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二節課的時候你怎麽突然出教室了?” (30)
三個孩子往別的方向逃跑了吧,我們當時走散了。”鳴沙說,“我是很久之後才知道他們落在了仙族手裏。”
“你最初加入淺月,是為了尋找他們嗎?”方可心問。
“不是,”鳴沙繼續了她的故事。
她扶着夜馳一路逃出去。往彼藍國的方向全是仙族阻攔,他們就往艾魔街的方向跑,路上跑進了一個懸崖邊的廢棄城堡休息。
結果在哪城堡裏,他們遭到了一個身穿光明界服飾的人的偷襲,那人出手就對夜馳打了一掌,卻并不殺人,只在夜馳胸口留下了一個奇怪的封印圖案,然後就離去了。
阿落驚呼,“天啊,那還能活下去了嗎?”
“當然活着!”鳴沙忽然氣憤的說,“那封印只是克制了他使用法術。後來我送他到了艾魔街,西擇法師将他治愈以後送回了彼藍國,彼藍王夏庭将他保護了起來。後來我就隐藏身份來到淺月,想到各處去尋找解除那個封印的方法,因為當時雪橋大師說這封印使用者的重現将會毀滅彼藍族。”
方可心和阿落不自覺的看向了冰琥。
“您……不記得夜馳死去的事情了嗎?”冰琥試探的問。
“要我記得什麽?”鳴沙奇怪的反問,“這又是哪來的傳聞,他并沒有死啊,當時沒有,後來也沒有。”
正在這時,終于蓄滿能量的門發出了咔嗒嗒的響聲。
“可以走了。”鳴沙起身說。
☆、受傷
門外的原野風光在衆人面前打開,逃離淺月基地之路就在眼前。
“哈,想走,沒那麽容易!”敵人的聲音忽然響起。是五個淺月長老和數名新出現的女刺客組成的小隊,月相聖女和精神系法師并不在其中。
五個長老各站一個陣腳,将方可心布下的陣法用更大範圍的火系法術給破了。他們喊道:“屠盡異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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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可心一個封印就将長老們控制在了原地,按理說他們身上都有畢竟厲害的魔法防具,但帶着增幅戒指的方可心也在戰鬥中逐漸獲得了更強大的封印能力,将他們短暫的控制住了,下一招就是具有殺傷力的冰系陣法,将他們徹底擊暈。
女刺客們卻非常靈活地躲避開封印的控制,幾個彈跳便不可思議的欺身上前,方可心被身邊的冰琥用潋滟護住,阿落和鳴沙卻接連受傷,還好反應及時,沒有被對方直接斃命。
鳴沙要用槍打,卻根本瞄不準目标。方可心反手握着镂花小劍,防止對手靠近依然昏睡的冰珀。
“你們先撤,不用等我,彼藍國見。”冰琥對鳴沙說着,回戈刺傷一名女刺客,潋滟揮舞得到的地方仿佛一個巨大的保護圈,對手一時不敢上前。
鳴沙見他應付得來,也怕給他拖後腿,便毫不猶豫的帶阿落、背着冰珀的豹子大斑從門跑了出去。
怕繼續呆着會拉後腿的方可心正要緊随其後,忽然感到一陣耳鳴伴随着劇痛從腦內傳來,她痛苦的跌坐在門邊。
看來精神系法師們雖未趕到,卻已經掌握了他們的位置。
一絲精靈法術的清涼感叫方可心稍稍恢複了神志,她無暇去看周圍的情況,就被偷襲女刺客按倒在地。
對方試圖用細繩索勒斷她的脖子,被她用镂花小劍擋開,割斷了繩索。對方避開鋒芒,換個角度又壓制住她握着武器的手,她握着匕首的手指被扭的生疼,刀刃一晃反而在方可心側臉劃了一道血痕。
又狠一刺,正面擊碎了方可心脖子上的翻譯項圈,也讓她喉頭一涼,似乎有項圈粉碎的碎片刺破了她的皮膚,喉嚨透進一股清涼的苦味。
女刺客忽然感到了方可心猛一下武力值暴漲,她壓制不住,被反手割破了喉嚨。女刺客全身的重量讓方可心被壓得呼吸困難,對方熱乎乎的血湧到她身上,浸透了衣服。方可心試着挪了挪,翻開了女刺客。
剛才的打鬥并沒有很長時間,但方可心感到渾身乏力而且血管中陣陣刺痛,仿佛感覺到巨大的能量在體內,又感到自己在被吞噬般無力,她伸出手臂,看到手上的血管漸漸變成綠色。
她強撐着站起身,去看冰琥的情況。
為了更高的速度,冰琥暫時放棄了潋滟,他的動作非常的快,反手凝結冰刀子割破對手喉嚨,血液變成鮮紅冰晶,他手中的刀又快速并變回水氣消散,整個過程結束他身上毫不沾血,比刺客更像職業殺手。
女刺客們已經全廢,但三個魔族法師已經相繼到來,與冰琥對立施術,冰琥似乎一直用精靈術頑抗着魔族精神控制術的侵襲。
月相聖女也在,不過看上去頗為狼狽,似乎是由于失去了銀色十字架而戰鬥力削減,只是置身魔法師身後并未直接出手。
方可心試着本能的甩出封印術,但她喉嚨受傷後說不出話,只能無聲的施術,法力也被削弱了很多,仿佛身體裏有另一個能量源,讓她成為釋放不出電力的短路電池。而精神系法師的衣着明顯有較高的魔抗,她這一擊根本是螞蟻撼樹。
三個魔法師制造的黑暗壓制下來,眼看着就要将冰琥吞噬。
方可心撿起地上散落的武器,學鳴沙的樣子,對月相聖女他們方向開了槍,毫不奇怪的打偏了,但也将對方的注意力分散了一些。
目光一瞬間的相對,方可心覺得腦子裏過了一道電,全身發麻,接着就連一丁點知覺也沒有了。
不知過了多久,好像一個世紀的等待,方可心環抱着自己雙肩,想喊卻喊不出聲,僵冷的動彈不得,只是依稀還有一些知覺。
也可能只是幾秒鐘,方可心這麽猜想,她再睜開眼時大廳裏空無一人,也聽不到搏鬥的聲音。她環顧一圈,發現門不見了,這屋子也不是她剛才呆的屋子,沒有窄仄的甬道與拱門,反而像是只有空架子空曠的現代圖書館,唯一沒變的只有她身上的血漬。
她往外走,沿着走廊,找到一間女寝盥洗室。熱水的一邊是壞掉的,水龍頭裏流出的水有着徹骨涼意,她伸出雙手,用火系法術讓水變得溫熱,清洗手上和頸部的血漬,冒出暖暖的蒸汽。
方可心往窗外望去,似乎能看到遠處的建築群,很像翻新後寒冷初春早上的艾魔街。那麽逆着推算,她身處的就是艾魔街遠處某個小山坡的某建築物裏。這樣地方尚無人租用,要等待艾魔街第二度翻修時才會顧得上,目前應該是一片廢墟才對啊。但她有一種感覺,這建築物從外面看一定非常漂亮。
圖書館主體樓旁,上左右前都是巨大的玻璃牆和黑色的金屬鋼架,構成了一個陽光通透的一二樓不分層大廳。往外看是通亮的陽光穿過環繞的綠蔭透入,上方是碧藍的天空與動漫場景般高遠的白雲。
方可心聽見風過吹動外面草地的聲音,暗影壓過天際,仿佛忽然入夜,空氣好像是被水波化般清涼沉靜蕩漾開來。
這玻璃建築将內部的一切毫無隐藏的展現于天地之間。方可心躲到建築物中樓梯間的暗地裏,天空已經幽藍得猶如深海。
一片龐大的黑影仿佛一群巨大的號稱海中大熊貓的虎鯨,呼朋引伴的,一點點覆蓋過建築物上空,覆蓋過方可心的藏身之處。只偶爾有天際透過的光束,仿佛仰望破碎的冰川的,讓這海底不至壓迫到窒息。
方可心之前在艾魔街見過飛在天上的魚,聽聞過所謂鯨膏、鯨皮制作的飛行器,卻第一次見到這樣的龐然大物從天空中略過,不像她所見過的畫家筆下的夢中世界,溫和而喜歡接近人類的靈獸,而像是深海裏壓頂而過的捕獵者,在寂靜中尋找方可心這樣的小魚。
這龐大的建築裏實在太過空寂,如同期末考之後的教學樓,如同死光了同學的末日校園,如同冰霜海面上,面對冰山無比渺小的孤船。太靜,又太冷,她聽見自己的呼吸聲、心跳聲、和牙齒打顫的聲音,全都被外面的呼嘯之聲所淹沒。
方可心想起了那場仿佛上輩子的,尚未結束的戰鬥,想起可能她自己此時正全身無力的躺在地上,冰琥正無助的獨自支撐戰鬥。而他的對手,是魔族國寶級的精神系魔法師,甚至曾在可能戰場上打敗過鬼族的軍隊,非常厲害。
她想起的越多,周圍的環境越是昏暗,血腥,陰冷,可怖。
她身上發出綠色的光,血管的刺痛在滲透進血肉進肌膚,那無盡的能量讓環境扭曲破碎,然後她就跌跪在地上,感到眩暈與惡心,幹嘔半天,只從喉頭吐出一口血來,血跡上還帶着熒熒綠光。這口血一出,方可心瞬間清醒了不少,身體雖還虛弱,精神卻格外的敏銳。
她看到冰琥頭上有一玉冠仙衣的小人化做只虛幻如煙的猛虎,正在與這對面三個精神系法師頭上的魔鬼靈體彼此撕咬吞噬,躲在後方的月相聖女眼睛直愣愣的,仿佛陷入了環境的迷宮無法走出。
方可心沖了上去,用頭狠狠的去撞其中一個法師的腰,但他未被撞倒,魂體卻猛然一顫。
冰琥瞬間抓住優勢,猛虎吞噬了對方一大塊的魂體,之後衆人皆立即從精神法術中抽回,
剛才被撞的法師一個踉跄,捂着腰哼哼了兩聲。
冰琥立刻喚出潋滟,打算與精神系法師們再拼一下武力的架勢。
晃過神來的月相聖女見勢頭不好,丢出一把羅扇,威力十足的殺風襲來,趁冰琥接擋的時候,她拉着三個珍貴的法師就跑了,怕被追打,還沿途丢下濃煙的彈藥,弄得通道裏傳過來煙霧彌漫。
“可心。”冰琥叫了一聲,然後仿佛支撐他的一口氣散掉,手扶着潋滟,跪倒在地上。
方可心每走一步,她的身體都會傳來深入骨髓內髒的疼痛,她硬撐着走到冰琥身邊。
眼前的冰琥靈魂的力量枯竭,緊閉雙眼,方可心疼痛難忍,又無法出聲喚醒,只能惡狠狠的在他肩膀上隔着衣服咬了一口,對方無知無覺無聲無反抗無呼吸,随意擺布,性命全都交在她手上,仿佛已經死去了一般。
方可心試着去扶他,身上的疼痛随着心髒的跳動一下下,她看到自己的指尖也變成了綠色。這一次,冰琥似乎感應到她了,毫無預兆的行屍般的站起,靠着本能将她背在背上,連潋滟也沒拿,還是方可心伸着胳膊往回夠,将小半截釘在地上的潋滟收起。
他們距離門只有很近的幾步路,冰琥卻走的極慢,而且磕磕絆絆跌跌撞撞,一條短短的直路走出了迷宮中尋找出路的感覺。方可心幾次都以為自己回摔到地上,但都穩穩的被冰琥背住了。
他如此毫無方向感的走,方可心更加确認他因為精神過度勞累而暫時喪失了五識,而方可心不能發出聲音,全身無力,只有頭還能動一動,只能狠狠心,在他脖頸左側咬了一口,這下冰琥感知到了,左轉兩步,終于走對了方向出了門。
門外是一片叢林。
方可心艱難的擡動胳膊,回身将潋滟甩出手,堅硬的冰刃打壞了門框上的符文,老機器一下子又斷了電、熄了火。
一只原本在吃草的妖獸見到他們,吓得一個倒仰,連滾帶爬的跑走,一邊跑一邊叫,“媽媽呀!食獸族又來了!”
方可心現在聽不懂的獸語,只見那野獸嘶吼着跑走,也不知是不是攻擊去尋找同伴來他們。但她只能在冰琥肩膀上垂下頭,無力的陷入疼痛之中,重新落入腦海中那個夜幕下空蕩蕩的圖書館中。
不過這一次,她倒在長廊裏,周圍死屍遍地,有幾個墨綠影子彎着腰晃過來,它們有着綠色的眸子和獸爪,步步逼近。
☆、放手
可怕的幻覺在一片聖光的照耀下消散,但身體的疼痛沒有散去。
方可心睜開眼,冰琥正抱着她施術,見她醒來,關切的說:“你體內有黑暗之玉的碎片,已經融入血脈,滲入骨髓,如果不及時清理,你馬上會因為器官衰竭死掉的。”
能量玉塊價值不菲,很多人為之喪命,為何她的翻譯器裏會用上這樣罕見的能源,又一個謎團,可惜她沒機會再去問西擇法師。
這聽起來,真是一件棘手的事啊。她無力的點頭,感到自己的意識非常的緩慢,身體也像是喪失了所有骨骼一樣,軟軟的躺在他的懷裏。
方可心以為,仙術的治療很快就會結束,然而冰琥就這樣抱着她,四天五夜,不停歇的釋放聖光為她淨化。他們在這裏逗留了太久,實在應該馬上離開,但冰琥,不肯耽誤一點治療她的時間。
她時而昏迷,時而清醒,因為一直沐浴在治愈術的能量之下,她沒有饑餓的感覺也不會覺得虛弱,只是非常疲困,入眠時也不再是草木皆兵的噩夢,而是被冰琥牽着手,在綠色怪物的追擊下,沿着一條潔白發光的路,一直往前跑。時而跑得老遠,時而被怪物攆上襲擊幾下。
有時方可心醒來,眼睛只能微微張開,看到冰琥滿臉疲憊卻還在咬牙堅持。她想起冰琥也才受了傷,不知何時自愈的,卻馬上又要為自己日夜治療,不得休息。
方可心很想擡手,為他擦擦汗,告訴他不要這麽辛苦。
可她看到自己的手上滿是血跡和泥土,便又有些羞愧的落下,卻被冰琥緊緊握住,貼在他的臉頰上。“方可心,你要活下來。不用擔心,我們都會沒事的。”
方可心發不出聲音,只能努力扯動嘴角,回以微笑。若我一個人逃亡,我很怕。但若有冰琥與我在一起,什麽也不怕了。
第五天的時候,冰琥終于停止了治療術,而方可心也終于脫離了一切痛楚,可以起身了。她以為自己躺了那麽長時間,會渾身酸痛,但其實并沒有,反而覺得渾身上下有使不完的力氣似的,精神也像睡飽了剛醒來一樣好。她覺得自己也沒有補充食物或水的必要。唯一一點,她暫時仍發不出聲音。
但冰琥看起來太疲憊了,起身的時候還虛晃了一下,因為拿潋滟撐了一下才穩住。方可心連忙扶助他。
“喲,這不是那個會彈琴的小子嗎?”銀藍色麟裝的龍二出現在他們面前,身後還跟着一些随從,其中有一個看起來最厲害的魚臉人,甚至奇怪的帶着一絲仙族氣息。
冰琥被長風公主抓入府中的時候,曾遇到龍二來給倦曦公主送琴,于是自稱琴師,沒想到被龍二再次認了出來。
“巧得嘞,剛剛遇到長風公主,她似乎在到處找這琴師,還說他身邊很有可能跟着個女孩,是來自艾魔街的朋友。”龍二對身邊的人笑着說,“你說,這琴師怎麽會和艾魔街的客人一起私奔了呢?”
龍二話鋒一轉,又說:“我倒是從月相美人兒聽說了另一個版本。”
方可心緊張起來,手指不自覺的動了動。
“封印師又能奈我龍鱗何?”龍二果然對她出招了,方可心的封印術無效,好在冰琥用潋滟替她擋了致命攻擊,并想擒住這龍二作為人質。
魚臉人上前護主,法力高強不可貌相,幾乎一出招就占據了絕對的勝利。
“哈哈,怕了吧,這位可是我龍族的國師。你們到整個妖界問問,有誰能打得過呆龍師的!”龍二得意的叫嚣。“什麽彼藍王子,什麽封印師,這世界上沒有人能阻止我龍二與倦曦公主聯姻。”
體力不足的冰琥剛才從周圍草木那裏暫借能量,但并不足以支撐他打贏這場仗。
方可心施展六棱雪陣,與此同時,冰琥試圖使用精靈術将他與方可心隐匿起來,然而魚臉人卻使出類似仙法的法術,輕易的破了他倆的招數,輕易控制住了兩人。
龍二把方可心從魚臉人手中接了過來,一扭胳膊,丢給了侍衛們押了起來。
“放了她!”冰琥喊道。
龍二看了看冰琥,傲慢的說,“呆師父,這家夥就交給你了。”
“活的還是要死的?”
“要死的!死透了的!死得越難看越好。”龍二嫉妒扭曲的說。
魚臉人識別出了冰琥身上的仙氣,對小主人建議到:“有一位老友曾教會我,吞食仙氣凝結成的寶石,可以促進法力。您要不要嘗一嘗?”
冰琥仿佛被點亮了記憶,怒目看着那個魚臉人。
龍二可沒有心情吞食仙族的法力,然後弄得自己跟情敵一個味道,“想想都覺得惡心,誰要吃那種東西。我要你把他燒成焦炭,處理幹淨,什麽也別留下。”
“是。”呆魚恭順的說。
他使用古老的妖族法術火燼印,土地裏鑽出火山岩像是兩只黑耀色的利爪用力地盤住冰琥的雙腿,使他無法挪動半步。紅色和藍色的絲線從中伸出,纏住冰手足身體,無論冰琥如何掙紮都無法掙脫開,絲線上逐漸凝結小小的氣泡,或者說,是冰琥身處的位置周圍仿佛被海水包裹。岩漿是如同液體般流動的火焰,從水底暗暗滲湧而出。
冰琥拼盡全力促動冰系法術抵禦那炎熱灼燒。但他的法力已經耗竭,周圍的植被在風中沙喊呼嘯,樹葉與花葉紛紛如飛蛾般撲卷而來,還未接近法陣,就已經幹枯,根本無力阻止這海底之火的燃燒。
好像正在煮沸的一鍋熱湯,而冰琥是其中的主菜。他的皮膚上留下道道火痕,寶火佛印随着他激烈的掙紮而浮現出來,內外夾擊似的雙重的折磨着他。
方可心不甘,若是冰琥沒有為她治療,若是若是她沒有在逃亡中用盡之前儲備的法術卷軸……
方可心使出封印術擺脫海鮮侍從們的控制,帶着六棱雪陣的寒霜之氣沖到冰琥面前,右手伸出,似乎試圖将冰琥從裏面拉出來。
“呵,不自量力。”龍二也不阻攔,看戲一樣瞧方可心如何送死。
方可心周圍的六棱雪陣一點點消融升華,藍色的冰霜如黑板上的粉筆痕跡被熾熱的空氣抹去。
“方可心!放棄我吧!”冰琥不忍的說。
不!
她右手周圍萦繞的寒氣已經完全感覺不到了,熱氣吞噬着一切,她的臉上都能感到蒸籠般的潮熱,衣袖更是早早燃盡,她的手臂完全暴露在了烈火上,她只有火系法術入門的水平,僅靠着她對火焰法術的親和力勉強抵禦傷害。
“方可心!”冰琥聲音裏滿是絕望與悲傷。
不是現在!
方可心拿定了主意,如果,如果她能夠解除冰琥身上的封印,就能夠瞬間釋放出封印之力,靠着這樣的力量,或許足以讓他倆反抗龍族的壓制,成功逃走……她承認這成功率微乎其微,但她實在不能眼看着冰琥就這樣死在她面前。
她仗着硬扛着,仍在手上施展着破解寶火佛印的嘗試,然而她很快感到了右手臂上的灼燒,燎火的劇痛蔓延手指的感覺像野獸在她心髒上撓爪。若她能發出聲音,此時一定是痛徹心扉的尖叫。
回憶世間花盛開的景象能給她心靈上帶來片刻的安寧,但是她并不打算獨自就此逃離,只想從空間與時間的魔法中尋求能讓他倆一同從困境中解脫的方法。
而疼痛很快就随着她的神經系統的完蛋而消失了。
她的整條手臂在火蛇肆虐纏繞之下,像是樹枝一樣很快脫水,幹枯,慢慢變得焦黑扭曲。
啊!!!方可心只能發出這樣無聲的嘶吼。
在人類世界,嚴重的燒傷對于一個女孩來說是毀滅般的災難,而這樣強大的魔法之傷更加難以治愈,在亞人界也幾乎接近無解。
“求你,收手!”冰琥看着方可心所遭受的苦難,眼淚濕潤了雙眼,還未滑落就沸騰消散。身處熔爐中心的他看起來一定也極其的狼狽,但那又如何,從他在仙山上偷盜心焰逃亡開始,本就是随時準備犧牲自己的,雖然一直小心翼翼,但他明白自己是游走在危機的邊緣,能走到今天已經可以知足。
而方可心,不應該是這樣的命運,是自己沒有保護好她……一個小小的與世無争的魔法學徒,為何要冒着這樣的風險卷入他的災難之中?
那個指尖總是帶着肉桂香味道的,極有天賦的魔法女孩,為何犧牲她做為封印師的驕傲,為何還要因此而喪命……
“我求你,放手吧。”
不!
雖然方可心的手臂已經如同一節木炭,但她也奮起最後一股力量,大喝一聲,最後一次抵抗寶火佛印中的仙法,最後一次嘗試封印破除!冰琥身上的金光大盛,法陣顯現,周圍烈火豔紅更盛,鑽心的疼痛随着方可心的手臂上火焰纏繞攻入心脈,火元素已經超過了她身體承受的極限。
一陣火焰巨浪卷起怪力,無情地推着方可心倒飛出去,後腦着地,瞬間就暈了過去。
☆、友人
許夢蝶自從逃出碣山,就一直跟着韓彩嫣。她對于這位好姐姐一直沒有什麽疑心。
只是韓彩嫣提議說帶她加入淺月組織,好向裕澤汪蘭報仇。許夢蝶才表現出不願意來,她畢竟記着銅昭華的事,無法對淺月喜愛的起來。她不明白,同樣在意銅昭華的韓彩嫣怎麽會提出這樣的建議來。
“正是為了銅昭華啊,他已經跟淺月投降了,如果你我也投身淺月組織,就能和他在同一個陣營了呢。”韓彩嫣說。
但許夢蝶不信師父會加入那樣的極端組織,就算是暫時的加入,肯定也是為了未來的逃出。不過許夢蝶還是答應了韓彩嫣,先到淺月基地見銅昭華再說。
到達妖戰區的時候,許夢蝶産生了懷疑,韓彩嫣對于這裏怎麽走實在太熟悉了,她倆幾乎沒有走過彎路,沒有耽誤路上的時間就一路走到了這裏,很難相信她所說的光靠打聽小道消息就能找到其他各族死活都找不到的淺月基地所在。
再結合淺月攻擊艾魔街那次,韓彩嫣提前失蹤。許夢蝶第一次覺得自己智商上線,她判斷韓彩嫣肯定與淺月有關系。
于是她趁着韓彩嫣不注意的時候,在晚上偷偷逃走。
妖戰區的夜晚非常可怕,許夢蝶走的這一路叢林密布,野獸的綠色眼睛不時出現,伴随着遠處可怕的嗷叫聲。她只能用手中的驚羽手杖和十字弓來對抗幽深夜色裏一切可能的危險,在野獸的追逐下狼狽逃生。
救下她的是一個童話裏王子般散發銀色光輝的男人。
不對,不能說是救。
那人只是在看清她容貌後出手将她救出猛獸之口,之後卻讓身邊的仆從給她帶上了鎖鏈,像是看物品一樣評估她的價值,打算将她變成送人用的禮物。
那個男人就是龍二。
他打算将許夢蝶包裝好,送進魔族王宮,讨好他未來的岳父。
許夢蝶與韓彩嫣逃奔的這一路走過很多偏僻無人煙的荒野,旅店餐館根本是奢望,她們兩人有的時候只能以旅鼠、野菜和昆蟲充饑。那段時間都是韓彩嫣處理食材,有意不讓她知道吃的是什麽,但許夢蝶的心思足夠細膩到發現真相,她只是選擇不說出來。
被龍二抓住以後,許夢蝶反而吃上了正常的食物,大多數時候是魚蝦,她每次都會請求看起來比較好說話的侍衛幫她烤熟,大多數時間都會得到對方的同情和照顧。
許夢蝶最終被帶到了龍族在海底的宮殿,在她看來如同深海水族館。這天正趕上龍域之主及衆水生物領袖開秘密會議抵抗近期鳥域的攻擊,會議大廳十分嘈雜,在走廊裏都能聽的清楚。龍二回到宮中,指揮人将許夢蝶帶下去梳洗、裝扮、關押。之後許夢蝶就再沒見過珊瑚女仆以外的人。
她除了戴着奴隸般的鎖鏈外,吃穿用度等方面簡直如同龍族的公主一般,龍二還讓專人來教導她貴族的禮儀,以及讨好未來丈夫的技巧。
供給她的食物,變得更加豐富奢華,許夢蝶在人間有過還算不錯的童年,像是生魚、螺片各類刺身美味她并不陌生。她還首次嘗了生海膽,這種看着像花瓣、能吃的部分不多的食物,有點甜甜的鮮美。檸檬片處理的生蚝口感味道都沒得挑,魚子醬配面包嘗起來也是極誘人。仿佛前廳大會人員的縮小版正聚集在她的餐桌上開小會。
飯飽以後,魚脂蟹膏的味道漸漸有點腥腥的刺激,這讓許夢蝶回到現實,奢侈滿足了最基本的要求,然而她的未來是不是要随之沉淪罪惡?
這種時候她就會想起自己的身世,想起那些虛僞的“家人”,那種舒适驕奢下的勾心鬥角不是她想要的生活。她想要的,是在艾魔街的時候,一心一意跟着銅昭華學習兵器制造,想象着會是怎樣的勇士拿着這樣的武器披荊斬棘游歷冒險,她的身邊永遠有方可心、阿落這樣的朋友的陪伴,有各處旅人偶爾拜訪帶來新鮮感,或許還有汪蘭這樣的人出來制造點小矛盾作為插曲,生活不完美但有趣。
絕不能喪失自由、淪落為貴族階級的附庸玩物。這是許夢蝶的底線。
她打定了主意要在龍二将她送去魔族王宮的路上逃走,雖然還不知道具體該怎麽做,她偷偷将發釵磨得尖利,收藏有毒的河豚腺體和海葵觸角,還模仿方可心之前畫給她的各種圖案進行刻畫,用她能觸及到的所有東西制作成逃跑時可能用得上的武器。
也不知過去了多久,她終于被帶離海底王宮。這回,她坐上了配置豪華的海龍鯨皮車,不僅車窗為水晶制成,內部還有豪華的水晶裝飾和舒适的鯊魚皮靠墊,車前車後都是非常氣派的儀仗,不是只有原型難看平庸的蝦兵蟹将蚌精的妖類,還有美豔熱帶魚血統的美人文官,以及身體某些部分看起來像是海馬海蛇食人魚等等形态的水族将士。
車中除了龍二和難對付的龍族國師以外,還有她非常熟悉的友人,狼狽的樣子與滿身華麗的她形成了巨大而鮮明的對比,這似乎是一種命運的諷刺。但許夢蝶不能表現出失禮的驚訝。
許夢蝶的淑女禮儀與乖順的态度讓龍二很是滿意。
“殿下,之前您送的那些東西,不過是些擺設,難怪魔族二公主不放在眼裏,這回嘛……絕對能讓魔族上下為您的真情所感動!”水族仆人溜須拍馬道。
“滾你的吧,上次的鋼琴也是你們給的主意,快點去駕車,我要早點見到親愛的倦曦公主。”龍二呵斥道。
“是,好的,殿下。”
一陣震蕩颠簸,随着如同定海用的夾雜氣泡的水柱,一路從海底湧上,然後随着滔天海浪,海龍鯨皮水晶車駛向了天空,車前車後的随從也都化作飛天的水族形态在雲間穿梭。
許夢蝶看方可心始終靠着車壁皺眉昏睡,呼吸看起來也很微弱,狀态實在不大好,便斟酌字句,假裝嬌弱的開口道,“殿下,這人……是死了嗎?”
“沒死不過快了,倦曦看了肯定覺得出氣,哈哈哈。”龍二想着都覺得開心。
許夢蝶不知道魔族的公主到底和方可心有什麽仇怨,裝成很為龍二考慮的樣子說,“公主殿下這麽恨她嗎?那會很樂意親自動手懲治她吧?要是她這半死不活的樣子,不能堅持到公主面前就挂了,豈不是白費了殿下的一片苦心?”
“這……也對,”龍二想了想,命令道,“你,看看她的情況。”
許夢蝶摸摸方可心的額頭,感覺有些燒,輕輕将她往自己這邊挪一下,這才看到她身上那件突兀奢華的披肩掩藏的,是她蜷縮焦炭般的右手右臂。
許夢蝶想要驚叫想要嘔吐,卻只是克制的捂住嘴,然後叫自己瞬間冷靜下來。
“殿下,她的燒傷很嚴重,這樣蓋着很容易造成感染,她現在已經有些發燒了。”許夢蝶盡量用平穩的語氣說。
“不行,蓋着,太醜了,”龍二堅決的說,然後從口袋裏拿出一個小盒子,從中取出一片淡藍的薄片。“這是寒海碎片,她吃了就不會發燒了。感染什麽的無所謂,能活到魔界就夠了。”
路徑妖戰區上空的時候,忽然滿天雪花飄揚寒冷至極,還傳來野獸鳴叫哀嚎。
許夢蝶想起韓彩嫣對她說過,在妖戰區會看到這種情況,妖戰區裏有大大小小的領域和領域的主人,一方妖主通常都具有掌控這片區域之力,可以随心所欲的引起這片區域的氣象異常,他們可以如同精靈般滋養萬物,也可以引起天地崩裂來發洩自己的不滿。
現在這樣的天氣,大概算是自然之怒了吧?
“至于嘛,為了個死了的弱雞山神來得罪我。”龍二抱怨了一句,然後沖着車窗外發出龍吟吼聲“你氣個毛啊,怎麽不能在你領域殺仙?有本事你當上這妖戰區萬獸之主,能跟我爹平起平坐了再來說啊!毛球!”
☆、現實
方可心渾渾噩噩的感覺自己好像是死了,又好像是睡得太溫暖太舒服。
她揉揉眼,身上的珊瑚絨薄被滑到了地上,她從沙發貴妃塌的位置上坐起身,面前電視正嘩啦啦的講着早間新聞。
“我這是?”怎麽回到家了?方可心剛剛睡醒的迷懵還未消散。
“你怎麽那麽累,晚上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