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9.因果相生
“天道因果循環,萬物相生相克。我族既然喜寒趨暗,自然畏光懼熱。你同水松孿生而誕,他既然榮耀加身、光芒萬丈,那麽你就勢必相克于他,我族所避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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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姊她居然克我?’水松聽得心驚,心下開始不斷地後怕,暗自慶幸自己居然料得先機,斷了自己的軟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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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如何會克松兒?又是傳說和命數這些狂悖、荒謬之事?”霓煙嗤之以鼻,她已料到紫萼所說的相克必是祖上留下的某些荒誕淵源。
“天道因由,無不相生相克。你知道它究竟是什麽靈獸嗎?”紫萼沒有理睬霓煙的咒怨,而是伸出他那颀長的手指指向了正伏在霓煙膝上的守護靈獸。
二醜見自己被無端波及,昂起頭來,沖着紫萼吐着舌蕊,‘咝咝’作響出聲抱怨着。
“二醜嗎?它不就是只蜥蜴……”‘蜴’字音被霓煙的沉思拉得很長,在紫萼的盤問下她突然心裏有些不确定了。
說罷她慢慢地舉起自己的守護靈獸,将它擺在面前的桌上,細細觀察。
“雖然你已為它染色,但你細看,是不是能看見它身上有些斑點。”紫萼詳說。
霓煙定睛看去發覺自己好像從未這麽細致地觀察過自己的守護靈獸。
此時二醜也甚是配合,趴在桌上一動不動,好像在告訴自己的主人‘主人你好好看清楚咯,看看我到底是什麽動物’。
“……斑點……好像還真是。嗯……是有很多。”霓煙一邊看着、摸着二醜的皮毛一邊慢慢回答紫萼。
“它不是蜥蜴,它是沙羅曼蛇。”紫萼一字一句地說的鄭重。
“沙羅曼蛇?”霓煙疑窦。
“是,是沙羅曼蛇。它是我族最忌諱的動物。沙羅曼蛇雖然是冷血動物,卻是火的象征。它體內含有劇毒并且身體非常的冰冷,但它卻可以在最炎熱的火中生存,散發火焰,也懂得以火滅火、用火攻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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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火滅火,用火攻擊’霓煙的思緒突然被這八個字拉扯到了很久很久之前。
那時她還叫寧煙,身在那片她再也不願記起的大火中……思至此處,她的心突然抽痛起來,不由地伸出了手捂住了心口。
‘難道真的是命中注定,谶語難破?’她心中嘆言,眼底掠過一抹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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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羅曼蛇身有劇毒,但是只有在它身在火海之中或是激怒的狀态下毛孔中才會分泌出粘稠的毒液。我族中無火因而不得見,而這也是為什麽不能将它帶去凡界的原因。”紫萼解釋說。
“因為人間幾乎無見過沙羅曼蛇對嗎?而且人間多火,也怕它無法掩藏住體毒而害人性命,從而引來凡人的關注吧。”霓煙輕輕地愛撫着二醜,兩眼無神、魂如外游地悻悻說出。
“還有一點也很重要。沙羅曼蛇在休眠的時候是蟄伏狀态,直到它體內儲存滿足夠的能量才會蘇醒。”紫萼的這句乍聽無關緊要,但是霓煙卻擡眼望向了他。
他知道,她懂了。
“二醜,原來……”霓煙把二醜抱進懷裏,像是一個不能被任何人搶走的寶貝一樣,“原來呀,咱們倆是一樣的。我一出生就在休眠,要跟你學着積攢能量才會醒來呀。”
紫萼停頓了片刻,眼睜睜地看着霓煙徒嘆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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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長痛不如短痛,紫萼緩了緩,繼續開口,“你的心紋。”
“心紋?”霓煙微微皺眉,坦然說道,“我知道,影族以三色心紋為優,五色已是極佳,而我有七色。”
“是的。你超過水松兩色。”紫萼嚴肅地表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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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水松眯起了眼睛,牙關緊扣,心中憤懑,連他自己也分不清他是嫉妒霓煙還是厭惡紫萼說破差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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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又怎樣?說明我這個全族需要避諱的不祥之人其實天賦高過他們的崇高神明?”霓煙諷刺地嘲說。
“你的心紋是七色又是鳶尾花,這樣的鳶尾花有自己特殊的名字——叫做彩虹鳶尾。”紫萼補充說。
“彩虹鳶尾啊……”霓煙自顧自地重複,“很好聽的名字呀。”
“是好聽,它的花語是光明,亦是‘光之花’。”紫萼解釋。
“然而你們怕光。”霓煙也毫不留情地講出真相。
“是這樣的。”紫萼肯定了她的說法。
“可是,你還記不記得,在人間書上……”霓煙起身站了起來走到窗邊,二醜趴在了她的肩上,霓煙看了看窗外已經落下去的微日,轉頭沖紫萼說,“鳶尾花和彼岸花都是人間生死路上的花朵,鳶尾花帶人去西方極樂世界的天堂,彼岸花帶着靈魂去輪回的黃泉碧落。
當時我年幼,覺得鳶尾花是生者的祝願,以為鳶尾花和彼岸花是對立的兩種花朵。而如今想來,其實,它也同曼珠沙華一樣代表了死亡,對不對?”霓煙手捂着心紋,就像這裏紋着的鳶尾花随時可以将她拉入死亡的深淵一樣。
紫萼深深地嘆了一口,沒有說話,他的沉默就是肯定。
只是他沒有料到,她能看到這麽透徹,即便說的與自己切身相關也能談論的毒辣直接。
“呵呵,”霓煙冷笑了起來,其實眼眶中已經有淚光閃爍,“呵呵,這些不過都是你們臆想的事情,我的守護靈獸和身上的心紋不過都是恰好和傳說忌諱吻合罷了。都是你們猜測又強行匹配到我身上的無稽之談!”霓煙有些惱怒。
“倒也不全是無稽傳說,”紫萼反駁道,“你出生便無緣由地昏迷,大祭司曾診定,你定是要在極度溫暖和光亮的環境下才會蘇醒。”
“這就是你們要把我送去人間的原因,為了我醒過來?”霓煙反問,雖然她心裏并不覺得他們會有多重視當時尚在襁褓中的她,包括紫萼。
“并不全是,”紫萼回答,“其實發現你的情況之後,老君王便認定你是我族的禍胎,是阻礙我族和水松救世的劫難……”
“那為何不時就殺了我一了百了,也免了這許多猜忌和意外。”霓煙不悅地直接打斷,轉身回坐,倒茶自飲。
“你說的不錯,其實老君上和我師父也曾這樣想過。但是後來,他們卻想到了另一個辦法或許可以借力打力,将你的不祥轉變為水松的助力。”
“哦?我還有其他的利用價值?”霓煙略微驚詫,但是滿口都是嗤之以鼻,心中更是厭恨自己被徹徹底底地當做了一顆棋子。
“是。”紫萼回答的肯定,他雖然想到了霓煙此刻知道自己一直被蒙蔽、被利用的心情,但揭開一切真相,她本就會疼痛,除了她自己沒有任何人和任何話會讓她好受一些。
紫萼明白,所有沒有猶疑,繼續講道:“多年之後,老君上突然靈光一現,想到凡界裏有我們不能承受的光與熱,但也有我們所向往的色彩,若是你能在凡界蘇醒并可以承受和領悟那花花世界的色彩,那麽待你回來,定能破試煉洞之謎,幫助水松帶回金色狐尾草。”
“靈光?”霓煙嗤之以鼻地冷哼了一聲,道,“那我若只是喜光熱而并非能承受人間的光熱豈不是任由我死在外面?”
“是。”紫萼依舊沒有避諱地直接回答。
“若我能破解試煉洞,那如何确定我一定會幫松兒、幫你們這視我性命如草芥的一族?”霓煙憤懑地問。
“他們會有很多方法。”紫萼還是直言。
霓煙看着他,似有不解,但眼底已經帶上了一縷陰鸷。
“用毒、下蠱還有很多很多辦法,總能讓你聽話。”紫萼冷冷回之,這也确實是當年老君上的考量。
“呵,”霓煙笑得凄冷,“這麽比起來,你一早封存我的記憶倒是用了一個很憐惜我的辦法處置我了?”
說道此處,紫萼低頭沉默,這是他們之間最大的心結了吧。
“那麽就單單憑前任大祭司的一句診斷,你們就大費周折地替我安排了這麽多?就這麽肯定嗎?”霓煙不屑地問,言語之中已是勃怒。
“一切都是一步走一步看,”紫萼低聲道出,“包括我。”
霓煙安靜了,她第一次鄭重地看向紫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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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懂得。那樣的滾滾紅塵,他的每一步何嘗不是以命為賭。
賭的也是那一句不清不楚的猜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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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視如草芥的不只是她的命,亦有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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