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4.二度人間
深山萬裏,白茫一片。
如銀的月光灑滿了重重疊疊的萬裏雪山,寒風凜冽,飛雪漫天,荒無人煙。
寧煙跌坐在這深深的厚雪之中,靜靜地沒有動換,喘着粗氣幻如隔世。再次看見鵝黃色的滿月而不是晶瑩剔透的蒼白,她心裏高興。勾起了嘴角,對着圓圓的月亮露出一個純潔又欣慰的微笑,像是多年的努力最終完成了心願一般的輕松、舒心。
她仰起頭,重新看着離自己近在咫尺又格外碩大的圓月。這麽大的月亮她從未見過,好像一伸手就可以觸碰到一樣。
想及此處,她不禁伸出了手向遠處去摸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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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月影,抅不到的……咳咳咳……”虛弱又熟悉的男聲從寧煙呆坐的身後傳來,她驚慌回頭。
紫萼正盤膝正坐在雪地上,應該是月光的溫熱,讓他元神開反噬。即便他已來過人間,知曉如何抵禦光熱,但是寧煙還是看見了他面頰上已經清晰可見的迅速流轉着色彩。
寧煙起身走到他面前坐下,按照之前大祭司所教她施救君王的方式如法炮制,胸前的幻滅水玉微亮,像是安撫着互相慰藉助力的親人,紫萼的元神反噬漸漸停止。
“我不能幫你抵禦反噬,唯一能做的便是将你已經反噬的元神吸走,不過已經反噬掉的修為就化為烏有了,日後你還得重新修煉。”
雖然已經減輕了元神的反噬,但是紫萼依舊費力地用法術抵禦着他所有的不适。
寧煙看在眼裏,此時,反倒生出了許多愧疚,嘆了一口氣道:“紫萼,你幫助了我太多,無以為報。如今你真的沒有必要再跟我一起回來,你回去吧,你是屬于那裏的,而我不是。”
紫萼不停地運氣調息,費力凝結出保護自己的結節,終于松下了一口氣,安心坐穩。
寧煙的話他全都聽進耳中,卻沒有給出相對的回應:“煙兒,你可知道我們是如何從雙月中來到人間的麽?”寧煙沒有打斷紫萼的自言自語,反而安心坐在他身邊看着他,耐心地聆聽,“其實我們的倒影之國并不在另一個維度裏,而是在我們的腳下。對,這些連綿萬裏的雪山之下。”
“那不是地獄麽?”寧煙驚訝的倒吸一口氣,小聲說道。
“天神在人界之上,我們為其倒影,自然在人界之下。我們影之國的曦月不為光照取暖滋養萬物,只為時計視物。所謂‘視之不見,聽之不聞,抟之不得’,所以我們叫它們微日和夷月。所以唯有滿月這天,凡界巨輪滿月的月光穿過這十萬深山與夷月之影相映之時,我們才有機會從這月影的縫隙之中輕易地來到凡界。正因月明黑夜,如此漆黑之夜正好與山底深處的倒影世界墨夜相溶,月影皎潔反而易與夷月輝映。而等到日出白晝,光芒普照,黑與白的相對便無法讓微日相映成影,所以我們是無法在白日來到人間。我們是通過月影從這地下而來,而并非感覺到的從天空而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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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煙聽的仔細,就如同當年還是孩童的她趴在還是她奶奶的紫萼懷中,聽他講狐尾草的傳說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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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條斯理講完故事的紫萼突然轉向寧煙,他靜靜地看着她良久,慢慢張嘴道:“大祭司有命,讓我務必将你帶回。可……”
“不可能的,我不會回去了。”寧煙打斷了紫萼的話,說得堅決,不容質疑。
“我知道,”紫萼低聲接回了話語,依舊看着寧煙淡淡地繼續說,“煙兒,你要知道其實你也不屬于這裏。你用盡心思拼命回來不過就要印證你的感情。去證實你心裏所在乎的那些凡界人們确實如你想的那般對你不能割舍和遺忘。”
“就算真如你所說,起碼他們真心的在乎我,而不像那個冰冷的世界,要我回去不過是被利用,被人盼着赴死。”寧煙的情緒一下頂了上來,卻不願再多說。
紫萼看在眼裏,默默不語,像是等待她慢慢平複心情。
“煙兒,我不是要攔你,只想告訴你。不要妄圖印證人心,那樣你只會有失望。”
紫萼看着寧煙完全沒有聽進去的意思,只好緩了緩繼續說道:“現如今我需要調息,不遠處有一個山洞,當年我帶你前來便在此調息适應了數月。你若有需要便可來找我。”說完紫萼随手指向了遠處的某一處。
寧煙望了一眼,便看回紫萼,心中有愧。
因為她心裏清楚,紫萼這話的意思是說‘他會在這裏一直等她,等到她願意和他一起回去’。
“紫萼,你真的不必如此……”寧煙心有戚戚,說地哽咽。
“煙兒,去尋找你的答案吧,照顧好自己。”紫萼沖着寧煙笑笑,像是給她打氣,可眼神中卻是無盡地擔憂。
“我會的。”寧煙輕快地點頭應允,像是想給紫萼一場歡快的道別。
“你不懂。原先你身上所渡的凡人色彩均為君上及幾大長老祭司的元神修為,而現如今君上修為盡失,有些長老也已在救君上出試煉洞時英逝。如今你早已恢複樣貌,與我們無二。可你在凡人眼中卻與怪物無異,你還需僞裝好自己,切記不要多生事端。”紫萼語重心長地叮囑,鄭重而嚴肅。
寧煙記在心中,卻在此時對紫萼有了一種莫名的依戀感。其實她沒有發現,從她醒來的那天起,她還從未離開過他獨自闖蕩。
“我記下了,謝謝你,紫萼。”寧煙的雙眸中突然感覺到濕潤,只好勉力地沖着紫萼會心一笑便背向了他匆匆往遠處走去,兩行晶瑩的淚水劃下了她精致剔透的面龐。
也許真的,世上從來沒有歡樂的離別。人們總習慣離開,卻都不擅長道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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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萼看着她的背影默默微笑,他希望她回來找他,卻也希望她不要回來。
人心本惡,若她真能印證信仰,他也願意讓她沉淪人間,只願她平安喜樂。但他亦清楚,這樣的人生從出生的那一刻她就失去了擁有的權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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