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到了第五天的時候,慎以瀾還是沒有見到那位哭美人,不僅如此,來客棧的人也變得越來越少。

衆人也察覺到了,這個悅來客棧宛如一個黑洞,除了原府這一行人,每一個來過這裏的人都不會再出現第二次,仿佛也不會再在這條通往西方的必經之路上出現。

客棧老板娘坐在櫃臺後面,閉着眼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而她一睜眼,便看到一張被放大無數倍、戴着面紗的臉出現在眼前,吓得她從板凳上摔了下去。

那張臉的主人慎以瀾搖搖頭,嘆道:“一個有故事的老板娘,不可能這麽慫。”

看來這個客棧的老板娘不是一個有故事的老板娘,那麽這個客棧也不會是武俠小說裏那個會發生大事的客棧了。

老板娘有一瞬間的惱怒,卻在看見正在下樓的原随雲後馬上變了臉色,讨好地笑着,“女俠的腳步怎這麽輕,可吓壞奴家了。”

除了知情人慎以瀾與丁楓外,沒有人會覺得原随雲是個可怕的人。他的臉上總是帶着和善的笑,人人都不想去惹怒他,大概是覺得惱怒的神情與這張好看又溫柔的臉并不協調。

但這份‘不想’的其中,有沒有同情一個瞎子的成分在,誰也說不清楚。

慎以瀾聽見了原随雲下樓的腳步聲,覺得哪怕鬧事了也會有人罩着了,底氣更足了幾分。

“這可不能怪我,是你嘆氣太專心了。我見你眉頭緊鎖,可是心裏有什麽煩惱事?若是有,不如說出來。”慎以瀾一臉真誠地看着她,繼續道:“說出來,讓我高興高興。”

“……”就算有也不想和你說了好嗎。

老板娘連連擺手,只想早點将慎以瀾打發走,敷衍道:“有貴客住店,奴家高興都來不及,那還會有煩惱事呢。”

慎以瀾點點頭,道:“我想也是,你這客棧明明處在要道之上,卻這麽冷清,現在我們這一行人住了這麽幾天,你定是高興都來不及,哪能嘆氣呢。”

老板娘連連附和着。

慎以瀾卻并不放棄,又問:“你一個婦道人家,能獨自将這客棧經營起來,還真是不容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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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娘還來不及答話,那店小二湊了過來,嚷着:“哪能只是老板娘一人呢,我們老板前幾日出外進貨去了,還沒回呢。”

“你居然嫁人了?”慎以瀾一臉驚訝,“我見你還算年輕,哪裏像是出嫁了的模樣呢。”

女人總是格外在意自己的年齡,哪怕聽着就不像是真話的話,只要是奉承她年輕的話,總是會讓她高興許多,何況這話出自一個看起來并不像是會說好話的人,自然威力更大了幾分。

老板娘立馬高興了起來,笑得合不攏嘴,連連伸手半掩着面,眉眼裏都是喜意,慎以瀾便趁機問:“可是你這店裏這麽冷清,也無需進什麽大貨,怎麽還需要老板親自出門呢?”

經慎以瀾這麽一揚一抑地問話,那老板娘哪裏顧得上防備,心裏的話都一口氣說了出來,“女俠哪裏知道,奴家這客棧哪裏會冷清,奴家這客棧處在官道之上,來往的商販與俠客有幾個不來的,生意怎麽會冷清?這客棧開了十多年,也熱鬧了十多年,還不是這些日子出了那麽檔怪事,才惹得人都不來了!”

慎以瀾立馬變了神色,板着臉問:“出了怪事,怎麽回事?難道你這客棧裏死人了?!”

不管是多大膽的俠客,都不願住在一個死過人的屋子裏,若是一家客棧有了怪異的死人事件,生意和聲譽總是會受到影響。

“哪能呢哪能呢!”那老板娘急得直跺腳,“我這店裏才沒事,是那女人。哎,前些日子,突然就出現了那個女人,天天來店裏哭,哭哭啼啼的,把客人都吓跑了!”

慎以瀾仍舊狐疑地看着她,問:“你說的可是前幾天那位姑娘?”

“那可不是,也不知道她成天哭什麽,哭得多晦氣啊。那姑娘長得又美,奴家也不能趕她,一想趕她就有客人為她出頭,也就這麽随着她哭去了,結果她越哭,我這店裏的客人越來越少,這以前的客人啊都不來了。還好她這幾日也不來了,但願她以後也不要來!她這一來,我這生意……呵,我這生意,還真沒法做了!”

慎以瀾一直正對着老板娘,也便是背對着客棧的大門。她見老板娘的神色變化得奇怪,先是抱怨,後是激動,說着說着突然神色一變,開始發脾氣。慎以瀾正被搞得一頭霧水的時候,便聽得身後有一男子對着店小二道:“每樣小菜都上一點,再來兩壺酒,什麽酒都行。”

男子的聲音年輕也低沉,極有吸引力,聽着聲音,就覺得當是個不凡的人。

可是老板娘卻是翻了個白眼,便直直地坐到了板凳上,一言不發,也不再往門口看一眼。

慎以瀾頗為郁悶,套話套到一半失敗,就宛如聽了個故事只聽了一半,太監了。

她轉過身去,想看看究竟是怎麽回事,卻才發現來的不單單是一個男子,是一對年輕男女。這對男女都已入了座,正是原随雲隔壁桌,男子一身藍邊竹紋白衣,慎以瀾只看得見他的側臉,倒是張俊秀的側顏,女子穿着一身淺綠色的衣裙,背對着慎以瀾坐着。

慎以瀾好奇走了過去,卻只是坐在原随雲左側的位置上,如今她見到了那綠衣女子的側臉,才發現這女子便是她‘朝思暮想’了兩日的那位哭美人。

她連連咂舌,“事出反常必有妖,如今哭美人也不哭了,只怕這客棧也不能住了。”

這話是說給原随雲聽的,只是告訴他那位哭美人又出現了。

哭美人不僅沒哭,那張俏麗的臉上似乎還帶着紅暈,她雙手絞着衣角,微微低着頭,那雙美目睜得大大的,時不時偷瞄那男子一眼,又小聲地說了幾句話。

慎以瀾只看得見那女子動了動唇,并沒有聽到女子說了什麽。

她本就懷疑這哭美人來者不善,現在更是燃起了她的八卦之魂,她內心掙紮了許久,才咬咬牙,硬着頭皮湊到原随雲耳邊,小聲地問:“嘿,你耳力好,你告訴我那姑娘剛才說了什麽呗?”

原随雲一直微笑着,聽了慎以瀾的話,臉上浮現出疑惑,微微偏過頭問她:“她說了什麽很重要嗎?”

為了聽八卦,慎以瀾與原随雲靠的很近,而原随雲又偏過頭正對着她,二人便離得更近了,她甚至能感受到原随雲的呼吸。

這種感覺并不是很舒服。

慎以瀾不假思索地伸出右手,将原随雲的臉推向原來的方向,防備地盯着那對男女,正色道:“當然重要啦,沒有什麽能比美人的八卦還重要,而且還是一個不同尋常的美人。”

氣氛忽然就凝固了。

站在一旁目睹了全程的丁楓,瞪大了眼睛看着慎以瀾的右手。

始作俑者慎以瀾已然反應了過來,她一臉見了鬼了的神情看着自己的右手,只覺得這似乎不像是她的右手了,可這只極為擅長惹禍的右手,的的确确是她的右手,而且剛才,還推開了原随雲的臉。

慎以瀾幹巴巴地說:“說出來你可能不信,我的手經常會夢游。”

原随雲緊抿着嘴,神色古怪,看在慎以瀾的眼裏,讓她的心都涼了半截,而另一半,大概是死掉了而沒有知覺。

她哭喪着臉道:“有話好說,實在不行你打我一頓,可別剁了我的手啊,這可是拿筷子拿筆拿錢袋的右手啊!”

原随雲動了動唇,還未說話,慎以瀾卻聽到隔壁桌男子的悶笑聲。

她會惹禍,還不是因為太想聽八卦,而這八卦的來源,還不是因為這莫名其妙來的男子。明明他是罪惡之源,居然還敢嘲笑她!

慎以瀾狠狠地白了眼那男子的背影,又轉過去對原随雲懇切地道:“這只手雖然經常會犯錯,但它也經常能幫上忙,這是一只好手啊……你要是實在不開心,我可以罰它做點別的事讓你開心開心,好不好?拜托了拜托了。”

話說到最後,卻又莫名有了幾分哄小孩的意味在。

原随雲的臉色更加怪異,他終于開口了,卻是一句疑問:“你為何總是這麽怕我?”

慎以瀾張了張嘴,倒是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

總不能說她早已看穿原随雲是個殺人不眨眼的大魔頭吧?

那一直背對着她的男子突然轉了過來,道:“做了虧心事的人總是多有擔心,慎姑娘這麽緊張,看來這一路上似乎沒少惹禍啊。”

慎以瀾終于看到了男子的正臉,男子長得俊朗,那張臉雖然不至于迷死萬千少女,卻也的确是張讓人不想發脾氣的臉。

但是她并不認識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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