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1.狐尾水松

“松兒,你知道這裏為什麽叫倒影之國嗎?”

“松兒不知。”

“因為這裏是天界第三十三天——仞利天和須彌山的倒影。所以這裏的所有事物和生靈都是天界的影子。而我們,只能無奈地像影子一樣生活在這座倒影之國裏,”正值盛年的君王撫摸着身旁小兒子圓滾滾的小腦袋,諄諄教導,“你看到的天空、土地、山川、湖泊、江海,那一眼望去的顏色叫做黑色。然而大多水流近看的顏色是透明的,也叫做無色,我們自己和大部分生靈的顏色就是透明的。但其他的生靈多是白色的,而這種顏色就是你愛吃的白草咎和我們現在身上衣服的顏色。”

“那麽,雪靈是無色透明的,但是它尾巴末梢的顏色就是白色對嗎,父王?”看起來只有兩三歲大的小世子指着自己懷中的靈寵問道。

“是的,松兒真聰明。”君王微笑着低頭贊許。

雪靈是一只九尾狐,是小世子的守護靈獸。

在倒影之國,每當王族或者元神強大的嬰孩出世時,便會有守護靈獸出現守護。

這只九尾狐便是這位小世子出生時陪在身邊的靈寵。

“那麽是不是因為雪靈的九條尾巴末梢都有一抹淡淡的白色,所以大祭司才給雪靈起這個名字的呢?”小世子撫摸着懷中的小狐貍,輕柔地逐一捋着狐尾處的皮毛,睜着大眼睛望着自己高大偉岸的父王。

“松兒猜的不錯。因為冬天飄落下的雪花就是白色的,”君王停頓了一下,擡起頭望向遠方,聲音變得低沉,希微難辨,“聽說凡界的雪,也是白色的……”

小世子尋着君王望去的方向踮着腳尖遠眺着,卻什麽新奇的景象也沒有看到,撇了撇嘴,出聲打斷君王自說自話的出神思考:“父王,我們既然是天上神仙的倒影,那麽天上也還有一個水松,還有一個父王,還有一個母親,是不是呢?”

君王收回了目光驚訝地望着自己的小兒子,也許這個問題,他自己也沒有想過,或者說他真的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可是孩子就是孩子,水松望着地面上自己的影子,不依不饒地繼續發問:“不對呀父王,可是松兒和您都有黑色的影子呀,我們怎麽可能是影子呢?”

“那就是一個比喻,我們是天界的倒影,當然你看見的這些我們的影子沒準也是另一個世界的人呢,對不對?我們一定來自天界,因為傳說須彌山上盛産琉璃、玻瓈和水晶,而那些東西都是透明的,所以我們這些生靈才都是無色的。”君王別扭地極力解釋道。

“父王敷衍松兒,”水松撅着小嘴,拉着君王的手撒嬌地搖晃,不滿意剛剛聽到的回答,嗔怪着,“父王回答的好牽強,一定是不願意告訴松兒。”

“那……好吧,父王現在就給你講講我們自己的傳說,講過之後你的問題就應該都可以解釋了。不過這也是我們一族的起源和由來,一個所有族人都知道的傳說。”君王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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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松抱好雪靈,正襟危坐,像是馬上就要聽到一個大秘密一樣地興奮。

“那是在很久很久以前,我們的祖先曾經救過一只九尾靈狐……”

話音沒落,水松立刻把雪靈抱起仔細地左看看右看看,而雪靈好像也知道正在說它,扭着頭'嗷嗷'地沖着水松叫了兩聲。

“不是它,也不是它的祖先。”君王随即回答。

水松失望地放下雪靈,卻比之前更有了興趣。

“祖先救的是一只九尾白狐,并且已經有了道行,可以變化成人形。事後,這只九尾白狐為了報答恩情,決意化作祖先的女兒贍養祖先,直至祖先百年。然而,祖先漸漸年邁卻不能直面生死,尋求各種方法和煉制各種丹藥妄圖長生。直到祖先無意間聽到了狐尾草的傳說。”

“狐尾草?那不是我族的圖騰麽?”水松忍不住地小聲插話。

君王微笑着點點頭:“在祖先生活的凡界中,狐尾草傳說是一種世上難尋的小草。二百年一生,在它破土而出第一天,必須有身具一定道行的狐貍用尾巴為它遮蓋,不然便會枯死。只是,即便有靈狐機緣巧合尋得此草但也得付出一年光陰,為其遮陽擋寒。經此之後,狐尾草就會變成金色,而此時靈狐吃了金色狐尾草便可得道成仙——這就是狐尾草的傳說。”

水松心道:“那靈狐豈不是很難才能成仙麽?”

君王看着一邊聽故事一邊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若有所思的小兒子,有些失望地頓了頓,繼續道來:“聽聞這個傳聞後,祖先興致勃勃地哀求這只九尾白狐去遍尋狐尾草。然而,可能也是老天庇佑祖先。五年之後,這只九尾白狐真的帶着金色狐尾草回來了。但經過一年四季的風吹日曬,而且在悉心守護狐尾草其間難覓食物和為避免疏忽有所錯失日夜不歇,小狐貍早已奄奄一息。可是祖先此時卻不假思索地吞食了金色狐尾草。只是,即便有金色狐尾草的仙力催化,可祖先本為凡胎,不具道行也未經修煉。所以只脫離肉體得到了不死仙身,卻不能為仙。最終祖先被消除凡界的所有,置于現如今我們所在的影界之中,像仙人的影子一般地活着……”

說道此處,君王明顯地哽咽了,而他身旁的小兒子顯然不明白自己的父王為何會如此,也不清楚這個傳說對于到影之國的一國之君意味着什麽。

他只是看見了心裏最崇拜的父王深深地嘆了口氣。他發現了父王的難過,卻不知如何安慰。

水松伸出稚嫩的小手去拉君王的大手,輕輕搖了搖,喏喏地問:“父王,傳說裏的那只九尾白狐,它後來怎樣了呢?”

君王愣了一下,緩緩地低頭,悵然若失地看着自己的小兒子,掩飾不住滿眼的失望,什麽也沒有說,順勢起身,邁着惆悵憂郁的步伐走出了房間。

不明就裏的水松皺着眉頭默默地看着自己的父王獨自離開,唯有趴在他腿上因犯困而顯得蔫蔫兒的雪靈恹恹地沖着門外“嗷嗷”叫喚了兩聲,像是替他跟父王道別。

那時的水松并不知道父王的失望來自于什麽。只是隐約地在這種眼光中明白了一件事——族人們都知道了祖先的下場,卻并沒有人關心那只九尾白狐的結局。

君王走後的當夜,水松的母親嚴厲地告訴他,作為倒影之國世子的他不應該去關心那只白狐結果,而是應該關心身為本應享有仙籍的祖先後代,該如何擺脫那好似詛咒一樣的境遇,回升三十三天,修道成仙。

水松望着母親,木木地點了點頭。

第二日,水松便找到了父王,如母親教他那般陳述了他的志向。君王溢于言表的喜悅讓他很開心。

自然,他也很崇拜母親居然可以在不與父王見面的情況下領悟到父王的神情。

在之後君王耳濡目染的教導和周遭漸漸熟悉的溝通中,水松慢慢知道了,他們雖然得到了不死之身,但卻只能世世代代生活在這個倒影的世界,終究只能算半個神仙,所以修成真身,得到仙籍,這本就是他們一族一直努力和期待的。

而傳說裏的狐尾草和幫助過祖先的九尾白狐,便是他們一族的圖騰和祥瑞之兆。

“也許再找到一株金色的狐尾草便可以讓我們徹底地擺脫這一切,成為真正的神仙。”君王如是說。

自水松有記憶以來,學習到的所有事物都是君王細心地親自教導,不像他其它的兄長和姐姐都是由母親或者其他祭司長老教習培養,包括他一奶同胞的孿生阿姊。

他曾問過母親緣由,母親告訴他說:“因為你是最小的王子,所以才得到了父王更多的疼愛。”

可是随着水松一天天的長大和學習,才終于知道了真正的原因。

他之所以能夠這麽榮幸從小得到父親手把手地諄諄教導,完全是因為,水松是從古至今,倒影之國出現的第一位,也是唯一一位,心紋為狐尾草,并且出生時有九尾靈狐現世守護的人。

影族全身無色,心紋卻是他們全身唯一擁有顏色的地方。

心紋便在凡人心髒的位置,如紋身一般的圖形。心紋與修煉有關,多以花草為紋,是影族元神強大的标志。只有王族或者血統比較純正的旁支,亦或是天生靈力強大的人才有。而普通人,心髒的位置,或是沒有亦或是有個簡單的形狀而已。

“難怪父王會跟我說,這是我的幸運。”水松自豪說道。

母親莊重嚴肅地說:“因為你是帶着拯救一族的使命而到來的,你一定能幫助族人飛升成仙。”

陽光下,水松沖着母親燦爛地笑着,他笑的是那麽開心且純淨——因為他知道了他的與衆不同,因為他擁有着別人所沒有的寵愛,因為他生來便得到了旁人羨慕的東西。

也因為現在的他并不知道,這些榮耀需要他背負多少的努力和責任。

歡喜與得意之後,水松卻想到了另一個人:“母親,為什麽阿姊沒有得到我這般的殊榮,是不是因為阿姊是女兒家呢?”

母親聽聞一陣啞然,思索片刻後謹慎地告訴水松:“雖然你們是孿生,但你阿姊的守護靈獸不是雪靈或者另一只九尾狐,而她的心紋也并不是狐尾草。”

“那阿姊的心紋和守護靈獸都是什麽呢?”水松不依不饒地追問着。

母親回憶着自己的小女兒,卻不禁地冷笑了一聲。然後蹲下身來,神态很是慈祥,和藹地撫摸着兒子的頭,道:“松兒,由于我們影族每個人的心紋上會流轉着數量不同、大小各異的色彩,這是修煉的私密,一般不能對他人道出的。”

水松失望地回答:“喔,松兒知道了。”

因為母親的叮囑,所以水松也沒有再追問或者是到處打聽他阿姊的心紋到底紋的是什麽,即便他真的很好奇。

在倒影之國,孩子在九歲之前都是凡界兩三歲的孩童摸樣,而九歲到十四歲成人的這幾年,便是由孩童向少年成長的時期,也是外貌變化最大的幾年。

“父王,您的樣子這麽多年為什麽沒有一絲的改變呢?”水松又在發問了,雖然這些年君王已經給他講了很多的故事和傳說,但是作為小孩子,他總是還有這般許多的疑問,“并且身邊的其他人,除了小孩子,容貌身形似乎也沒有變化呢。”

“松兒,這是因為我們擁有的是和神仙一樣的不死不老身,不易老去。并且修為越高的人老的越慢。只有修煉不足,元神反噬才會衰老,嚴重的元神反噬甚至會神滅。”

“那父王您活了多少年了呀?”

君王會心地笑笑,卻搖了搖頭:“記不清了,大約也有四五千年了罷。過着過着就忘記了。”

“原來如此。”嘴上敷衍回答的水松,心裏終于知道了為什麽擁有不死之身的祖先本尊并不存在,留下的只是些傳說——元神反噬。

水松八歲的那年,九王子皇竹又娶了一位夫人。雖然水松除了他的阿姊并不認識其它王姐,但是他還是從別人恭祝的言語和婚禮的排場上看出,九王子皇竹所娶的夫人是他的一位王姐。

事後,好奇的水松又跑去追問母親婚嫁習俗,母親告訴他說:“我們影族的婚姻是沒有血緣和家族阻礙的。而王族最好還是和王族成婚,為了保證後代有超強的元神和靈力,這點很重要,”母親嘆了一口氣,繼續道,“就像你父王所娶的許多夫人們大多都是他的姐妹,或者就是像我一樣。”

“像您?那是怎樣?”水松眨巴着眼睛究問。

“擁有可以承繼祭司的天賦修為的王族旁系。”母親說到此處,眼神裏仿佛有什麽閃動着,就像是那昔年不曾觸碰的榮光。

水松聽了這個說法之後,只是很好奇地随口問了一句:“是不是我和阿姊也可以成婚呀?”

可是,母親當場就錯愕地愣了半晌,然後眼神變得淩厲,堅定地回答他:“可以,但是她配不上你!”

水松追問:“為什麽?”

然而,母親除了搖頭卻再也沒有答案告訴他。

那年,與水松同為九歲的他的阿姊,依舊躺在床榻上還沒有醒過來。

水松聽說她自打從出生就沒有醒過,母親說那是怪病。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水松之前無意提出那個婚嫁問題的緣故,他的阿姊從此便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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