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神采奕奕
紅螺廟。
正午的太陽正是一日裏最溫暖的時候,照在身上舒适極了。
陸景之一身月白長袍, 眼下烏青一片, 一看便知操勞了許久未好好歇息過, 可人卻依然精神抖擻。
昨夜見到了心上人, 陸景之心情極好, 一掃連日來的疲憊, 正一臉的神采奕奕,大步穿過園子裏的鵝卵石小徑,腳步輕快,明媚的陽光灑在陸景之身上, 仿佛給他鍍上了一層金輝。
鵝卵石小徑兩邊的矮樹綠油油的葉子像是抹了油一般格外的有光澤,邊上的湖面微風吹過,湖水泛起的點點金光在跳動, 靜谧的園子一下子生動起來。
陸景之難得的有心情欣賞起周圍的景致來。
這份好心情陸景之一直維持到站在這幾日所住的那間寮房的門前。
陸景之的笑容陡然一緊, 神情嚴肅起來, 擡腳猛力一踢,便将寮房的門給踢得大開。
屋裏頭的人本就心虛着, 被這突如其來的動靜吓得手上一抖,下意識就将手裏的東西扔了出去。
“咚”的一聲硬物着地的聲音異常清晰。
陸景之一進門就看到尚未回過神的季巍僵硬着身體背對着他,轉過來看向自己的腦袋上驚恐的表情還沒來得及收拾好。
而季巍的腳邊,則是自己視若珍寶的那個竹筒,蓋子已經被打開了,裏頭心上人寫給自己的信箋半遮半掩地露出一半來,不知是剛準備拿出來, 還是已經看完了正準備塞回去。
竹筒還在地上滾着圈兒,“砰”的一聲輕響,撞到了牆邊這才停了下來。
陸景之眯起了眼睛,視線追随着地上滾動的竹筒,直到竹筒停下,這才視線一轉,看向了已經回過神來的季巍,眼眸裏暴戾的情緒一閃而過。
季巍頭皮一緊。
不知是不是因為房門大開的緣故,季巍總覺得周身涼飕飕的,雞皮疙瘩都給凍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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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死了,真的動怒了!
季巍臉上硬擠出一個讨好的笑容來,正準備彎腰拾起地上的竹筒,被陸景之一個眼刀吓得站着一動也不敢動。
“你回來啦!放心放心,我還什麽都沒看到呢!”
季巍忙給自己解釋起來。
陸景之踏着不急不緩的步子走到牆邊撿起竹筒,輕輕吹了吹竹筒壁上沾到的灰,也不将裏頭的信紙拿出來看看,直接塞進了竹筒裏頭蓋上了蓋子。
陸景之背對着季巍,季巍則站在原地伸長了脖子看好友的一舉一動,眼見好友懶得搭理自己,讪讪地摸了摸鼻子
也不知裏頭藏了什麽好東西,早知道就該動作快些,在他來之前就打開來看了。
“你來幹什麽?”
将竹筒塞到袖袋裏,陸景之自顧自坐到書案邊,懶得再擡頭看季巍一眼。
看季巍的舉動就知道他還沒來得及看裏頭的東西,否則早開始打趣自己了,哪還會像現在這般只剩下心虛。
“京城的美人兒都玩膩了,還是永修縣的美人夠味,這不順道來看看你嘛!”
說起美人兒,季巍一臉的沉醉,似還在回味着美人在懷的滋味。
陸景之心知季巍這回怕又是惹惱了他爹,這才趕着來永修縣避難的,也不戳穿他,反而放下了手裏的書,似笑非笑的看向季巍。
“那你可知,你的老相好懷了你們季家的骨肉?”
聞言季巍猛地睜開了眼睛,聲音尤其篤定。
“不可能!我一向小心得很,怎麽可能!”
原本季巍是壓根不信的,可是看着陸景之的神情,也開始有些不确定起來。
“……應該不可能的。”
陸景之見魚兒要上鈎了,笑容更加內涵起來。
“也沒有非要你信,人家可沒有說要上門去找你負責。只是幾個月後,你可要小心點了,說不準哪天,人家就知道了京城季公子的身份,雇了輛馬車抱着個孩子,巴巴地上京敲你們季家的大門去了。”
季巍瞳孔放大,感情你陸景之在這裏等着我呢!居然還想告訴人家自己的身份!
“誰?”
不管真的假的,季巍心裏既然存了疑,就定要查個清楚,這種事兒一丁點意外都不能留下。
“你可還記得花柳巷盡頭,張家?”
那正是季巍第一次來永修縣時,約陸景之談事的地方。
花柳巷盡頭的張家?
這幾個月永修縣花柳巷的每一戶人家季巍都曾宿過,讓季巍一下子回憶起來着實不易。
那個張家似乎是住得最舒服的那戶,美人兒也最多最夠味,自己倒是去過好幾次。
季巍有了些印象,一張張美人臉從腦海裏一一浮現,最終定位在那最合自己胃口的美人身上。
“阿蘭?”
季巍也不太确定是不是這個名字,他一向只記得美人的嬌容媚态,名字什麽的壓根不放在心上,出了門便抛到腦後。
阿蘭還是因為是永修縣裏頭伺候季巍伺候得最好的那個,身段體态皆一流,在床上又放得開,又嬌又媚,這才留了點印象
陸景之挑眉,倒沒想到季巍照這麽個玩法還能記得住那個阿蘭。
不過那倒也好,季巍回了永修縣,等把那池子水攪得更渾了,心上人那裏自己也能放心些。
季巍見陸景之點了頭,風風火火的急性子也顧不上其他的,直往外頭奔去。
看着季巍火急火燎的背影陸景之勾起了唇,伸手從袖袋裏摸出竹筒打開,臉上挂着要看好戲的神色,一點兒也沒有戲弄人後的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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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緣福梳洗過後就去了娘親那裏用飯,爹爹倒是沒在,不知道去了哪裏。
用早膳時沈母便時不時地偷偷看着沈緣福,等用過早膳撤下去後,沈母又打量了一眼女兒,動了動嘴唇,最終還是沒有說出口,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娘,你有什麽話要說?”
沈緣福幹脆問了出來,她知道娘親是想問昨晚的事。
沈母皺了皺眉頭,眼神躲閃了一下沒去看女兒。
她的确是想要問女兒,昨夜阿蘭小産還堅持把阿蘭挪出去,這究竟是不是女兒的主意,沈母壓根想象不出來女兒的心會這麽狠。
沈母始終覺得那不是女兒的意思。
手裏摸着茶盞頓了一頓,沈母這才開了口,卻沒有把想問的說出來。
“乖乖兒今日要出門去?”
沈緣福看着低頭依然有些悶悶不樂的娘親,坐到了她旁邊一把抱住了她的胳膊。
“是啊,聽說求闕齋裏新上了一批書,女兒想要去看看,買幾本回來打發打發時光呢!娘親要不要一起去?”
沈母不識字,自然不會想要一起去,可是聽到求闕齋這個名字,卻想起四個月前的中秋,女兒可不是在那裏頭遇着了壞人?
“乖乖兒想要什麽書讓人去跑一趟就行了,莫不是已經忘記上次求闕齋裏頭發生的事兒了?”
說起來也真是稀奇,永修縣就這麽大,丈夫兒子居然都沒有查出來是誰要害女兒,弄得沈母想起來就心有戚戚焉。
“娘親放心吧,求闕齋早不是原來那個求闕齋了,聽說求闕齋易主後把隔壁的兩個商鋪也一起給盤了下來,新裝修後女兒還沒有去過呢,您就讓女兒去看個新鮮吧!”
沈緣福輕輕搖着沈母的手臂對着沈母撒了個嬌,沈母的心頓時軟了。
算了,家裏頭這幾日烏煙瘴氣的,女兒出去散散心也好。
“那可得多帶上幾個人。”
沈緣福一聽娘親妥協了,抱着娘親的胳膊把頭虛虛靠在了娘親的肩膀上。
“翡翠雁兒雀兒都帶上,梅英也同她說過了待會兒會跟我一起去,一步也不能讓她們離開我,再帶幾個跟在後頭,娘親看怎麽樣?”
這回出去是有事要辦,去求闕齋只是個借口,自然帶的人越少越好,可沈緣福為了安娘親的心,便主動提出來多帶些人手去。
今日沈母哪怕是對着沈緣福的撒嬌心裏頭高興着,可眉頭處依然能看出她藏着心事。
沈緣福看在眼裏,知道怕是昨夜阿蘭出了事讓娘親覺得有些不安。阿蘭的事主意是沈緣福自己出的,現在娘親不開心,沈緣福只能盡量多順着她些。
除了這事兒,聽說娘親雖然讓爹爹進了門,可今早爹爹出去時娘親依然是冷着臉對他的,怕爹爹那兒娘親也沒有放下心結呢。
不過這既然是爹爹惹出來的,就讓爹爹自己哄着吧,沈緣福并不準備插手。
“讓張管家帶幾個會些拳腳功夫的跟在後頭吧,你這丫頭也真是的,鐘凝和琉璃走了,給你補些人去偏偏不要,就這麽幾個丫頭哪裏夠使喚?”
沈緣福一聽娘親又要提補人的事,忙說了些其他的打岔過去。
辭別了娘親,又回院子收拾了一番,沈緣福便帶着一群人出了門去。
既然跟娘親那裏說的借口是去求闕齋,沈緣福便真的先去了那裏看書,娘親讓帶來的那些人就在沈緣福所在的樂知室的門外站着。
與顧凝煙約定的時間還有好些時候,沈緣福也不急,看了半晌的書,看着時辰差不多了,這才讓翡翠把門外的人給帶到了隔壁鏡象室裏頭歇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