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5.1舉國之殇

倒影之國,暴雨不住,雷電不止。

站在東靈殿中門口的水松,仰着頭看着外面的風雨交加,那順着屋檐流下的雨水已瓢潑如幕。

雪靈乖巧地趴在主人的懷裏嘤嘤叫喚,像是讀懂了主人的擔心,似在安慰一般。

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水晶殿中的小世子對着暴風雨的墨夜踟蹰了很久,終于還是咬了咬牙,猛地跨步跑入了暴風雨之中,所過之處,濺起一個個水坑。

此時,電閃雷鳴,回聲轟響震徹了雲霄。

當水松渾身濕透、十分狼狽地跑進天影殿的寝殿時,眼前的場景讓他驚呆在了原地。

首先映入他眼簾的是十具祭司、長老的屍體,橫七豎八地躺在地上。

他心中一涼,木木地一步一步走進寝殿,穿過這些歪倒着的屍身。此時不知是不是雨水濕透了衣衫的緣故,水松只覺得他的步伐是那麽的緩慢,他邁步向前的腿是那麽的沉重。

因為,他看見了那張他目光極力搜尋的面龐。

父王躺在不遠處,也已經停止了呼吸。

籠罩在震驚與悲傷之中的水松,未等自己發覺,淚已滿面。

他踉跄着走到父王的身旁,‘撲通’一聲跪了下來。雙手輕輕地将父王的遺體抱起,穩穩地平放在了不遠處的床榻之上。跪在一旁,默默墜淚。

此時天影殿的寝殿之中,除了剛剛趕到的水松,唯有跪在君王屍身旁邊呆若木雞、低頭痛哭着的大祭司。只是他看上去也蒼老了很多。

‘大祭司一定是感應到了父王元神的消逝才第一個趕到現場的,不像我,憑的卻是直覺。’水松心中暗自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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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水松的舉動,沉浸在自責與悲痛之中難以自持的大祭司才慢慢回神。可他也像身負重傷一般,很吃力地才站起了身,跌跌撞撞地着走到君王床榻近側,同水松跪在了一排,開始默誦往生之咒,履行他的職責。

雖然水松依舊不情願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但是傷心之餘,他還是不由地想去問問到底發生了什麽。只是唯一可能知道緣由的大祭司現下不好打擾。

他環顧了一下四周,首先還是想清楚了一點:同父王一起死去的是以守護祭司為首的九位長老,從他們倒下的位置顯示一定是在施展守護結界。

“……紫萼啊……”在空曠的寝殿裏,大祭司誦完往生咒之後便一直默默地對父王低聲自語,像是承諾亦像是忏悔。

但是,‘紫萼’這個在大祭司口中似在輕輕嘆息一樣的字眼還是精準的蹦到了水松的耳中。

水松如觸電一般地猛然看向大祭司,心中驚異道:‘紫萼?那不是我四年都沒有見過的大祭司最得意的弟子麽?我以為他一直不出現是在潛心修煉,難道卻是一場陰謀麽?’

水松的腦海中思緒萬千、波谲雲詭,他拼命地回想着兒時對這個男人全部的記憶:紫萼總是一身黑狐裘,默默地站在大祭司的身後,和影子一般,也沒有話語。只是全倒影之國的人都知道,他是大祭司最得意的弟子,必然是要在很久的将來接替大祭司的位置,成為倒影之國下一任的大祭司。

除此之外衆所周知的還有一點,便是他修為極高。可是他修為到底有多高,卻除了大祭司之外無人知曉。只是後來,不知道哪一天開始,他便不在出現在大祭司身後的那個位置上了,所有人都以為他在閉關潛心修煉。

然而,不習慣之後,便是一種新的習慣,無人介懷。

水松讓自己在回憶中極力地搜尋,然而他除了回想起這些片段和輪廓,記憶之中再無其他。

窗外的風雨依舊,沒有減小或者停下的意思。

水松悲傷到了極點,只顧握着父王已經冰涼的大手,埋首痛哭,那哭聲裏凄慘異常。

大祭司與不斷沉湎于痛苦心傷、不願自拔的水松不同。眼前的老者漸漸地平複了心緒,踉跄地站起身來,深吸一口氣,他的眼睛好像深深地陷入的眼窩,目光深邃不可觸及。與之前襯托他身份的嚴肅表情再次回到了他不茍言笑的臉上,只是不同的是,此刻更多了幾分處變不驚的持重和托于天下的威嚴。

大祭司屏氣凝神,深深提氣,将君王故去的消息以召喚之術告知了整個倒影之國。

一時間哀鐘之聲四起。

因收到诏谕匆忙趕來的其他祭司長老們,則同大祭司在一邊處理君王和已故祭司和長老們的後事。

幾個時辰之後,天影殿中出現了很多人。除了已故的守護祭司,九大祭司悉數到齊;影族中德高望重的長老、大臣們;所有的王子、公主們;以及君王的夫人們……哭聲一片。

水松依舊跪在地上,微微從父王臂環之中擡頭,回首望去。除了祭司、母親和幾位兄長,那些形形□□的人們,大多他都不認識。

透過窗棂,他好像聽到了天地之間齊鳴的哭泣,倒影之國最高的天影殿中,被哭聲回響轟鳴。

水松依舊呆若木雞的跪在君王的床邊,怔怔地看着好像安睡的父王,淚如雨墜。

他不允許其他人靠近,因為在他心裏,這個慈祥的老人只是他的父王,他一個人的。

并且,他還是他的整個世界。

“父王,松兒好怕,您就這樣不管松兒了麽?還有好多好多東西您還沒有教松兒呢……一瞬間,松兒感覺全世界都黑暗了、都消失了……可是世界本身不就是漆黑一片麽?”水松痛苦自語、低聲嘲笑。

只因為,他不相信他所依靠、他所仰仗的世界,會這樣突如其來的坍塌,分崩離析。

水松就這樣掙紮在這痛徹心扉的傷心之中,直到悲傷憂慮過度昏倒在他心愛的父王身邊。

水松醒在了自己的東靈殿中,雪靈依舊乖巧地趴在身側溫柔地舔着他的臉頰,好似在叫醒他。

只是,初醒,卻猶在夢中。

國殇辦的很是隆重、莊嚴。

倒影之國盡管哭聲一片,水松卻并沒有看出其他人有多麽的傷心。

尤其是他的幾個熟識的兄長,幾乎沒有看到過他們落淚。

死去的屍身不用埋葬,四日之後,便會如冰晶融化一般逐漸消失。

水松便這樣不眠不休地陪在父王的棺椁旁,直到棺椁裏只剩下虛無。

傷心之餘,水松更是滿心疑窦。

最讓水松疑惑的是,居然沒有人詢問或者去調查父王的死因,包括和他一樣在第一時刻到達的大祭司。

這幾天的大祭司總是心事重重,他将包括籌辦國喪在內的所有事物悉數接盤,井井有條。并且舉國上下也不曾有人質疑和心有不臣,只是關于君王的死因對外依舊不置一詞。

水松細心觀察,本身面無表情的大祭司臉上好像從父王去世的那天開始一直籠罩着一層難以抹去的死灰。

水松當時以為大祭司臉上的死灰只是一種心灰意冷的氣息。

直到不久後大祭司也同樣撒手歸天,才讓他明白,那不是傷心或者灰心,而是明知即将要面對死亡卻無法豁免的無奈和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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