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江湖公認神隐門人皆是怪人,而事實上也是如此。
作怪,是神隐門人認為的,生活不可或缺的調味品。
而讓慎以瀾忍住足足三天不作怪,安分守己地呆在一小方田地裏,說出去,無論哪個神隐門人都不會相信。
慎以瀾的确做到了,而教她如此忍耐的不是別的,僅僅是因為,她慫。
面對着一個心思難以揣測的大反派,求生的意志讓慎以瀾學會了認慫。
比如在原随雲面前裝腰疼腿疼地躲進馬車,在丁楓面前各種讨好賣萌地套話,在其他婢女面前又一臉天真無邪需要親親,就這樣,一路跟着原府的人馬大搖大擺地向西方行進着。
一路行得順利,順利到讓她分分鐘懷疑人生,但對于現在的慎以瀾而言,比起懷疑人生還有一件更為重要的事。
她來找原随雲,其實與熊府的事無關,熊府的事已經甩手給楚留香了,而她是來找殺死師兄的真兇的,可是她現在卻又偏偏在找滅熊府滿門的兇手的路上,那麽她要怎麽通過找出将軍府案真兇而來殺師兄的真兇呢?
#腦子一下子就不夠用了呢#╮(╯_╰)╭
慎以瀾長嘆一口氣,然後直挺挺地向後倒去。
這輛馬車寬敞,其內只擺了張矮桌和櫃子,都固定在其中,不會因馬車的颠簸而晃動,從矮桌向馬車內部開始,都鋪着幾層厚重的軟褥,就像是馬車內放了張床一樣,這張床将占據了馬車的大半空間,睡着又舒服,十分對慎以瀾的胃口。
就想這樣天天葛優癱。
慎以瀾陷在柔軟的錦被裏,心滿意足地伸了個懶腰,又滾了一圈,将臉埋在錦被之中。
到目前為止,慎以瀾知道的僅僅是師兄死在三種幾乎要失傳的武功之下,而這武功極有可能是從蝙蝠島賣出去的。也就是說,她想調查兇手,就要找出那個從蝙蝠島買了這三種武功的人。
而知道是誰買了武功的人,恐怕只有原随雲了。
她會奢望原随雲告訴她真相,呵呵,講道理,反派只會在殺人的時候才會說真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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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忽然猛地一停,整個車身都抖了一下,慎以瀾也跟着抖了一下,鼻子狠狠地磕在了棉被之上。她翻了個面正躺着,一手揉着鼻子,一手擦了擦眼角擠出來的淚花,感慨道:“我怎麽這麽聰明啊!”
她可以去蝙蝠島偷買主名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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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個武俠小說裏都會有一個悅來客棧。
這裏如是。
而每一個悅來客棧裏都會發生一點小故事。
這裏仍如是。
慎以瀾吃一口飯,便要擡頭看一眼對面桌上的女子,反複幾次,一碗白飯都快見了底,桌上的菜卻未曾動過。
原随雲笑道:“那位姑娘一定很美。”
原随雲臉上只是淡淡的笑,他這句話說得坦然,也不帶別的意思。
這果真是瞎子的好處,不會被美色所惑。
慎以瀾深深地點了點頭,誠懇道:“我從未見過更美的女子,嗯,或許你會覺得我見過的女子太少,不過她真是我見過的最好看的,哭起來也美。”
那女子穿着鵝黃色的衣裳,一人坐在桌邊,無聲地流着淚,時不時地用手絹擦去淚水。她長得很美,皮膚白皙,瓜子臉,櫻桃嘴,鼻子高挺,一雙杏眼裏是盈盈秋水,一對娥眉因哭泣的動作而皺起、顫動着,她的長相清純,如果她願意看一眼慎以瀾的話——她那雙眼睛就可以讓慎以瀾放下戒心,因為沒有人,至少慎以瀾是不會懷疑一個擁有這麽幹淨的眼神的人的。
不過她沒有看慎以瀾。
自始至終,她都是微微低着頭啜泣着。
慎以瀾嘆了口氣,道:“到這個時候我就很嫌棄自己不是男兒身了。”
原随雲也用完了飯,喝了一口茶,輕輕地将茶杯蓋上,才問:“為何?”
“女人看起來總是更可疑一點。”
原随雲正對着她,臉上露出了懷疑的神色。
慎以瀾道:“比如說,我可以把馬借給素昧平生的男人,卻不敢上前哪怕安慰這美女一句。嗯,當然,我說的都是對女人而言的,對于男人的話應該要倒過來說才對。”
說完,慎以瀾便徑直離了座,向樓上的房間走去,而原随雲也是如此。他們這一行人中沒有一個人上去與這女子搭話,這女子仍舊自顧自地坐在那裏哭着。
第二天一早。慎以瀾剛落座,那女子又來了。她穿着一身淺藍色的衣裳,還是坐在慎以瀾正前方的桌子邊,正對着慎以瀾,無聲地哭着。
慎以瀾吃一口饅頭看一眼她,越看越心疼,終于忍不住,沖上樓猛敲原随雲的屋子。
她對原随雲說的第一句話是:“拜托你了!”
第二句是:“教我畫畫吧,畫美女的那種。”
氣得一旁偷聽的丁楓差點沒把鞋脫下來打她。
一個瞎子,再怎麽僞裝得和常人一樣,能‘看’到外界的動與靜,也不可能畫出外界的動與靜,尤其是像原随雲這樣幼年便失明的人,更是難以做到了。
就算是再有天賦的瞎子,也不可能畫出從未見過的東西。
原随雲卻一點也不惱,反而溫柔地對她說:“只怕要讓慎姑娘失望了,在下不精書畫,不過丁楓在美人圖上的造詣很高,若是慎姑娘不介意的畫,我可以讓丁楓教你。”
慎以瀾還真失落了一下,然後一臉嫌棄地打量着丁楓,道:“你居然不肯教我,好吧,那我就勉強相信一次丁楓好了。”
原随雲差點失笑,他側身讓她進了屋,然後轉過去對丁楓道:“去教慎姑娘畫畫。”
在一旁反應不過來的丁楓:???黑人問號.jpg???
#就這樣被主子給賣了#
就算再好的師父,也不可能一日之內教一個毫無基礎的人畫出一張美人圖。
何況是丁楓來教慎以瀾。
丁楓本也是個好耐心的人,奈何對着慎以瀾的耐心并不好,也許是被她前些日子的套話弄得煩了,也許是對她終日無厘頭的表現吓得失常,總之,在教慎以瀾畫畫的時候,他的內心幾乎是崩潰的。尤其是慎以瀾的要求還非常多的時候。
她一會要求畫個美人靜坐的畫,一會兒又想要美人翩翩起舞的畫,一會兒又糾結地想要張哭美人的畫。
而在畫畫時,人物的動作不同,該注意的細節自然也有差距。
故而丁楓的畫技在此時就飽受懷疑,在慎以瀾提了多次要求之後,丁楓廢了好幾張紙,卻連美人圖的下筆都把握不好了。
慎以瀾很失望,她坐在圓桌邊拿着一塊糕點,嘆了一口氣道:“原少俠為何不肯教我,若是原少俠來教,必定事半功倍呀。”
丁楓:我的內心湧上了一股想打人的沖動。
原随雲微笑着,給慎以瀾倒了一杯茶,将茶推到慎以瀾面前,道:“在下也恨自己學藝不精,錯失了這難得的、為慎姑娘之師的機會。”
慎以瀾一臉沉痛地點着頭。
到了第三日的上午,慎以瀾一早便風風火火地沖下了樓,然後鋪好紙筆,等着那位姑娘來,好畫出一張美人圖。
只可惜那位姑娘沒有來。
這是一家‘在路上’的客棧,它并非處在鬧市,故而店裏的熟面孔也不會太多。停留在這裏的多數是往來的商販和常年在外漂泊的江湖人士,來這兒也只是為了歇腳,一個個地挑好了座位也便自顧自地吃飯聊天,沒有人會在意多餘的事。
所以沒有人在意有一個常來哭的姑娘今日沒來,也沒有人在意慎以瀾畫的是什麽,直到晚飯的時間都過了,慎以瀾才帶着幾張畫紙上了樓,敲開原随雲的房門。
不同于慎以瀾經常下樓吃飯,原随雲多數時間都待着屋子裏,就連用膳都是讓店小二将飯菜送進屋。
慎以瀾一臉委屈地癟癟嘴:“原随雲,今日美人沒有來。”QAQ
原随雲的臉上也沒有了笑,皺着眉頭沉思道:“這麽巧,她也沒有來。”
慎以瀾還沉浸在傷感之中,原随雲又道:“慎姑娘可知道,我們為何要在客棧停留這麽些天嗎?”
慎以瀾沉痛地搖了搖頭。
“此行去西方,既是要探魔教的究竟,就須得做好萬全之策。本在我們來之前,我已修書請了位熟識這西方地域的人為我們做向導,約好了當是今日午時在悅來客棧相見,現在已過了幾個時辰,卻仍未見到他。”
慎以瀾一臉不感興趣,長長地‘哦’了一聲,又道:“我覺得客棧老板娘是個有故事的人,不然,你請她做向導呗?”
原随雲好脾氣地解釋着:“事關魔教,還是該找一個信得過的人。”
慎以瀾便道:“那就等着吧,也許明天,也許明天那位哭美人就來了呢!”
原随雲無奈地搖搖頭,可是顯然,被慎以瀾這樣轉移話題後,他臉上的愁悶也少了幾分。
在書桌之後的丁楓一臉無語地拿着慎以瀾帶回的畫紙,問:“你這紙上畫的一堆圓圈又是什麽?”
“簡筆畫啊,是不是特別萌?”聽到有人問起自己的得意之作,慎以瀾的語氣裏滿滿的自豪和喜悅,她跑到書桌前,指着紙上畫着的一個個小人念着:“這個光頭用的武器居然是兩個圓環,不過我看他酒量可好了,他喝了一整天的酒;這個紮小辮的用的武器是一把彎刀,他吃了兩盤豆腐幹,還不配飯,也不怕被鹹死;還有這個、這個和這個,這三個是三胞胎……不過倒也奇怪,我發現這三天來這客棧的人,居然一個重樣的都沒有!”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碼了兩天,每次一碼就睡着,這次醒來居然三點半了!!!QAQ
一個趕榜單的我,今天的深夜應該還有一更[笑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