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有違醫德
沈緣福将手裏的宣紙如陸景之送來的畫像一樣,先是折了三道, 爾後繞着食指卷了起來。
掃視了一圈屋子, 卻并沒有類似竹筒一樣的東西, 沈緣福只得開了紫檀暗八仙立櫃的鎖, 将陸景之的畫像取了出來放在一旁, 把自己剛剛卷起來的宣紙塞入竹筒裏。
不大不小正正好。沈緣福頗為滿意自己的傑作, 紅着臉将竹筒的塞子塞了起來。
回過頭看向角落裏正懶洋洋癱軟在地上的鴿子,沈緣福突然覺得這鴿子可能不太靠譜,尤其是這麽肥碩的身體……不會半路飛不動了吧。
不過陸家離沈家也不算遠,沈緣福就這麽半懷疑地将竹筒綁在了灰鴿一只腿上。
許是看出了沈緣福不信任的眼神, 灰鴿屁股一轉背對着沈緣福,突然大力扇動了翅膀,直直沖向窗外。
空氣裏還殘留了幾根細羽, 沈緣福覺得鼻子裏癢癢的, 忍不住打了幾個噴嚏, 等打完噴嚏,在沈緣福還沒回過神來時灰鴿便已經消失無蹤。
沒看出來, 這灰鴿胖雖胖,動作卻挺靈敏的嘛。
沈緣福放下了心頭對灰鴿能不能把東西安全送達的憂慮,反正就算沒落到陸景之手裏,其他人拿到也看不懂。
算了,先不想這些事,家裏頭的事要緊。
翡翠和雀兒兩個還沒有回來,沈緣福便幹脆帶着雁兒去姑媽的院子裏找阿蘭。
雖說沈緣福心裏頭厭惡阿蘭, 可現在顧府裏頭的情況阿蘭是最了解的,有些事情想知道也只得問她。
算起時間來顧凝煙怕是已經看到了翡翠送過去的信箋,沈緣福對顧家的情況只知道個大概,多知道點知己知彼勝算總能大些。
剛剛進沈麗的院子,便有下人說沈麗在阿蘭屋子裏頭,周大夫也在。
沈緣福腳步一頓,雀兒還沒有回來,周大夫倒是先來了,想來并不是雀兒請回來的,倒是要讓雀兒撲了個空了。
加快腳步走到阿蘭住的廂房,冬梅剛打了簾子,沈緣福便聽到裏頭阿蘭的哭喊聲尤為凄慘,還不住地喊着“冤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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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梅一直守在門口,裏頭的動靜定是瞞不過她,沈緣福看了站在身邊的冬梅一眼,冬梅忙将裏頭的事長話短說回禀沈緣福。
“姑娘,老爺請了周大夫來,方才周大夫說……說阿蘭姑娘已有兩個多月身孕!”
兩個月!
爹爹是一個多月前夜宿的顧府,這麽說來阿蘭的孩子并不是爹爹的!
沈緣福喜出望外,沒了這個孩子的煩惱,事情便好解決多了!
冬梅話音剛落,裏頭周大夫便走了出來。
周大夫自己背着個藥箱,看見沈緣福忙低下頭。
“沈姑娘。”
“周大夫辛苦了。”
周大福像是沒有聽見沈緣福的話似的,連一句告辭也沒有,便直接繞過沈緣福出了門去。
沈緣福覺得周大夫今日似乎有些反常,周大夫剛出來時看向自己眼神便有些躲閃,之後皆是低着頭沒擡起過。臉頰紅得不太正常,倒向是羞愧。
看着周大夫步履匆匆的背影,不知為何,沈緣福竟覺得有些落荒而逃。
方才聽見阿蘭有兩個月身孕的好心情被破壞了一大半,沈緣福收斂了笑意準備往裏頭走,沈麗倒是先出來了。
出來時沈麗的臉上是少有的怒容,見到沈緣福便瞬間轉為了尴尬。
沈麗原本以為阿蘭的孩子是沈家的種,便一個勁的維護着阿蘭。哪怕兄嫂和侄女不諒解自己,可至少沈麗自己覺得理直氣壯。
如今周大夫的診斷來看,阿蘭也不知是用哪裏來的野種來冒充是沈家的孩子。
沈麗一想自己差點讓個野種進了沈家的門,懊惱地恨不得立刻就把阿蘭給趕出沈府去,更覺得沒臉再見兄嫂。
如今見到侄女這麽直勾勾地看着自己,沈麗便覺得臉上臊得慌,裏外不是人。
“阿……阿福來了啊,去姑媽屋子裏坐坐吧,這屋子晦氣得很,姑媽馬上讓人來清掃幹淨。”
此時的沈麗早忘了自己先前還在生沈緣福對自己不敬的氣,此時便只記得沈緣福的好來,覺得這個侄女兒腦子比自個兒清醒,比自個兒會識人。
“姑媽,您先回去歇着吧,侄女兒有話要和阿蘭說,等會兒再去您那裏。”
沈緣福恢複了先前對姑媽的态度,說話聲音柔柔糯糯的,也沒了上午渾身帶刺的氣勢。
既然姑媽不再犯驢,沈緣福也願意和姑媽好好說話。
“和那種人能有什麽話說?”
沈麗原本就看不上阿蘭這樣的人,前頭若不是因着以為阿蘭肚子的孩子是沈家的,沈麗是連話都不願意和那種人說,如今一聽侄女兒有話和她說,生怕她把侄女兒給教壞了。
“沒事的姑媽,您先回去吧,我說完就走,就一會會兒的功夫。”
屋子裏頭嗚嗚的哽咽聲更加清晰,沈緣福稍微收斂了笑意,聲音也清冷了些。
看着侄女兒的神情沈麗手裏捏着的帕子不由得緊了緊。
“那……那你快些出來。”
其實自昨天起沈麗便有些怕這個侄女兒,此時也擺不出什麽長輩的架勢阻攔沈緣福,只得由她去了。
阿蘭早聽見動靜在裏頭等着了,沈緣福一進內室,便被阿蘭沖過來跪下一把抱住了腿、
“冤枉啊姑娘,阿蘭真的是冤枉的!”
“你幹什麽,快放開我家姑娘!”
雁兒被吓得一跳,忙要拉開阿蘭,冬梅冬香兩個一看也忙過來要動手拉開她。
“你們出去吧。”
沈緣福蹙着眉看着跪在自己跟前的阿蘭,涕泗橫流,妝容早花了,頭上的珠釵歪歪扭扭地簪着,模樣狼狽地很。
“姑娘!”
雁兒一臉的擔憂,三人雖都停下了手上拉扯的動作,卻都不敢出去,生怕阿蘭狗急跳牆,傷着了沈緣福。
“出去吧,關上門守在門口。”
沈緣福又重複了一遍,三人這才往外頭走去。
許是見沈緣福還願意見自己,阿蘭也冷靜了些,雖還是哭哭啼啼的,卻也沒有方才那麽大的動靜了。
“姑娘,姑娘!阿蘭真的沒有騙你們,我肚子裏的孩子的的确确是一個多月,絕不可能是兩個月!是那個大夫要害我啊!”
回想着方才周大夫的神情,沈緣福的心沉到了谷底。
“姑娘,阿蘭就是再蠢也不會帶着兩個月的身孕就這樣貿然鬧上沈家門啊,若真如此,阿蘭不是自尋死路嗎!”
見沈緣福不說話,阿蘭心裏越來越慌,約莫知道自己這回是在劫難逃了,只得繼續為自己求情,期盼着能留下自己一條命來。
“你先起來吧,我們去裏頭再說。”
心裏頭的冷意一陣陣襲來,沈緣福覺得全身都像是處在冰窖裏頭。
周大夫是爹爹請回來的,這是爹爹的意思嗎?
雖沈緣福巴不得把阿蘭弄出府去,可沈緣福此時心裏頭卻是相信阿蘭的孩子的确是一個多月。
周大夫的醫館是幾代傳承下來的,在永修縣名望極高,有些家底的人家有個頭疼腦熱的都愛去尋周大夫,沈家也是如此。
沈緣福幼時身體不好,和這個周大夫隔三差五便要見一次,也算得上頗為熟絡,今日周大夫臉上露出的窘迫,絕非因着讓他來給阿蘭這種身份的人診治的緣故。
雖周大夫自命清高,可對于病人卻不愛分三六九等,永修縣裏暗門子出身當上姨太太的多得是,周大夫診治過的也不少,哪會因此就不高興。
能讓他露出今日這副神情,怕是因為有違醫德,是被爹爹給逼迫的吧。
就像阿蘭說的,若她真是謊報了月份,也定會早做些準備好讓自己沒那麽輕易被識破。這種一把脈就能戳穿的事,阿蘭沒不至于這麽沒腦子。
聽着沈緣福冷冰冰的聲音,阿蘭一時不知道沈緣福的意思,松開了抱着的沈緣福的腿,看着沈緣福自己往裏頭走去,阿蘭自己卻一點兒力氣也使不上。
沈緣福自顧自地坐了下來,見阿蘭還癱軟地跪坐在地上,也不去管她,心裏頭亂糟糟的,硬着頭皮想接下來的動作。
突然沈緣福想起了那碗堕胎藥。
那也是爹爹的意思?是爹爹要下手?
沈緣福越想越心慌,幾乎有些透不過氣來,趕緊掐斷了這個念頭。
那碗是不是堕胎藥還不一定,阿蘭是不是被冤枉的也說不準,一切都是自己的猜測,這些事兒與其亂猜,倒不如等雀兒回來了再說。
倒是眼前的這個阿蘭,不說是不是冤枉的,在沈家絕對是待不下去了。
若真是冤枉的,可連爹爹都不想要這個孩子了,阿蘭哪還能在沈家安然生下這個孩子?
若不是冤枉的,那這個孩子更是和沈家一點兒關系都沒有,可阿蘭把沈家都猴耍,爹爹能放過阿蘭?
壓制住胡思亂想的思緒,沈緣福按着原來的打算問了阿蘭顧家的一些事情。
阿蘭強忍着為自己求情的話,雖弄不明白沈緣福這當口問這些幹什麽,可都老老實實地一一說了,連一些沈緣福沒問的也主動說了出來,只求沈緣福能開恩放自己一條生路。
剛剛問完話,房門便被輕輕扣響。
“姑娘,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