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情投意合

前一日。

是夜, 月亮周圍稀疏地漂浮着幾絲雲, 雲漸漸聚攏飄移, 不多時半圓的月只能從雲隙裏透出幾縷慘白的微光。

兩匹良駒一前一後馳騁于清冷漆黑的街道之上, “噠噠”的馬蹄聲踩在松軟的積雪裏發出的聲兒有些悶, 卻依然在夜深人靜裏傳得格外遙遠。

一路長途跋涉而來且久未歇息, 馬身上的積雪早已全部融化,馬匹兩肋汗淋淋的, 像剛入過水一樣,

“籲!”勒馬于一府邸前, 馬首高昂, 長嘯一聲, 驚動了周圍不少人家。

兩人翻身下馬,早有一身材颀長之人在府邸前候着, 新換的大紅燈籠高高挂起,映照着上方匾額上貼了金箔的光澤大字——陸府。

兩個小斯立馬上前接過缰繩, 将兩匹駿馬遷入府內,另外有兩個小厮小心地扶住包好了挂在馬背上的幾口大箱子,生怕有個什麽閃失。

“公子, 樓先生, 一路上辛苦了。”陸管家上前行了一禮, 将兩人迎入府邸內。

“嗯,進去再說。”陸景之全身散發着一股清冷寒意,臉上透着一股戾氣,跨過朱漆門檻進入府內。

“陸管家, 許久未見,近來可好。”跟在後頭的樓先生嘴角噙着笑,一襲白衣随風飄展,雙手抱拳回了一禮,與陸管家并排而行。

大門緩緩閉攏,發出“嘎嘎”的聲音,“咚”地一聲,天地間重又恢複谧靜。

雖月亮光色昏濁,庭院裏幾株梧桐樹的禿枝挂滿了積雪,依然骨鲠地清晰。

梧桐樹旁有一株臘梅,褐色的老枝上抽出了挺拔的新枝,在寒風中傲然挺立,上面點綴着朵朵淡黃的臘梅花被掩埋在雪裏,卻掩埋不住陣陣撲鼻香味,遠遠便能聞到。

陸景之不由得側目多看了兩眼這株素心臘梅,臉上的戾氣也随之消散了不少,這才帶着兩人進入書房,商讨起正式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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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在床上胡思亂想着,翻身時沈緣福餘光瞄到一個淡黃色的東西從枕頭上滾落下去,沈緣福略微撐起身子,探頭往枕頭邊沿望去,竟是一朵素心臘梅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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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臘梅拾起,小小的一朵靜卧在手心裏,黃絨絨的花蕊掩藏在黃裏透白的十片花瓣間,隐隐約約傳來一股清幽淡雅的香氣,沁人心脾。

奇怪,這是哪裏來的素心臘梅?沈府裏栽着的臘梅可不是這個品種。

是翡翠她們趁着自己睡着時放在這兒的嗎?

因着疑心上次夢裏的事,沈緣福嘴上沒說出口過,卻讓梅英搬到了自己屋子裏,因此沈緣福倒也不覺得誰能半夜闖入自己的屋子裏,畢竟梅英的本事沈緣福見識過。

被這朵臘梅分了心神,沈緣福也沒了繼續再窩着的心情,喚了人進來伺候洗漱,這才知曉琉璃竟早早地就來了。

琉璃還像原來那樣準備動手伺候,被沈緣福攔了下來,立在一旁整個人有些悶悶不樂,原本叽叽喳喳地說不停,現在連說話的興致也不高了。

翡翠拿起一把半月型鑲珊瑚的白玉象牙梳子,将手裏沈緣福又烏又密的長發梳通。睨了一眼正生着悶氣的琉璃,不禁調侃起來。

“姑娘你看看,琉璃這才走了多久,這脾氣就給張傾慣得成了這樣,以後還怎麽敢和她一道玩兒!”

屋子裏頭的幾個小丫頭聞言也偷笑出了聲兒,琉璃一聽急了,整個臉頰紅彤彤的。

“關張傾什麽事兒?你好好的扯他做什麽,我不一直都是這樣的?”

原本琉璃就嫁得倉促,一下子突然就從一個大姑娘變成了小婦人,琉璃根本沒個心理準備,依然還當自己是原來那個小姑娘,臉皮薄得很,最最聽不得突然有人拿張傾來調侃她。

看着琉璃跳腳的模樣,這回連沈緣福也跟着調笑起來。

早膳被一一擺放在屋子裏的金絲楠雲腿細牙桌上,お筷尐誩兌沈緣福原本便起得晚了腹中空空如也,此時聞着香味饞蟲瞬間被勾了起來。

看着一旁恨不得找條地縫鑽進去的琉璃,沈緣福擺擺手,示意屋子裏衆人都出去。

翡翠剛剛把頭發梳通,還沒來得及挽起發髻來。反正這兩日大雪,沈緣福不出門,也斷不會有人上門來,随意将頭發披散在肩上也是常有的事,翡翠也習慣了。

将手裏的白玉象牙梳放回匣子裏,關匣子時翡翠的目光被一旁的素心臘梅給吸引了。

“姑娘哪裏來的臘梅?看着像是剛摘下不久的,還鮮嫩着呢,和咱們府裏的臘梅都長得不一樣。”

“不是你們早上拿進來的?”

翡翠本就是随意一開口,也沒放在心上,此時見沈緣福臉色有些怪異,這才正色起來。

“自梅英起來後便沒有人進過姑娘屋子裏。”

今日知道琉璃要來,翡翠特意起了個早,一早便守在門上,除了梅英出來開了一次門,壓根沒有過人進出,因此說話時語氣斬釘截鐵。

“沒事,你下去吧,許是梅英放的。”

“……是。”

翡翠有些欲言又止,努了努嘴終究沒說話,關門時忍不住看了屋內的兩人一眼。

這話其實沈緣福自己壓根就不信,不說梅英根本沒有回過房間,便是回過房間,梅英也不是會做這種事兒的性格。

琉璃聽了翡翠的話便走了過來看臘梅花兒,此時正盯着這朵臘梅出神。

“這是素心臘梅,我在哪兒見過,哪兒來着?”

說着琉璃抓了抓腦袋,仔細回憶起自己究竟在哪裏見過。

沈緣福也識得這花,說起來素心臘梅雖是臘梅裏的名貴品種,卻也頗為常見,只是沈家正好種的是象征五福的五瓣臘梅,若是沒有記錯,穆家便有幾株素心臘梅。

看着琉璃一副想破頭的樣子,沈緣福心底裏不認為琉璃看到的人家正好就是放這花兒的,也不為難她,點了點她的腦袋。

“小姑奶奶不生氣了?”

經沈緣福一說,琉璃這才想起來自個兒正生着氣呢,臉頰又重新染上了些紅暈,愈發嬌豔了起來。

“姑娘你就同翡翠淨笑話我吧!”

“你倒是說說,誰笑話你了?我不過是問問你在外頭過得怎麽樣罷了,難道你不想問問我在你走後過得怎麽樣?”

沈緣福邊說着邊拉着沈緣福的手坐到桌邊的金絲楠雕花椅上,看起今天的菜色來。

一道松瓤卷餅,一道嫩筍老雞湯底的燕皮馄饨,一盅銀芽雞絲粥,以及些配粥的小菜,還有昨日沈緣福指了名要的糖蒸酥酪。

沈緣福笑着将松瓤卷餅推到琉璃面前。

“你說巧不巧,你一來就有你最愛的松瓤卷餅,不是為你準備的是為誰準備的?我倒還是沾了你的光”

許久沒有吃到松瓤卷餅,此時看見松瓤卷餅琉璃兩眼便放出光來,倒還記得先給沈緣福舀了一小碗銀芽雞絲粥。

“姑娘瞎說什麽呢!”

琉璃嘴上這麽說着,心裏頭也知道應當是翡翠特意吩咐小廚房裏做的,想來應該還留了一份,專門給自己帶回去吃的,不由得笑了起來。

“吃吧,又沒什麽外人在,還有什麽好顧忌的?”

邊吃着琉璃舀的粥,沈緣福邊調笑地看着琉璃。

“姑娘真是的,那我就吃啦。”

說着琉璃也不客氣,拿起一塊松瓤卷餅大口吃了起來,腮幫子一張一合的,兩個小梨窩若隐若現,沈緣福看着便覺得胃口好了起來。

三餐沈緣福平時多半是在正院裏一家人一起吃的,但有些點心什麽的若是有多的也會讓分給琉璃翡翠幾個,讓她們一同吃。

“平日裏看張傾也不是個小氣的人,怎麽讓我們琉璃饞個松瓤卷餅饞成這副模樣?”

琉璃一聽回沈府這才多久,怎麽又扯到了張傾身上。卻下意識的不想讓人誤會張傾,忙解釋起來。

“沒有沒有,張傾不小氣的,是廚子做不出那個味兒,我又不好讓張傾換了他,人家還要養活一大家子的。”

沈緣福故意這麽調侃便是想看看琉璃在外頭日子過得如何,雖說琉璃與張傾兩個情投意合,可到底因着自己的私心讓這兩人太匆忙了些。

若是琉璃在外頭過得不舒坦,沈緣福恐怕要欠着琉璃一輩子。

“才剛進張家的門,就這麽偏幫張傾了?要我說也不非得辭了這個廚子才能另找一個廚子,你家張傾可不缺那點錢,別說兩個廚子,三個四個都沒有問題。”

琉璃的注意力果然被轉移到了廚子身上,認真思考了起來。

原本準備邊用膳邊講正事的,結果淨在扯些雜事,等兩人吃完也沒繞到正事上。

撤了殘羹剩飯,照樣把人都趕了出去,沈緣福拉着琉璃說起正事來。剛問了一句,見琉璃表情迷茫,沈緣福也懵了。

“不是張傾讓你來的?”

琉璃這才想起來,張傾在自己臨走前是給了自己一封信來着。

原來張傾壓根沒把事情告訴琉璃,沈緣福心裏有了底。

拿到信沈緣福當場就拆了,琉璃探頭探腦想要偷瞄,想知道自己相公和自己姑娘有什麽事兒瞞着自己不讓自己知道。

結果沈緣福一個眼神,琉璃便乖乖坐在一旁不敢再看。張傾正是知道琉璃哪怕再好奇,答應了不看就絕不會偷看,因此才放心把信交給琉璃帶過來。

果然是燕故山的行蹤被查到了。

這燕故山住城南,家裏十分貧窮,當初爹娘生病時欠了好些債,後頭為了安葬二老更是借了一大筆錢,爹娘去世後做過各種活計,做過跑堂,做過小厮,還賣過幾年苦力,如今正在種田為生。

沈緣福看着這些眉頭愈發凝重起來,家裏頭窮,沒念過書,所以不會寫毛筆字,但是卻記得些詩詞,這正好更符合自己猜想的穿越的身份。

窮些苦些都沒關系,只是不知他在誰家做過下人。別的沈緣福都不放在心上,就怕嫁得讓爹娘擡不起頭來。

說這些還太早,總得自己親自出去考量過一番才好做最終決定。而且整個永修縣他又不是唯一的選擇,若是自己願意,總能找到一個合适的人選。

況且陸景之這不是已經許久沒了消息了嗎?若是他放棄了那個計劃,那便不用怕因為自己連累沈家,也不至于在萬不得已的情況下找個人把自己嫁了。

“姑娘?”

琉璃見沈緣福面色不虞,以為是張傾惹了沈緣福生氣,不由有些擔心。

“沒事的,正好還有些事找你做。”

說着沈緣福站起來,從屋裏的紫檀暗八仙立櫃裏開了鎖拿出一個精致的匣子,打開匣子,裏頭是厚厚一疊銀票。

沈緣福将匣子往琉璃面前一推。

“還是和上次一樣的。”

琉璃看得咂舌,足足比上次翻了一倍還多。

“這……這也太多了吧。我……”

沈緣福打斷琉璃,朝她眨了眨眼睛。

“你就說能不能幫我?”

頓了一頓,琉璃這才一咬牙。

“能!我誰也不說,張傾也不告訴!”

沈緣福被逗樂了,心想着你以為你能瞞得過張傾?不過有了張傾善後,這事交給琉璃便更放心了。

兩人還要再說些什麽,突然敲門聲響起,是翡翠。

“姑娘,陸公子方才送了些東西來沈府,連姑娘也有份呢,東西已經擡到院子裏了,姑娘你要出來看看嗎?”

作者有話要說: 陸景之:別仗着我喜歡你,你就能為所欲為,讓我知道你死定了!

這個麽,當然必須得讓你知道,你媳婦背着你給自己找男人去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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