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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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能看見妖怪的事情,希望柊能為我保密。”她俏皮地笑道,不等柊回答,轉而問,“是周一君讓你來的嗎?”
柊遲疑了一下解釋:“名取平時設置在公寓外面的結界不知道被什麽妖怪破壞了。最近街上出現了很多妖怪,他讓我跟上來看看。”
狐之助:……它才不是妖怪啦!
“柊,名取派出的式神只有你一位嗎?”
三日月宗近微作沉吟後插入了話題,在柊疑惑地點了下頭後,付喪神将手放置在了刀柄上,他看着被夜色吞沒的巷道深處,漫不經意地道:“看來,今晚會變得吵鬧起來呢。”
柊反應過來手伸向了背後的長刀。
夜深人靜的四周,數十只妖魔的眼睛陸續睜開。怨恨、痛苦、悲傷——那是由人類的負面情緒産生的彼岸怪物,會在本能的驅使下吞噬夾縫居民。
式神、神器、甚至于神明,在它們眼中都是冒着香氣的珍馐美馔。
“嗚,審、審神者大人!”擋在時爻面前的小狐貍發出了幼獸似的低吼。
“那麽,該怎麽做?主君。”三日月宗近偏轉視線看向了左前方的審神者,輕描淡寫地問詢。
時爻蹲下身将狐之助抱起。面前一望無際的黑暗中,潛伏蟄居的怪物們窸窸窣窣、交頭接耳。
“好香。”
“好餓。”
“好餓好餓好餓——”
她果斷:“我們逃吧。染上‘恙’就麻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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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34、35章重寫。
最近忙着新工作,再加上趕榜,回過頭發現這兩章寫得太崩了,很多劇情沒寫上去就被我一筆帶過了,于是重寫,看過的請再看一遍吧麽麽噠_(:зゝ∠)_
35、9.16修 ...
利落的銀光于黑暗中乍明, 三日月宗近将追至眼前的妖怪輕而易舉地斬斷, 他接觸到妖怪之血的白皙手背上覆上了黑霧似的“恙”。
“這就是最後一只了嗎?”柊接到的命令是保護時爻, 她緊握刀柄擋在了少女面前,回頭時看到了男人被暗紫色浸染的手腕,遲疑道,“你的手……”
“沒關系沒關系。這種程度用淨水沖洗就好了, ”三日月宗近不以為意,“附近有神社嗎?”
“這麽一說……”時爻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于是說, “柊, 你先回去吧。告訴周一君我去朋友家裏了就行啦。”
“诶?等……”
“我能看見妖怪的事情還拜托你保密了!”
不顧柊的阻止, 少女雙手合十,紅褐色的眼眸亮如繁星。
“……”
柊嘆了口氣,點點頭。
>>>
“阿時時~好久不見!”
伴随着親昵軟糯的招呼聲,留着粉色梨花卷的少女跳下臺階後熱情地抱住了時爻。
少女的名字是“惠比壽小福”, 目前經營着一間神社——準确來說, 她就是這間神社中被供奉着的神明。
雖說是神明,又有與“財神惠比壽”相近的名字,這位卻絕不是什麽受歡迎的神明, 而是“貧窮神”, 和她扯上關系的人都會與厄運連連,甚至家毀人亡。
因為總是被人讨厭,所以她冒用了財神/的名字,欺騙無知的信徒前來參拜。
他們現在所在的地方, 就是惠比壽小福的神社。
“夜鬥醬說今天下午看見你了。真是的,不能只找夜鬥醬玩,都不來我家呀!”小福鼓起腮幫子氣呼呼地道。
在小福纏着時爻抱怨的時候,小福的神器大黑注意到了身上染上恙的三日月宗近。
作為東道主的大黑主動招呼後将淨水借給了他們,他微微倚靠着朱紅色的神柱,語氣随意地問着:“你們是時醬的朋友嗎?”
“不,我是審神者大人的助手狐之助。”一邊的狐貍式神開口否認。
道謝後用淨水洗淨了恙的三日月宗近聞言擡起了眼睑,他看着不遠處言笑晏晏的審神者,彎了彎唇說:“不過主君與刀的關系罷了。”
“審神者……!”大黑愣了一下。
審神者,即“審判神,聆聽其神谕的人、辨別其的真僞的人”。
“原來如此,我還是第一次聽說時醬的真實身份。”大黑緊跟着看向時爻,他回想起付喪神剛才的回答,替她解釋,“不過,時醬大概沒有将你看做單純的武器。神明也好,神器也罷,我認識時醬的時間也不短了所以知道,她就是那種,對所有人一視同仁的性格啊。”
對于大黑的辯解,三日月宗近既沒有表現出認可,也沒有立即否定。
“主君成為審神者也只是前不久的事,之前的事我并不清楚。”他漫不經意地道,“即使作為主君友人的你們,也不知曉她的正體嗎?”
狐之助意識到了三日月宗近的打探,它全神貫注地傾聽着兩人的談話,做好了随時打斷對話的準備。
并不知道時爻與付喪神間微妙關系的大黑不疑有他,他摸着下巴回想了一陣說:“這件事我和女神大人也不是很清楚,時醬是夜鬥介紹來的。她以前基本在做除妖師的工作,退治妖怪和在神社裏販賣護身符之類的。突然失去聯系也是常有的事。”
想起面前的付喪神是時醬的“武器”,作為神器,與他站在同一立場上的大黑頓了下又繼續:“……确實時醬一身謎團,她幾乎不會說自己的事情。我家的女神大人又是那種馬虎的性格。但是,時醬會是一位不錯的主人吧。”
畢竟,她是那種溫柔的性格啊。
“你們——過來一下!”這時惠比壽小福沖他們招了招手道,“時醬有重要的事情要說!”
時爻要說的事情,與一期一振被染上的“恙”有關。
幾人一狐進入了燈光明亮的神社裏,房間的書櫃上面擺放着七福神的瓷器娃娃。
恙,即能夠在神和神器之間互相傳染的一種疾病。
神器犯錯,或是被妖怪所傷,都會使神明染上恙。治療恙的方法是用神社的淨水清洗——原本應該是這樣的。
神社裏蘊含靈力的淨水與本丸河塘裏的清水本質相同。
然而一期一振身上的“恙”即使賦予清水也無法徹底治愈。就算暫時消除了他身上的恙,很快也會毫無根由地被重新染上。
所以時爻才會回到現世尋找治療一期的方法。
“重新染上?”大黑思忖了一會兒說,“從源頭解決呢?找出刺傷你那位朋友的神器,對他進行‘拔禊’。”
“據我所知,一期并沒有收養神器。原本就是刀劍的我們,并不倚靠神器戰鬥。”三日月宗近否定了他的說法,“不過,從源頭解決……嗯,我也同意大黑的看法。”
全程茫然的惠比壽小福疑惑地歪了歪頭。
被付喪神清冷目光盯上了的狐之助一頭霧水。
“怎麽了?”時爻看了看狐之助,又看向了三日月宗近問,“三日月君難道知道些什麽嗎?”
“不,只是,”三日月宗近微笑着,不緊不慢,“我突然想起來,一期是被那位審神者鍛造出的刀。”
那位審神者……?
“——摧毀了本丸數十把刀劍,現在卻還在時之政府保護下的那位大人物。”
他目露輕諷,語氣冰涼如細雪。
滿室寂靜。
“真是的!不要突然說這麽可怕的話啊!”最先回過神來的小福雙手壓在桌面上盯着三日月宗近,輕快的語氣稍稍緩和了氛圍。
“哈哈哈抱歉抱歉,稍不注意……”三日月宗近态度很好地應和着,配合着小福岔開了話題。
看了三日月宗近半晌的大黑起身說:“廚房裏的團子蒸好了,我去拿。”
時爻留意到三日月話音落下後,狐之助就一直不言不語。它低垂着腦袋看着榻榻米上的紋路,看不出在想些什麽。
就在氣氛重新變得融洽時,神社外傳來了急促的奔跑聲。随着“嘩啦”一聲,半閉的障子門被拉開,出現在門口的是一名有着黑棕色長發的少女。
“日和?”小福困惑地看着她。
一歧日和氣喘籲籲地看着室內衆人,她有些驚訝的目光從時爻等人身上一掃而過,而後一歧日和禮貌地欠了欠身,她張了好幾次口,直到氣息稍緩,才問出了聲音:“小福,雪音有到你這裏來嗎?”
“他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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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9.16修完。
36、雪音 ...
雪音——時爻記得這是夜鬥新收神器的名字。
突然拜訪惠比壽小福的少女名字是一歧日和。她因為奔跑過度, 導致缺氧, 臉色蒼白, 呼吸略顯急促,被風撥亂的發絲稍顯淩亂地貼在少女柔軟的臉頰上。
從她認識夜鬥、雪音上判斷,少女擁有着能看見靈體的“陰陽眼”。
“夜鬥醬和小雪中午的時候來過。”小福回答。
打算去廚房的大黑也停下了腳步問:“發生什麽事了嗎?日和醬。”
“其實……”
雪音與夜鬥發生了争執。
雖然是争執,但要說是雪音單方面的發怒也不為過。因為夜鬥從始至終都态度冷淡, 但也正是這種過分理智的冰冷,刺激了本就對他不滿的雪音。
事情以雪音摔門而出告終。
追出來卻已不見雪音蹤影的一歧日和所能做的也只有到雪音可能去的地方尋找而已。
“也不在小福這裏, 雪音究竟到哪裏去了呢……”将事情娓娓道來的一歧日和兀自念叨後擡頭, “我再到其他地方找找看!”
“我也來幫忙吧。”正坐在矮桌前的時爻緩慢起身。
“诶?謝謝。”一歧日和道謝後又投來了迷惑的目光。時爻想了下措辭:“一歧桑剛才說的‘雪音與夜鬥争吵的理由’……和我有關系。”
“明知道夜鬥盡可能避免遇見、毘沙門天, 我還是拜托了夜鬥帶我去見她。那麽, 雪音為此與夜鬥産生沖突,我理應負起責來。”她解釋,彎起了唇,“找人這種程度的事, 我還是能做到的。”
一花一木皆有靈性, 見證着森羅萬象、日月乾坤。
時爻能通過術式依照殘留在風中的氣息尋蹤覓跡,在戰國時,她也用這個術式找到了被奈落妖氣附身的村童。
她将寫好“術”的白紙折疊成鶴, 被施以靈力的紙鶴仿若有了生命似的, 于少女手心展翅高飛,繞着她來回翩跹。
自認助理的小狐貍也跟了上來。
三日月宗近也緊跟着起身。
“那我去學校看看!”一歧日和想起來了雪音還有可能去的地方,急匆匆地奔了出去。
時爻的術雖然能依據過去的氣息追蹤,但殘留在空氣中的氣息随着時間的推移會越變越薄, 再加城鎮上各種氣味交織混雜,她沒有一定能找到雪音的把握。
千紙鶴于低空中翻飛引領。
這裏遠離商業街,夜晚的街巷空寂,草叢裏傳來了窸窸窣窣的蟬鳴。除此之外萬籁俱寂,皓月高懸。
她想起了剛才三日月帶着冷意的那番言辭。
時爻微微張了張口。
“三日月君。”
“嗯?”
“三日月君……怎樣看待審神者?”她忽然問。
三日月宗近腳步微頓,他偏頭看向了緊跟着停下步伐的主君。她仰起臉看着他,月色下她素淨白皙的臉上浮現出迷惘又認真的神情。然,即使仍有困惑,審神者的目光從始至終卻都是堅毅而溫柔的。
她清楚自己的目标。
“——或者說,在三日月君眼裏,我是一位合格的審神者嗎?”
對于主君的詢問,付喪神眸光輕閃,微不可查地沉默了下來。
在他記憶中伴随着“審神者”這個稱號的總是腥風血雨,獨斷專行的自食其果、持才傲物的作繭自縛、杯弓蛇影的引火燒身……
他看着如今的審神者問:“那麽,主君又如何看待自身呢?”
時爻一怔,不語。
三日月宗近這才輕笑道:“審神者究竟該如何,每個人都有自身的判斷和标準,我不清楚合格的定義,但我有看到主君努力的姿态。嘛,至少在我眼裏,你已經是很勤懇的主君了。”
勤懇,不是承認啊。
“這可算不上誇獎呀,三日月君……”她嘀咕。尋覓的紙鶴輾轉掠過了牆頭。
>>>
一只潔白如雪的紙鶴輕盈地落在了抱着膝蓋将頭埋在臂彎的少年頭頂。
漸漸靠近的腳步聲最後停留在了面前。少年有所覺察地擡起了頭,慢慢出現在視野中的是纖細筆直的小腿、白色的衣裙。
在他看見那人容貌前,已經聽見了少女的聲音,溫柔又清越,如潺潺流水拂去了夏日的燥熱與蟬聲帶來的煩悶。
“找到你了,雪音。”
最後映入了少年眼簾的是少女漂亮清麗的臉。
“你是……!”雪音下意識地往後退,倉促間沒來得及起身,少年踉跄了一下手撐在了地面上。
也不怪雪音被吓了一跳,畢竟面前的可是和那個毘沙門天認識的女人。
“你怎麽會在這裏!?”
“一歧桑很擔心你。”時爻知道在這個時候提起夜鬥肯定會火上澆油,她避開了夜鬥的問題,将手伸向了他,語氣溫和地道,“跟我回去吧。”
“日和……”果然,提起日和,剛才還劍拔弩張如同刺猬的少年态度轉瞬間軟化了下來,他低着頭,沒有伸手,而是說,“我不想回去,那裏也不是我的家,別管我!”
“你對審神者大人也太失禮了!”狐之助語氣不悅。
“小狐貍。”時爻制止了狐之助繼續說下去——她并不會在意這種無關痛癢的小事,在她眼中,雪音只是個年紀不大的孩子而已。
既然是孩子,她也沒必要争長論短。本身時爻也不是會計較的性格,她行走世間的時間太過漫長,長到絕大多數事物在她看來都是滄海一粟,無足輕重。
“那……你想到哪裏去?”她若無其事地收回手後,看着雪音耐心地問道。
“哈?和你沒關系吧。”雪音不快地別開了視線。
“這麽一說,确實是這樣呢。”時爻認可地點了點頭,煞有其事地道,“你是夜鬥的神器,我們既不是朋友也沒有什麽必要的聯系,我沒有擔心你的立場,所以晚上有大灰狼來把你叼走了我也管不着哦。”
“你把我當小孩子嗎!”
“诶呀,你難道不是嗎?”
少女從容地反問了一句,在雪音瞪向她後,少女撲哧一笑才道:“雖然夜晚沒有大灰狼,但是來自彼岸的妖可是非常多的哦。你不想見夜鬥我也不強求——反正他那個人越來越沒有神明的樣子了,被神器嫌棄也不奇怪啦。但至少不要讓一歧桑擔心,好嗎?”
雪音露出了動搖的神色,他握緊了拳頭又松開,聲音壓抑:“……你,認識夜鬥很久了嗎?”
“唔,大概……”她含糊應道。
——大概什麽啊大概,這種事還需要思考嗎!?
雪音死死地抿緊了唇,他竭力想維持冷靜,還是沒忍住質問:“你和毘沙門天也很熟悉吧!既然如此又為什麽和夜鬥混在一起?他不是斬了毘沙門天的神器嗎!?那個野良又是怎麽一回事?”
“在他眼裏,神器究竟是什麽啊!”
對于夜鬥神器連珠帶炮的诘責,被問懵的不止時爻一個,狐之助也是愣在當場。三日月宗近看向了一臉驚訝的主君,未語。
“雪音已經見到緋了嗎?”她回過神後,冷靜地詢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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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時爻:我才剛和三日月君關系緩和,雪音你不打招呼就揭黑歷史讓我很難辦QAQ
34、35章9.16重寫,以前看過的再看一遍吧麽麽噠,不然接不上2333
PS:野良神剛開始時應該是秋季或者冬季,這裏把時間軸移到夏季來了_(:зゝ∠)_
37、“你聽我解釋” ...
神器, 被神明賜名, 信奉神明、遵從神明, 決不可背叛神明之亡魂。
然,即使神器,在她面前的也不過是一名夭亡少年。
突然成為神器,沒有過去, 不知未來。
在心性不穩,尚且迷惘時, 又得知為他賜名的是過去曾斬殺過神器的神明。
“緋……”
“……”
時爻凝視着茫然呢喃的雪音語塞, 許久才無奈地嘀咕:“夜鬥一點都沒變呢……”
她的聲音太輕, 即使就在她身旁的三日月宗近也只能聽見含糊不清的尾音, 更不用說心浮氣躁毫無耐心的雪音。
“緋應該就是你說的那個野良吧。穿白色和服,戴着天冠的女孩子。”她指了指頭頂,見到雪音錯愕又晦澀的表情,她就知道自己猜對了。
時爻稍微沉默後才繼續:“野良是同時侍奉多位神明的神器。對她來說, 夜鬥不是唯一的主人, 接下其他人的命令挑撥離間也不無可能性,你還是不要太相信她比較好。”
“但是斬殺神器的事情是真的吧!?”雪音根本聽不進去時爻的建議。
他只相信自己看見的,親耳聽到的。“想砍就砍了”——在他質問夜鬥為什麽要斬斷毘沙門天的神器時, 為他賜名的神明面無表情地道。
“目中所見、耳中所聞, 不一定為實。”她上前,在雪音面前蹲下身,平靜地注視着少年帶着驚惶的山楂色眼眸,聲音溫和如春風入懷, “想要看清一個人,不是那麽簡單的事。和夜鬥相處了這麽久,你的心裏難道就沒有一點疑義嗎?”
雪音眸中流露出一絲動搖,搖曳着如同夏夜螢火。
她微笑着緩緩地道:“如果有的話,就好好地注視對方啊……好好地看清楚,對方是一個怎樣的人。”
“……你知道當年發生了什麽吧?”雪音頓了下,直白地問,“既然這樣,為什麽不能直接告訴我?”
“夜鬥他……”
時爻欲言又止。一道寂夜裏聽起來格外冷漠的音色響起,打斷了她的話音:“斬殺神器的事情是事實。我不否認,我确實地殺了他們。”
雪音霍然擡頭,不知何時出現的夜鬥俯視着他,不鹹不淡地道:“神明所做的一切都是正确的。與你的意志無關,雪音。”
一聲聲言辭,振聾發聩,卻又毫無情緒變化。
“是啊,畢竟你是神明大人嘛。”握緊了雙拳的雪音嗤笑出聲,他猛然別開視線,起身跑了。
“唔……!”被恙刺痛的夜鬥悶哼一聲捂住了後頸,彎下身去半跪在地上,不發一語。
“雪音!”與夜鬥一起出現的一歧日和沖出去兩步後擔憂回頭,在時爻說出“這裏交給我吧”之後,一歧日和匆忙道謝,追了上去。
……
…………
“自作自受。”
“喂,這是作為信徒該說的話嗎?”夜鬥擡了擡眸。
時爻注意到他後頸染上了大面積的恙和略顯吃力痛苦的神情,把多餘的話咽回,轉而道:“還能站起來嗎?夜鬥。我送你去小福那裏用淨水除恙吧。雪音那邊我已經讓紙鶴跟上去了,不會追丢的。”
雪音似乎還在刺痛他。夜鬥因為疼痛咬牙眨了下眼,搖晃着站起了身,若無其事地道:“走吧。對了,你現在住在小福那裏?”
“打算借住一晚。”時爻回答,她頓了下才說,“為什麽要對雪音說那樣的話?還是不打算解釋?”
“我不過說出實情罷了,沒有需要解釋的地方。”走在身側的夜鬥偏頭看來,那雙冰藍色的眼眸映襯着月色,如同利刃出鞘,千裏雪飄,冰涼得看不見一絲暖意,“阿時,這件事我自己能處理。”
言下之意,無須假借他手。
更不需要她将斬殺神器的真相告訴雪音。對夜鬥來說,這就是真相。
“……神器頻繁跳槽,居無定所還爛賬一堆的‘神明大人’還真有自信呢。”她不客氣地戳穿,在夜鬥捂着心口表示“阿時你太過分了”時,時爻微微垂下眼睑,雲淡風輕地說,“随便你好了。”
拿腔作調的夜鬥目光重回少女側顏。
他收起姿态,捂着再度刺痛的後頸,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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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淨水祛除恙後,感到困乏的夜鬥也在小福的神社中暫住了下來。大黑對夜鬥口裏嫌棄,小福倒是很開心神社變得熱鬧起來了。
雪音雖然沒有回來,但是一歧日和打了電話回來,說已經找到他了,讓他們不用擔心,會将雪音帶去她家。
小福的神社不大,狐之助與惠比壽小福還有審神者一個房間,大黑一間,三日月與夜鬥在整理出來了的閣樓裏休息。
半夜狐之助醒來時,審神者不在房間裏。
它看了眼蓋着薄被呼呼大睡的小福,蹑手蹑腳地跑了出去。
月明風清,流水潺潺。
草叢裏流螢飛舞,月光透過院中古榕在地面上投下了斑駁。
審神者披着輕薄如蟬羽的外衣,夜風中她衣衫翻飛,發絲缭亂,像是一場融入了夜色中的夢境,轉身間就會消失。
“審神者大人……”
仿若是為了挽留住什麽,狐之助小心翼翼地開了口。
她回頭看來。月色朦胧,螢星曼舞。她眼中透着清醒的光。
“怎麽了?小狐貍。”
然而,甫一開口,那種遙遠和疏離都無聲息地斂去。審神者音色裏有種令人安心的溫柔,讓人想起春暖花開,細雪消融。
“審神者大人睡不着嗎?”狐之助凝望着審神者的神色詢問。
“我一向睡意不多,吵到你啦?”
狐之助搖了搖頭:“審神者大人,一期閣下的事情,您打算怎麽做?”
“明天早上我會去見威娜的神器,他是一位擅長藥理的藥師,就算不能提供與恙有關的信息,也能開些安神的藥物吧。”
還有威娜的身體現在怎樣了,她也很在意。威娜是少數可以擁有大量神器的神明,然而,這并不代表對身體沒有負擔。
雖然她也可以從兆麻那裏得知情況,但還是咨詢負責威娜健康的陸巴來的直接。
狐之助在審神者的手邊坐下,她看着庭院中的風景,有條不紊地回答:“和我知道的一樣,除了淨水外沒有治療‘恙’的其他手段。”
她也做好了無所獲的準備。
“就任前,我在時之政府的資料室裏找到了本丸歷屆審神者對外開放的履歷。雖然裏面包括姓名在內的絕大多數信息都被隐去了,看不出太多重要的訊息,但是,其中一份資料讓我很在意。”
“除了前兩份檔案上寫的‘因公殉職’,其他資料上記錄的都是‘正常離職’,唯獨一份,履歷中明确地記載了‘渎職入獄’。”
“——如三日月君所說,那位就是鍛造出一期君的審神者吧?”
“解鈴還須系鈴人……我打算去一趟時之政府。”她看着狐貍式神道。
狐之助瞠目結舌。
38、芝麻餡湯圓 ...
時之政府總部, 圖書館。
穹頂建築的圖書室內金碧輝煌, 複合式書架井然有序, 人造陽光透過五彩缤紛的天窗灑在書籍間,影影綽綽,像是一副中世紀的油彩畫。
圖書館內大部分書籍都對外開放。休息區布置着柔軟舒适的沙發和美味可口的糕點和奶茶。
戴着面具,穿着統一制服的審神者們來來往往, 絡繹不絕。
男性審神者多狩衣,女性身着巫女服。
這是為了模糊審神者的外貌特征。
對于身負靈力的他們來說, 他們所擁有的一切都能成為“束縛”的手段。
也正因如此, 這是審神者間潛移默化的律令——他們以本丸的編號相稱, 互不探求對方的身份。
“……上次的事情怎樣了?”
西裝革履的工作人員與同僚一起來圖書館借資料, 在文山書海裏浏覽查找的男人打發時間似的詢問。
“亥五的刀劍已經全部回收了。哎——反正辛苦的還不是我們這種小職員。就算資質出衆,也不該讓那種沒事找事的大小姐去禍害新本丸。”
“看開點看開點。自從那件事後,時間溯行軍威勢大漲,現有的本丸根本應付不過來, 上頭已經頒布了兩次擴招令了。”他苦笑着安撫, “資質出衆的審神者,總歸有點特權。回收的刀劍怎樣了。”
“還有兩天就是每個月例行的‘報告會’了,到那時, 會有大批審神者來到總部參加例會。把這次回收的刀和之前的一起處理了吧。”
“有你說得那麽簡單就好了。這些刀基本上都是無法再投入戰場的廢刀, 普通的審神者恐怕也不願意接手。”
“借過。”
一道輕軟女音在身側響起,擋在走道上的男人說着“啊,抱歉”側身。
于眼前一閃而過的是戴着般若面具的少女淺茶色的柔軟長發。他面露驚愕,盯着少女離去的身影, 沉吟不語。
“怎麽了?”同僚看着他詫異的樣子追問。
“她拿的‘辰十’的密卷。”他還沒來得及回答,另一道聲音輕快地接替道。
同事吓了一跳“哇”的一聲回頭,從旁邊書架後走出的審神者撲哧一笑。她有着細軟耀眼的金色長發,戴着面具,跟随在她身後的是作為近侍的大和守安定。
“——就是那本只有與編號對應的審神者才有權限查閱的書。”
金發的審神者豎起右手食指,不緊不慢地補充。
“是你啊。卯七。”同事松了口氣,“別随便吓人啊。這次的報告會要來嗎?”
與剛才的“辰十”一樣,“卯七”——這既是本丸的編號,也是這位審神者的代號。
所謂的“名”,即世間最短的咒。所以,審神者的真名是秘密,也是術。
“當然。”卯七毫無疑問地點頭,她捎上大和守安定離開時,留意到近侍晦澀難懂的神情,她稍稍回了下頭道,“安定,我記得,辰十是你……”
“已經沒關系了。”
大和守安定微笑着制止了主人的言語。
卯七看着付喪神的一如既往的笑容沉默,她收回視線轉開話題:“我們走吧。安定。”
>>>
被詛咒的本丸;
不祥之物;
怨念的集合。
最後是——
【說好的‘依山傍水、環境清幽’的日式宅院呢?差評!】
“調查問卷中讓你填的是 ‘對本丸印象’,而不是‘入住體驗’啊。”
勘解由使廳的次官單手扶住額頭,他看着在歷屆審神者中也別具一格的問卷,頭疼又無奈。
卻又不動聲色地松了口氣。
作為審神者的頂頭上司,做好審神者與付喪神的管理工作也是時之政府職責所在。對于發生過弑主行為,需要嚴加看管的本丸來說,監控與調查必不可少,必要時甚至會采取強制措施。
面前的是編號辰十的本丸新上任的審神者。
桌上是歷屆辰十的問卷表。少女填寫的資料也在裏面,半月前就由狐之助遞交了上來。
“這就是我對本丸的印象呀。有什麽不對嗎?次官大人。”面前少女緩緩取下了般若面具,露出了一張清秀好看的臉。
“嗨嗨,新的景趣應該已經到了。”次官将資料合攏,随手扔在了一邊。
他伸手指向了不遠處的沙發,從辦公椅上起身并道:“本來,按照你的資質,在解除了封印的情況下,接手新的本丸也不成問題,但是就将那座本丸放着不管也不行。”
“多虧有你。辛苦了,辰十。”
次官邀請她在會客廳坐下。他由衷地感嘆道,一向刻板嚴肅的臉上浮現了少見的輕松表情。
“前幾天朋友送來了不少麻薯,要吃嗎?”
“我不太喜歡吃太甜的東西……啊,帶給退好了。”
“你到我這裏是來搜刮東西的嗎?”次官苦笑。
“不,我來找您,是有事想要拜托,次官大人。”她直切話題。
“唔,說說看。”
次官點了下頭,他從櫃裏翻找出了包裝精美的糕點,将盒子打開放在了茶幾上,于少女對面落座,從容不迫。
她看着次官,緩緩地道:“我想見過去的辰十。”
“辰十是歷屆審神者的代號。每一位審神者都是辰十。”次官慢條斯理地回應。
“——身處囹圄的只有一人。”
次官沉默。他注視着少女,沒有否認,良久才問:“我可以問一下,你為什麽想見她嗎?”
“一期君患上了恙……”
“關于這件事,狐之助已經報告過了。我明白,你是因為‘她’是鍛造出一期一振的審神者,所以想見她。”次官打斷了時爻未說完的話,他了如指掌地道,“确實,那位辰十資質平庸,但背景是傳承悠久的陰陽師世家,她又是本家,懂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