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2.今生之約
‘你有沒有做過這樣一個夢。朦胧中,黑色夜幕下,夜空點綴着如水晶般閃耀的星星,目光順下眼前呈現着如水晶般璀璨奪目的宮殿、如水晶搬玲珑剔透的街景、如水晶般夢幻精巧的人們。你置身其中,瞠目結舌。‘這一定是一個童話般的美夢’,你思忖着。只是突然,狂風驟起。拂過水晶城的寒風仿佛掠過了冰山,夾雜的冰渣伴随着凜冽的寒風吹進你的衣衫、如小刀般刮過你的面頰。那些伶俐夢幻的水晶人兒瞬時間一個個都身披黑色鬥篷似鬼厲一般向你撲來,墨色鬥篷下是一張張猙獰的面容,他們嘴裏叫嚣着什麽,剎那間将你吞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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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煙猛然醒來,一身大汗:“又是這個噩夢!”
母親急忙伸手擦着女兒頭上冒出了冷汗關心的問:“怎麽了煙兒?做惡夢了?”
“嗯。娘親,最近老做這個噩夢,邪門的很。”剛剛在睡夢中被吓醒的寧煙囔囔地跟母親抱怨。
母親往女兒身邊挪近了些,讓女兒好靠在她懷裏,愛撫着女兒的頭,安慰道:“許是這幾個月在外面奔波的太辛苦,沒有好好休息的緣故吧。在娘親懷裏睡吧,很快便能到家了。”
寧煙在母親溫暖的懷中困意襲來,繼而應和着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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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煙兒、塵兒他們終于回來了!”醽醁清脆的聲音喊醒了窩在母親懷中酣睡的寧煙和寧塵。
寧塵眨巴了兩下朦胧的睡眼,呢喃的問:“娘親,我們到家了麽?”
“是呢,你們兩個小家夥快醒醒,收拾收拾下車回家吧。”母親催促着。
睡眼惺忪的寧煙耷拉着小腦袋,拎着自己的小包袱,慢慢悠悠地從馬車往家裏走。
“煙兒!”醽醁突然從寧煙的身後竄出來喚她。這一聲卻生生把在睡夢中神游的寧煙吓的不輕,怔在了原地。
“醽醁!你有病吧,有病去藥廬裏吃藥!”寧煙生氣的嚷道。
醽醁委屈地站在原地嘟哝:“一去好幾個月,剛回來就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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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煙看到醽醁如此氣餒餒地,便也沒了發脾氣的興致:“好了,有什麽事明天說,我先回去睡會。”然後寧煙又恢複了神游的節奏,慢悠悠地走回了家。
醽醁就這麽站在寧煙身後看着。關心急切的表情裏又夾雜着多少重逢的喜悅,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就這麽看着,看着寧煙疲累地走回了家,走進了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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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複一年的生活波瀾不驚,多年之後,霓煙回想,才會覺得這樣的日子才是她一生之中最幸福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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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晶在太陽的照耀下反射出閃亮的折線和七彩的光影,而在這耀眼的光景之後,是一張滿溢幸福的女孩笑靥。一年寒暑,寧煙在含桃谷的大部分空閑時間都是如此打發的——用奶奶送給她的生日禮物去看這世上她所看到的一切,因為她想記錄下來這些她所經歷、所看到的景物去跟她最親最愛的奶奶分享。
此時站在不遠處看着寧煙自顧自開心嬉笑的醽醁嘴角也是上揚的,因為她的開心就是他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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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姐姐!”小男孩清脆的聲音打破了這片悠然的恬靜,寧塵正慌忙地從遠處跑來,“姐姐,姐姐,你怎麽還在這啊,父親在谷外等着你呢!”世上只有一個人總是喜歡這麽疊喚她‘姐姐’,寧煙心想:這個調皮淘氣的弟弟又在找我。
“時辰到了麽?”看到寧塵‘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氣跑到她跟前,寧煙随即起身,拉着寧塵便向着谷口的方向跑去了。然後寧煙沒跑出去幾步便突然停下回頭沖着醽醁的方向喊道:“記得給我多摘點明年春天的櫻桃花!”随即轉身跑遠,而醽醁的那聲“知道啦!”早已湮沒在寧煙對寧塵抱怨的唠叨聲中。
就像寧煙其實一直知道醽醁站在她身邊不遠處一樣,她亦清楚只要她囑托了他一定會辦到,所以她甚至都沒有去聽托付者是否答應了要求。
此時在寧煙心裏,醽醁和寧塵和父親母親一樣,都是她的親人,即便她總是對他們抱怨頗多或者呼來喝去,但他們永遠不會走,永遠會滿足她的一切要求。
然而寧煙可能并不清楚的是,醽醁其實是一種溫暖。那種會守候在不遠處的溫暖,你回望即見。可又有多少人知道,這種溫暖只是來自于被別人需要而已。但或許這樣,當你就有了價值,就會足夠。
有人需要,就是一種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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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遠處醽醁又緊跟了幾步向着姐弟倆奔跑的方向張望,神情也變得局促和略微的悲傷,他知道,又到了寧煙一家去海腴村的日子了——分別的日子。
只有此刻他才深深的體會到,每天可以看到寧煙的日子其實就是他最快樂的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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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腴村,村盡頭的梅樹下。
“颀哥哥,這是什麽呀?”寧煙歪着頭看着眼前的大男孩疑惑地問着。
“當然是給你的生日禮物了,怎麽,不想要?”莫颀說着便将禮物拿到了身後。
寧煙着急地搶過來,嗔怪道:“都準備好了哪有不送給人家的道理。”
寧煙捧好了手中的小禮盒,小心翼翼地打開,滿眼的喜悅:“哇,好漂亮的白玉簪子!”
“喜歡麽,煙兒?”莫颀笑盈盈地輕聲問道。
寧煙用力地點點頭:“恩!煙兒很喜歡,”說着便拿出簪子,舉起來迎着太陽仿佛想将上面的花樣看的清清楚楚,“颀哥哥,玉簪上面是什麽花呀?”
“煙兒不識得麽,是百合花呀,好不好看?”莫颀用期待的神情看着拿到禮物喜出望外的寧煙。
“好看!煙兒好喜歡,謝謝颀哥哥送的禮物。”
“喜歡就好,我幫你帶上好不好?”
“恩!”寧煙把玉簪遞到莫颀手上,羞澀地低下了頭。
莫颀輕輕地把白玉簪插在了寧煙的發髻上,烏黑的秀發襯托着白玉簪在陽光下甚是好看。莫颀微笑,輕輕托起寧煙的小臉龐,撩開她額前的發絲,低頭,在額頭上輕輕落下一吻,聲音柔和地好似融化掉了海腴山頂終年不化的冰雪:“生日快樂,煙兒。”
這一刻一切仿佛都靜止了。
怒放的紅梅花,豔陽映襯下地的皚皚雪山,和站在樹下的兩個人。
男孩把吻印在了女孩的額頭,也就是烙印在了女孩的心裏。
或許它便成了那心中永遠不可磨滅的風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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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輕輕的一吻,卻讓寧煙的笑臉變的更加的通紅,仿佛和身旁的紅梅映成了一色。紅梅開的那樣焰紅,在寒冬烈風的吹拂下,搖曳、舒展,又仿佛在悄悄的默笑,卻笑的如此乖戾、燦爛。
風聲蕭蕭,終有一天會帶走一切的回憶吧,就不知這往事會不會像雪山頂上的積雪一樣白皙純淨了。
梅枝搖晃,向寒風傾訴着它所看到的一切,那個豆蔻年華的少女最本真的心願和最純粹的幸福。
“颀哥哥,你是真心喜歡我嗎?”紅梅樹下的少女羞澀地靠在白衣少年的身旁,低聲問到。
“你居然不知道?”白衣少年打趣地反問回去。
“好像……不知道呢。”女孩将頭埋地更低了。
少年轉頭看向女孩,很堅定又很輕松地一字一句說道:“這麽多年我心裏一直只有你一個人。等你長大了我就把你娶過來。”
在少年懷中的女孩愣了一下,擡起頭迎上了少年堅定的眼神:“你真的一直這麽想的麽?”
“當然。此生只疼愛你一人,非卿不娶。”在少年堅定的眼神裏,寧煙好像看到了她一直憧憬的未來。心裏好像漏跳了一拍,然後整顆心深深地陷落在這樣的溫柔又專注的眼神裏,再也無法自拔。
寧煙心裏清楚,早在沒有聽到這句承諾之前自己也早已下定決心——‘非君不嫁’。她知道,莫颀已懂她的心意,明白她的期待和憧憬。
此時此刻,此情此景,寧煙如在夢中,一個迷幻且真實的夢境。
因為這種感覺不過就是,夢想成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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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幸福來得太突然,或者幸福太過于美好。在幸福之中的人們,總會有患得患失的通病,很難去真正的擁有和珍惜這就在懷中和身邊的美好。寧煙亦沒有例外,徜徉在幸福的河流裏,依舊擔心這一切的一切會瞬間消失,或者如洪水孟浪一般将她的幸福一口吞噬:“颀哥哥,如果過幾年我長得不好看了呢,又或者出了什麽意外被毀容了呢?”
“喂,煙兒,不要把我看的這麽膚淺好麽?”莫颀對這樣的問題答得心不在焉,仿佛根本不可能有寧煙說的情況出現。
“那要是有既漂亮又知書達理、溫柔善良的富家小姐對你芳心暗許呢?”斤斤計較的寧煙繼續不依不饒的追問。
“嚯,開出這麽好的條件呢,”莫颀裝出一副吃驚又滿意的表情,“那我可得好好想想。”說完立馬又用餘光偷瞄向寧煙。
看到身邊的可人兒生氣的別過身去,又趕緊拉過來哄勸起來:“好啦,不跟你開玩笑了,我是那樣的人麽。再說你在我心裏可就是那位既漂亮又知書達理還溫柔善良的富家小姐呢?”
寧煙像是不滿意聽到的答案一樣,生氣地撅起了小嘴嗔怪道:“我才不是呢!”
莫颀似乎料想到了她的反應,表情突然變得嚴肅,又用那深情且專注的眼神溫柔地對寧煙說道:“你在我心裏永遠是最好的,不論你變成什麽樣。”
“如果,如果我要是死了呢?你是不是就會娶別人了……”寧煙的聲音越來越小,沒想到自己會在自己想象的假設裏一想到害怕的場面也會那麽傷心。
“呸呸呸,說什麽不吉利的話!有我保護你,受傷都不會,怎麽可能會……那個嘛。”莫颀自信的回答。
“要是真的呢?颀哥哥也不要娶別人好不好,煙兒會難過的。”霓煙可憐的眼神叫人心疼。
“好!我答應你!永遠不會讓你難過。”莫颀保證。
莫颀信誓旦旦的諾言,不僅是對寧煙這顆不安的心靈一個堅實的依靠,更在寧煙的心湖中蕩起了層層漣漪。
“颀哥哥,那……如果我一只狐貍精呢?你也敢娶我麽?”得到了期待的答案,寧煙眼神一滑,終于換上了甜美的笑容跟身邊的情郎開起了玩笑,
“你怎麽這麽多如果啊?”莫颀也配合着她,洋裝對問題進行深深的思考。
“人家想知道哥哥的答案嘛,之前聽了奶奶莫名其妙地講了另一個九尾靈狐的故事,而且狐貍精和女鬼不都是喜歡書生的嘛,尤其像你這麽俊俏的小書生,人家好擔心的,不行麽?”寧煙繼續好奇且期待地盯着莫颀看着,等待着回答。
“管你是什麽,我要娶的就是你,知道不?”莫颀漫不經心地回答完問題,伸出手指充滿愛意地在寧煙的鼻尖輕輕點了一下,順着寧煙的胡思亂想接了下去:“咦?原來你是狐貍精啊,怪不得我自打認識你眼裏再也容不下別的姑娘了。快說,你對我施了什麽妖法?”
“哼,我什麽妖法都會,喂,放開我,快放開我嘛……”
紅梅樹下梅花灑落了一地,海腴村的盡頭上空清晰地回蕩着女孩如銀鈴般地愉快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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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往年一樣,來年的初春寧家四口返回含桃谷。
作為補送寧煙的生日禮物,醽醁特鄭重其事地送了寧煙一根櫻桃花碧玉簪子。
‘這年頭怎麽都送我簪子’霓煙心道。
碧玉簪一看就十分貴重,因此醽醁特地交代寧煙要好生保管:“煙兒,你可一定要好好保管這根簪子,它……它對于我……意義非凡呢?”醽醁話說的怯生生,寧煙也只是随口回了一句:“知道了。”
因為她知道,對于醽醁來說,自己哪怕真的丢了這根碧玉簪,醽醁也不會真的生氣,并且應該會再買一根新的補上。
這就是她在醽醁那獨有的有恃無恐。
寧煙看了看手中的碧玉簪,樣式和做工都是寧煙喜歡的,但又突然想起莫颀哥哥之前送的那支她已經裏三年層外三層包好收起的百合花簪子,覺得這一只正好用作她日常裝飾之用,便也不假多想地插在了發髻間,碧綠的玉簪仿佛有了靈氣一樣在她得發間熠熠生輝。
蹲在一旁的寧塵突然間對着她重重地“哼”了一聲,便跑去了後院。
寧煙想了想,不緊不慢地追了過去。
“姐姐,姐姐,你走遠一點,塵兒不想跟你說話。”看到姐姐難得追着自己過來,寧塵反而擺出一副不屑一顧的神态。
“哦,那我走了。”寧煙說完轉身便要走。
“姐姐,姐姐!為什麽你過生日那麽多人都會送你禮物!而我除了娘親,從來沒收到過其他人的,包括奶奶!”寧塵沖着寧煙嚷嚷完,‘哇’的一聲就委屈地哭了出來。
寧煙看到這一幕只是覺得好笑,結果被正哭得傷心的寧塵看見,就地打滾哭得更兇了。為了不讓這驚天動地的哭聲招來每次姐弟倆打架都偏幫寧塵的娘親,寧煙只好蹲下身來,安慰弟弟:“塵兒不哭了,這麽多委屈呀?可是我也從來沒有收到過娘親送的禮物呢,不像你年年都有呢。”
聽到這,寧塵終于止住了哭聲,抹了抹眼角的淚水,抽了抽鼻子,呢喃地問:“真的麽?姐姐也羨慕我?”
“對呀,娘親那麽疼你,我看着眼熱的很呢。”寧煙解釋着,可是心裏什麽柔軟的地方好像酸了一下。是的,娘親雖然對她也很疼愛,但是自從有了弟弟,基本上娘親的目光就沒有再停留在她身上多一刻。‘誰叫寧塵是男孩呢,許是重男輕女吧’,寧煙每次心裏都這麽默默地安慰自己。
“可我是奶奶的孫兒呢,奶奶從來沒有送過禮物給我,就算去看她也從來不問我的事情,總是關心姐姐一個人!”寧塵不依不饒的辯解着,好像又回憶起什麽心酸的往事,眼淚又噼啪地掉落下來。
“你看看你,人家說男兒有淚不輕彈,你哭鼻子的招也就對娘親好使,每次一犯錯就哭,你以為哭就沒事了啊!”寧煙實在看不下去弟弟每次都哭哭啼啼像個姑娘,忍不住教訓兩句,可是回過神還是不免有些心疼:“我從小生病都是奶奶一直看護的,在奶奶身邊生活的時間又久,她自然是更疼我。你一共加起來跟奶奶相處的時間也沒有多少吧。這也值得一哭。”
“可醽醁哥哥送你的禮物好漂亮啊,我怎麽就沒有!”經過姐姐的教訓,寧塵停止了哭泣,只是一下停不下來還會偶爾地抽泣兩聲。
“那好啊,你把娘親送你的金鎖拿來跟我換,簪子給你!”寧煙反駁道。
寧塵頓時沒了聲音,從懷裏拿出金鎖仔細又欣慰地把玩着,小聲如自言自語道:“才不要,這個比你的破簪子值錢多了。我才不傻呢,娘親送的都是最好的!”
弟弟終于安慰好了,寧煙輕松了舒了口氣,只是看到寧塵手中的金鎖微微皺眉。是了,十多年了,娘親好像真的從來沒有送過她一件禮物,更不用提什麽貴重的東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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