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
人流都往西跑,沈臨風和沈緣福逆流而行速度并不快。沈臨風突然拉着沈緣福換了個方向,往一條小巷子裏跑去。
小巷子是一棟酒樓的後巷,并無人煙。空巷鑽風,兩人逆風疾行,沈緣福的面紗被風吹落,奔跑間沈緣福伸出手,面紗拂手而過,卻沒有抓住。
顧不得拾起面紗,沈緣福依然緊跟着沈臨風,穿堂風吹得臉頰生疼。
兩人敲打在青石板上的腳步聲漸行漸遠。待兩人的身影在拐角處消失,酒樓不常開啓的木門被從內推開,發出刺耳的“嘎吱”聲。
一個挺拔俊秀的身影從木門裏走出來,徑直走向了路邊被纏在青石縫隙中頑強生長的一株野苗的枝丫上随風飄動的面紗。
修長的手拾起面紗,因沾上了野苗枝葉上的露水,手上的面紗略微有些潮濕。陸景之指尖揉搓着手裏的面紗,一片細膩濕潤感,一如那天夢境中的觸感般。
拿起面紗在鼻尖輕嗅,淡淡的脂粉味裏夾染些甜膩,出乎意料的好聞。
沈緣福平日裏甚少出門,哪有像今日般瘋跑過,沒過多久便跟不上沈臨風的速度了。
沈臨風也意識到把妹妹帶在身邊不妥,那邊指不定怎麽亂呢,找不找得到大哥小侄女另說,到時候一個疏忽讓妹妹磕着碰着可怎麽辦。
可讓妹妹一個人待着更不放心。
沈臨風暗自懊惱沒有帶些人手出來。
繞出小巷,已經離東橋不遠了,眼前的大路上比之剛才更亂,還能聽到從橋那邊傳來的哭天喊地的喧雜聲。
這裏沈緣福還算熟悉,知道臨橋不遠處有一書坊名求闕齋,求闕齋裏有設單獨隔間,沈緣福去過幾次。
沈緣福不想拖累三哥,便提議自己先去求闕齋裏等消息。
沈臨風自然不放心沈緣福一個人去,要親自送沈緣福到求闕齋才安心。求闕齋堂廳裏亂糟糟擠了不少避難的人,幸好還餘下一間空餘隔間。
沈臨風千叮咛萬囑咐萬不可随意開門,又出去對書坊老板威脅了利誘了一番這才匆匆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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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裏念着事,一個人獨處着愈發心慌,沈緣福從屋內的書架上尋了本書,翻了兩頁卻根本無心翻下去。
隔着門堂廳裏傳來隐約的嘈雜聲也無限倍放大,讓沈緣福更是心煩意亂,感覺胸口悶悶的。
沈緣福推開窗柩,清風拂面瞬間清醒了不少,吹了好一會兒這才感覺好受些。沈緣福所處的樂知室在求闕齋二樓,後院不大,這裏正好可以将後院景致一覽無餘。
夜風有些涼意,沈緣福将窗柩稍稍合上些,留了一條小縫。聽着耳邊風透過窗隙的聲音,沈緣福倚在窗邊不知在想什麽。
突然後院裏有兩個男人的交談聲順着風有一句沒一句地傳到了沈緣福耳邊。
“哥哥不放心別人還不放心我嗎?”
“早問過掌櫃了,美人兒就在樂知室裏沒錯。”
“我一接到消息就派人守在門口了。”
樂知室!
沈緣福忽然回過神來。樂知室可不就是自己的這一間!這兩個人想幹什麽!
沈緣福不敢開窗,怕驚動了院子裏的人,整個人扒拉在窗口豎起耳朵仔細聽着。不知是不是自己的心跳聲太大,聲音反倒沒有剛才清楚了。
“……對……”
“……東邊的鏡象室也是咱的人……”
“……給看得牢牢的……”
“……放心……”
接着聲音便沒了。
沈緣福聽了一會兒沒有動靜了,想開窗看看說話的人走了沒,可又怕萬一沒走讓他們發現了自己這裏的動靜該如何。
不能再等了,萬一他們已經過來尋自己了怎麽辦。
沈緣福蹑手蹑腳地走到門口,耳朵趴在房門上聽外頭的動靜。外頭依然是堂廳裏傳來的聽不清甚內容的嘈鬧聲,沒有什麽異常動靜。
沈緣福将房門輕輕拉開一條縫,透過縫隙便見一着求闕齋小厮裝扮的男子站在隔壁房室門口,眼睛卻盯着自己這兒的房門。
見這裏有動靜,小厮走上前來。
沈緣福索性将房門又拉開了些,大大方方将臉露了出來。
“沈姑娘可是有什麽吩咐?”小厮點頭哈腰臉上還挂着讨好的笑,若不是沈緣福刻意留意着怕是也不會發現小厮的不對勁。
“這位小哥,我是想問問外頭情況如何了,可有什麽消息傳來?”沈緣福笑盈盈的,刻意讓自己本就軟糯的嗓音更加柔和起來,以掩飾略微有些顫抖的聲音。
“官府已經派了官兵過來,可橋塌的時候站滿了人,掉到河裏就跟下餃子似的,撈人且需要些時候呢。”
“是整條橋都塌了?”說着沈緣福有将門拉大了些,半個身子探出了門外作勢要出門。
這時沈緣福才發現另一側門口也守着個小厮,只是方才沒有上前來。此時見沈緣福出來便也過來,兩人一左一右守在了兩側的過道上。
“也不是全塌了,大概塌了有一小半。可近六十丈的一條橋塌了一小半也夠長的了,不知什麽時候才能修建好,這段日子城南城北可就只能租船了。”小厮依然熱情周到的樣子。
“沈姑娘,您回裏面好好歇着吧,沈公子可是吩咐過您不能出來的。需要什麽只管吩咐我們哥倆一聲就行了。”
沈緣福知道自己是出不去了,便也不再與兩人浪費唇舌。
“不用麻煩小哥了,裏面茶水點心俱是全的,倒辛苦要兩位小哥。”
關了房門,沈緣福身體忍不住發抖起來。一看便知這幫人不懷好意,不能和他們硬碰硬,可光躲在這小小一間屋子裏如何能躲過去。
突然窗柩傳來“砰”的一聲碰撞聲,吓了沈緣福一跳。不待沈緣福回過神來,便又是“砰”的一聲,像是硬物砸在窗柩上的聲音。
沈緣福小心翼翼地推開了窗。
作者有話要說: 玩家癡漢陸現已正式上線,大家敬請期待。
☆、謙謙君子
突然窗柩傳來“砰”的一聲碰撞聲,吓了沈緣福一跳。不待沈緣福回過神來,便又是“砰”的一聲,像是硬物砸在窗柩上的聲音。
沈緣福走上前小心翼翼地推開了窗,起初只推開了一條縫,從小縫裏向院子看去,并沒有人。
怕将窗柩推開時硬物砸到自己,沈緣福将整個身子側到一邊靠牆的位置,伸出手臂将窗柩推得半開。
心裏默數了三下,并沒有硬物砸過來的聲音,也沒有其他動靜,沈緣福這才走到窗柩前,探頭看院子裏的動靜。
滿月傾灑下的碎銀将院子裏的花草輪廓映照得依稀可辯,花木投下的黑影連成親密無間的一片,如此寂靜下相連的花影頗有似惡魔的影子。
沈緣福一手按住胸口,心砰砰直跳,屏息凝視。
待看清院子裏根本沒有人影時沈緣福心裏松了口氣,卻也有些失落。
“姑娘看這裏。”
突然一個低沉的嗓音從西邊傳來,吓了沈緣福一跳。
向西邊看去,西側的隔間裏一個男子也如自己一般探出半個身子。
那男子劍眉英挺,眸底深邃,臉部輪廓棱角分明,身如玉樹,相貌堂堂,渾身散發着一股溫潤之氣,看起來倒不像是個壞人。
剛剛砸在窗柩上的硬物是這男子丢的?
沈緣福不知這男子想做什麽,更不知這男子與剛才那幫人是不是一夥的,瞬間戒備起來。
陸景之見沈緣福此時像是個渾身豎起了硬刺的刺猬一般,這副模樣委實可愛的緊,心情甚好。
“姑娘不用怕,我方才見房門口守着人,便覺得不太對勁,後來在後窗又正好聽到了院子裏有人談話,說是要綁了我這易安室與姑娘的樂至室裏的人,不知姑娘方才聽到沒有?”
沈緣福聽到了要綁人,也聽到了要綁自己,還聽到了隔壁鏡象室是他們的人,偏偏沒聽到有提起過易安室。
不過方才院子裏後來的對話并沒有聽得很清楚,人家說了自己沒聽到也說不準。
“剛才是你敲了我的窗?”沈緣福不知道該不該信這陌生男子。
“方才是我無理了。我想着現如今我倆是一根繩上的螞蚱,一個人冥思苦想也不知該如何是好,不如尋姑娘出來一起商讨商讨對策,這才出此下策,望姑娘見諒。”
陸景之說得誠懇,沈緣福見陸景之一派謙謙君子的模樣,倒不似說謊,不過是應急之策,沈緣福自然不會揪着這個不放,更何況是在這種情況下。
“不知公子可有何脫身的主意?”
“想法倒是有些眉目了,不過隔着窗到底不太方便,院子裏指不定什麽時候就來人了。”陸景之一副苦惱的樣子,頓了頓,對着沈緣福又道:“姑娘幫個忙,後退個三五步可好?”
對方說得有道理,隔着窗交談,只要有人在院子裏定能聽得一清二楚。
沈緣福雖不知為何要自己後退幾步,可莫名覺得相信對方,便也照辦了。
沈緣福心裏默數,一步,兩步,三步,正欲跨出第四步,突然眼前略過一道青影,沈緣福下意識身體往後一躲,整個人重心不穩,仰面向後倒去,手下意識往前面那道青影一抓。
陸景之眼疾手快,手臂一撈便一把摟住了沈緣福的柳腰,另一手托住了沈緣福的後背。
摔下的剎那沈緣福為了保持平衡下意識的擡起了左腿,如今陸景之擠上前來,左腿滑過陸景之的身體,硬生生将陸景之夾在了自己兩腿間。
保持住了平衡,沈緣福腦袋“轟”地一聲炸響,大腿間傳來皮膚的溫熱,觸感中帶着不同于女子肌膚的硬挺。
腰間和後邊有力托舉着自己手臂隔着衣衫傳來炙熱觸感,讓沈緣福不住想逃離。
沈緣福手臂抵着陸景之的胸口,此刻使出力氣想要推開陸景之。
“快放開我!”
陸景之将沈緣福往自己這邊一拉,沈緣福整個人便投入了懷裏,溫香軟玉在懷,鼻息間是陌生又熟悉的甜膩香氣,陸景之便舍不得放開手了。
好在陸景之尚存一絲理智,知道今日不能做得太過,萬一惹惱了美人,以後再刷好感可就沒那麽容易了。
待沈緣福站穩,陸景之便松開了手,後退了一步,抱拳行了個禮。“在下失禮了,方才實在是情急之下所為,姑娘若是怪罪,任憑姑娘處置,在下絕無二話。”
沈緣福心裏罵着對方登徒子,可也清楚,可若不是對方扶住了自己,現在的情景就是自己四仰八叉地癱倒在地上,皮肉罪不說,情況也不比現在好。
剛才臉頰埋入對方懷中,鼻頭碰觸上硬挺的胸膛,撲面而來滿是翠竹清新之味,如今氣味依然萦繞在鼻間。
想到方才将對方夾在兩腿間的樣子,沈緣福羞澀欲死,說不出怪罪對方的話,更說不出感謝對方救了自己的話。
“你……你過來做什麽!”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像什麽話。
“過來自然是與姑娘商讨逃生之策,不想唐突了姑娘,是在下該死,望姑娘別怪罪。”話說得正經,可陸景之看着佳人紅滴海棠嬌半吐的臉龐,滿眼的心馳蕩漾。
幸虧沈緣福自覺沒臉見人,低着頭不敢直視對方,否則定能看出對方的不懷好意。
聽到逃生之策,沈緣福這才回過神來。對啊,逃命要緊!
沈緣福收回心思,臉上酡紅漸漸消褪了些許,換上一臉正色。
“那公子心中可有主意了?”
陸景之正經起來。“大門定是不能走了,四周也都是他們的人,在叫姑娘之前我觀察了些時候,如今只剩下後院一條路可走。”
說罷陸景之往旁邊挪了一步,讓出了道,沈緣福越過陸景之走到窗口觀察。
這裏是二樓,一樓是書廳,擺滿了書架子,為了拿書方便,書架子只比人稍高一些,因此房屋建得并不高。
不算高,可也不矮,沈緣福思索着從這裏跳下去的可能性。
窗下是松軟的泥土,前幾天下過雨,這幾天雖是豔陽高照,可窗子向北,這裏的泥土常年陰着照不到陽光,也不至于被曬得板結發硬,若是跳下去總能減小些傷害。
可萬一摔着腿了怎麽辦?腳崴了跑不遠不說,萬一摔斷了腿,一個不好那可是要終身留下殘疾的,從小照顧自己的鐘凝姑姑的丈夫,便是年輕時摔斷了腿,如今走路就是一瘸一拐的。
“那我們怎麽到院子裏去?走窗戶?”沈緣福想不到其他到院子裏的路徑,可也想不出其他更好的逃生方法了。
“只能走窗子下去。”陸景之搖着折扇欣賞着美人櫻唇皓齒幽憂眸,腮凝新荔蛾眉蹙的美景。
沈緣福看了看高度,突然想起了以前電視劇裏見過的用床單布料結繩的逃生方法。
“若是直接跳下去容易傷腳,我有個主意,想聽聽公子的看法。”
“姑娘只管說來聽聽,無需顧慮陸某。”
“我們可以從屋子裏尋出些結實的布料,以布料結繩充逃生繩之用,一頭綁在窗口,我們便可順着繩子爬到下面去。”
陸景之聽沈緣福一口一個“我們”,聽得無比地順耳。
“姑娘機智過人,陸某佩服。時間緊急,不若現在就動手吧。”
聽到主意被贊同,沈緣福松了一口氣,揪着的心似乎放下了不少。
兩人在屋內輕手輕腳地翻找着結實耐用的布料,隔斷上挂着的幔帳足夠寬大,卻稍微用力便能輕易撕裂,好看而不實用,承受不住兩人的重量,頭一個不在沈緣福的考慮範圍內。
桌罩椅罩的布料看起來倒是結實,沈緣福将桌子上收拾趕緊,把茶壺水杯放到地上,将桌罩一把抱到懷裏。椅罩太短,便不要了。
回頭的剎那,隐約瞥見陸景之身姿挺拔地站在自己身後,似乎是在看着自己。
這一瞥并未看真切,待沈緣福再看去,陸景之已經動手将木榻上鋪着的錦被拿起,修長的雙臂向兩邊用力一扯,“唰”的一聲錦被便被扯開了一條大口子,露出了裏面的棉胎。
聲音太大,引起了守在門外的小厮的注意。
門外的小厮敲門。“沈姑娘,裏頭可是出了什麽事?”
突如其來的聲音吓得沈緣福手一抖,差點将抱着的桌罩抖落了下去。
“沒事,不小心碰倒了幾本書,等會兒我會付錢買下的。”
沈緣福僵在原地,瞪大一眼陸景之,示意他小心着點。
“沒事就好,那便不打擾沈姑娘了。”
沈緣福松了口氣,看向陸景之。
不知為何,現如今看對方,總覺得對方并沒有初見時那麽正人君子了。
作者有話要說: 一:
沈緣福(唱):是誰在敲打我窗?
陸景之(搖尾巴):我啊我啊。
二:
陸景之:姑娘若是怪罪,任憑姑娘處置,在下絕無二話。
沈緣福拿出小皮鞭,pia~
陸景之:好爽~
三:
陸景之:我是君子
沈緣福(婚前):疑惑臉
沈緣福(婚後):鄙夷臉
☆、文弱書生
好在二樓不高,将錦被裏面的棉胎取出,布料被陸景之撕成兩塊,再加上沈緣福手裏的桌罩,連起來倒是能勉強夠得到地面。
陸景之用力扯了兩下相連處,确定綁結實了這才将一端綁在窗柩上,将剩下的布料往外丢去。
做完這些,陸景之回頭便見到僵硬着一動不動的沈緣福。
沈緣福暗暗咽了口唾沫。方才沒想那麽多,現在才回想起來,要爬下去,頭一個要緊的就是臂力,講真,沈緣福對自己的臂力沒什麽自信。
穿過來時自己這個身體已經七歲了,況且那時候這個身體弱不禁風,也沒機會像普通孩子一樣跑跑鬧鬧的。後來大了是個大姑娘了更是不準做出格的事情,況且自己本性就不愛動,哪有什麽機會鍛煉臂力?
況且自己的運動神經自上輩子起就不好,非常不好,體育課的引體向上從來都是班級墊底的,一個都做不起來。
這下好了,逃命的緊要關頭,居然掉鏈子了。
陸景之搖着折扇好整以暇的看着沈緣福,眼睛裏挂着戲谑。“你先,還是我先?”
“唔……你先吧。”
沈緣福思索了一下,一個文弱書生,雖比自己一個女子好上些,終究不是練家子,想着等看着陸景之安全下去之後自己心裏好歹有個底,也許沒有自己想得那麽難做到。
陸景之早猜到沈緣福會讓自己先行,這也正合自己意。讓一個閨閣女子爬窗,有哪個女子能不害怕的。
“那陸某就先行一步,在下面等姑娘了。”
沈緣福僵硬着點了下頭,正準備後退幾步,給陸景之多讓出些空間來,只見陸景之收起折扇,一手往窗柩框上一撐,整套動作行雲流水,眼前綠影一閃便消失在了自己眼前。
沈緣福一愣,忙跑到窗前往下看,就見陸景之已穩穩立在下面,正整理着自己的衣衫。
你不是個書生嗎!說好的文弱書生呢!
這是沈緣福方才想起來,适才陸景之來自己這間屋子的時候可是跳窗進來的。轉頭看向西邊,西邊的易安室窗柩緊閉。
每間屋子的窗柩都安在了正中間的位置,因此兩邊的窗柩距離并不近,中間也并沒有什麽可以落腳的地方。
那他是怎麽過來的?沈緣福一臉不可置信地看着陸景之。
擡頭見沈緣福看着自己,陸景之一笑。“姑娘稍等,這裏有幾株薔薇,枝幹硬且帶刺,別傷着了姑娘,待陸某拔了姑娘再下來吧。”
薔薇背陰,常年曬不到太陽,因此稀疏而矮小,枝葉也不茂盛,不過每株上倒是還長着不少的花。
沈緣福腦補了自己繩索爬到一半摔下去的場景,若是摔在了薔薇上……沈緣福一個哆嗦,可不想自己身上捅出幾個窟窿來。
窗下的陸景之已經動手拔起了薔薇,以及夾雜在薔薇裏的一些不知名的花木。
陸景之動作利索,兩手同時一手握住一株,一使力便将兩株連根拔起丢在一旁,看起來輕松得很。
沈緣福趴在窗柩上靜靜看着陸景之,心想着果然是看臉的世界,長得俊俏做什麽動作都帥得很,整個人漸漸倒是放松了不少。
不多時臨窗的一圈花木便被拔光了,被随手丢在一邊,圍成了一個半圓弧狀。
滿意地看着地上自己的傑作,陸景之退到一邊,擡頭對上面道:“好了,姑娘可以下來了。”
剛剛放松了不少的沈緣福心裏又打起鼓來。
沈緣福安慰自己,不逃出去指不定是被賣了還是會被殺,爬下去好歹有逃出去的希望,再不濟這高度也摔不死了不是嘛。
一邊催眠自己,一邊僵手僵腳地撐起自己,讓整個屁股坐在了窗口,一手捏住布繩,一手扶住窗口,扭住身子一點一點往外挪。
佳人背對着自己,那緊致的布料勾勒出圓潤飽滿的臀型,正在一扭一扭地暴露在自己眼前,窗下的陸景之看得只覺得一股熱氣直竄向腹部。
沈緣福也知曉自己的這副模樣不雅觀,可沒辦法啊,這個動作是最保險的,萬一掉下去可不是鬧着玩的,面子哪有性命重要。
沈緣福穩住身體慢慢轉了半個圈,将一條腿伸向了窗外。兩手抓得更加用力,緊接着又伸出了另一條腿。
另一條腿伸出了一半沈緣福便不敢再動,雙腳觸不到地的感覺真的是糟透了。
深吸一口氣,沈緣福告訴自己沒有多少時間了,指不定什麽時候人家就破門而入了,到時候自己跑不了不說,還得連累人家陸公子。
剎那間沈緣福突然福至心靈,明明以陸公子的身手自己一個人出逃更方便,方才為何還要與自己費那麽多唇舌浪費時間?為何要帶上自己這個累贅?
現在回想起來陸景之方才在樂知室裏說的話,沈緣福是一個字不信的。不過情況已至現在的地步,不管這個陸公子目的如何,至少逃出去才是第一要事。
總之逃出去後得防着點那個陸公子,至于逃出去之後的計劃,一切等下去後再說吧。
這麽想着,也許是知道了本來與自己在一條船上的陸公子也是個不可盡信之人,沒有了依靠沈緣福反而愈加冷靜了起來,身上似乎也沒有剛才那麽僵硬了。
身體順利挪出窗外,沈緣福整個身體的重量全部依托在抓着窗柩與布繩的手上。
現在最大的問題是如何将抓住窗柩的左手握住布繩,放手的剎那勢必只有右手抓住布繩,況且錦被布料細滑,一手根本承受不住身體的重量。
感覺自己的力量正在一點點流失,沈緣福知道自己沒有時間猶豫了。既然不能猛然放手,那就讓左手一點點挪過去吧。
耳邊只有自己粗猛的喘氣聲和怦怦的心跳聲,沈緣福發誓這輩子的運動量加起來可能也沒有今天一天的大。
窗下的陸景之一點也不急,饒有興致地欣賞着美人的一舉一态,美人畢竟是美人,不管做什麽動作都透着無盡的美感。
終于兩手都抓住了繩索,沈緣福知道自己的力氣已經所剩無幾,只是靠強撐着而已。一手順着布繩慢慢往下滑去,也不知是不是風吹的緣故,突然感覺布繩一個抖動,沈緣福手上一滑,整個人直直往下掉去。
好在已經往下爬了一段,距離地面并不遠。沈緣福尚來不及反應,只覺得呼吸一窒,下一瞬便落了下去,只覺得着地的胸口一疼。
耳邊響起一聲悶哼,鼻尖充斥着若有似無的青竹清香,原應該抵着地面的手此時觸摸到的是一片溫熱質感,尚未擡起頭,沈緣福似乎已經意識到剛剛剎那間發生了什麽。
微一挪動身體,身下的人便一把按住沈緣福。
“別動。”嗓子低沉,聲音中帶着一絲隐忍的痛苦。
沈緣福便趴伏在陸景之懷裏不敢再動。
可這姿勢着實太尴尬,兩人面對着面,陸景之方才為了阻止沈緣福起來一手搭在沈緣福的腰間,沈緣福的整個腦袋埋進了陸景之的懷裏。
更為尴尬的是兩人的下半身,剛剛沈緣福想要起來,整個身體上擡,兩條腿也擡起往前曲了起來,可人還沒起來便被陸景之壓住了。
如今被陸景之一壓,沈緣福兩腿一左一右如蛤/蟆般彎曲着,好巧不巧正騎着陸景之的腰,姿勢着實有些不可描述。
發現這一事實的沈緣福內心是奔潰的。
第二次了!對着一個陌生人一天內兩次了!自己要不要嫁人了!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沈緣福總覺得兩人接觸的地方熱得發燙,似乎還有什麽東西抵着。
“你……沒事吧。”沈緣福想不管不顧地起來,可自己畢竟這麽大一個人砸下來,難保沒有被自己砸出內傷。若是砸出了內傷,的确不宜移動。
可這麽壓着也不是辦法啊,自己受不受得了不說,沒有內傷也要被自己壓出內傷了。
“比起方才好多了,你別動,再讓我歇一會兒,再過一會兒應該就沒大礙了。”陸景之說話間喘着氣,為自己的話增加了不少說服力。
沈緣福無奈,整個人像是煮熟了的蝦子,全身上下都快熟透了。将臉頰從陸景之懷裏擡起,沈緣福大口地呼吸着空氣,可吸入胸腔的卻依然是無所不在的青竹的香氣。
明明青竹味淡而清新,沈緣福聞着這個味道卻覺得口幹舌燥得很。
強迫自己将注意力從身下的這個陌生男子身上轉移開,一轉頭便見眼前滿是大朵大朵伴着綠葉的薔薇花。方才陸景之拔起薔薇随手丢在了一旁,此刻橫躺着高度倒是正好和薔薇齊平。
想着兩人此刻的姿勢加上周圍被一圈薔薇圍起的場景,沈緣福更覺得羞澀難堪,無法直視。
突然上方窗口傳來隐約一聲“嘎吱”的開門聲,沈緣福下意識一下子翻了個身,脫離陸景之的掌控跳了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沈緣福:說好的文弱書生呢?
陸景之:我弱不弱,你試試就知道了
☆、尚未訂親
突然上方窗口傳來隐約一聲“嘎吱”的一開門聲,沈緣福下意識一下子翻了個身,脫離陸景之的掌控跳了起來,待沈緣福反應過來自己做了什麽後一下子緊張起來。
回過頭見陸景之依舊保持着剛才的姿勢,只是手捂住胸口,一臉痛苦之色。
“你……還好吧?”剛才推開的那一下沈緣福知道自己用了不小的力,也不知有沒有造成二次傷害。
陸景之內心暗罵了一聲,溫香軟玉在懷還沒抱夠,上面的人出現的倒是快。
陸景之耳力好,方才小厮敲門說話聲時便聽到動靜了,不過沒舍得放開手罷了。
被沈緣福關切的眼神凝視着,陸景之覺得心口暖暖酥酥的,不過臉上神色愈發顯得痛苦,捂着胸口掙紮着要起來,沈緣福見此忙上前來幫忙。
“不要緊,沒大礙的。”
話雖那樣說,可語氣裏透出的痛苦卻是真真的,當了人肉墊又被自己重重用力一擊,沈緣福聽了滿心的愧疚感。
上面響起的騷動清晰起來,陸景之隐約間聽到了心上人的三哥沈臨風的聲音,心中警鈴乍響,在沈緣福的攙扶下動作利落地站了起來。
不過尚未站穩,整個人卻身軀一晃,不偏不倚正好倒在了沈緣福身上。
沈緣福沒想到陸景之竟會倒下,下意識一手摟住了陸景之靠過來的腰,陸景之趁勢一手繞過沈緣福後頸搭在了她的肩上,下巴抵着她的腦袋。
沈緣福心一下子“怦怦”跳得不規律起來。
“我們快走,他們要過來了。”
說着就着這大半個身體倚靠着沈緣福的姿勢拉着沈緣福往後門小跑。
一時之間沈緣福也顧不得其他,兩人相扶相攙着跑過院子出了左側後門。
出了後門巷子裏冷風飕飕,兩人相偎着沈緣福倒并沒有覺得冷,待左拐八繞跑出了幾條小巷,東橋那裏傳來的聲音漸漸大了起來,兩人這才停下。
沈緣福覺得不可置信,就這麽簡單就跑出來了?
後門沒人看守,巷子裏一路沒有碰到一個人,甚至在靜谧的巷子裏都沒有聽到後面有人追來的聲音!
沈緣福喘着粗氣回憶着剛才經歷的種種,可陸景之噴出的熱氣一下下傾灑在頭頂上,沈緣福剛被聚攏的思緒也一點點被吹散。
耳邊東橋那裏不時傳來的聲音,沈緣福想着說不定什麽時候就有人進了這條巷子,若是被看到自己深更半夜在暗巷子裏與一個男人摟摟抱抱的傳揚出去像什麽話,屆時自己名聲臭了不說,沈家一家子的名聲都要被自己連累。
偷偷縮回了攙扶着陸景之的手,沈緣福輕輕推了推陸景之:“陸公子可好一點了?可以自己站着嗎?”
陸景之下巴抵着沈緣福頭頂,能輕易看到沈緣福內心惴惴的神色,沈緣福卻看不到他的表情。
沒想到沈緣福會直接提出來,陸景之以為沈緣福會內疚會等自己開口,或者怎麽說也要等走到巷子口再提出來。
倒是個小沒良心的。
這麽想着,陸景之的唇角卻不自覺的牽了起來。
“咳!”剛一開口陸景之便隐忍地輕咳了兩下,咳嗽似乎牽扯到了胸腔的傷處,沈緣福聽了揪着心。
陸景之放開沈緣福,後退一步離沈緣福約莫一臂遠,揖禮請罪。
“陸某方才多有冒犯,請姑娘原諒。若是損了姑娘名節,明日陸某便央長輩到府上求親……”
“別!”沈緣福被最後一句吓了一跳,陸景之還沒說完就忙打斷陸景之的話。
意識到自己脫口而出語氣過于激動,沈緣福放緩聲音強作淡定。
“方才和公子是被情勢所迫,公子救了我脫離虎口狼窩自是感激不盡,等回去定會央了家父登門道謝,不過如今既然也已經脫難了,況且也無他人知曉,公子便忘了剛才其他的那些事如何?”
沈緣福沒想到這個陸公子居然還想負責,乍聽之下只覺得內心亂糟糟的排斥得很,下意識便脫口而出。
陸景之方才盯着沈緣福的眼神太過炙熱,一對視沈緣福便趕緊錯開了自己看着陸景之的眼神,自然也沒有看在自己話說出口時,陸景之月光下因眼睫投下的小片陰影的遮擋而不甚清楚的眸子裏閃過剎那的冷意。
很好!第一次見面否認我的存在,第二次見面否認與我方才的相處,真的是好得很。
陸景之深吸一口氣,再緩緩呼出來,告訴自己急不得,慢慢來。
陸景之這回本就只是一提,也沒指望沈緣福能回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真是鄭重其事的提親自然會登門拜見沈父,而不是匆忙下私定終身。
剛剛提起不過是讓沈緣福知道自己對她的意思,下回見面時在沈緣福心裏能将自己與其他有過片面之緣的人區分開來罷了,若是能多關注自己一分便更好了。
陸景之想過沈緣福的種種反應,驚訝,慌張,惱怒,嬌羞,婉拒,想過只是萬萬沒想到會如此排斥厭惡,她當真是對自己一點其他心思也沒有?
姑娘家的親事多半在及笄前就已由父母相看好,只待及笄後便出嫁。若是家裏人心疼姑娘的便多留兩年再出嫁的也不少,可多留兩年的也都是早就相看好人家的。
沈緣福已經及笄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