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2.指腹為婚
自從寧煙第一次睜開眼看到這個繁華且安逸的世界十三年來,好像從來沒有什麽人或事可以束縛她。現如今,她卻只能默默地躲在自己的小屋裏,看着窗外自己最喜歡發呆靠着的櫻桃樹默默地哭泣。而哭泣的原因,也許只是因為那棵樹是醽醁家的,但也或許是因為昨晚那頓豐盛的訂婚酒席。
寧煙已經三天三夜沒有走出自己的小屋半步,水米未進。每到飯點寧塵會端些飯菜進去順便看看姐姐,只不過每一次都是把上次放在桌上已經涼透的飯菜原封不動的端出來而已。父親還在生氣,不知道該如何收場,也不知道該如何面對昔年兩家指腹為婚的約定。
寧煙和醽醁青梅竹馬,從小一起長大,平時相處的也十分和睦,他們倆在全村人眼裏是公認的金童玉女,所有人都認為就算沒有指腹為婚的約定在他們也是該在一起的。
正因如此,寧煙過激的反應才讓兩家人都震驚不已。
老寧當場就氣炸了,拍着桌子,指着哭着跑出去的寧煙憤怒地吼道:“寧煙,這門親事打娘胎裏就已經定下了,不論你應或是不應你都得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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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煙看着窗外良久,不過才剛剛入冬時節,卻不知何時已漸漸飄起了雪花。窗邊的梳妝鏡上映出她如今憔悴不堪的面容,而發髻間的碧玉簪更是刺目。
“是啊,颀哥哥不是提醒過麽,為什麽自己一點心都沒留呢?”寧煙在心裏如是怪着自己,想到了兩年前莫颀送她信鴿的時候。
“你為什麽不帶我送你的簪子,每次都帶這根,是不是嫌棄我送的那支不夠好啊”莫颀指着寧煙發髻間的碧玉簪疑惑地發問。
“怎麽可能呀,這就是平常的發簪。哥哥送的太珍貴,人家才不舍得帶呢。”寧煙嬌羞地解釋道。
“太珍貴?別騙我了,一眼就能看出來這根碧玉簪的成色一流、做工一流,肯定價值不菲。不會是哪家公子哥對你心懷不軌,送的定情信物吧。”莫颀狐疑地問道。
“怎麽會,這就是醽醁送我的生日禮物而已,真的那麽貴重麽,我怎麽看不出來?”說着寧煙摘下碧玉簪從頭到尾看個仔細。
“真的不是定情信物麽?他家怎肯拿這麽貴重的首飾就随随便便送你。”莫颀将信将疑地從寧煙手中拿起碧玉簪,不安地囑咐寧煙:“你最好留個心去問問人家,我還是覺得有點奇怪,知道了不,傻丫頭?”寧眼看着莫颀心不在焉地點點頭。
莫颀将簪子交回寧煙手中,悻悻地道:“沒有別的最好,不過可能已經有人對你這個小丫頭鐘情已久喽。看來我還得派只畜生日夜看着你,才能安心。”說罷,便将鴿籠遞給了寧煙,小小的鴿籠裏咕咕咕地竄動着兩只小白信鴿。
寧煙忍不住伸出手指去逗:“放心好啦,煙兒很乖的,不用颀哥哥擔心的。”
那也是寧煙第一次在莫颀眼中看到焦慮和擔憂。是了,寧煙開始自責,為什麽自己就沒有留個心,按照颀哥哥的叮囑一早去問一下醽醁呢,或許就沒有這麽多煩心的事情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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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憶了良久,窗外的飛雪卻不合時節的越下越大,還未入冬月,已然可以看清一片片的雪花款款地下落。寧煙就這麽一直看,看得出神,也漸漸地止住了眼淚。
“如果不是白色的多像颀哥哥家後面飄落的紅梅啊。”寧煙低聲自話,又想起莫颀,心下一軟,眼前的景色又被淚水暈染模糊。
“你很喜歡他麽?”醽醁氣餒的聲音從身後傳進了寧煙耳中。
寧煙一驚,回頭望去,不知道什麽時候醽醁一驚無聲無息的出現在她身後,雙眼微紅,也是一臉的沮喪。
“是的,”寧煙點點頭,很堅決的說道,“非他不嫁。”
也許是沒想到寧煙答的如此果決,或許也是早就清楚她心中所想,而只是想要親耳聽到答案。
可是聽到回答的醽醁有些震驚,身子微微地晃了晃,努力地想笑一笑卻只有嘴角在拼命地抽搐,像是不甘心地慢慢再次發問:“你喜歡我麽?”
“不。從來沒有。”依舊是不假思索脫口而出的回答。
看着醽醁十分痛苦卻強裝鎮定的樣子,寧煙的心裏也不是滋味,張開嘴想補償地再說些什麽,卻愣在那裏,不知道自己應該挑出哪一句才能表達清楚自己的意思又能讓一直照顧她給她溫暖的醽醁不難麽難過。
而此時,低頭抽泣的醽醁慢慢地擡起來頭,看着寧煙,仿佛很吃力的樣子,問道:“他是什麽樣的人?”
不知道是為了躲開醽醁痛苦的眼神,還是要看着窗外的落雪去喚醒記憶裏那個心心念念的人,寧煙轉過身再次面向了窗外。淡淡的回答着,卻更像是自言自語:“他很喜歡我,對我很好,笑起來很好看,總是喜歡穿一襲白衣站在紅梅樹下苦讀那些他所謂的四書五經,他每次都喚我傻丫頭,喜歡用他颀長的手指輕撫我的額發或者輕輕點兩下我的鼻尖,他讓我覺得很溫暖,讓我覺得他就是我今後的依靠……”
寧煙說的很慢很輕,而身後的醽醁已經抽泣顫抖的不能自已。
“這些我都能給你!”已經不想再聽下去的醽醁第一次對寧煙大聲的喊出他心裏真正的想法。
這也是這麽多年以來,他第一次對她這麽大聲的說話。
寧煙一驚,似是在漫長的甜美睡夢中突然被人喊醒。她依舊背對着醽醁,卻沒有再說下去。
時間好像在這一刻停止了,但是卻能清楚的聽見窗外雪落的聲音。
寧煙清晰且柔和的聲音打破了這漫長且尴尬的沉默:“我知道,他可以給我的你也都能給我。但是那種感覺是不一樣的,醽醁,”寧煙轉過身,看向已經從恐慌和絕望中慢慢舒緩了情緒的醽醁,“愛情不是比較權衡,當我第一次看見他,他就已經和世上的其他人不一樣了。那是感覺,不是條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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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煙慢慢地摘下她發髻的櫻桃花碧玉簪,走到醽醁面前,伸手握住了他的手,将玉簪放下:“我不知道這是你要與我訂婚的聘禮,還你。”醽醁不由地默默低下頭,親眼看着寧煙将冰涼的玉簪交回他手中。這冰涼之中似乎還有她發間存留着的難以感覺到的溫度。
“醽醁,我從開始就知道你對我的心意,也知道你事事都以我為重,你的守護讓我覺得溫暖。只是……”寧煙哽咽了,含着淚的雙眼閉上,留下雙頰的兩行淚痕,将那句‘希望你可以尊重我的意願’生生地咽了下去。
“如果我不認識他,我一定會嫁給你。”寧煙睜開了淚眼,堅定的看向醽醁。
醽醁知道這句話根本不算安慰,因為前提是一切都沒有如果。
但是,這句話是寧煙說的。在醽醁心裏,只要是煙兒說的,他都堅信。
寧煙對于他,不僅是最重要的人,不僅是一生摯愛,不僅是他所珍惜的全部,而是,他的信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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醽醁慢慢地擡起了頭,迎上寧煙堅定的雙眸,吃力地擠出一個淡淡的微笑,一字一字地清晰且溫柔地對寧煙說道:“我,尊重你的意願。”
那句她沒有說出口的話,其實醽醁都知道。
寧煙愣了一愣,走上前一步,伸手抱住了醽醁,在他懷裏哭的像個剛出生的孩子。
因為她知道,他比她自己都了解自己。
醽醁輕輕地抱着她,陪她一起默默地流淚。
只有窗外的雪花款款地落下,不知下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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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煙在醽醁的懷裏哭到睡着,他默默地看着她在他懷裏睡的安寧。此刻他心裏更加的清楚,即便日後不能成為夫妻,他也願意這麽一直守護她、給她溫暖,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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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醽醁的堅持,兩家的關系終于緩和,悔婚之事未在桌面上再次談起。只是老寧還是覺得自己女兒出爾反爾讓他失了面子和尊嚴,還是很堅決的對呂家承諾,寧煙只是年齡還小,乍聽嫁娶一事接受不了,并不是真的不接受醽醁。
醽醁也是很堅決說指腹為婚的承諾不作數,不強迫寧煙,一切都尊重寧煙的意願,希望她找到自己的真愛。
這場不歡而散的親事終于暫告一段落。雖然表面上看來一切如常并沒有絲毫的改變。可是兩家心裏的芥蒂卻不可能消失無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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鴿子被卸下了腳上綁着的信箋,撲騰了兩下,落到院子的一角和其他的同伴一起吃食去了。
書生看完信箋上清秀的小字,笑盈盈地将信箋收在懷中放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