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清澈的河水慢慢流動,有泥沙的岸邊被水花濺濕,狗似乎被石頭砸到了,突然發出凄慘的嗚咽聲。

鄉裏面養狗的人不少,鄭楚覺得狗叫聲耳熟,但沒想起在哪聽過。她皺了皺眉,不管是不是周邊人養的狗,這幫孩子這樣做也太過了。

“李齊,李思,給我停手,你們幹什麽?”鄭楚叫住人,“怎麽回事?!老師平時是這麽教你們的嗎?”

她聲音嚴厲,這幫孩子回頭看見學校老師,吓了一跳,幾個不是鄭楚班上的孩子趕緊跑了。

這裏不是見了老師就喊老師好的地方,小學生躲都來不及,即使校長來了也跑。

雖然鄉裏人不管年紀大小,輩分高低,但見了老師都是又敬又怵。鄭楚以前見了,總覺得莫名好笑,現在卻皺緊了眉。

李齊和李思是她班上的學生,哪裏敢跑?只能心裏唾棄一聲朋友沒義氣,然後站在原地,把手背在後面,藏住石頭,叫了聲鄭老師。

“誰教你們欺負小動物的?上課時你們學了什麽?上禮拜才學的課文今天就忘了?”

鄭楚往河裏望了眼,黑色的大狗拖着傷腿爬上河中心的一塊長草的泥地,身上還有血跡,警惕地注視這邊。

她眼睛微微睜大,有種不好的預感。

陸為真的狗?怎麽會在這裏?

李思這時狡辯說:“鄭老師,這只狗不一樣,不算小動物,趕它除黴氣,我們沒有欺負它,都怪它自己出現在這邊。”

她明顯不認為自己錯了,陸為真在鄉裏面不受人喜歡,連他身邊的狗也被牽連了。

而李齊支支吾吾地說:“我也沒有忘,李思說得對。”

狗剛開始追着什麽東西來這邊,鼻子在地上嗅着氣味,它平時很少過來。

這群玩心重膽子大的孩子知道它是陸為真的狗,互相對視一眼,嘻嘻一笑後鬼點子上來,仗着人多不怕狗,悄悄拿着棍子就是蒙頭幾棍打。

狗平時溫馴,防賊就是靠龐大的身軀和惡狠狠的叫聲做個樣子。深林裏保護主人還行,其他時候見人就會搖尾巴,陸為真瞧不上它,都沒怎麽用過它。

它當場被打懵了,下意識就是跑,這群熊孩子看見它跑了,膽子變得更大,邊大笑邊撿起石頭在後面追,接着就跑到了河邊。

鄭楚手扶着膝蓋,半彎下腰,皺眉說:“李思,老師平時很喜歡你,覺得你是個溫柔善良的女孩,李齊,剛才老師還跟你爸媽誇了你,你們就這麽辜負老師的信任?”

兩個孩子臉倏地一紅,倒不是因為自己做的事愧疚了,只是覺得平時很溫柔的鄭老師在批評他們。

李思漲紅臉,她沒覺得自己有錯,但這是她第一次面對鄭楚失望目光。

“老師我們沒有,我們沒有欺負別的小動物,這狗是陸啞巴的,不算。”她要急哭了,又說,“鄭老師別說出去,我怕爸爸媽媽生氣。”

李齊這個小跟班也連忙說道:“鄭老師,我們以後再也不欺負它了,求您別說出去。”

兩個小孩都是幹幹癟癟,鄭楚說不出太重的話。

她知道整個鄉的人對陸為真都不怎麽待見,罵他死啞巴的人多了去。陸為真人夠狠所以沒受欺負,但兩方人見面幾乎連招呼都不打。

主任曾試着調和,不過陸為真沒領情,把人關門外自己睡大覺。

鄭楚并不想了解發生過他們之間什麽,這群孩子或許也只是跟着鄉裏人鬧,什麽都不知道。

她靜靜說道:“下次不能亂欺負別人養的寵物,要是主人過來找你們,你們就知道惹上麻煩了。”

陸為真在鄉裏的事情她聽過,要是被他發現了,照他那性格,這兩孩子到時肯定少不了一頓打,陸為真下手不分年齡大小。

鄭楚擡頭,看見河中心的狗正緊緊盯着他們。這狗長得猛,單看着就讓人害怕,也不知道這些孩子哪來的勇氣,要是被這狗咬一口,恐怕命都沒半條。

她說:“以後不能再做這種事,這次我不說,回去把上禮拜學的課文抄一遍。”

他們連忙點頭。

鄭楚又皺起了眉,這兩孩子根本沒當回事,“下次要是再這樣,我就直接找家長了。”

找家長是小學生最怕的事,李思和李齊也不例外,只能連連點頭說自己下次不敢了。

鄭楚直起身體,皺緊的眉沒有松開,她先讓人回去,兩個孩子如蒙大赦,趕緊走了。

這邊教訓了人,那邊還有個麻煩。

她沒想到這群孩子調皮成這樣,連陸為真的狗都敢欺負,難道是覺得陸為真人緣不好,又是個不會說話的啞巴,所以沒人會告訴他出什麽事了?

這狗在陸為真面前跳得歡,看着兇惡霸氣,也不知道怎麽會被那群小孩子給欺負了。

鄭楚雙眉緊皺,要是被陸為真知道自己的學生欺負他的狗,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麽。

她朝狗招了招手,狗遲疑着在泥地打轉,狗爪印出幾個梅花印,它對鄭楚還有點印象,因為陸為真身邊很少出現陌生人。

鄭楚再次招手,狗最後跳下河,往岸邊游,鄭楚驚訝了會兒。

它身上的水順着雜亂的毛濕噠噠地滴往下落,一上岸就聳身甩水,後肢有傷痕,四處都隐約看得到血跡,很可憐。

能被小學生欺負成這幅慘樣,性子也兇不到哪去。

鄭楚蹲下來,遲疑了會,對狗說:“我帶你回去?”

鄭楚不知道狗聽不聽得懂,除了這個也沒什麽好說。她有些為難,心想陸為真那裏該怎麽說?鄭楚不想平白無故惹麻煩,更不想和別人結仇。還是別告訴陸為真好。

而狗繞着她慢慢轉圈,龐大的身軀有些吓人,項圈上的銅錢搖動。但它不像是要攻擊人,反而緩緩上前嗅着鄭楚的味道,溫順極了。

鄭楚猶豫着,她起身往家走,狗跟在她後面。

這狗平時被陸為真罵蠢狗,不是沒有原因的。別人吃一塹長一智,就它被欺負了還會上前朝人歡快的搖尾巴。

……

李嬸娘剛才跟鄉裏人磕着瓜子聊天,鄭楚的事她沒敢說。別人有問親的,想了解具體的情況,她也只是随便說幾句就岔開話題,她人老實,不敢多管。

她從菜園子裏摘菜回家,才進門一條大黑狗就沖上來,吓得趕緊往後跑。

“嬸娘,別怕,這狗特乖。”鄭楚在後面憋着笑,“快回來,藥還沒上完。”

狗聽見叫喚,跛着已經包好的傷腿跑回院子,趴在鄭楚腳邊,地上有濕毛巾、剪刀、一些紗布,還有些藥,都是上次鄭楚扭傷腳踝剩下的。

她問了鄉裏面的老中醫,說這藥能用,加水稀釋就行。

李嬸娘心驚肉跳問:“這哪來的狗,我怎麽看着像陸啞巴的?楚楚快讓它出去,這怪東西怎麽在我們家裏?”

鄭楚忍不住笑了出來,“李思他們闖的禍,好歹是我學生,總不能由着他們惹事還不管。”

狗剛才跛腿跟着鄭楚回家,不吵不鬧,鄭楚回頭望它,心覺奇怪。她本以為這狗兇猛,跟着她是因為她沒有惡意,但不管怎麽看,都覺得它是溫和過頭。

就連鄰居見了,也多嘴問了她幾句怎麽回事,還有人拿竹竿出來說讓她趕緊跑。鄭楚那時忙搖手說沒出事,看這狗可憐所以帶回家上藥。

陸為真的狗也挺活潑,自來熟,進了院子沒多久就開始玩耍,也不怕自己是被人哄騙拐走。

鄭楚剛開始還擔心,現在樂不可支。

她輕輕給狗上藥,又俯身順手撸了把狗毛,看着狗脖子項圈上的銅錢,嘆聲氣,心想陸為真怎麽就跟孟家沒關系呢?雖然孟家走得久,但帶回去總會有幫襯。

“陸啞巴過來找你怎麽辦?”李嬸娘不敢靠鄭楚太近,“你信不信他怪你?我跟你說那啞巴打女人,被他打上一頓床上得躺半個月……楚楚?楚楚?”

狗的頭上和腿上都纏着不太規整的綁帶,鄭楚是第一次做這種事。它身體上還有一些小傷痕,不像是今天傷的,大概是跟着陸為真跑來跑去,不小心傷着了。

鄭楚突然回神,擡頭啊了一聲,茫然問:“什麽?”

李嬸娘:“……萬一陸啞巴找過來怎麽辦?”

“天還沒黑,他應該不會過來。”鄭楚搖頭說,“我上完藥要就讓它回去,要不然半路出事怎麽辦?”

也不知道陸為真是從哪裏抱回來的狗,渾身毛茸茸,又聽話又好看,和以前院裏面養的一樣,等她回去後,也得找一條養。

李嬸娘連忙說:“那你快點,這狗看着就兇,到時說不定反咬你一口。”

鄭楚無奈點頭,她當然不想慢。這是別人的狗,誰家丢了都着急,她也不能一直留在這裏。

那群孩子下手沒輕重,狗傷得明顯,想要騙過陸為真不容易,鄭楚也沒別的辦法。

“嬸娘,李齊爸媽給了我捆青菜,我放廚房了。”鄭楚把紗布剪斷,收起剪刀,起身把東西放到旁邊的桌子上,然後說:“我送這狗出去。”

“你送它幹什麽?”李嬸娘着急說,“讓它出門,它自己找得到怎麽回去。”

狗朝李嬸娘汪汪叫了兩聲,李嬸娘被吓得不輕,躲着它。狗神情暗淡,又突然就不叫了,繼續趴在地上,咬玩地上剩下的紗布。

鄭楚說:“萬一又被那幫孩子遇見怎麽辦?他們太調皮了。”她突然想起了什麽,頓了頓,又問,“嬸娘,陸為真識字嗎?”

李嬸娘心跳得快,她真不想見這狗,進了廚房說:“這我哪知道?你要寫東西給他?”

鄭楚搖頭:“沒什麽。嬸娘我先出去了……放心我不去他家,我送一半,天黑就趕不及回來了。”

這事情肯定瞞不過去,她本來準備寫封道歉信,但想想應該沒用,陸為真不一定認字。

鄭楚光滑的手腕白淨,沒帶手鏈。手裏拿着幾袋藥包,叫了聲走吧,帶着狗出去。

李嬸娘只好說:“那你快點回來,以後可別帶這狗進家門了。”

鄭楚在門外應李嬸娘一聲,出了門。

她喜歡乖巧的,無論是孩子還是動物或者是別的,都合她心意。

鄭楚在陸家被抓了個正着,但陸為真沒怎麽生氣,她後知後覺,發現他或許根本沒當回事,正主都沒多想,她也不想費心思。

陸為真的狗比他本身招人喜歡,至少鄭楚是很喜歡。大院以前養的狗,也是條黑色的。

狗吐着舌頭,跛着腿追蜻蜓玩。又回來繞着鄭楚轉,不見半分外表的兇狠。

鄭楚沿着路邊走,旁邊種有野草。無緣無故招惹陸為真不是好事,她幫了這只狗,卻也不想陸為真知道是她幫的,畢竟禍還是她學生闖的,萬一以後鬧出事就不好看了。

她只要把狗送出村子,再讓它把藥帶回家就行了,鄭楚不想再去陸為真家。

而狗嗅着地上的氣味,突然擡頭汪汪叫了兩聲。

作者有話要說:  請叫男主小名:戀戀

戀愛腦+自戀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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