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章節
的那個也是美人,眉目纖柔,過眼難忘。
不知是為了遮醜,還是別的什麽,唐寧偏不讓餘白繼續看那本相簿,又找出幾本更加年代久遠的蓋在上面,轉移她的注意力。
這一招倒是奏效了,他家祖輩出身大戶,存着的老照片也比一般人家豐富——從晚清時老宅裏的家族合影,到民國初年一個個孩子的百日,三歲,五歲,十歲紀念,以及後來漂洋過海戴方帽子的畢業照,穿白紗與西服的結婚照,然後容顏老去,身邊孩子漸漸多起來,又變作一張張新的全家福。
餘白一頁一頁翻過,感覺自己宛若在讀一部編年史,意外丢失了文字,只餘插圖,卻還是可以講出一個又一個的故事來。
但在這些照片中,卻有一張與其他的都不一樣,畫面裏的一男一女不似一般照相館出品的正襟危坐,而是指間夾着雪茄,對鏡頭展顏笑着,漂亮得招搖,好似複古風格的時裝大片。男人身上穿三件套西裝,挂着金表鏈,那眉眼與唐寧有幾分相似,再加上黑白照自帶濾鏡,輪廓看起來更加精致了幾分。女孩卻只是學生模樣,身上一件白色斜襟布旗袍,一只細白的手與深色粗大的雪茄形成強烈的對比,一望之下竟有一絲情色意味在其中。
“這是我太爺爺,1930年代錦楓裏的律師。”唐寧點着那張面孔介紹,言語間有些自豪,似是等着餘白發出驚嘆。
“錦楓裏?”餘白卻并不知道這小弄堂的名字有什麽特別的。
“就是青幫啊,”唐寧大失所望,然後侃侃而談,“當時幫中掌權的老頭子把那裏整片的房子買下來,供幫派裏的人居住,大家說起錦楓裏就知道是青幫……”
“這幫派的律師與別的有什麽不同?”餘白打斷他問,一半是好奇,另一半也是要難為一下他的意思。
卻沒想到唐寧對此真有研究,細細說起老早法租界的煙館與四馬路的長三堂子,在當時也是灰色生意,但只要是生意,便有個買進賣出聚散離合,與如今的收購兼并其實也是一個道理,只是貨色特殊,幫派律師的專業價值就體現在這裏。
餘白聽着失笑,不禁佩服自己,真是慧眼識人,從前就覺得他跟流氓有那麽點關系,原來還真沒看錯,他這朵奇葩果然有祖傳的基因。
差不多到了吃飯的時候,兩人去餐廳幫着擺桌子,趁旁人看不見,又鬧在一起。直到外面門鈴響起,保姆出去開門,隐約傳進來一聲喚——“唐律師回來啦。”
保姆喚爺爺為“唐教授”,叫唐寧“小唐”,唐律師這個稱呼是專留給他父親唐嘉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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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這聲“唐律師”,唐寧手上的動作停了一停。他擡頭,正好奶奶進來,兩人的目光遇到一起。
“是我叫你爸爸過來吃飯。”奶奶解釋,語氣仍舊溫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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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寧一怔,似是看了一眼餘白,這才點頭說:“那我再去拿套餐具。”
他轉身進了廚房,餘白一人留在那裏,恰好與從外面進來的唐嘉恒打了照面。
雖兩鬓微染霜色,這位唐大律師還是很見年輕,沒有唐寧高大,但舉手投足自帶氣場。
一時間餘白不知如何稱呼,竟如會見客戶一般欠身伸手過去,開口道:“唐律師,我叫餘白。”
這話說出口,她便自覺有點蠢。
所幸那邊已挂上一個笑臉,伸手與她握了握,帶着半分戲谑也叫她一聲:“餘律師。”
唐寧拿着碗筷出來,聽到這番對話重重一笑,并未再說什麽,只是牽了餘白的手,按她在餐桌邊坐下。唐嘉恒亦脫掉外套交給保姆,洗了手吃飯。
這頓飯倒是吃得十分和諧,至少表面上是這樣。五個人圍一張圓桌坐着,聊的都是些不相幹的小事,比如這個春天A市的天氣,比如他們在A大讀書時的舊聞,或者飯桌上的那條魚。
聊完了魚,唐嘉恒又問餘白:“聽唐寧說你在BK工作?”
這一問來得有些突然,餘白還未開口,唐寧已是輕笑:“我什麽時候跟您說過?”
唐嘉恒面色未變,只當作沒聽見。
餘白便也配合,點頭說是。
“做哪方面的業務?” 唐嘉恒又問。
“主要做收購兼并。”餘白回答。
唐嘉恒哦了一聲:“認識吳東元嗎?”
餘白不禁想起昨夜跟吳東元吃飯時聽說的那點淵源,但她并沒有與唐父套近乎的打算,只是簡短回答:“我現在就是跟着他做事。”
唐嘉恒也只是點點頭,便把這一頁揭過去了。倒是唐寧,原本只是吃菜,聽到此處,手中筷子停了停,擡頭看了一眼餘白。
待到一頓飯吃完,唐寧是立刻要走的意思。奶奶已經切了水果叫他們吃,兩人才又在客廳坐下來。
“有幾句話跟你講。”唐嘉恒對唐寧道,示意他進書房。
唐寧看一眼餘白,坐着沒動。
還是奶奶勸了一聲:“難得見一次,去吧。”
他這才站起來,跟着父親進了書房。房門一關,兩個男人在裏面談了一陣。至于談的是什麽,餘白聽不到。
等兩人說完話出來,唐嘉恒便稱有事先走了,倒是唐寧他們又坐了一會兒,這才與兩位老人道別離開。
出門上了車,餘白還在想方才的事,甚至在腦中演繹出數個版本,比如1970版《愛情故事》,比如《梁山伯與祝英臺》。但對于她與唐寧來說,情況又有根本上的不同,他們早已自力,上天入地都憑自己本事,分與和,也只在于他們自己。
像是聽到她心理活動,唐寧對她道:“他說什麽,你根本不用管。”
餘白覺得這沒頭沒尾的一句話有些好笑,坦言回答:“要是你父親對我有什麽看法,你只管告訴我。”
“你在想什麽啊?”他卻是笑起來,伸手過來揉亂她的頭發,“不是因為你。”
餘白不禁為自己的患得患失尴尬,打掉他的手,索性攤開來問:“那是因為什麽?”
他頓了頓,方才回答:“是為了我自己開事務所的事。”
餘白恍然,心想這事倒是有一陣沒提了,此時才問:“你父親反對?”
唐寧點頭:“他要我留在至呈。”
“那你打算怎麽辦?”餘白又問,她本以為他自己出去獨立,多少是借了父親的蔭蔽,卻原來恰恰相反。
“早跟你說了,管他做什麽?”唐寧只是笑,似乎根本不當回事。
餘白見他這樣,又覺與她方才的想法一致——他們早就是自立的人,做什麽,與誰在一起,都只是自己的決定。
“你那邊進展如何?”她換了話題。
“很順利,” 唐寧回答,一一說給她聽,“合夥人、投資人都已經确定,辦公室也看過幾個地方。當然沒有BK或者至呈現在的水準,但條件還算可以,面積也足夠我們用。等收拾出來,我就帶你過去看。”
“那就好。”餘白放心,嘴上卻只是輕描淡寫。
唐寧自然不會錯過機會,笑看着她追問:“所以你怎麽想?”
“什麽我怎麽想?”餘白繼續裝傻,說不清是為什麽,她并不打算把自己計劃告訴他,至少現在還不想,“這陣忙得要死,沒時間考慮別的,手上有個大項目要争取。”
“Quanta?”唐寧像是随口一問。
“你怎麽知道?”餘白倒是有些意外。
唐寧笑了笑,沒有回答,發動車子上路。
餘白也沒多想,他在至呈工作,也算是圈子裏的人,多半是至呈也在争取這個客戶。不過,對于Quanta,BK的機會恐怕要大得多,雖然在中國境內無法執業,但畢竟Quanta的注冊地在美國,做的又幾乎都是跨境交易,那是吳東元最擅長的領域。
車開到她家樓下,唐寧側身過來吻她,一雙手又不老實。餘白知道這是求留宿的意思,難得周日無事,準了也無妨。然而這一次卻似是與以往有些不一樣,唐寧的吻是有些霸道的,手上也加了力道,像是要将她掰開揉碎了據為己有。
兩人在車裏鬧得難分難舍,直到外面有腳步聲經過,餘白手抵在他胸前推他,壓着聲音問:“你怎麽回事?”
唐寧卻不相讓,在她耳邊道:“這次再不讓你走了。”
“我走到哪裏去?”她又覺好笑。
“去美國幾年,臨走前一天才告訴我。”他卻說得挺委屈。
餘白看他的樣子,起初只想嘲他幾句,這等舊事竟然還要提起,轉念卻也是不甘,指着他鼻子質問:“知道我一走就是幾年,不留我倒也罷了,臨走前一天約你,你還說沒空。”
唐寧卻不辯解,只是看着她,許久才道:“那天,我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