊你怎麽交代。
祁今倒是沒想那麽多,自從進了魏城,他們跟外界的聯系也像是被切斷了一般。
那個護罩還挺厲害。
她跳上屋頂,沒用靈力,慢悠悠地踩着破瓦在上面走。
魏城也不全然是一座死城,還有一些小妖活了下來。
他們進城遇到的那只黃鼠狼便是當年活下來的一只,制造幻覺是任務,也是一種悲哀。
給這個王城的活物一點希冀,像是依靠幻覺就能重現當年的繁華一般。
現在将近傍晚,天色微涼,綿綿細雨落在了斷壁殘垣裏。
祁今掏出胡笳,在細雨裏有些蹩腳地試了個音。
太多年沒用這玩意,她以為自己完全忘了。
沒想到只是剛開始有點不習慣,身體比她更熟悉這個器樂。
她的孤寂無處安放,只能借由這一曲胡笳去發洩。
她記憶裏年幼的自己會吹,是她那個娘娘腔的爹教的,她爹是她娘在外游歷撿回去養大,養着養着就養成了自己的人。
他爹每天都很開心,唯一不開心的時候就是懷念故鄉,雖然祁今聽說他爹是被父母賣了的。
她現在吹一曲,腦子裏出現的卻是那年山峰上的绛紫身影,一曲又一曲,悲涼又溫柔。
她又進入了靈境。
祁今不知道的是因為她進入靈境,她的這曲胡笳不再是普通的一曲。
甚至傳遍了魏城的每個角落。
在院子裏擦弓的溫玄清擡頭,玉翎也聽到了,“是誰在吹這個?聽着很讓人傷心。”
“二師……師姐吧。”
溫玄清是知道祁今有這個樂器的,祁今之前還和他炫耀過樂課的成績。
站在樹下看《丹鑒》的路遠星哼了一聲,“又在顯擺了。”
季晚風在桌前和師姐鄭芊靈研究陣法,嘶了一聲,“我一身雞皮疙瘩。”
鄭芊靈倒是若有所思,“這個曲子我怎麽記得那個星門的副司也吹過。”
“靈姐你又不是和蘇師姐一輩的,怎麽會知道?”
“當年我剛入門還在練拳腳的時候被派去找賀師兄,那個時候賀師兄正好和蘇副司一個修課……”
“賀師兄居然和蘇副司是同期啊……”
“那封師姐閉關的确太多年了……”
“是啊……”
封長雨推開了榻邊的木窗。
即便祁今花了大力氣修整了一下這個破舊的屋子,但也只不過是改了表面而已,木窗吱呀吱呀,被她這麽一推,居然掉了一扇。
砰地一聲。
塵土飛揚。
胡笳還在吹,揚起的飛塵像是封長雨此刻煩躁的心緒。
她捂住心口,可是有一種的悲涼的情緒無孔不入,伴随着一股強大的不甘願,還有與之相反的認命。
最讓她難以忍受的是一種對祁今的強烈思念。
讓她被這股情緒操控,恨不得奪門而出,馬上到祁今身邊去。
但伴随着一股靈魂撕扯的痛,又讓她寸步難行。
像是有什麽穿心而過,胡笳聲不見了,又像是無孔不入。
坐在屋頂上的祁今還在吹着胡笳,進入靈境之後的她沒人能打擾。
她的音律在她周身形成了一個無形的屏障,細雨都落在了外圍。
那股音律似乎還能穿過魏城護罩,朝東南方向而去。
那處随海之地,海浪翻湧,裹挾着一股腥臭,遠古鬼族的強大超出了所有人的預料。
蘇明枕的視線都模糊了,她那把被祁今嘲笑像是麻花的劍落在地上,後背到前胸橫着一只猙獰的鬼手。
心都破了。
還有一個人沒有被送出去。
可是已經沒有力氣了。
耳邊是惱人的海浪聲,一層一層地打在她已然破碎的心海。
突然一陣胡笳聲傳入耳中,她努力地睜開眼眸,看到的還是翻湧的潮水。
她念不出名字,只能奮力抓起那把劍,頓時周身的靈力暴漲,近趨于自毀的狀态。
“蘇師姐!”
是星門的一個師妹,也渾身是血,蘇明枕一劍砍掉那個鬼族的頭顱,咬着牙背起師妹往結界走。
她渾身顫抖,被她背着的師妹自然也能感受到。
姜顏也是星門實力不遜的嫡傳弟子,這趟随海之行,她也醫治了不少的同伴。
“大師姐你放下我……你的傷再不……”
“我……我有數。”
蘇明枕咬着牙,眼前就是傳送陣,這是賀其浩與她合力開的一個陣法,那個遠古法器已經取出由賀其浩帶走,她斷後卻很是吃力。
眼看就要到傳送陣了,後面的鬼族還是追了上來。
蘇明枕被抓住了腳。
一丈的距離,她自知她難以掙脫鬼族,使出全力推了姜顏一把。
“師妹保重……”
姜顏眼睜睜地看着陣法關閉,這是蘇明枕沒辦法維持的訊號。
視線的最後,是那道绛紫修袍的身影被拖入随海之中。
她在傳送陣裏嚎啕大哭,因為随海那漆黑的海水能腐蝕除了鬼族外的世間萬物。
作者有話要說: 祁今:我超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