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今天比昨日更喜歡我麽?
路遠星看了眼那個小姑娘, 目光又落到祁今身上。
燈火明滅, 頭頂還有接二連三炸開的焰火,但這并不影響他發現祁今伸出的那只手有些抖。
換做當年的那個七斤,會是什麽反應呢?
但這個想法一閃而過, 他自己也覺得好笑。
他們回不去當年, 每個人既定的宿命早被天道寫好,有些變數來自不少人的費心改變。
就像現在。
祁今伸出的手,被一只手握住。
那個穿白袍的小姑娘神色懵懂,估計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這麽聽話。
她擡頭看着祁今,映着焰火的雙眼亮晶晶的, 帶着一絲好奇,歪着頭看着祁今。
還沒等祁今說什麽, 她就沖祁今露出一個笑。
路遠星在一邊打發圍觀的弟子散開,走之前又看了眼這邊,最後還是走開了。
謝小枝被月門的弟子叫去吃點心了,走之前沖祁今揮了揮手。
她也心知這個時候不應該打擾,走得極快。
剛才還有些擁擠的角落,現在倒是空曠不少。
祁今伸手把小姑娘亂糟糟的頭發順了順,然後彎腰,問她:“怎麽就出來玩了?”
對方還是看着祁今,那點好奇并未遮掩,還伸手抓住了祁今發尾纏繞的金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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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說話,祁今也不勉強。
她手指落在對方的眉眼,陌生又熟悉。
小姑娘也任由她的動作, 非常溫順,估計是很舒服,還閉上了眼。
祁今嘆了一口氣,看她手上還攥着那個焰火筒,伸手要拿。
對方卻不松手。
“我教你。”
她這麽說。
剛才對別人兇态十足的人倒是乖乖松手了。
“先往下拉一下,再往上扯……喏,你看——”
砰得一聲,這管焰火在頭頂炸開,是一盤餃子。
小姑娘剛開始很是興奮,再然後看到空空的焰火筒,頓時又難過上來,居然要哭起來了。
祁今的惡劣在第一次見面就顯現無疑,但她的臉上沒有半點戲谑。
在對方的眼淚要掉下來的時候從靈囊裏拿了好幾個遞給對方。
小孩心性,又笑了。
差點沒冒出鼻涕泡。
祁今心想,那倆十幾歲也沒這麽傻吧。
她已經很少去想曾經的封長雨和蘇明枕了,神魂的融合成功與否都要看天意,那場大火帶走了真正屬于那個身份的蘇明枕,而封長雨散開的那一魄進入那軀體,鬼魄原本就比凡人的三魂七魄穩固,到最後居然也以一個那樣的身份長大了。
但即便是一魄,也變成了一個獨立的個體。
哪怕她和主魂再相像,始終有不同的地方。
封芝很怕神魂融合失敗,也很怕最後祁今等不到那個蘇醒的時候。
等的時間一長,祁今反而想開了。
融合失敗,也沒什麽,從此以後山長海闊,她們沒有下輩子,祁今自己也沒想要有過下輩子。
那就那樣就好了。
也就當是她們終究是不願的。
也才堪堪百年之期。
那一個曾經分散過的魂魄還是鑄成了一個新的人。
溫玄清今日還問過祁今。
那這樣還是她嗎?
祁今沒回答。
她自己都沒什麽關系,她自己已經告別了過去,許諾過的未來,一個完整的靈魂要陪她走到生命的盡頭。
也沒什麽好再鑽牛角尖的了。
這個重新生長的燕息看上去還沒十五歲。
在祁今眼裏就是一個小屁孩。
而且很熊。
什麽都不懂,也什麽都很好奇。
冷秋姿和封芝的結道大典慶祝大概有三日。
拜燕息這點“熊”所賜,誰都知道有這麽一個上蹿下跳的煩人精。
祁今對外宣傳是燕息是她師父再收的弟子。
但燕息這張臉過于出挑,很多人還是心有懷疑。
只不過如今玉清闕在道派的地位無可撼動,加上祁今又是驚羽之主,倒也沒人敢多言。
闕內知道燕息來歷的也只有幾個主副司。
不過弟子間還是流傳過隐峰的傳說,說是隐峰住着一個高人。
但高人肯定說的不是在養傷的前任陽門主司江無波。
這一點已經開始養老的江無波覺得自己受到了很大的傷害,在祁今拜別的時候還和祁今叨叨叨說要彌補彌補。
祁島主從自己親娘身上搜刮了一些寶物送給這個糟老頭子,面上笑容滿面客氣十足,心裏不知道翻了幾個白眼,覺得這老頭和當年沒什麽兩樣,就知道占弟子便宜。
以前上他的修課還沒收了她不少小零食。
轉身下山的時候燕息看着牽着自己的人,問了句:“你不情願?”
她話倒是很少,偶爾祁今和她說話,她也不搭理,但行為上又黏得很,寸步不離的。
祁今剛才笑得有點多,覺得腮幫子都有點疼,聽到燕息這麽問,捂着臉頹然欲泣道:“是啊,不少錢呢。”
小燕息此時跟這個人的相處還沒後來有經驗,被騙得團團轉,認真地問:“很多錢是多少錢?”
祁今想了想祁凜那堆東西,“我去客棧洗碗洗上幾百年都買不起的那種。”
說完她又覺得這個比喻太好笑了,還沒笑出聲,又聽到燕息說:“那我幫你洗。”
真貼心。
祁今揉了揉她的頭發,“那就不用了,我家有的是錢,夠把客棧買下來。”
“那是多有錢?”
燕息很喜歡跟着祁今,她一直懵懵懂懂,總覺得腦子裏有很多東西,但又記不清是什麽,那日突然化身,就循着這點感知往那邊走。
本來就是循着祁今的氣息去的,但中途看到弟子們放焰火,腦子裏一閃而過的記憶也有這個,她頓時又杵在那裏,最後去搶了。
“可以讓你買的焰火筒放上個千千萬萬年都放不完的那種。”
驚羽到底有多少錢祁今也沒多少底,仙島的底蘊太深,即便做了這麽多年島主,還有很多事物她依舊沒有完全深入了解。
祁凜讓祁今自己慢慢發掘,祁今估摸着等發掘完她也差不多想告辭了。
“那我們快回去。”
燕息拉着祁今的手往前跑。
祁今被拉着只得跟着,也沒告訴她想回去其實可以馬上回去。
山風清朗,只有玉清闕的風才這樣。
山風能勾起她所有的眷戀,但每個人終究都有歸處。
她也到了拜別師門的年紀。
祁凜站在山頭,看着自己那個不成器的女兒跟着一個小丫頭跑了,嘆了口氣。
冷秋姿和封芝也在。
她們三個也不再是曾經一起游歷的年紀,歲月給她們籠了很多層次感。
“嘆什麽氣啊。”
封芝說。
“你又沒孩子你懂個屁。”
祁凜還是喜歡穿着男裝,她的長發束得很高,一把紅扇遮住半張臉,露出的眼睛細細長長,但并不影響封芝瞧見對自己的白眼。
“我是什麽都不懂。”
封芝懶得跟祁凜嗆,大家容貌其實都沒變化多少,只是身上的氣質多年沉澱,給了她們一種年長的感覺。
祁凜還是喜歡少年公子的打扮,冷秋姿穿着常服,她難得穿豔色,倒是讓人忍不住多看幾眼。
封芝本來長得便豔氣 ,三人都是亮色,倒是意外地有一種回到年少的感覺。
“無今心情很好。”
冷秋姿笑着說。
“她只有對着我心情不好。”
親娘說的話似乎有些幽怨 ,引得封芝嘲了兩聲。
“誰讓你要把島主之位這麽快交給她的,我記得沒錯的話,你曾經說繼任島主起碼也得等她到六個百年吧。”
祁凜轉身抱住自己夫君的胳膊,裝模作樣地嗚了幾聲,“人家這不是為了孩子能獨當一面麽?”
封芝被惡心出了一身雞皮疙瘩,覺得祁今還沒她娘這麽讨人嫌。
真是十年如一日的惡心嘴臉。
“得了吧我看你就是想出來玩。”
她毫不留情地戳穿祁凜的心思。
祁凜紅扇一開,含羞帶怯地遮住臉,“你難道不想和秋姿四處游山玩水麽?沿途卿卿我我,睡得自然醒,繼續游玩的日子……”
封芝有些心動,反倒是冷秋姿打斷了祁凜,“你別捉弄她了。”
“那個丫頭叫什麽來着?”
祁凜問。
對自己小女兒的感情問題祁凜是略有耳聞,但從來也沒想去查個清楚。
她是覺得感情上的事說不太準,也沒覺得自己女兒是個癡情種。
況且祁今也從來不提。
“燕息。”
冷秋姿回。
“聽着就和我家那臭丫頭不太般配。”
祁凜收了扇,“其實我很中意這兩天那個小夥子,是我家丫頭師弟是麽?”
封芝:“那個就算了,人家小夥子也事務繁忙,你別肖想了。”
祁凜哎了一聲,“我們驚羽島作嫁妝難道還配不上妖族之主麽?”
封芝哼了一聲,“說到底你就是嫌棄燕息沒點家産是嗎?”
眼看這倆又要吵架,冷秋姿拉回了封芝,那邊符筠也拉住自己的娘子。
“你倆吵什麽,順其自然。”
冷秋姿這麽說。
封芝還是有些憤憤不平,現在的燕息,想當年也是跟過她姓,要麽也是在她手底下看着長大的,祁凜這個人果然就知道看身價。
仙島的人如此世俗!
“燕息是我玉清闕的人,玉清闕千年清盛,你那摳門仙島也不過爾爾!”
她這麽一說祁凜又要接話。
最後雙方都被自己道侶強行帶走了,分開的時候還恨不得揣對方衣角。
那邊的祁今是完全沒想到自己親娘還會因為財産問題和自己師母吵上一架。
她也沒急着回驚羽,反而帶着燕息四處游玩。
從盛京到央城再到魏城。
小師弟親自接待,當年那個破敗的妖城早已繁華無比,燕息對什麽都很好奇,恨不得長住下來。
祁今也由她。
反倒是溫玄清覺得祁今的方式過于寵溺,不過他設身處地地想了想,覺得換做是他也會如此。
只不過不是每個人都能這麽幸運的。
祁今在魏城待到了隆冬,又出了魏城去碧連天,再去了随海,最後打算順路經過黃泉道去看望一下寧霜流。
大雪天的黃泉道有些冷清。
但酒鋪還是很熱鬧,掀開門簾進去,裏面的裝飾也和當年沒什麽兩樣。
招呼她們的也是一只小貓,不過尾巴挺短,不是當年那只。
祁今轉頭一看,當年那只變成了掌櫃。
對方瞧見她,露出一個笑,尾巴一晃一晃,看的一邊的燕息特別想摸,被祁今拍了一下手背才,老老實實收回去。
“大人來了,”那貓掌櫃戴着一頂帽子,但兩只耳朵還是戳了出來,“寧掌櫃有留下一封信,說是等您再來,便交給您。”
作者有話要說: 前天切菜把手給切了55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