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章節
作父親的,對他的了解可能還不如你。”
餘白聽到這個回答,倒不是太失望,她原本就不覺得這個與兒子關系疏遠的父親能說出叫她茅塞頓開的一番話。
“要是可以,我想聽聽他小時候的事。”她委婉開口。
“他小時候……”唐嘉恒笑,像是在回憶,“我因為工作忙,很少在家,但那時他跟我挺要好,喜歡翻我的書,拿家裏三個版本的《刑法學》互相比較,問各種各樣的問題。我要是在家寫辯護詞,他就坐在桌子對面寫作業。每次電視裏播庭審實錄,要是有我,他都會追着看。甚至還幹過拿着戶口本,試圖混進法庭去旁聽的事……”
餘白聽着,有些動容,除去看的書、做的事實在是高大上了一點,其中飽含的倒是尋常的父子親情,幼時的她對餘永傳也是這麽崇拜的。當然,說到具體事例,就需将研究刑法和旁聽庭審換做養魚和種西瓜。
“後來,他母親得病,是癌症”唐嘉恒繼續說下去,“。那時,他大概十三歲吧。最後那段時間,也是他一直陪着,放學就去醫院,在病房裏寫作業,有時候晚上就睡在那裏。”
說到此處,唐嘉恒停下,仍舊是在回憶,卻是全然不同的心境。
“是不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就不一樣了?”餘白輕聲問。
“可能吧,”對面的人點頭,“只是我當時更忙了,根本沒注意。我太太去世之後,唐寧在他祖父母那裏住的時間比較長。我也盡量抽空出來陪他,但他好像從來不需要我,不管是學業上,還是生活上。甚至有一次我忘記給他存學費,他也不來跟我要,自己取了壓歲錢付掉。那個時候,我甚至希望他能考砸一次考試,在學校闖個禍,或者因為一點小事在家亂發一次脾氣,好讓我可以做點父親應該做的事,但他從來沒給過我這個機會……”
唐嘉恒又說了許久,都是瑣事,沒有關聯,不分先後,更不是為了證明某一個論點,一切似乎都可以無有原因,也無有目的。
“可能,還是跟我太疏遠了吧,”他最後感嘆,“人有的時候就是這麽矛盾,只有對自己足夠親近的人才會無理取鬧。”
餘白心中微顫,這其實也是她一直在想的,唐寧對她總是隔着那麽一層,報喜不報憂,或許也是因為沒有到足夠親近的地步。
許久,她才開口:“您說他總在逃避,那又是為什麽?”
唐嘉恒低頭啜一口咖啡,頓了頓方才笑答:“那又是另一回事了,他對我的工作方式有看法。”
餘白似乎也從其中捉到一逃避的意味,總之今天也是豁出去了,随即又笑問:“能說說是什麽看法嗎?”
唐嘉恒想了想,似乎字斟句酌:“他認為做律師,應當憑借法理尋求最完美的公正。但這其實是無解的,哪怕是他,也會被人當作是訟棍,就像這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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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得含糊,餘白沒聽懂,還想再問,唐嘉恒已開口打斷:“關于這一點,我覺得其實不必讨論,每個人都是這麽過來的,或早,或晚,他以後也會懂。”
餘白只得點頭,心想這事可能還得去問唐寧。
唐嘉恒看着她,果斷換了話題:“他是不是已經向你求婚?”
“您知道啊?”這下着實是意外。
“他從他奶奶那裏求了祖傳的訂婚戒指,我能不知道麽?”唐嘉恒笑着反問。
餘白愈加意外,那個戒盒她壓根就沒接,更沒有打開看過,原來裏面還是一件傳家的寶貝,此時回想起,倒是有些好奇了。
“您不反對?”她問,琢磨着唐嘉恒的态度。這話說出口,又覺得蠻有趣,仿佛她倒是一個男人,正與未來岳父商定那閨中小姐的終身。
“我為什麽要反對?”唐嘉恒也是笑。
“有人告訴過我,您對唐寧的婚姻和事業都已經有安排。”餘白已不見外。
“先不說唐寧會不會接受這種安排吧,”唐嘉恒愈笑,搖着頭,“我到了這把年紀,有些事也已經想得通透,活一世不就是為了高興麽,跟自己喜歡人的在一起,那種高興,什麽都比不上。”
餘白覺得這話有道理,看似直白,卻閃着智慧的光。
卻不曾想唐嘉恒又添上一句:“尤其是對男人來說。”
餘白一怔,忽然從這位先生身上看到唐寧基因的出處。
“女人也一樣。”她補充。
“對,也一樣,”唐嘉恒笑着點頭,“所以那些把感情和婚姻當籌碼的,自以為聰明,其實最蠢最蠢。”
這句話是否有所指,餘白并不确定,但還是不禁想起了吳東元,不知道她那位師父什麽時候才能參悟這一點,又會不會有一絲後悔。
話說到此處,時間已近中午,餘白想着那碗豬蹄湯還不知要去哪裏尋得,便開口與唐嘉恒告辭。
兩人從咖啡館出來,她忽又想到一件事。
“能再問個不相幹的問題嗎?”她回身道。
“說吧。”唐嘉恒駐足。
“您說一世就活個高興,那為什麽還要出山呢?”餘白問。
“贏,也是高興,”唐嘉恒回答,說完卻又自嘲,“這部分,我怕是還沒看透。”
辭別唐律師,餘白飛奔回醫院取車,再駕車去買菜,回到公寓炖上湯,這才脫掉衣服洗漱。
從浴室出來,T恤牛仔褲已經穿到一半,她看着鏡子想了想,結果還真換了條裙子。
再出門時已近傍晚,一鍋湯炖得正好,她用焖燒杯裝了,駕車去醫院。
推門走進病房,床上的唐寧正百無聊賴,看見她便是眼前一亮,可轉眼卻又正色。
“餘白。”他叫她。
“嗯?”餘白少有見他這樣,倒是摸不清路數。
“我覺得我們必須談談。”他又道。
“那談啊。”餘白意外,心想這人怎麽這麽機靈,莫不是猜到她去見了他爹?
“你過來。”他招手。
餘白聽話,過去在他床沿坐下,也是十分鄭重地看着他。
“我覺得我的要求是非常正當的,”唐寧開口,“你自己算一下,我們多久沒……”
話說到一半,餘白已經猜到下文,臉已然挂下。
也是巧,外面一陣嘈雜,護工推着推床進來。床上是個半大孩子,同樣是腿折了才剛做完手術,一條傷腿裝着固定器晾在外面,爹媽奶奶外婆拉拉雜雜一群人跟着。
唐寧見有來人,已是一副徹底歇菜的表情。其實也是正常,三甲醫院的病床哪有連着兩夜空置的道理。
可餘白才要站起,卻又被他拉住,顯然還是不甘心,要跟她好好講那道理。
餘白看着他,又看一眼隔壁床,示意他注意影響。
“你自己算一下,我多久沒吃飯了?”唐寧反應多快,即刻改口,“誰受得了那麽久不吃飯?我就這麽一個最本質最淳樸的願望,請你務必正視。”
餘白低頭看手中的焖燒杯,內容物要不是燙的,還真有潑他一臉的沖動。
“我們這兒有餅幹,你要不要?”隔壁床的奶奶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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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白無語,結巴了一下才解釋:“是醫生不讓他吃,不是我不讓他吃。”
沒想到隔壁媽媽也湊進來:“你們什麽時候做的手術?我們醫生說半天就能吃東西了呀?”
唐寧在一旁笑,一副這多人你不能欺負我的表情。
“他不止腿上的毛病。” 餘白看着他切齒。
“哦,”隔壁奶奶點頭表示理解,又給出建議,“那吃點水果吧。”
“我要西瓜。”唐寧即刻接口。
餘白主意已定,轉身就走,牙縫裏擠出一句:“行,我去買。”
等她抱一盒切好的西瓜上來,唐寧已是如隔三秋。
“這麽久……”他語氣哀怨。
“給病人吃,怎麽也得挑個好的,你說是不是?”餘白卻已換了一種态度,拉上兩個床位之間的隔簾,在他床沿坐下,十分體貼地揭開打包盒的蓋子,用塑料叉戳起一塊送到他嘴邊,全程微笑服務。
唐寧吃一口瓜,再看看餘白,倒有些搞不清她這路數。
餘白也是成心,湊在他耳邊輕聲說:“你猜我裙子裏面穿的什麽?”
“不猜了吧……”唐寧看看她,再看看那道遮不住什麽的簾子,遺憾搖頭。
“現在後悔沒答應你爸爸換病房了吧?”餘白咬唇看着他笑。
“等着呗,還會來的。”唐寧嘴硬,嘗試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進入賢者模式。
餘白輕哼一聲:“你以為都像我啊?你這麽作,我還來。”
“哪能都像你啊?”他破了功,嘆口氣,伸手捧着她的面頰,拇指撫摸她的嘴唇。
她看着他,微啓唇,含進他的手指。
“餘白你這是想弄死我……”他聲音輕下去,呼吸卻是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