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今天比昨日更喜歡我麽?

夜風吹得祁今的長發飄起, 又因為燕息突然的擁抱而被壓下。

祁今哎呀一聲, 盯着下方的巷子。

“你這樣砸到人了怎麽辦?”

她雖然話說這麽說,但眼神卻有些飄忽。

“給他錢不就是了。”

燕息的聲音悶悶的。

“你這什麽思想。”

祁今伸手拍了拍燕息的頭,一把拽起對方的胳膊踩着屋瓦往遠方行去。

一瞬就離開了燈火喧鬧的街市, 到了海岸。

晚上倒是沒什麽人, 安靜得只能聽到海浪拍岸的聲音。

“你為什麽總是不肯回答我的問題?”

燕息站在祁今身側,她的身形相比最初,已經抽長了不少,不像之前要擡頭看對方。

側頭的時候直勾勾地盯着祁今的側臉。

她的記憶零零碎碎,但很多都是祁今, 但變了很多。

至少那種模糊的回憶裏這個人的臉還是圓的。

不像現在,下巴尖翹, 側面看的時候長睫翩跹,和海上月光的倒影相映,像是那一層月影都盡數附着在了她的臉上,冷寂又遙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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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嗎?”

祁今轉頭的一瞬間,臉頰突然被燕息親了一口。

溫熱的觸感讓她愣了片刻。

再回神,始作俑者還不依不饒地盯着她。

那雙眼眸裏沒有她記憶裏的冷然,也沒有似曾相識的戲谑,滿分的真誠,幾乎要溢出來了。

“你以後再這樣敷衍我,我就這樣。”

她好像有些生氣,顧着臉,卻還是執拗地看着祁今。

“這樣, 和這樣,是什麽樣?”

祁今覺得她這般氣鼓鼓的模樣有些可愛,伸手去戳了戳燕息的臉。

對方卻握住了祁今的手指,“你就知道欺負我。”

祁今笑了,“我怎麽欺負你了?你想要吃什麽我不都給你買了?你想要看什麽新鮮玩意我也帶你去了,你想要……”

“我最想要的是你的回應。”

她的話被打斷,燕息的直白讓她有些意外。

海浪滾滾,她們站在岸邊,浪打上來,仿佛下一刻就要打濕她們的裙角。

燕息看着看着就覺得眼眶酸,然後低下了頭。

茫然地盯着自己的靴面,雲錦紋的,祁今買的時候說很好看。

只是這個時候心裏被巨大的失望和慌張籠罩,導致她再努力去回想她和祁今開心的時候,都沒辦法抵消。

她很害怕。

又很害怕祁今不要她。

在魏城的時候那個年輕的妖主就問過燕息:“你喜歡她嗎?”

溫玄青還是那個溫柔青年的模樣,一雙眼眸像是蓄滿了春水,不少的妖族姑娘都喜歡他。

但他卻無動于衷。

“喜歡啊。”

彼時燕息靠在欄杆上,她高束的長發都被編成了細辮,因為她的晃動而晃動。

讓溫玄青不由得想起那年和他一起上修課的祁今。

時過境遷,不少人變成了故人,大家各自走上了自己既定的道,卻又忍不住回頭看。

回答他的人不假思索,盯着在街上買酒的那個女修。

“為什麽這麽肯定?”

祁今很喜歡喝酒,她說作為妖主的貴客來魏城的,但也沒有使用特權,還是喜歡在市井上排隊。

他這個師姐,人很有趣,古靈精怪的,出自那樣的地方,身上的煙火氣卻終年不散。

“我看到她,就很高興。”

燕息捧着臉笑着說。

她一張少女面龐,第一眼的時候溫玄青覺得她像封長雨,她一笑,又覺得像蘇明枕。

但幾日相處下來,又覺得她誰都不像。

身上的懵懂少年氣太重,讓人覺得純真得不忍心去破壞。

這樣的氣質,太難得了。

“那我也是。”

他剛說完,燕息就看了過來,眼神有些兇。

溫玄青笑了,“這點你問別人,肯定也這麽回答。”

燕息點點頭,“那我還想親她,你會嗎?”

年輕的妖主咳得撕心裂肺,“那可不會。”

“二師姐這樣的,我可無福消受。”

“為什麽呢?”

小姑娘又有些不高興了,像是他在說祁今不好似的。

“因為……”男人有些苦惱,隔了好半天,才道了一句——

“緣分還沒那麽深。”

他又嘆了口氣,俊朗的面容上帶着一絲苦惱,“感情啊,說不清楚,只可意會。”

這四個字燕息記了很久。

她想讓祁今意會,但好像有些徒勞。

一只手挑起了她的下巴,然後她得到了一個輕飄飄的吻。

唇瓣分開的一瞬間,燕息感覺有一個熱氣從她的腳底板燒到了頭頂,她腦子一瞬間空白一片,拔腿就跑。

跑了幾步又覺得自己這樣好傻,于是回頭。

祁今還站在原地,海風有些冷,吹起她的裙角和袖擺,月光給她的輪廓鑲了一層銀邊,使她看上去有些貴氣。

回到驚羽的祁今和那個帶她四處玩的祁今不一樣。

穿着變了,氣勢變了。

但此時此刻,面對她的表情又好像沒變。

跟無數次诓騙她的表情一樣。

帶着笑,這種笑不會很張揚,就是唇角微微翹起,眉眼稍稍舒展,幾分狡黠點綴在其間。

溫玄青曾經悄悄說二師姐這個樣子最賤兮兮。

但燕息卻很喜歡。

覺得這樣的祁今和她好近,就像現在,她大步地跑過去,對方很自然地張開懷抱,把她摟在懷裏。

“不是跑了嗎,怎麽回來了?”

祁今問。

她好像沒有一絲的尴尬,對自己親吻小孩的行為沒有半點忏悔。

“因為覺得太傻。”

燕息壓根不會說謊,而且直來直去,在外面游玩,碰到什麽很多人喜歡的店,吃東西的時候她覺得不好吃,也會說。

說不懂為什麽那麽多人說喜歡。

她的喜好也完完全全地寫在臉上,很容易讓人忍不住想在上面塗抹,烙印。

看她毫無保留的展現。

“看來你對自己挺了解的。”

“但我更想了解你。”

懷裏的小姑娘踮起腳,圈着祁今的脖頸,認真地說。

祁今啊了一聲,“怎麽了解?”

“我喜歡吃的你也基本都愛吃,我喜歡春天,也很喜歡吃酸甜口味的糖……”

她說了一大堆,燕息卻搖頭。

“雖然你說的我基本上都知道,但我覺得不對。”

“哪不對呢?”

祁今看她這幅擰着眉毛的樣子,覺得這人真可愛。

“這些太表面了。”

燕息撅着嘴,“我想要知道更多的……”

祁今啊了一聲,“那就很微妙了。”

“所以你要給我機會。”

燕息說。

祁今:“你一天到晚都跟着我,機會還不多麽?”

“不一樣不一樣不一樣……”

燕息有些急,她覺得有什麽堵在心口,很想很想說出來,但偏偏表達很難,最後變成了煩躁的一口嘆氣。

祁今被她這個樣子逗笑了。

“你別笑。”

祁今嗯了一聲,看着蹲在地上的小姑娘,“回去了。”

她伸出手。

燕息把手放上去,“你不要把我當小孩,我真的不小了。”

祁今:“好。”

燕息:“你又騙我,你真的不要把我當小孩,我很厲害的,我可以保護你。”

她這句話咬着字說,被祁今牽着走,哪怕祁今沒回頭,也要死死地盯着她看。

祁今哪敢回頭。

她沉寂已久的心居然開始砰砰直跳,這種慌亂感有些久違。

讓她無所适從的同時又蕩起了幾分期待。

期待以後。

“你好歹也應我一聲啊。”

燕息拖着音,拽着祁今的手。

“好好好,你是大姑娘了,你很厲害,你會保護好我。”

她的語氣聽着吊兒郎當,但發自內心,又有點釋懷。

明月當空,海風冷冷。

她卻覺得很舒服。

……

去執明的日子也定了下來,月初執明的引路人便來到了驚羽。

有仙法操船,也要幾日才可以抵達。

祁今去之前還是給祁凜送了封信,想問一下自己親娘是否要去執明參觀參觀。

但得到的回應卻是祁凜一句她忙着玩,等孩子生了再回來。

祁今被噎個半死。

當天晚上和自己兩位哥哥發了一晚上的牢騷,到今天還有些不舒坦。

多半是嫉妒祁凜在外潇灑的日子。

這句話是祁酉和同燕息說的。

引路人說再過一個時辰就可以靠岸了,燕息站在一邊,盯着靠着窗的祁今看。

祁今不知道在想什麽。

祁酉和湊過來,“她煩着呢,做島主還要和執明那群老頭講話。”

言語裏的幸災樂禍毫不遮掩,燕息看了他一眼,“你真冷漠。”

小姑娘丢下這麽一句話就找那個窗邊吹海風的島主去了。

留在原地的祁酉和一臉茫然,無助地拉住一個驚羽的,“我很冷漠嗎?”

那個是驚羽挺有名的少年公子,人也上進,修為也不低,被猛得一問,啊了一聲——

“我怎麽知道您冷不冷。”

祁酉和:“……”

海面茫茫,祁今想的卻是寧霜流的事。

她再去黃泉道,沒想到得到的卻是對方已經亡故的消息。

貓掌櫃代寧霜流給的那封信裏就提到過不少關于執明的事。

她的托付只有寥寥幾句,若是來日有機會去執明,請轉告她的父母,就說她過得很好。

還叫祁今不要勉強。

寧霜流對祁今來說算是很特別的人。

她們是對這個世界預定的未來太過熟悉的人。

只不過祁今是自己把自己忽悠了,畢竟她覺得自己不好騙,便編了什麽系統什麽三千萬的理由,仗着重置的那個自己還處于迷迷糊糊沒什麽記憶的狀态,直接給洗腦了。

但這個任務她做得不好。

她還是在被局勢推着走,反倒是寧霜流做的全都很重要。

她比祁今豁得出去,也不怕死。

到頭來結局變了,她也死了。

貓掌櫃說她是笑着走的。

她和寧霜流曾經有個短暫的交流,妖年紀不大,人類的感情太過複雜,提起的時候她也只能說——

“掌櫃的說她沒什麽好留戀的了。”

然後在信裏讓她珍重。

無論如何,寧霜流對祁今都有恩。

她當年為驚羽的結局痛苦,混沌夢中卻也會憶起那段玉清闕修煉時片刻的心動。

有些感情以為戛然而止,卻有人給了格盤的機會,重來一次。

溫玄青曾經對祁今說:“師姐,我好羨慕你。”

“但又勸自己不要羨慕。”

他這句話說的模糊,但祁今也能明白。

不是誰都放得下,也不是誰能放過自己的。

她還是放下了,只是偶爾覺得難以釋懷,長夜裏輾轉反側,憶起當年。

卻在第二日清晨清醒無比。

現在倒是不會了。

有人抱住她的胳膊,親親熱熱地挨過來,問她——

“你在想什麽?”

最後因為祁今回的那兩個字愣在原地,驚得眼眶酸澀,險些要落下淚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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