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8)

完沒了。

戈薇取下背上弓箭, 用破魔之箭從旁協助。然而妖怪雲屯霧集,弓箭能起到的作用微乎其微。

“阿時, 小心點!”她回過頭來想提醒時爻,卻見平地驚雷,直接将面前數只妖怪劈成了渣。

少女手中雷符化作灰燼随風而散。

“嗯?怎麽了?”時爻剛才在想事情,模糊聽見了自己的名字但沒聽清戈薇說了什麽。

“不……沒什麽……”

阿時這麽強的話她完全不需要擔心了吧?

自己不要扯後腿了才行。

日暮戈薇暗自提醒。

“這樣啊。”時爻略微地點了下頭, 她擡頭看向了被妖怪遮掩得看不見一絲蔚藍的天空,抿唇低聲,“我們快走吧。如果只是這些妖怪,勉強能夠應付……”

戈薇:咦不是走投無路了,而是勉強還能應付嗎!?

日暮戈薇驚訝了一下,見時爻神情嚴肅,她張口要問,就見犬夜叉一擊砍到周圍的妖怪,返回她的身邊蹲下将戈薇背起來:“西面有股更加混亂和殘暴的妖氣,和這些妖怪完全不同。我先帶你們到安全的地方去,那個小鬼的事情之後再想辦法。”

雷符還剩兩張,但是加上結界和言靈,應該能脫身。

時爻判斷着剛要應聲,忽然察覺她一直警惕着的那股妖力疾如雷電地奔騰過來。周圍的小妖似乎也感覺到了什麽開始悲鳴。

少女瞳孔緊縮,她立即張口卻沒來得及告知。眼前飛沙走石,暴虐的妖氣從天而降。

“嗚……守!”

強壓下到了嘴邊的尖叫,時爻在最後關頭喊出言靈。承受了全部攻擊的結界發出了岌岌可危的脆弱聲響,如同布滿裂紋的玻璃器皿,再有觸碰就會瓦解崩潰。

大地顫動,來勢兇猛。

沒有站穩摔倒在地面的少女擡起頭。結界外灰煙瘴氣,看不清晰。

“人類。”一雙銅鈴似的眼睛沖出雲霧,猛然趴在了結界外壁上。

被突然出現在眼前的細長豎瞳吓到了的少女縮了縮肩。

那是一只似龍似蛇的妖怪,渾身布滿黑色的龍鱗,又吐着蛇似的信子。它俯視着在它看來渺小又脆弱的少女,喉嚨裏像是吞了鐵石快似的,發出了沙啞又古怪的聲音。

“你就是奈落說的,擁有四魂之玉碎片的異界少女?交出來!”

不知道戈薇他們怎樣了。

“我把碎片交給你,你就會放我們走嗎?”時爻問。

“當然!”妖怪誘哄着,“我要的只是碎片,你們的性命對我來說又沒有用處。”

“那……”時爻解除結界,捏緊拳頭舉起手,“你把手、唔——腦袋也行,把頭伸過來。”

妖蛇低下了頭顱。時爻将東西放了上去。

“嗯?已經放上去了嗎?哦哦确實感覺到了力量的存在!這就是能增強妖力的四魂之玉嗎?哈哈哈哈。”妖怪喜悅又狂傲地大笑着。

“那放過我們的事情……?”

時爻悄悄後撤。

“哦,那當然是——”妖怪回過神來,肆無忌憚地嘲笑着,“騙你們的啊!哈哈哈哈哈哈笨蛋!居然會相信妖怪!”

“正巧呢。”

“诶?”

“既然要騙人就把殺氣掩藏好啊,白癡!”少女面無表情地道,“落雷。”

貼在妖怪腦袋上的符咒猛地燃燒,電閃雷鳴,直接擊中了妖物的身體,面前傳來了肉烤焦了的焦臭味。它憤怒地翻滾哀嚎,聲如牛吼,響徹雲霄。

嗚哇,還活着!皮糙肉厚得過分了吧!?

“竟然敢小瞧我!可惡的人類——!”妖怪狼奔豕突着朝她沖來,時爻後退着念出言靈。

“縛!”

靈力凝聚的鎖鏈拔地而起,卻被騰雲而起的妖怪四處沖撞着躲開。妖怪張着血碰大口從天兒下,想要将時爻撕裂咬碎以洩心頭之恨。

她拿出最後一張雷符,念動咒語。與此同時,伴随着一聲“風之傷!”,鐵碎牙卷起的妖氣從旁襲來,硬生生将妖蛇打飛了出去。

目前為止,雖然偶有險阻但一切都還在預料之中。如果是在少年漫裏,都可以配上戰鬥結束的BGM然後happyend了,可喜可賀。

然而,兩道妖風卻将沒有結界抵抗的少女直接掀翻出去,滾下了低矮山地。

——這家夥真的是來救人的嗎!?

直到撞在樹幹上才勉強止住了下滾趨勢的少女猛然咳出了一口鮮血,七暈八素,視線模糊,仿佛五髒六腑都摔得錯位了。

她可沒有妖怪那樣強健的體魄。

當然她也知道自己太強人所難了。畢竟在犬夜叉的視線裏,剛才的情形就是妖怪快将時爻一口吞了,他離得又遠趕不過去,只能用“風之傷”打偏妖怪的攻擊。

“嗚、痛痛痛。”

撐着地面想要起來的時爻腳腕一痛重新跪倒在地面上,她這才注意到右腳腳腕扭傷了。

犬夜叉持鐵碎牙往妖怪被打飛的沖去。周圍的低等妖物趁機圍了上來。

雖然數量不多,但她已經沒有可用的符咒了。

“阿時,快逃!”站在山坡上用破魔之箭應援的戈薇大喊。

勢如破竹的箭矢替她開辟了一條生路,但很遺憾,她跑不了。将後背交給敵人,才是真正的死路。

“今天出門真的該算一卦的……”

時爻輕聲。她沾血在地上塗抹符文,一只純白如雪的千紙鶴卻在此時穿過密匝的妖怪落到了她的手背上。

“你是……”

銳利的光亮斬斷了森林中的瘴氣與妖物聚集的昏暗。

“與其戲弄小狐的主人,不如和狐貍一起跳舞吧。”

突然而至的是小狐丸,他看着審神者,低聲警告着妖怪的同時,用太刀将它們的身體一分為二,招式裏沒有一絲多餘的動作,刀鋒明銳。

有破魔之箭威脅,又被小狐丸威懾,所剩無幾的妖怪四散着逃離。

“嘁,沒用的東西。”躲在遠處的英助厭煩出聲。被小狐丸那雙淡漠的紅色眼眸盯住,不知為何心頭畏懼的英助轉身逃走。

“英助,等等——!”戈薇想追,卻又想起了受傷的時爻,不自覺停下了腳步,看向時爻目露猶豫。

“你跟過去吧。主人這邊有我照顧。”小狐丸寬慰,“将那位少年帶回想必也是主人的意志。”

主人?

雖然之前也聽到過這個稱呼,但是戈薇一直不曾問過時爻其中緣由。時爻和她是來自同個時代的人吧——第一次見面時阿時穿着白色的連衣裙,而不是後來的和服。

她所在的時代裏,有“主人”這樣的稱呼嗎?又不是在拍電視劇。但是,他們對待時爻的态度,也的确不像是對待普通人那樣。

真奇怪啊。

戈薇愣了下才想起來要應聲道謝,她說着“阿時就交給你了”迅速往英助消失的方向跑去。再晚就跟不上了。

“等、唔——!”時爻撐着地面想追,腳腕的傷比她預計的還要嚴重,她吃痛踉跄時被小狐丸彎腰扶住了手臂。

“公主抱可以嗎?”他征求意見。

“诶?”

“主人的腳傷需要盡快治療。”小狐丸攙扶着她靠在樹幹下暫時休息,他收回了望向她紅腫腳腕的視線,注視着審神者不徐不疾地道,“在這個狀态下,主人是沒辦法追尋那位少年的。如果有什麽很重要的事,待我将主人送回後,再與三日月閣下他們前來處理就好。”

“我們是您的刀劍,主人多依靠我們也無妨。”

正在時爻沉默着不知如何應對時,遠方地動山搖,震耳欲聾的戰鬥聲響徹雲霄。

“……那麽,小狐丸,”她低頭思忖了許久,最後平靜地注視着屬于自己的付喪神,認真地道,“可以拜托你一件事嗎?”

29、戲精狐之助 ...

小狐丸将渾身都是擦傷的審神者抱回, 自然引起了不小的騷亂。

“主人……!你知道發生了什麽嗎?小狐丸。”加州清光面露詫異, 他微微擡起了眼睑看向應該知道狀況的小狐丸。

“我去叫醫生來。”燭臺切光忠立即往外走去。

“不, 我沒……”

不等時爻示意自己沒事。與他們一同返回的戈薇就壓着犬夜叉的腦袋道歉了:“對不起!”

加州清光:?

“那個,我們去找英助,被妖怪襲擊了……”戈薇有點不知道該怎麽說明當時的情況,神色為難。

時爻主動解圍:“沒事啦, 你們也救了我呀。”

嗯,就當是這麽一回事好了。

“但是阿時的傷……”

“主君既然都這麽說了,日暮殿也不用這麽焦急。”鶴丸國永接過話頭, “小狐丸先送主君回房間吧。處理傷口要緊。”

在尋找四魂之玉碎片的旅行中免不了碰上強力的妖怪, 自己和同伴受傷都是時有發生的事情,所以日暮戈薇從自己的時代帶來了能處理簡單傷口的應急藥品和繃帶。

時爻包紮的時候說不希望醫生以外的人在場, 因為不好意思。所以戈薇将醫藥包轉交給了被燭臺切請來的醫生。

房門緊閉。

“日暮小姐從他們那裏帶來的工具還真是便利呢。”

醫生——在這個時代應該被稱作藥師的男人由衷地贊嘆。他說着“冒犯了”要将搗碎的草藥敷在少女紅腫的腳腕上,卻發現少女的腳傷仍舊很嚴重,周圍卻不見細小的擦傷。

以從山坡上失足滾下造成的扭傷來說, 少女身上的傷口有些奇怪。

“可以開始包紮了嗎?”病人冷不丁地提醒。

“哦哦, 失禮了。”醫生回過神來趕緊道。

他按部就班地給少女敷上草藥并纏上了繃帶。等醫生走後,時爻悄悄舒了口氣。

她摸着疼痛漸緩的腳腕, 抿緊了唇。

“主君休息了嗎?”障子門上映照出了男子颀長的身影。

他敲了敲門框語氣懶散。

“還沒有。請進。”

鶴丸國永拉開了障子門。他注視着審神者,停頓了幾秒才問:“身體已經沒事了嗎?”

“嗯, ”時爻點了點頭,“并不是什麽嚴重的傷口。發生什麽事了嗎?鶴丸君。”

“大概的情況我們已經從小狐丸那裏知道了,你們救下的那個叫英助的孩子剛才醒了過來,日暮殿他們聽聞後過去了, 主君有什麽要交代的事情嗎?”鶴丸國永有條不紊地彙報着。

擔心戈薇的時爻拜托小狐丸幫忙将英助帶回。

小狐丸雖然不是冷眼旁觀之輩,但是在那群妖怪不知什麽時候就會卷土重來的情況下,将自己的主君扔在一旁,不是刀劍該做之事。

然而主人請求了。

即使言辭委婉,審神者的請求無疑就是命令。再加上審神者用肯定的語氣和胸有成竹的笑容肯定自己不會有事。小狐丸凝視主人許久,還是點頭同意。

桀骜反抗的英助被時爻強行淨化了附身妖氣後昏迷,被交由英助的母親和祖母照料,剛才英助母親托人傳達了喜訊。

“醒來就好。”審神者由衷地慶幸和輕聲。

聽見了審神者那聲細語的鶴丸國永看着她緘默不語。

“怎麽了?鶴丸君。”她目露疑惑。

“不,主君沒事就好。”鶴丸國永反應過來微笑道,“如果沒有別的吩咐,那我就先離開了。”

“鶴丸君……”

“嗯?”

“你難道在擔心我?”

時爻忽然問。

“……”

鶴丸國永明顯地怔了一下。

他若無其事地道:“主君的話還真是吓到我了。您是我們的主君,那麽擔心你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難道……我做了什麽讓主君誤會的舉動?”

“如果是這樣,不知主君能否接受我認真的道歉?”

說是誤會不如說他的确做了不少挺可疑的事情吧?比如将她帶往情緒不穩定的一期一振那裏,還有想将她扔半山腰上。

但她也用魅妖留給她的妖氣制造混亂給予了回擊。雖然他将她扔了,但最後還是主動來找了她,那她就吃點虧抵了。

畢竟她很大度。

所以——

“可以呀。”時爻點點頭,她彎起唇聲音輕快,“那鶴丸君好好地道一次歉怎樣?”

鶴丸國永微愣。

審神者是在……開玩笑?

他一時分不清少女的真實想法,沉默了一會兒才說:“嗯,抱歉。”

白發金眸的男子音色清越如水,神情平靜,雖然有着認真的架子,語氣也和平時明快慵懶的調子不同。

但少女稍稍歪着頭鑒定了半晌還是說:“嗯……稍稍差點誠意呢。”

鶴丸國永面露無奈。

“嘛,這次就放過你好啦。”審神者語調一轉重新變得穩重了起來,她仰頭看着付喪神溫柔地道,“我已經沒事了,讓大家擔心了,對不起。”

“主君不用說到這個份兒上也可以……”

因為審神者使用了大量靈力不免疲憊,鶴丸國永囑咐她好好休息便離開了。

退出審神者的房間後,他回想起主君剛才的問話,眸光微動。

擔心……嗎?

他剛才那聲道歉裏,究竟有幾分真情幾分假意,連他自己也不能确定。

只是——

時至今日回想起他曾竭力保護過的一位審神者,他都忍不住心生厭惡。

那位用甜蜜的語氣說着“大家都是很溫柔的人”的少女,也是毫不留情将本丸摧毀的存在。

正因為溫柔,才會被傷害。

反過來說,要想不被傷害,最好的方法就是,對任何事都不去在意。

“但是,人生就這樣過去也太無趣了……”他稍稍彎唇,低不可聞地道。

>>>

時爻第二天早上起來的時候,狐之助已經回來了。

它聽說了審神者受傷的事情撲倒她懷裏嘤嘤了半天,時爻揉着它毛茸茸的腦袋問了句:“小狐貍,你知道我傷口愈合得比尋常人快吧?”

知道審神者來歷·戲很多·狐之助立即不動了。

它後來又問了狐之助宗三左文字的事情該怎麽處理,将還是太刀的宗三帶回本丸也算是改變歷史吧。

“關于審神者大人不能鍛刀的事情,時之政府已經給出了回信。”

宗三左文字被送回了信長公手裏——加州清光僞裝成今川義元過去的家臣,将太刀宗三左文字作為織田信長的戰利品上繳。

織田信長将刀磨短,并加上了金象嵌。

興高采烈的信長公回過神來想将奉上刀劍的今川義元侍臣納入麾下,那人卻人間蒸發,再無蹤跡,這又是後話了。

“審神者具有喚醒潛藏在刀劍中付喪神的能力。宗三閣下也是因為審神者的靈力才得以蘇醒,然而,這并不是時之政府原本的召喚流程。”

“在這種情況下召喚出的付喪神并沒有與審神者大人結下契約。所以,一旦宗三閣下耗盡了審神者大人給予他的靈力就會重新沉睡——也就是返回到本體中。”

“審神者與刀劍男子的職責是保護歷史,所以……雖然很遺憾,我們也只能暫時放棄将宗三閣下帶回本丸了。”

時爻看着頭頭是道的狐之助,想了下道:“之前在今川館時,小狐貍你就一直催我接觸宗三君吧。那麽呢——你叫我接近他的理由不會就是耗光我的靈力試試看吧?”

如果是這樣……她可是要生氣啦。雖然自己來說這句話有點奇怪,但她生起氣來超可怕。

“等審神者大人回到本丸就知道了。”狐之助得意地晃着尾巴,卻故意賣關子不回答。

--------------------------------------------------------------------------------

作者有話要說: 下章回本丸開啓現世副本。

還有一章一點之前發。

沒有存稿的我努力在趕工了,麽麽噠_(:зゝ∠)_

30、真實 ...

與戈薇一行道別後, 時爻回到了本丸。

春和景明, 本丸外開滿了櫻花, 漫山遍野猶如粉色的汪洋。部屋前的庭院裏同樣開滿春櫻,一邊是尋常的染井吉野,另一邊種滿了豔麗的枝垂櫻。被風吹拂着,落滿庭園, 就連清澈見底的池塘也變成了動人的緋。

剛回到本丸的刀劍男子們都愣住了,也不怪他們這麽詫異——年久失修、上雨旁風得能做鬼片現場的房屋,一個任務的時間就變得光鮮亮麗, 金碧輝煌。

“審神者大人, 您申請的春庭景趣已經到了。”

狐之助一副“快誇我啦”的模樣讓時爻忍不住彎起了唇,她低垂眉眼剛要說話, 卻聽見面前傳來了焦急的追逐聲。

一只白色的小老虎嗷嗚一聲撲到了她懷裏,時爻下意識接過就見狐之助滿臉震驚就像在說“咦我難道要失寵了”。

戲真多。

“你是……”時爻記得自己喂養過這只小老虎,不等她說完, 接踵而至的喧鬧和阻止聲引起了她的注意。

面前站着一名因為急促的奔跑氣喘籲籲的弱氣少年, 他仰起臉有些緊張地望着審神者,帶着哭腔小心翼翼地請求:“主人, 請、請救救一期哥吧!”

時爻:?

“五虎退,藥研。”鶴丸國永喊出了匆忙趕來的兩名少年的名字。

“發生什麽事了嗎?”她詢問。

五虎退聞言一愣, 不安地道:“主人你們走後不久,一期哥突然就倒下了,偶有醒來也意識不清……”

雖然不知道自己幫得上什麽忙,時爻還是點了下頭:“那我跟你們去一趟吧。”

站在不遠處的藥研藤四郎松了口氣——五虎退說要來求審神者的時候, 他們還有些擔心。

但是一期哥現在的狀态,已經不能再拖下去了。所以在五虎退跑出來後,他立即跟了上來,卻沒有馬上阻止五虎退的行動。

如五虎退說的那樣,這位審神者是個溫柔的人就好了啊。

他大概也是抱了這樣的一線希望吧。

“請往這邊來,大将。”藥研藤四郎于前方領路。

剛回本丸的付喪神們互相對視,基本都猜到是怎麽一回事了。三日月宗近低聲:“一期……嗎?那我也不能再置身事外了啊。”

在一期一振的房間裏,時爻見到了不少沒見過面的刀。但是現在也不是打招呼的時候。

藍發的青年緊閉雙眸,側躺在榻榻米上,一只手緊抓着肩頭衣料,皺着眉神情痛苦。他的臉色蒼白得幾乎不見血色,她能感覺到彼岸妖怪喜歡的陰郁氣氛。

“是受傷了嗎?”她正坐在一期一振面前。

屋裏幾人面面相觑,坐在床頭有着橙色長發的少年點了點頭,他伸手要去拉開一期一振緊抓着衣料的手,被一期一振觸電似地猛然扣緊了手腕。

“嗚,痛,一期哥。”亂藤四郎出聲。

一期一振勉力擡起了眼睑,他渙散的目光落在了少年的臉上,認出眼前的人是自己的弟弟,一期一振松開手低聲“抱歉”疲乏地合上了眼睛。

坐得很近的時爻能清晰看見亂藤四郎的手腕被握住的地方泛紅,足見一期一振用了多大的力道。

亂藤四郎怔了一下神情黯然,他讓一期一振平躺好,解開了兄長的襯衫衣領。

時爻愣住。

出現在一期一振的是大片病變妖化的暗紫色肌膚。具有傳染性,病變的部位遲早會布滿全身。這種病變伴随着劇烈的痛苦,不如說,病變到這個程度了還能勉力保持清醒已經很厲害了。

“恙……”

“主人原來知道嗎?”加州清光聽見了審神者低不可聞的呢喃,不由得問。

“嗯。”時爻點了點頭。

恙,這是妖魔所帶來的一種不淨之物——類似接觸型傳染病的存在。

夾縫之居民被感染的話就會像這樣,身體的某一部分眼色加深妖化,甚至出現妖怪的眼球,病變部位也會熱痛難耐。

但是,說起恙出現的原因……

“本丸已經恢複原狀了,你們去庭院的池塘裏打點水來吧,用帶着靈力的清水擦拭病變的地方能緩解他的痛苦。”

原本是要用神社裏的淨水的,不過,本丸建造在靈脈上,池水的效果和淨水差不多。

“我回現世一趟。”時爻起身。

她見其他人臉上都陰雲密布,憂心忡忡,時爻擡起手揉了揉五虎退的軟發,溫柔地安撫着:“本丸的時間和現世不一致,可能你們去打水的時間我就回來了。”

“別擔心,我會想辦法的。”

>>>

時爻回房間準備了一下,她換好衣服出來時,遇見了等候在外的三日月。

回現世的裝置在鍛造所附近,三日月宗近送行。

“主君有救助一期的方法嗎?”路上他神情平靜地詢問。

“普通的恙用淨水就能處理,但是這種程度的我也……”時爻猶豫,“但是,我知道一個人對‘恙’很了解,所以想要求助他試試。”

三日月宗近微怔輕笑出聲。

“怎麽了?我難道說了什麽很奇怪的話?”審神者不解。

“不,我原本以為主君會信誓旦旦,沒想到您意外的坦誠。但是,這樣也不壞。”三日月宗近認可地點了下頭道,“過于期待最後失望反而會陷入絕境,主君的态度讓我稍稍放心了。望您布帆無恙。”

他送她至門口。時爻跨入門檻後回過了頭。

“三日月君。”

“嗯?”

“……本丸的大家就拜托你了。”

三日月宗近眸光微閃。

審神者鎮定地看着他,像是已經察覺了什麽的樣子,認真地叮囑:“我會想辦法的,所以……包括你在內,都不要亂來呀。”

“……哈哈哈照顧大家麽?也好也好。”從驚訝中回過神來的三日月宗近點點頭道,“雖然不擅長照料人,但是主君都這麽努力了,我也會加油試試看的。”

“那麽,請保重。”

走廊外春櫻如荼,些許花瓣被清風吹動着飄落在了付喪神藍色的狩衣上,他聲音溫柔,目光平靜。或許是她的錯覺也有可能,但是,這麽說着的三日月宗近,讓她有種終于接近其真實的恍惚。

而不再是看似溫柔,實則拒人千裏,如霧裏看花、水中望月的虛幻。

“行ってきます。”

--------------------------------------------------------------------------------

作者有話要說: 注解:

行ってきます:我去去就回,出門前必備臺詞_(:зゝ∠)_

恙:出自《野良神》,也有譯作“安無”的,可以看成是妖怪和神明等彼岸居民才會得的傳染病(喂),有私設,後文解釋W

……入V三章勉強湊出來了,看到這裏的小天使們,給大家都比個心~?,麽麽噠。

31、互飙演技 ...

驟雨初歇, 天空放晴。

剛回現世就遇上這樣一場大雨, 時爻收攏了臨時買來遮雨的透明傘, 低頭嘆氣。

圓潤透明的水滴順着塑料傘面在地上彙成了不大的水窪。她擡手按下了門鈴號。

伴随着叮咚一聲,公寓底樓的玻璃門自動開啓。門鈴電話裏傳來了男人雀躍不已的清越音色:“夏目,你已經到了嗎?”

打算進入落地門的少女啞然一笑。她說名取今天怎麽這麽快就接起了對講——因為他沒有接電話,她還以為他又拔了電話線在屋裏休息。

“我是時爻, ”她禮貌地解釋道,“打擾了,周一君。”

>>>

防盜門在眼前緩慢打開, 視線豁然開朗。

出現在面前的是閃亮如電影明星的英俊青年。實際上, 名取周一也的确是人氣演員,時爻在來的路上看見了不少映照着這張臉的LED寫真和電影海報——最近正好有他主演的電影上映。

一只寄宿在皮膚裏黑色壁虎從他臉上爬過, 進入了衣領裏。

他驚訝地看着就算有傘也被淋成了落湯雞的少女,将未說出口的寒暄咽回,趕緊從門口讓開催促:“時桑先去換件衣服吧, 不要感冒了。”

“謝謝, 又給你添麻煩了。周一君。”

時爻稍稍欠身,才進入了公寓。

她在搬入本丸前就是借住在這裏, 所以公寓裏還留有她的房間和行李。時爻換上了幹淨的衣服後,又用吹風機将潤濕的長發吹幹。

吹風機喧鬧的聲音将客廳裏再度響起的門鈴聲遮蓋了過去。因此時爻打開門望見一只站立行走還拿小短爪指着門說話的招財貓時, 差點摸出口袋裏的落雷符。

“貓咪老——”

匆忙趕來的少年看着房間門口亭亭玉立的少女,聲音戛然而止。

塔子阿姨讓他給朋友送點新鮮的果醬來,沒想到貓咪老師一來名取先生的公寓就到處亂跑。他剛想攔住貓咪老師,緊閉的房間門就打開了。

重要的是——它、說、話、了。

明明是一只貓咪卻說話了!

“喵——”斑心虛地亡羊補牢。

能、能糊弄過去嗎?不, 等等,萬一剛才她沒聽見呢?

夏目貴志胡思亂想着。

“你們怎麽都堵在這裏?”去廚房倒水的名取周一回到客廳後發現人都不在,于是找到了這裏。他疑惑地看着面前的場景,目光落在了那只僞裝成招財貓的大妖怪身上。

——你又幹了什麽?

“這位就是周一君剛才提到的夏目君嗎?”時爻主動解圍,她彎腰将招財貓抱起來,遞給了淺茶色頭發的溫和少年,“給,你的貓。”

太好了,看樣子沒聽見。

夏目貴志舒了口氣才想起來接過貓咪老師:“是,我是夏目。謝謝。抱歉,貓咪老師給你添麻煩了。”

“沒有的事。只是,我剛才以為它是周一君的寵物有被吓一跳。”時爻解釋了自己剛才怔愣的原因,她偏頭看向了名取周一,微笑道,“畢竟,周一君之前都沒養過嘛。”

“工作太忙呢,沒時間照料。”名取周一笑着說,“夏目已經和時桑見面了,還需要我互相介紹嗎?”

……

名取周一與夏目貴志有點私事要商談,跟時爻說明了情況後她主動回了房間。

終于可以說話的斑老成地吐槽:“名取小子你還能找到女朋友啊,那個丫頭真是沒眼光,也不怕看見你臉上亂爬的蟲子掃興。”

他一怔道:“時桑并不是我的女朋友,雖然是遠方的親戚,但是家族成員大多失去了看見妖怪的能力,當然,對痣的事情也不了解。”

斑微微眯了下眼。

“我的事情暫且不提,”名取周一終止了這個話題,他看着夏目貴志,突兀地問,“夏目,你最近有沒有遇到什麽奇怪的事情。”

“哼,注意到了啊。”斑哼哼,“來的路上,我稍不注意,他就被那種小妖怪纏上了。夏目!你太不讓人省心了!”

夏目貴志在來的時候,遇見了一位站在雨中面露悲色的女子,周圍行人匆匆,視若無睹。貓咪老師跑去買饅頭了還沒回來。

他從旁邊的便利店裏買了把傘送給那名女子,她微微張口,剛想說話,叼着饅頭返回的貓咪老師用妖力逼走了她。

豔麗的傘面旋轉着落在了地面上。

然而,詛咒還是生效了。

那是雨女,會纏上雨天幫助了她的年輕男子。此後,該男子就會一直生活在潮濕的環境中,普通人難以抵擋這麽重的濕氣,不久就會死去。

“我剛才聯系了一位擅長解除詛咒的除妖師,明天夏目可以和我一起去拜訪他嗎?”

從斑那裏了解到詳細情況的名取周一立即着手處理,他與有所往來的除妖師聯系後,對夏目解釋:“不過今天已經太晚了,現在回去可能會趕不上電車。而且,夏目擔心藤原夫婦吧?不然今天在這裏休息一晚,我會設下防禦的結界。房間也有空餘的。”

夏目貴志自幼失去雙親,藤原夫婦是他的收養人。擁有能看見妖怪力量的夏目不想給作為普通人的藤原夫婦帶來麻煩。

他滿懷謝意地答應了名取先生的提案。

>>>

名取周一的公寓對他來說只是工作後用來休息的地方。所以除了基本家具外空無一物。

存放在冰箱裏的食材剛好也用完了,他提議晚餐就在外面吃。

“我倒是無所謂啦,但是周一君是明星吧。你主演的電影也剛好上映,沒關系嗎?”聽到青年建議的時爻反問。

“沒關系,我做了僞裝。”名取周一擡了擡帽檐——一副平光眼鏡、一頂帽子,再加上一看就很可疑的口罩。

姑且也算是僞裝吧。

既然周一君不介意,時爻也沒有意見。

幾人在附近的餐館裏就餐,進入了包廂後,他取下了臉上的口罩,松了口氣,露出了燦爛的笑容:“呀,真是讓人緊張啊,門口就是我電影的宣傳片,差點被認出來了呢。對不起,我太耀眼了。”

貓咪老師:實力冷漠.jpg。一如既往地放出一種奇妙的氣場啊。

時爻:诶要不要配合下呢?還是裝沒聽見?

“我們先點餐吧,名取先生。”夏目貴志趕緊道。

一份菜單被遞到了他的面前。

“謝謝……”夏目貴志接過菜單卻發現菜單的邊角布滿水漬。滴滴答答的聲音從旁邊傳來,冰涼的水珠順着服務員蒼白纖弱的雙手滴落在了桌面上。

他順着那雙滴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