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8.血蝕心紋
倒影之國,東靈之殿。
昏沉幽暗的東靈殿不知沉寂了多久,就連巡視的侍衛和路過的宮人們都不曾察覺到這個雖然翻修過但依舊漆黑一片的華麗宮殿中尚有人住。
匙葉同往常一樣悄無聲息地出現在這方昏暗之地,沒有任何人會注意到她,除了這東靈殿的主人。
“你來了?”水松聲音低沉。
“這……”匙葉輕柔的聲音頓了頓,緩緩問道,“這是你第一次主動跟我打招呼。是不是又需要我幫你做什麽?”
“雖然你我之間只是利益合作,你也不用這麽警惕吧。”水松嘆了口氣。
“是嗎?總覺得你搶了我的話說,你我之間到底是誰總是把利益協議這些挂在嘴邊呢?”匙葉嘴上倔強但語氣卻似呢喃着嗔怪,“不過好難得,看來你今天心情不錯。”
“血蝕心紋我終于練成,并且在一天內直接突破到了第四層,實在太出乎我的預期,不值得高興嗎?”水松在幽暗處說得津津樂道,很顯然,他心情真的很好。
匙葉不禁倒吸了一口氣,踟蹰地說:“那當真應該為你慶賀。”
“可是,我并沒有聽出來你真的在高興啊,”水松說着慢慢地站起身來走向匙葉,反問道:“我怎麽覺得你語氣之中是在害怕呢?”
“我嗎?……沒……沒有呀……”看着水松走近,匙葉慌忙低下了頭,嘴上回應的也有些結結巴巴。
“王姐,你可不能騙我喲,”水松已經走到了匙葉面前,伸出右手的食指輕輕地擡起她的下巴,看着她精致的面龐和水汪汪的大眼睛,他不禁附上左手輕輕摩挲,“告訴我,你在怕什麽?”
水松的臉靠得非常近,匙葉已經可以感受到他的鼻息。
越是這樣的時候,她卻越覺得心虛懼怕得厲害,甚至可以清楚地聽見自己的心跳。
“怎麽不說話?你在發抖呢,原來你這麽害怕我呀,”水松的雙唇已貼近了她的耳邊,不依不饒地輕聲問着,“你既然不願意說,那我來猜猜好了。”
說完,水松倏地撤回了雙手,後退了一步,面對面看着匙葉,說:“禁修自有禁修的妙處,血蝕心紋雖然早就被先祖列為禁修之術還不是有很多自不量力之徒妄圖一步登天。只是它對我來說更像是命中注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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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松幽幽的話語更像是對自己的解釋。
與水松拉開了距離,匙葉平複了方才的緊張,開始認真地聽他述說,不敢打斷。
“它需要散盡修為,而我被關在那個法力盡束的玄鐵精鋼籠之中多年,本就沒有修煉出什麽修為。再者,就是古往今來修煉它的笨蛋不清楚的事情,就是為什麽第一層最難修煉但越往上一層突破卻這麽輕松,那就是,每修煉一層,自身心紋天賦之色便會有兩種色彩混淆為一色。而且所混淆的雜色心紋元神,它的修為會大大高于本身兩色元神修為的加和,心紋天賦增加數倍,之後的修煉就會一日千裏。”
水松說的眉飛色舞,甚至語氣之中透露出驕傲的口氣,但是匙葉聽到這裏便深深地倒吸了一口氣。
“你算出來了是不是?”水松察覺到了匙葉的驚懼感嘆,他沒有任何戒備地解開了自己的上衣,露出幾乎沒人看見過的狐尾草心紋——那個被全族崇敬膜拜的心紋、象征全族升仙希冀的圖騰,“我修煉四層,我的心紋元神本就有五色,只可惜啊……”水松嘆了一口氣,卻并沒有遺憾的意味,“現在都看不見了,它們全都混跡為一團了。”
“五色心紋?!”匙葉脫口驚嘆。
“不然如何配得上我的狐尾草,”水松低頭欣賞着自己胸口的心紋,“幸好,狐尾草還在。”
“怎麽……怎麽多傷口?”匙葉看見了水松心紋上為數不多卻刺眼奪目的傷痕。
“血蝕心紋修煉需要心血修煉啊,這有什麽的。”水松說的輕松,但只有他自己知道,當他劃開自己心紋時那種痛,到底有多麽的難捱。
“你……你……你需要我做你的轉承者嗎?”匙葉語塞很久,終于還是問出了自己最怕聽到答案的問題。
“你?哈哈,”水松輕蔑地笑了起來,“原來你剛才一直在怕這個?哈哈,你太過自信了吧。”
匙葉松了一口氣,又默默地低下了頭,他并不介意他嘲笑她,她怕的是最終得到不自己想要的那個人。
“我還以為你在害怕我會血蝕掉你的心紋來試法,原來你怕當我的傀儡啊,哈哈,”水松的笑容裏充滿了鄙夷,“王姐啊,你知道要□□出一個轉承需要耗費掉我多少修為嗎?那可幾乎是要了我的命呢,最算我修煉到最高,我能血蝕完成和掌控好的轉承也超不過兩個,所以我應該只有一個傀儡的名額,我哪會輕易浪費。”
“那你會血蝕掉我嗎?”匙葉繼續小聲地問。
“你對我還有用處,況且你修為這麽低,我血蝕掉還要自我調息,我哪有這麽笨,”水松解釋到這裏,不禁看向了東靈殿殿門的方向,“要血蝕,我自然要挑個修為強大的人來試試。”
“心紋強大的人?那……那你有把握傳承的了嗎?”匙葉弱弱地問。
“你小瞧我?”水松輕蔑地看着眼前這個好似清楚卻又并不了解自己的女人反問。
“不,不……”匙葉急忙否認,“你……你現在贏得了九哥嗎?”她看出了他眼中的已經燃燒起欲望之火,那是為權力、為複仇的熾烈火焰。
“九哥?我才不會去找他呢,他也不會見我。”水松解釋。
“那你會去找誰?”匙葉問。
漆黑之中,水松慢慢地收回了目光,眼中閃爍,那眼光是興奮、是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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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影之國,梵音深谷。
“阿姊!”水松換了一件幹淨的白衣,華貴的素絹上有銀線織繡的密團暗龍圖紋,雖然款式舊了些但還是尊貴無比,一眼就能看出是水松昔年的裁衣。
“松兒?你怎麽來了?”霓煙笑着問道,心裏卻生出許多疑惑。
“阿姊不歡迎嗎?自從你大婚之後住進這梵音殿我可是第一次來呢。”水松洋裝嗔怪道。
這梵音殿位處天影殿高峰之下,但卻是一處僻靜安逸之所。
霓煙和節離商量多日,覺得還是搬離之前霓煙生來所住的無名小屋住在皇竹為他們安排的梵音殿比較穩妥。
一是這裏相對距離天影殿路程較近,二來環境和條件也比較好一點,最重要的是這裏常年幽靜且無人叨擾。
“怎會不歡迎,只是你素來不愛去別的地方,只呆在你的東靈殿。是不是缺什麽了,你怎麽會突然跑來?”霓煙解釋着,依舊擔心地看着水松。
“就是一時興起想來看看阿姊……”水松話音未落,節離正好從屋內走出,笑盈盈地朝他走來招呼他,只是水松突然間好像有了警惕,“……呃,正好有個修煉上的問題想問問阿姊和……節離。”
看在霓煙的份上,水松還是對節離十分客氣。
“修煉上的問題呀,我平時修煉都很稀疏,估計要節離哥哥給你解答了。”霓煙聽明白了水松的來意,心下一松,笑着去把節離拉到院中的小桌旁相商。
“我想知道祭司署祭司們的元神修煉與我們王族的修煉方式不同在哪裏?”水松看了一眼節離又笑着看了看霓煙,一板一眼地提問。
“卻有不同。簡單的說,祭司們的元神修煉旨在基礎和防禦,而我們王族的元神修煉主要是在突破元神境界。”節離簡要地解釋了一下。
“這個我知道呢,”霓煙忍不住打斷,“當初我問過師父,她怎麽解釋我都不明白,她就跟我說了一個比喻。如果修煉就想是挖坑,祭司們的修煉就像是要把坑挖的又寬又大,而我們的方式是要把坑挖得很深很深。”霓煙得意地說道。
“喔,是這個意思啊。”水松若有所思。
“煙兒說的不差。其實這就是為什麽歷代君王入試煉洞都會由祭司署護駕。因為在同等修為境界的時候,我們的修為就遠遠不如祭司們了。”節離補充說。
“那其實我可以理解為祭司的元神修煉更為紮實和牢固嗎?”水松問。
“我覺得是可以的。”霓煙笑着回答。
“雖然不盡然,但也不能算錯。”節離謹慎地說明。
問題問畢,水松看節離在場也不好逗留,假稱修煉準備離開。
霓煙看出水松的心思,給節離使了個眼神,獨自出門相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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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兒,你是不是還有什麽話要對我說的?”霓煙出門後問水松。
水松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說:“阿姊,是不是節離不在了,你就會喜歡我?”
“松兒,你說什麽呢?”霓煙一臉詫異,有些後悔自己獨自追出來關心他了。
“我說的是如果呢?”水松趕忙放松了語調。
“別鬧啦松兒,就算是節離哥哥死了,我也不會喜歡別人的。我對你好,就是因為你是我的親生弟弟,作為姐姐我理應照顧你。”霓煙解釋。
“那節離不也一樣。”水松争辯道。
“那不一樣的,松兒,為什麽你總會誤解你我之間的情誼呢?我說過,你對我的也不是愛。”霓煙語重心長地說。
“我不知道那是什麽,我只知道我看見你和節離在一起我就會不高興。”水松撅着嘴像個孩子一樣在耍脾氣。
“松兒,你要習慣的。不過像你這樣什麽情緒都寫在臉上、挂在嘴邊,就是一個沒長大的孩子呀。”霓煙看着水松的樣子,不禁笑着安慰。
“我不是孩子!”水松大聲反駁,然後突然,他的表情變得嚴肅又認真,霓煙驚訝地看着他,從他眼底的這份執着裏甚至可以讓人感受到他內心的堅定和果決,卻讓人不寒而栗,他正了正聲,鄭重地沖着霓煙說,“阿姊,總有一天你會知道,只有我才能保護你!只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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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松走後良久,霓煙都沒有從他甩下的那句話中走出來,雖然字面上是好話、是關心,但是她心裏還是泛起了寒意。
“煙兒,怎麽了?”節離終于還是跟着出來看看,看霓煙怎麽去了這麽久。
“沒什麽,只是水松最後說的話好奇怪。”霓煙搖了搖頭告訴自己不要亂想,跟着節離一同返回院中。
院落裏,兩只并不相稱的守護靈獸正在嬉戲打鬧,根本沒有心思去關系自己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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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煙兒,你放心,只要有我在一天我就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應該是感覺到了霓煙的憂心,節離如是承諾。
“知道啦,你拼了命也會護我周全嘛。天天說,我都聽煩啦。”霓煙不耐煩地回複,但是心裏卻暗暗高興着。
“誰叫你這麽惹人疼,都來喜歡你。”節離假裝吃醋。
“哪有都,不過就松兒一個嘛。”霓煙慌忙解釋。
“對了,九哥之後沒有再找過你?”節離突然收起了玩笑,認真地問。
“沒有啊,九哥已經是君王了,還需要我做什麽。我對他已經沒有利用價值了。”
“可為什麽我心裏總不踏實,老覺得有人在監視我們。”節離一邊說着一邊看向周遭。
“監視?”霓煙也順勢環顧,“是真的嗎,可我感覺不到呀?”
“我也察覺不到,就是覺得怪怪的,”節離輕輕拿起挂在霓煙胸前的幻滅水玉,說,“應該是因為這個小東西在你身上,才會讓我如此擔憂。”
霓煙笑了笑,安慰他說:“它就是個治病的神器,什麽用都沒有的,我們這麽想就不怕了對不對?”
“對!”節離笑着回答,伸手輕輕拍了拍她的腦袋,甚是疼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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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風拂過,竹海蕩漾。
竹林中有一處的竹葉搖晃地好似比旁邊的枝葉搖曳得厲害了些。
只是竹濤起伏,早已掩蓋了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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