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今天比昨日更喜歡我麽?

祁今站在一邊看信, 燕息很無聊, 便盯着那個貓掌櫃看。

之前去魏城的那趟,她也見識了不少妖族,毛絨絨的格外可愛些。

而且還令人手癢, 只不過祁今偶爾會随她鬧, 偶爾又挺管着她。

有時候溫玄青就覺得祁今端大人架子實在像個惡人,燕息長着一張極為漂亮的臉,無論是人還是妖,都喜歡漂亮。她在魏城極受歡迎,不過大家都知道她是王上的舊識, 相處起來還顧着分寸。

但燕息自己不懂得分寸,經常和一些小妖一起玩。

經常能看到祁今在找燕息, 恨不得栓在腰上。

“怎麽感覺跟失了智一樣。”

祁今三天兩頭跟師弟抱怨。

年輕的妖主倒是樂見其成。

畢竟從前太苦,太謹慎,現在活潑些又有什麽不好的。

看二師姐雖然嘀嘀咕咕,但也沒半點厭煩明顯是玩得開心。

貓掌櫃被這個漂亮的少女盯得有些發毛,但又因為對方是前掌櫃的朋友帶來的,不好意思發作,只能低頭假裝看賬本。

這麽一個低頭,燕息伸手就斷了一碗邊上的酒。

魏城也有很多這樣的酒水,顏色豔麗,祁今帶她喝過不少,甜滋滋的。

無邊月和碧連天就沒這麽好喝的酒,這讓她有些沮喪。

這會兒瞧見, 直接下手,等祁今反應過來,燕息已經一碗下肚,手上端着第二碗咕嚕嚕地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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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

祁今喊了一聲,白衣的少女捧着碗。

那青瓷碗極大,幾乎要遮住她的全臉,祁今臉都黑了,她奪過那只碗,而燕息這會還清醒,沖她笑了笑。

但打了個酒氣沖天的嗝,差點沒把祁今熏死。

“真是長膽子了。”

祁今實在是無語。

帶燕息這麽到處游玩,她也發現了對方的性格是在是小孩,跟那倆一點也不像。

什麽都沒見過,也什麽都好奇,蹦蹦跳跳的,恨不得走路一蹦三尺高。

她誕生起便有極高的修為,但控制不住,偶爾在樹下走路,還皮得想去碰一下樹枝,結果蹦過頭,腦袋頂撞了個大包,又委委屈屈地找祁今撒嬌求個安慰。

祁今三天兩頭被氣笑,又無可奈何。

那貓掌櫃也看到了,沖了出來,看向已經醉醺醺到雙眼朦胧的姑娘,帶着歉意地看了看祁今。

那封信被祁今收好,她沖貓掌故擺了擺手,“沒事。”

她背起酒勁上頭的小姑娘,對貓掌櫃道:“多謝。”

穿着華貴修袍的女修士背着白衣的漂亮姑娘走了。

祁今背着燕息出了黃泉道,往驚羽而去。

燕息的酒量她有數的很,喝普通的酒都會暈乎乎的,頂多試試果酒,可能會沒那麽容易暈。

這次倒好,直接喝了個大的,顧及沒個幾天是不會清醒的了。

……

祁家兩位大哥對祁今帶了個姑娘回來都很新鮮。

第一天恨不得多看上兩眼,第二天少看了兩眼,第三天……第四天……直到第七天,終于沒忍住,在吃飯的時候問祁今:“你哪帶回來的睡美人?”

祁今一口飯差點噴出來。

“玉清闕帶回來的。”

祁酉和:“就娘說的那個種在荷花池裏的那個?”

祁今:“……娘怎麽知道的。”

她粉粉嫩嫩的二哥嘆了口氣,“你回來前幾天娘讓仙鶴送了一封信過來。”

祁今哦了一聲,“她和爹在外面潇灑呢。”

“我們估計要有弟弟或者妹妹了。”

祁酉和嘆了一口氣。

祁今被一塊糕點噎住,咳了個撕心裂肺。

大哥沉默地遞了一杯水過來,一臉地無可奈何。

三個人都沉默了。

許久之後又齊齊地嘆了口氣。

祁今倒是突然高興起來:“那我是不是可以不做島主了?”

但現實顯然沒她想象得那麽美好,她的島主之位要找個繼承人還是非常困難。

依舊被每日的公務翻得恨不得跳海自盡,但跳下去也不會死,驚羽的後人在海裏都能自由呼吸,也不知道祖上是不是魚變的。

唯一的樂趣就是燕息了。

燕息因為喝了兩碗酒睡了将近七天,睡醒的時候便看到祁今背對着她坐在案邊。

屋子很大,倒沒燭火,夜明珠的光芒夠祁今看清驚羽各地的公文。之前外出了太久,他二哥雖然處理了很多,但這種東西壓根沒有盡頭,好不容易處理完了,還會有點別的事。

她的輪廓被夜明珠的光芒描了一道細邊,島主的衣袍肩的輪廓有些硬朗,祁凜穿便是英氣十足,祁今穿倒是差了三分清俊,但她天生帶了的一兩股雲淡風輕,倒又有些超脫了。

案前是一個小窗,外頭夜風呼呼,偶爾又枯葉被吹進來,和紙頁輕擦,發出簌簌的聲音。

那個背影提筆不知道在寫什麽,影子落在牆上,燕息看得認真,像是要把這種夜明珠的光燙出的影子刻進自己的心裏一般。

祁今的頭發高束,發辮之間點綴的寶石成串,偶爾會因為她的動作碰撞而發出清脆的聲音,和發絲一起揚起,再落下,卻無端地撞在小姑娘的心口。

咚咚咚咚,不絕如縷。

祁今打了個哈欠,一只手撐着臉頰,墨跡幹了的毛筆被她捏着轉。

然後低頭看着那封金粉書寫的邀請函。

三大仙島鮮有往來,而執明更是神秘,同為仙島,祁今也問過祁凜有沒有見過執明之人。

但得到的只是一個搖頭。

“但仙島之間有三千年之約,每三個千年會開通道,一島做東,兩島來訪,共同交流。”

上一次三千年之約上驚羽做東,算算日子,這次也是執明。

她手上那封金粉書寫的邀請函泛着流光,落款的執明二字鐵畫銀鈎,彰顯着邀請者的不凡。

一雙手蒙住她的眼,打斷了她的思緒。

眼前頓時黑了一片,祁今懶洋洋地說句你幹甚。

燕息看着牆上孤單的影子變成了兩個人,一股不可名狀的喜悅沖上心頭,讓她難以控制地冒出笑容,整個人貼上了祁今的背。

祁今雖然被蒙着臉,但也不妨礙她動手。

那半幹的毛筆轉了一圈,居然精準無比地點上了燕息的額頭。

墨色一點,讓小姑娘啊了一聲,手一松,人就被轉身了的祁今制住。

屋裏的光并不是很亮,祁今抓住這個偷襲者的肩,一只手的毛筆還懸着。

燕息很白,還喜歡穿一身白,祁今偶爾會覺得她和紙糊的一般。

但這個陪着荷花開了又敗不知道多少年才孕化出的人早就不再像從前那樣強大,也沒有那麽容易死去,健康無比,還活潑過頭。

眉心的那點墨有些濃重,像是把這種紙糊的輕飄否定,給人一種塵埃落定的歸宿感。

“你太過分了!”

燕息擰着眉,嘴巴抿着,一臉的不高興,伸手想要擦去眉心那點墨,但卻被祁今阻止了。

她被這個人抱在懷裏,幾乎是坐在了祁今的腿上。

這樣也能看到案頭上的東西,堆得老高的紙堆,還有揉成團團的紙張。

祁今咦了一聲,說了句我哪裏有。

她低頭看着燕息,用毛筆的杆挑開了遮住對方半張臉的發,“明明是你先偷襲我。”

燕息看上去不過二八少女的模樣,眼神倒是很倔,“我沒偷襲。”

“我這是光明正大的!”

祁今嗯了一聲,她的毛筆杆挑起燕息的發還順勢給對方別到了耳後。

心想這個小丫頭長得真是過分好看。

“你這張臉太素,這點黑點着也不難看。”

這種話祁今說過很多次。

在央城說過,在魏城說過,在無邊月說過,在碧連天也說過……

好像帶着燕息去沒一個城,她都會說。

“我不喜歡紫色,”燕息幹脆伸手抱着了對方的脖子,“也不喜歡月白的修袍,也不喜歡頭上戴太多東西。”

她的聲音有些脆,很招人喜歡。

人也很會撒嬌。

祁今以前挺讨厭姑娘家撒嬌的,即便她自己也把撒嬌當作武器,但把一切動機放下,撒嬌好像也不是什麽讓人厭惡的行為。

就像燕息。

她對祁今的依戀從不遮掩,祁今走去哪裏,她都要跟着。

偶爾做什麽決定,她也會先看祁今一眼。

“那你喜歡什麽。”

小姑娘穿着寬松的裏衣,往祁今脖子一拱一拱。

祁今身上有一股清冽木棉香,可能是這陣子祁酉和在研究調香讨他喜歡的姑娘的換新,讓自己這個島主妹妹做試驗品染上的。

“我喜歡……”

但祁今這麽問,燕息又答不出來了。

她喜歡央城的馬蹄糕、魏城的毛絨簪子和果酒、無邊月的糖人、碧連天的皮影……

還喜歡金池的傩戲,還有路邊小攤上賣的胡笳……

但這種喜歡她有時候感覺并不屬于她自己。

一瞬間冒出來的感覺,難以控制,難免會讓人覺得空蕩。

祁今放下毛筆,伸手一下一下地摸着燕息的背。

“嗯?”

她半天聽不到回答,冒出了一個鼻音。

燕息狠狠地聞了聞滿鼻的木棉香,然後湊到祁今耳邊說了一個字。

祁今唉了一聲,“你懂個屁。”

燕息掙紮地出來要和她好好理論一番,卻被人淩空背起丢在肩上,往榻上去。

“我累死了。”

她的聲音帶着一股濃濃的疲憊,三更已過,明日她還要去商量一下執明的事,也睡不了多少時辰。

燕息被按回了榻上,和祁今來了幾個回合的掙紮。

最後被子卷了又卷,她被祁今卷成了一個蛋卷。

她憤憤無比,嘀嘀咕咕。

卻被人捂住了嘴,祁今閉了眼,也懶得換衣服,只是拆了發飾,長發鋪了高枕,使得她那份一直淩駕于燕息的年長氣息瞬間消失,柔軟了不少。

“別吵。”

祁今從喉嚨裏冒出這麽一句。

燕息朝對方那邊滾了一圈,看着對方那張臉,足足定了一刻鐘。

盯得眼角酸澀,很多很多的話她說不出。

不要看我的時候像在看別人。

不要讓我穿我不喜歡的衣裳,不要讓我吃我不想吃的東西。

傩戲講的是孟姜女哭長城,很是無聊,但祁今卻看得很認真,在聽到其中某句唱詞的時候甚至紅了眼眶。

這讓燕息如鲠在喉。

她明白很多,也不明白很多,最後只憋出了一個你字。

作者有話要說:  新年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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