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章節

些風馬牛不相及的話,好讓她覺得他根本沒什麽,只是她自己想的太多。她不敢回去,怕他連這短短一刻的休息也沒有。

就這樣開出很遠,餘白方才發現自己始終緊緊握着方向盤,指甲的邊緣在皮革覆裹的表面刻下深深的痕跡。

一個人的所言所行,都與他的成長經歷相關。

她又想起他在法庭上說過的那一句話,愈發相信自己其實并不了解他。他們認識的這許多年,他在她面前表現出來的所有玩世不恭與不正經,與其說是追求,倒不如說是一堵牆,掩飾他內心深處那個真正的唐寧。

而她也不比他好到哪裏去,因為經歷簡單,見識過的婚姻也不過就是她父母那樣,而唐寧情況卻要複雜許多,倘若認真開始一段長期的情感關系,他會如何表現,她真的不知道。她突然意識到,也許從一開始,在A大研究生宿舍樓下第一次見到他,她就已經察覺到了這一點。她對他的拒絕,只是一種自我保護。????

30

餘白那一屆A大法律系研究生班有個微信群,成員大多上有老下有小,且工作繁忙,群裏極少有人發言,只有他們那位已經退休的導師三不五時轉發幾條新聞。

多數時候,那些新聞并沒有人點開細看。

直到那一天,導師發出來的鏈接是“智投”案。

“我們班唐寧的案子。”導師添上一筆批注。

而後,群裏總算掀起一小陣水花,就此案讨論了幾句。

可能只有餘白不需要任何注解,她清楚地記得唐寧曾經對她說起過這個案子,就在她第一次去H市找他的那一夜,他們重逢之後的第一次。

許是為了避免更多無關細節的回憶,她索性點開鏈接來看。

其中只是一條官方消息,稱主要涉案人蔣玉已經取保候審,理由是身體狀況不佳。而在該案的幾個主犯當中,蔣玉是唯一一個取保成功的。甚至還有法律界人士預測,因為律師操作得當,自首及時,幹系撇清,蔣玉很可能無罪獲釋。

餘白粗粗看了一遍,又搜索相關消息,發現受害者衆多,有的在網上發文,有的上訪政府部門,也有更直接的,圍堵在智投業已查封的辦公地點外,連日不散。

而在所有網絡消息的評論中,痛罵律師的人為數不少,有的已是指名道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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研究生班的同學裏,也有人發現這一點,@唐寧調侃:“兄弟你這回總算也是紅了。”

片刻之後,唐寧回了一個笑哭的表情,再無其他。

餘白知道,他們這些身在圈內的人,或許還能明辨什麽叫作程序的正義,而在圈子之外,大多數人對于正義與邪惡的理解就是那麽主觀而直接。

想到此處,她稍稍為唐寧擔心。

但看着他最後發出來的那個表情,又懷疑自己此時若是主動去與他講話,是不是也只能得到這樣的答複。

她突然想起他向她求婚的那一夜,他說每一次被她拒絕,又每一次鼓起勇氣去找她。如今看起來,确實是挺難的。

她也記得他說,那是他的最後一次努力。只是她自傲,多少還抱着一絲僥幸。

正式離開BK之前,餘白終于還是未能落實好下一份工作。

倒不是張一博不幫忙,某基金公司法務的位子已經擺在她面前,她卻還在考慮另一個機會,去一家外資所的香港分處,做foreign registered lawyer。

然而,決定還未做出,吳東元已經來找她了。

隔了一陣再見,餘白倒覺得他有些陌生。大約是因為沒在上班,吳東元難得一身休閑打扮。餘白自己也差不多,T恤,帽衫,牛仔褲。

兩人約在一家咖啡館小坐,正是工作日上班時間,外面又下着小雨,店裏除了他們兩個閑人,空空如也。

買了咖啡坐下來,吳東元開口:“早聽說你提出辭職了,我還以為是要去唐寧那裏。”

餘白尴尬一笑,心中卻是顫了顫,就怕他覺得她辭職的舉動是You jump, I jump的意思。

“要不是一博告訴我你到處找工作,我都還不知道。”吳東元又道。

餘白聞言便知他确是對她的舉動有所解讀,可再要解釋,似乎也解釋不清,于是索性等着聽師父的教誨。

然而,吳東元卻只是笑道:“我看,你還是跟着我吧。”

“跟着你?去哪裏?”餘白并不當真,但她始終相信荒年餓不死手藝人,哪怕經歷這一場風波,師父這樣有真材實料的律師不愁沒有地方高就。她只是好奇,究竟是那個所?

“你可能已經知道了……”吳東元卻這樣開場。

餘白茫然,她不知道。

“至呈和BK聯合之後,會在H市自由貿易區開一間分所,五十名律師的規模。”吳東元說下去。

餘白點頭,早在宣布合并消息的那一天,何其陽就如畫餅一般跟她說過這件事。曾經的總代表,如今的A市分所管理合夥人,顯然已經打算提拔一衆親信,去籌建中H市分所。她完全搞不懂,吳東元為什麽會提起那個地方。

許是看出她的懵懂,吳東元笑起來,而後公布答案:“我會是那裏的管理合夥人。”

餘白離驚掉下巴只差一點。

“之前跟你說起的那個新所,其實也就是那裏。”吳東元又道。

餘白愈加恍然,所以他說是新所,而且他在那裏會有更大的自主權。

至此,卻也忽然通透,這場離合當中的間與反間。

吳東元分明早就是唐嘉恒的人,之所以中途佯敗,只不過是想利用何其陽看他不順,企圖做壞的那份小心思,促成合并早日完成。如今交易已成定局,到了最後攤牌的時候,他一旦入主H市分所,在面子上便是與何其陽分庭抗禮,實際上可能更勝一籌。

她不禁又想起唐寧說過的話——都是老手,自然會談條件,輪不到你我替他們操心。

果然。

與她的懵然無知不同,他們要做什麽,怎麽做,唐寧大約都知道,只是不齒參與。

須臾間,餘白忽然很想同他面對面坐在一起,大笑一場。

只可惜眼前這對話還沒完。

“怎麽樣?還是跟着我吧。”吳東元笑看着她。

餘白一時不知如何回複,跟着師父似乎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好過中年從良當in-house lawyer,也好過背井離鄉去香港跑碼頭,但心裏又有點什麽說不清道不明。

“叮”一聲,她失手碰掉盤中銀匙。吳東元也已彎腰去撿,一只手覆在她的手上面。

仍舊是無可挑剔的紳士風度,但這一次他沒有立刻松手。

餘白忽有所感,心裏顫了顫,抽回手來。

吳東元卻未作罷,看着她道:“之前總是覺得沒可能,只望你有個好前途,好歸宿。但這一次,一博告訴我你的事,我就在反複地想,想得把自己繞進去怎麽都出不來……”

所以,把她介紹給張一博?所以,現在又有打算了?

餘白蹙眉,低頭,仍舊聽得到圓桌對面男人呼吸的聲音。她已經可以推測此後情節的發展,卻還是有些難以置信。

“……小時候家裏有些變故,一個人到國外去讀書,”吳東元繼續,“世态炎涼看得也多了,從沒想到,會有人像你這樣對我。”

說完這番話,他停了片刻,似乎是在等一個答複。

餘白擡頭卻是笑起來,只是笑,不置可否,是為了過去十年的師徒情分。

許是那笑容叫吳東元感覺挫敗,再開口愈加不堪。

“我結婚,有各方面的考量,”他道,字斟句酌“其實唐寧也是一樣,唐嘉恒對他早有安排,無論婚姻還是事業,你同他在一起只能是浪費時間。”

但餘白依舊笑着,只是這一次還有淡然的三個字:“不會的。”

她說完,便起身離開,推門走出咖啡館的時候,仍在玻璃的倒映中看見吳東元錯愕的表情,似乎他根本就沒想過這樣一種可能,她餘白會對他這番話全不當真,無論是他許給她的前途,還是所謂的歸宿。

無論如何,餘白走得一身輕松,只因發現自己已經完全不在意那個男人,甚至開始後悔曾經喜歡過他這麽久。

再轉念,又是驚訝,她這個人原來真的可以這麽作。

當然,她還是決定原諒自己,先去找唐寧再說。

那是她此刻唯一能夠想到的去處,不管自己有沒有想好要跟他說什麽,也不管他會如何回複。她只是想看到他,更希望他看見她,就自然會懂。

上了車,她打唐寧的電話,無人接聽,想着這時他大約是在上班,也許正忙着,只得耐下性子先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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