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2.再起風波
寧煙的心思,經過與呂家悔婚風波之後,老寧一家也算是清楚,女兒應該是對海腴村村長莫家的長子莫颀心生情愫。
寧煙雖然不清楚何為科舉,但老寧還是清楚這其中關巧兒的。莫颀已中秀才,明年便要鄉試,若是中了舉人,或者還能進入會試,那麽前途自是一片光明,而女兒要是嫁于他,也何嘗不是好事一樁。所以在親事方面,老寧生氣之餘,也隐隐覺得女兒的選擇似乎對他們一家的未來更加有利。
當今秋的餘晖再次散落在含桃谷中,寧煙一家再次收拾好行裝準備如往年一般的跋涉去海腴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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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風襲過,繁茂的櫻桃樹搖晃了搖晃,唰唰地掉落了大把大把的樹葉,鋪滿了醽醁家的庭院。樹下的醽醁依舊微笑着目送着寧煙一家的遠行。
寧煙臨走前的回望,讓醽醁心裏蕩漾,即便他很清楚她要去見心上人的迫不及待,但是他亦清楚,她的心裏是有他的,不管是什麽樣的位置,朋友、兄弟、或是知己,不論什麽都好,只要有他,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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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多月的跋涉,馬車上風鈴清脆的聲音搖醒了炊煙剛起的海腴村,公雞報鳴的聲音漸漸從村子深處傳到村口。在馬車上睡的正酣的寧煙也是剛剛睜開了朦胧的睡眼,眨巴了兩下又恹恹地閉上。身旁的寧塵翻了個身,一點也沒有被外界影響一般砸吧兩下嘴繼續做着自己的美夢。
如往年一樣,老寧駕着馬車慢慢地穿行在海腴村中,最後将馬車停靠拴好在村落盡頭的屋外。
莫宅,老寧擡頭看着村長家新換的門匾,旭日正從村頭升起,一縷陽光正好照射在‘莫宅’兩個大字上,格外刺眼。老寧還是在刺眼的陽光下失神了一刻,才轉回了思緒。
是了,莫公日常往來的書信上早已告知,莫颀初試童生試便以頭名資格準許參加來年鄉試。海腴村多年都未有如此殊榮,又恰是一村之長的家中喜事,難免風光無限。
在老寧自己陷入沉思的時候,莫宅的大門已緩緩地打開,莫大嫂早已穿戴整齊地出門迎接。滿臉堆着親切地笑容招呼着:“小寧,等了多久了,怎地在門口幹站着不開叩門呀?到的這樣早,颀兒和他爹才剛起呢。”
“我們剛到,這不是才栓好馬麽。孩子們也都還沒醒呢,睡的暈暈乎乎的。”老寧趕緊将馬車安頓好,便掀開車簾伸手招呼夫人叫醒孩子們下車。
早餐格外豐盛,兩家人聊及一年的家常事務都很盡興。但最開心的還是寧煙和莫颀。寧塵看在眼裏,心下高興,原來他已經很久沒見過姐姐笑得如此純粹而開心了,尤其是經歷過悔婚的風波之後,姐姐總是在哭,很久都沒有笑過了。
老寧一家正在修整,準備收拾好行李和上街買些日用吃食下午去山上探望母親。這時候的寧煙早就不知道去了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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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梅樹下,依偎着一對璧人。
白衣紅襖,梅落飄飄,讓人看着就心神愉悅的情景,牆角的寧塵偷偷地看着幸福中的姐姐和未來的姐夫,轉頭跑開了,并招呼爹娘一起去集市上為奶奶買些禮物,雖然奶奶總是心疼姐姐比他多上很多。
“煙兒,沒想到你小小年紀就要經歷這樣的事,真是讓你受委屈了。”白衣書生疼惜地愛撫着身邊的可人兒,心疼又懊惱:“我還不能幫上你,這讓我覺着更揪心。為什麽不寫信告訴我呢?”
早已被相見的喜悅所掩蓋了昔日悲傷的寧煙,勾起嘴角清新且迷人的微笑:“因為我知道我可以将這些困難都一一克服,告訴哥哥,哥哥一定會很擔心的,這樣煙兒不能安心地處理事情,會更不安心的。”
“我的煙兒長大了。”莫颀将寧煙往懷裏摟的更緊了些,用手指輕輕地勾了一下寧煙的鼻尖:“長大了就是不一樣了,都會跟哥哥講大道理了呢!”
寧煙聽出了話裏溫柔地嗔怪,轉過頭洋裝生氣的撒嬌問道:“那煙兒到底是年紀小小還是已經長大了呢?”
“我的小丫頭長大了。”莫颀用深邃的眼神盯着寧煙看,仿佛要宣布什麽重要的消息:“嫁給我好不好?”說罷,莫颀便在寧煙的頭額深深地吻了一下。
寧煙正大了眼睛愣在那裏,然後視線中的一切就變得模糊了,包括她面前近在咫尺的情郎——激動的淚水充滿了她得雙眼。
“傻丫頭,幹嘛哭啊?”莫颀慌忙地伸手拭掉她的淚水。
“人家開心嘛!”寧煙也慌忙地擦拭着自己滿臉的淚水,害羞且幸福。
“開心也不要哭成這樣好不好?都吓着我了。”莫颀揉着她的小臉心疼地說。
“一下沒收住。”寧煙傻笑着搪塞。
“傻丫頭。”
微風拂過,紅梅花瓣落的也這般的應景,像是在為他們高興。這時候,莫颀輕輕地托起寧煙還挂有淚痕的面頰,低頭吻上了她濕熱的雙唇。
“煙兒,我前不久已經跟我爹娘提過咱倆的事情,他們很贊成這門親事的。不過,沒想到你那邊會有指腹為婚這當子事。你剛跟家裏因為退婚的事情鬧的那麽僵,我現在讓爹娘直接去上門提親會不會太冒失了?”莫颀輕輕的在寧煙的耳邊一邊思索着一邊發問,而雙唇間還殘留着剛剛唇齒間的甜膩溫存。
寧煙聽到此心裏早已歡喜到不行,可臉上卻更加嬌羞,只好拼命地着将已通紅的小臉往身旁的臂膀裏鑽,似乎是不想讓身邊人發現她的羞澀。
“在問你呢,煙兒?”莫颀低頭看着懷中局促不安的可人兒,伸出去請佛她的臉頰:“不要再害羞了嘛,煙兒?”然後看見寧煙紅透又難為情的表情,嗤嗤地笑了。
“颀哥哥笑話煙兒。”說罷頭縮的更低了。
“沒有啦,說正事呢,煙兒?”莫颀追問。
寧煙終于慢慢地緩過了神,仰起頭對上莫颀含着溫情與笑意的雙眼,羞滴滴的問:“莫大伯和大娘真的喜歡煙兒麽?”
“對呀,他們一向不是都很喜歡你嘛,每次你來都做你愛吃的飯菜。還只允許你來打擾我的寒窗苦讀。”說罷,莫颀撇了撇嘴,裝作很無奈地搖了搖頭,可嘴角還是出賣了他那掩飾不了的笑意:“回頭我要是考不上,可都要怪你喽!”
“哪有這麽耍賴皮的!考不上不怪自己不努力還要賴人家的。”寧煙嗔怪。
“可能要賴上你一輩子了。”說罷便雙手将寧煙鎖住,輕輕着蹭着她的額發,淺吻她,眼睛、雙頰、再是雙唇,甜蜜且依賴。
冬日的斜陽,慢慢地透過枝桠,照耀着這對恩愛和睦的小情侶。書生的白衣飄帶和着寒風飄飄,佳人的紅襖在陽光下像鍍上了一抹淡淡的金色,而胸前的奇異形狀的水晶石輕輕晃了晃,跟陽光一起折射出縷縷夢幻的光芒。
此情此景,寒冬臘月,依舊浪漫如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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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傻丫頭,問你正經事呢,你家裏那邊怎麽辦呀?”溫情過後,莫颀又将話題拉回了現實。
“那……那我去求求奶奶吧。奶奶從小一向最疼我,什麽事情都順着我。爹爹又從來不忤逆奶奶的意見。”
“我也是這般想的,我的小丫頭很聰明嘛。”莫颀得意地微笑。
寧煙正想埋怨着反駁莫颀,遠處後院的轉角處,一個小男孩手捂着雙眼突然伸出一個小腦袋,嚷嚷道:“姐姐,姐姐,該走了喲,東西都買好了,我們要上山了呢!”說完就一溜煙兒地跑沒影了。
“是塵兒。”莫颀平靜地告訴身邊人。
但是寧煙更加漲紅了雙頰,噌地從情郎的懷中蹦了出來,手足無措。
“唉,我的傻丫頭怎麽總是這麽愛臉紅呢?”莫颀玩味着伸手勾了一支紅梅枝,像是對着上面的紅梅如是問到。
“莫颀哥哥嘲笑我。”寧煙生氣地背過身子沖着莫颀。
莫颀不慌不忙地起身,從背後抱住了寧煙細軟的腰肢,在她耳後摩挲着輕輕地說:“哪裏有嘲笑你,心疼還來不及,山上路上注意安全,穿暖點照顧好自己,別讓我擔心,傻丫頭!”
寧煙耳根發熱,便掙脫了懷抱害羞地跑開了。
跑到轉角又急忙回頭應道:“煙兒知道了,颀哥哥等我的好消息!”然後開心的跑去找院前門等待她的弟弟彙合了。
老寧一家從海腴村的進山口上山,背着準備好的大包小包準備啓程。莫家也是難得如此殷勤地全家出動忙幫,将一行物品送到山腳下。越往山上走,雪積得越深,天上也漸漸地開始紛飛着大片大片的雪花。眼前除了白色依舊是白皚皚的一片。冰雪天地,與山下的風貌真是天壤之別。每到此處,老寧都會感嘆自己無能,不能将母親的病痛驅除,只能年年讓母親孤獨寂寞地呆在這冰天雪地又荒無人煙的深山,無法讓她能跟他們一起到村莊、到城鎮裏安享晚年,更好地盡盡為人子女的孝道。
款款而落的雪花就這麽伴着寧家四口一行,走進群山深處,漸行漸遠,連腳印也很快便被落雪所漸次掩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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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塵依舊喜歡拉着姐姐的手,寧煙也慣了被弟弟這樣拉着,即便如今的他已然高過了姐姐小半頭。但是習慣就是習慣了,一時間是很難改變的。
寧煙上山的一路都十分的開心,仿佛莫颀的話還在耳邊萦繞着。
‘馬上就能跟颀哥哥再也不分開了。’寧煙心裏美美地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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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腹為婚?這麽大的事你們怎麽從來都沒跟我提過!”晚飯後的奶奶怒氣沖沖地喊道。
寧塵知道奶奶總是會為了姐姐的事情跟爹娘生氣嚷嚷,但是發這麽大脾氣的還是頭一回。吓的寧塵趕緊悻悻地跑到寧煙身邊坐好,奶奶一向疼姐姐,離姐姐最近的位置想來必定是最安全的,希望自己不要被奶奶的怒氣所波及。
“煙兒還小!你們幹嘛着急把煙兒嫁出去!也不問問我的意見,你眼裏還有沒有我這個娘啊!”奶奶盛怒未熄。
老寧兩口子低着頭沉默不語,自是怕将盛怒之下的母親氣出個好歹。寧煙也是一語不發的在旁邊默默地聽着,像是終于有人幫她出了口氣,也不枉費她那一陣子所受的心酸和委屈。只有寧塵乖巧地看着寧煙,眼睛滴溜亂轉,好像突然想到了什麽急着告訴姐姐,但又不敢張嘴說出來。
“好了好了,終歸事還是沒成,不然真是要被你們兩口子活活氣死。還是煙兒最乖,堅持了自己的意願。要是煙兒真有什麽三長兩短,我看你們倆怎麽跟我交代!”老人家終于漸漸平息了怒氣,慢慢地轉向了疼愛的孫女,伸出在玄色大氅包裹下的消瘦慘白并褶皺叢生的老手,寵溺地愛撫着孫女的頭。
“奶奶!”喚了一聲,寧煙又深深地吸了一氣,像是要宣布什麽重大的事情一樣,十分緊張:“不是孫女不想嫁人,只是不想嫁給醽醁而已。”
說到此,寧煙又瞥了兩眼父親和母親,見他們神色裏也沒有透出憤怒與震驚,便繼續壓低了聲音問道:“奶奶,如果我想嫁給莫颀哥哥,您會同意的對吧?這才是我的意願。”
說畢,寧煙睜大的眼睛看着最疼愛自己的奶奶,像是期待着從她嘴中說出她一直想得到的答案一樣。只是她過于的想拿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根本沒有感覺到寧塵在她身旁一下一下拽着她的衣角。
奶奶看着孫女水汪汪期待的眼神迷離間有些失神,或許是被這份純潔無暇所深深的打動,但是愛撫孫女的手已經僵僵地停在了那裏。
然後,閉上眼,深深地嘆了一口氣,冷冷地回答:“不可。”
“為什麽!這是煙兒自己的想法,而且我和莫颀哥哥是真心相愛的!”寧煙詫異的脫口而出道。因為她從來沒想到奶奶會拒絕她,而一直因為跟呂家退婚而鬧的不歡的父母聽到此卻沒有過激的反應。
奶奶只是繼續搖搖頭,沒有像剛才與她父母說話時的憤怒,只是滿眼的失望與感傷:“奶奶說過了,煙兒你還小,現在還不宜談婚論嫁。”
“奶奶!”寧煙着急地不依不饒地反駁着:“煙兒都過了及笄之年,早就不小了,為什麽不能談婚論嫁!”
“我說不能就不能。”奶奶端起了茶杯喝了一口水,不慌不忙的說道。
“奶奶!您不是一向最疼煙兒的麽!為什麽您什麽都能依着煙兒,偏偏到了最關鍵的人生大事上您卻要阻攔呢?”此刻的寧煙已經急哭了,傷心地沖着奶奶喊道。
“煙兒!不能這麽跟奶奶說話!”母親看着情緒激動的女兒,只想趕緊停止這場剛剛團聚就發生的争吵。
但是老母親好像并沒有領情,只是依舊很平靜又很堅決的看着孫女,一字一句的說:“煙兒,不用說了,奶奶萬事都可以由着你,唯這一件事,無論如何奶奶也不會同意的。”
“奶奶!您太不講道理了!沒有理由的回絕我!您難道要讓煙兒一輩子都嫁不出去麽!還是因為您不喜歡莫颀哥哥或者是您也像爹娘那樣早就想好了讓我嫁給別人的?”寧煙的情緒已然失控了。
這種感覺就像,當你最想要的東西就擺在面前,觸手可及,然後這樣東西卻在這種情況下被瞬間粉碎。
灰飛煙滅的絕望,與失望不同,這種絕望是因為已經看到了希望。
奶奶深吸一口氣,站了起來,走到孫女面前,輕輕的撫摸着寧煙的頭,安慰着已經因為生氣和傷心哭到抽泣、顫栗的孫女,聲音慈祥又堅決:“不要哭了,我的寶貝兒煙兒,你哭得奶奶的心都要碎了。不是奶奶不疼你,也不是要傷害你。只是你要知道,那些凡夫俗子根本配不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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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屋很小,父親母親和奶奶都已安睡,只有寧煙依舊沒有回屋,在雪地裏怏怏地啜泣。寧塵輕手輕腳的拉開門,走到雪地裏,拍了拍蹲在雪地上傷心欲絕的姐姐,輕聲喚道:“姐姐,姐姐,別哭了!”
寧煙沒有理會。寧塵嘆了口氣,縮了縮脖子,好讓冷風往衣領裏灌得少一些。
“姐姐,姐姐,我就覺得你今晚不該提這個請求,拉你半天你也沒反應。”寧塵抱怨着,只是寧煙依舊沒有心情理會他。
寧塵想了想,繼續說道:“你不覺得奇怪麽?”
這時寧煙整個身軀都停頓了一下,她終于有了回音,然後轉頭看向一向不多話的弟弟,問:“怎麽說?”
寧塵一板一眼地開始說道:“當你還沒問奶奶能不能同意你和莫颀哥哥婚事的時候,光是退婚的事情,奶奶就已經異常的生氣了。先不說姐姐你也已到婚嫁年齡,常理下,奶奶知道你要嫁人了應該高興才對啊,或者會趕忙詢問夫家的條件或者問爹娘挑了怎樣一個孫女婿給她。但是奶奶好奇怪啊,什麽都沒有問,只是反對。好像為了反對而反對一樣。”
‘為了反對而反對’寧煙細想确實很像,遂而更仔細地聽着弟弟一點一點地為自己分析奶奶的反應,自己也深深地陷入沉思,思考奶奶的舉動。
寧塵繼續說:“奶奶一向最疼你,什麽事情都依着你,按道理不應該反對才是。只是你嫁人這一件事。回絕的一點餘地都沒有。真的想不通,也太奇怪了。”
冷風吹襲地更加的兇猛,狂亂的飛雪中就要看不清對方的樣子,寧塵趕緊勸說着姐姐回屋休息,只有養好了精神,明天再從長計議。
然而在他們回屋的瞬間,屋裏小窗口黑影搖晃,像是有人影閃動但也像是風雪中的樹影,一時難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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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山、風雪、月夜。玄色的墨狐鬥笠不知伫立了多久,以至于即将就要與雪色融為一景。
“這裏的時間為何過的這般的快,我該如何阻攔。”
那一直不動的鬥笠下,終于發出了一句旁人不可聞的自語,只是這自語中又參雜了多少困擾與多少心碎已沒人去理會。
又不知這樣無聲地過去了多久,雪地上的人影倏地伸出了雙手,淩空彙出了一個奇異的圖案,仔細看去又有些象形于某種很熟悉植物圖形。圖形在那人的左手控制下一明一暗地閃爍,而右手似是在奮筆疾書着什麽。緊接着玄色鬥笠在空中劃下了一個奇幻的法陣,随後圖案消失了,一切歸于無形。連深山裏伫立的人影也消失不見,仿佛從未出現過在這一片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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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東方泛白,太陽又開始了它新的輪回。
清晨,風雪居然停了,可是日照依舊很艱難地才穿過層層的雲霧,散漫且疏忽地給這半山孤零零的木屋慵懶地鋪了些微光。
木屋外的空地上,少年和少女百無聊賴的玩着到處堆積的皚皚白雪,只是少女的眉頭緊蹙,像是陷入了對難題深深地思考之中。
‘吱呀’一聲,木屋的門從裏面被輕輕推開,從屋裏走了一個步履蹒跚的老者,雖然穿着厚厚的鬥笠,可是銀色的長發依舊傾瀉而下。老者慢慢走近了雪地中的少女和少年。親切和藹地招呼她心愛的孫女孫子進屋用膳。而少女只是任性而不悅地回了一句“沒胃口”。
“煙兒。”老人慢慢走到孫女面前,耐心地解釋起來:“煙兒,奶奶也不是全完不同意你嫁人。只是昨晚乍一聽你想要出嫁心裏難受,想多留你在奶奶身邊幾年而已。”
聽到此,寧煙擡起頭來看着奶奶,眼神裏閃爍着希冀,依舊辯解道:“可是奶奶,你要是同意了我嫁給莫颀哥哥,我就能留在海腴村了呀,這樣就能更經常的來看您了啊。”
老人嘆了口氣,繼續說道:“這種感覺是不同的,煙兒。你嫁出去了就是人家的人了,就沒人還能像奶奶這麽時時事事都護着你了,要是受了欺負和委屈奶奶會心疼死的。”
“不會啊,莫颀哥哥對我可好了,才不會欺負我,而且莫大伯和大娘都特別喜歡我,才不會給我氣受呢。”寧煙嗔怪道。
“煙兒,剛開始的時候他們都是會對你好的,之後就不好說了。你要理解奶奶的心情,好不好啊煙兒?”老人語重心長地跟自己的孫女講着道理,輕描淡寫的話語裏又有着讓人不能侵犯的決定:“成婚的事情我們擱置幾年再說吧。”說完便起身回屋了,就像是宣布一個判決,卻并沒有給寧煙繼續申辯的機會和時間。
寧煙唯有生氣又無助地沖着老人的背影喊道:“您就是想讓我一輩子都嫁不出吧!哼!”
老人沒有回應的進屋了,留下了怒火攻心的寧煙在雪地裏憤怒地踢着雪撒氣,而寧塵靜靜地蹲在一旁看着清晨眼前發生的這一幕,皺起了眉頭,仿佛更加的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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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後的晌午,寧煙獨自一人紅着眼睛站徘徊在莫宅外。直到莫大娘發現了這個瘦小的身影,才急忙招呼莫颀出去相會。
當寧煙看到莫颀嬉笑着看着她的時候,眼眶中委屈的淚水再也無法強忍,‘哇’的一聲就哭了出來。
莫颀看到面前心愛的女子瞬間哭成了淚人,瞬間慌了神色,一大步走上前,伸開手臂緊緊将其抱住,安慰道:“別哭啊,傻丫頭。乖,發生什麽事都不要怕,有我呢!”
寧煙就這樣在莫颀懷中哭了好一會,根本無暇去估計周圍人的眼光。莫颀溫暖的懷抱像是一個堅實又安穩的港灣,可以撫平她所有的傷心與焦慮。漸漸地,寧煙停止了哭泣,莫颀一邊耐心又關心地幫她擦拭着眼淚,一邊自顧自地說着情話逗她開心:“看我的傻丫頭都哭成小花貓了,可是怎麽還是這麽可愛呢。這是誰惹我的丫頭生氣了呢?我可得找他算賬去。”
“莫颀哥哥!”寧煙終于聽到害羞,打斷了莫颀嬉皮笑臉的安慰:“奶奶不同意,怎麽辦呀颀哥哥?”
聽到這個壞消息,莫颀有些怔了怔,嬉笑的表情瞬間消失,但是低頭看了一眼懷中的可人兒,笑意又重新回到了嘴角,微笑地安慰她:“看見你哭我就預料到了。沒關系的煙兒,我們可以等啊,等到他們都同意。”然後重重的點了點頭,像是在給對方鼓勵和信心。
“可是……可是,奶奶第一次這樣回絕我的要求,說是舍不得我嫁人。這可要等到什麽時候啊!”寧煙委屈地向心上人抱怨着自己的委屈。
“傻丫頭,這也沒準是奶奶在考驗我們吶。不要這麽沒信心嘛。”莫颀繼續安慰道:“只不過這樣一來,我們年年都要分開思念的日子又要挨上幾年了呢。”
想到此,兩人都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不過也不是沒有辦法的。”莫颀緩過了神用狡黠的語氣挑逗着寧煙,并且裝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看向遠方,道:“若是這兩年我能高中狀元,回頭求吾皇賜婚,這可不論是誰都不能阻攔了吧。”
寧煙似懂非懂地聽着莫颀的長篇宏願,讓後怯生生地問:“狀元好考麽?”
莫颀的思緒好像瞬間被從天堂拉回了地獄,只好斜着眼瞟了寧煙一眼,洋裝生氣的輕輕拍了寧煙的小腦袋:“這時候怎麽不傻了呢?”然後洩氣地嘟囔:“當然不好考了,狀元可是天下所有讀書人中的第一名,我估計我這輩子都不一定考得上。”
“不不不!颀哥哥那麽聰明又一向用功讀書,一定能考上!”發現自己打擊了情郎憧憬和信心,寧煙趕緊換了态度,一副崇拜的神色。
莫颀看到她堅定的眼神,還以她甜蜜的笑容。
因為他知道,寧煙心思單純,從來不會刻意僞裝,那份崇拜是從她在紅梅樹下看他第一眼的時候就流露出來的。
因為真誠,所以他樂于沉溺于此。
“原來我的傻丫頭這麽急着嫁給我呀,那我可得每天再多花幾個時辰讀書了。”莫颀一邊逗着寧煙笑着一邊伸出手指勾了一下她的鼻尖,以示寵愛。
“哪有着急了!”寧煙又被莫颀挑逗的紅了雙頰,深深的埋下了頭。
“實在不行嘛,是吧,嘿嘿……我們還可以私奔嘛。”莫颀看着害羞到手足無措的寧煙,反而繼續逗她:“你看看,有這麽多辦法,居然還能讓我的傻丫頭急得直哭,你說說,你心裏到底有多着急嫁給我呀?”
“誰着急了!”寧煙羞到惱怒,跺着腳背對着他。
“好啦好啦,瞧給你羞的。”莫颀順勢握住寧煙的小手,将她拉回自己身邊,然後牽着她往屋裏邁步:“是我着急娶你,傻丫頭。外面站這麽久,進屋一會吃了中飯再回去吧。”
“那我先去集市上找塵兒吧,他和我一起下山的,說是娘親讓買些東西回去,我這才溜出來找颀哥哥的。”寧煙解釋道,然後好像意識到了弟弟已經一個人去了市集很久了,向村中眺望,眉宇間加重了幾分擔心。
正在這時,遠處跑來了一個拎着大包小包的小男孩,沖着姐姐就高興的喊道:“姐姐,姐姐,跟莫颀哥哥等我呢是麽?你看我都把東西買好啦!莫颀哥哥,咱們什麽時候可以開飯呀?”
“幸虧剛才娘看見煙兒來了,已經在做飯啦,不然可得等急了你個小饞貓。來我幫你拿,走,進屋坐吧。”說着,莫颀一直手接過寧塵手中的包裹,一只手拉着寧煙,三個人開開心心地走進了莫宅的大門。
正午的豔陽灑下了令人炫目的光輝,莫宅的門輕輕的合上,歲月靜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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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如白駒過隙,年複一年,從不等人。
醽醁與寧煙的婚約兩家人再無提起,而兩人的關系倒是依舊如以前一般和睦。在含桃谷的日子,寧煙還是習慣坐在醽醁家的大櫻桃樹下,拿着胸前佩戴的水晶看着光、影、和身邊的一切。而醽醁也依舊喜歡這麽安安靜靜地陪着寧煙,并将寧煙所有的話都牢記于心,所有的吩咐都一一辦到。除了去小神醫那學習歧黃之術和家中的日常事務,醽醁的生活裏全部都是寧煙、寧煙的生活,包括幫她去拿信鴿帶來的錦書。
莫颀在之後的鄉試中考中了舉人,光宗耀祖,只待來年年初的會試。初試牛刀便已不凡,為此莫大伯還特意飛鴿邀請寧家今年初冬早到海腴村做客幾天,算是慶祝,而另一方面也表露了一些向寧家提親之意。
寧家聽聞此訊也是十分開心,難得莫家兒郎并不因中舉而自恃高人一等,卻依舊心念自己女兒。欣慰于女兒慧眼識珠,也祈禱着她今後一定會有個幸福和光明的未來。
寧煙看到爹娘的态度,心裏更是寬心不少。連平日無事對寧塵‘姐姐,姐姐’的疊喚有時都不是那麽的反感了。
坐在妝臺前,看着鏡中的自己,雖早已過了二八年華,但是這幾年仿佛自己的樣貌并沒有絲毫的改變,心中暗自慶幸‘年輕真好’。
突然間,寧煙不知道是不是盯着自己看得久了,覺得鏡中的自己的唇色慘白,仿佛沒了血色。然後又湊近了些,看的更加的仔細。不僅如此,自己的膚色也仿佛更加白皙晶瑩,‘這應該是好事啊’寧煙心中暗想,不過怎麽看怎麽還是覺得這張臉的五官和臉色都顯得蒼白無力。
“許是這幾天沒有休息好吧。”寧煙如是這般安慰自己,便順勢将妝鏡蓋好,輕盈地走出了房門,沖着藍天和豔陽露出一個大大的甜美的微笑,和每天一樣迎接新一天的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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