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次日一早,從山西無争山莊出發的幾冊與太平門有關的名簿便送了進來,放在原随雲的書案上。

原随雲起得很早,或許是因為他昨夜睡得不好,他的臉色蒼白,眉間總有揮之不去的憂愁煩悶,輕輕地鎖着。他空洞的目光投向別處,卻是凝住心神,小心地翻開書頁。

不管是什麽樣的墨水,也不管寫字的人用力多輕,但凡是在紙上落了字的,那落字處摸起來總是會些許的差別。凡所有原随雲要的卷宗書冊,無争山莊的弟子在謄寫時也會采用特制的墨水,這種墨水寫出來的字摸着會有細微的顆粒感,更方便原随雲閱讀。

所以現在的他,在‘看’這份名簿。

他的指腹快速地劃過一列列的名字,他盡量将注意力全放在了上邊,使他能夠不再去想別的事。

然而不巧的是,總有人能夠讓他想起那些事。

楚留香來了,楚留香和胡鐵花一同來的。楚留香的臉色也不好看,似乎很疲倦,眼下還挂着兩個黑眼圈。原随雲是看不見這些的,但是他很清楚地聽見,楚留香的腳步飄忽,在進門時還狼狽地一趔趄。

原随雲咳了咳,關切地詢問:“楚兄昨夜未睡好麽?”

楚留香難免尴尬,他看了看打着哈欠的胡鐵花,看了看臉色同樣不好的丁楓,卻不知是否應該說出實話。他只得道:“昨天聽原兄說完太平門內部的事後,大感驚駭,難免失眠,咦,你們的臉色怎麽也這麽差,昨夜也沒睡麽?”

胡鐵花的哈欠就未停下,他一手還掩嘴打着哈欠,另一只手揮了揮,就像是在回應楚留香的詢問一樣。他本就不是什麽拘禮之人,加上他與原随雲也算熟識了,便不再管什麽禮數,大咧咧地找了張椅子坐下,道:“別提了,還不是那個慎以瀾,半夜不睡到處瞎倒騰……”

慎以瀾?

原随雲一怔,楚留香同是被胡鐵花的話驚到。楚留香擔心胡鐵花再說出什麽讓人誤會的驚人之語,便不停地向他使眼色,還打圓場道:“老酒鬼,你是不是昨晚又喝酒了,慎姑娘……”

有的酒會讓人醉,有的酒反而讓人清醒。胡鐵花一聽到‘酒’字就清醒了,他瞪着眼睛,底氣不足地說着:“我哪有喝酒……我也就,我也就喝了一點罷了,這算得了什麽。”

楚留香:……居然真喝了……

原随雲笑了笑,道:“雖說胡兄的酒量好,但現在六扇門、太平門随時都有可能來找麻煩,胡兄還是少喝點,待真兇抓到,原某定在金陵最大的酒樓上好酒好菜為二位慶賀,到時候,不醉不歸。”他的話說得胡鐵花心花燦爛,胡鐵花頗為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正要接口,原随雲又問:“不過……慎姑娘昨夜也喝酒了麽?”

胡鐵花從頭到尾就沒注意到楚留香在使眼色,他擺了擺手,直爽道:“別說了,我昨天喝酒喝到一半,慎以瀾突然跑了進來,我還以為是梁芷秋,吓……咳咳,氣得我當時就把酒給灑了。咦,老臭蟲,你沒見到她麽,我給她指了方向的啊,她沒道理不去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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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留香差點背過氣去,他恨鐵不成鋼地瞪了胡鐵花一眼,怒道:“原來是你給她指的方向!她告訴你她要去哪了嗎,你怎麽就往我住的方向指了?”

胡鐵花聽得一頭霧水,“她沒說啊,她就說她要去找麻煩,這最麻煩的人不就是你嗎……”

“……這天底下最能惹麻煩的人是你吧……”

原随雲的手無意識地揉搓着書頁,耳邊回響着丁楓告訴他的‘慎以瀾要嫁給楚留香’,又想到昨天半夜慎以瀾還跑去了楚留香住的庭院裏,他越想越生氣,卻也越想越迷茫。

他實在是猜不透慎以瀾的想法。

原随雲微微偏着頭,沒人看得見他的神色,也無人看得見他越來越沉的臉色。他手中的書頁已然發皺,這折痕是如何也平複不了的,就如有的想法一旦産生,若是不去實現它,就會成為心上的一根刺,久久難以忘懷。

丁楓忽然出聲打斷了屋中二人越來越跑題的争吵,他問楚留香:“昨夜慎姑娘去了香帥的庭院,後來呢?”

楚留香這才回過神來。

他似乎因為在別人家中争吵而覺得尴尬,但他又看了一眼原随雲,那目光裏是若有若無的揶揄,他道:“後來啊,後來我就給慎姑娘指了正确的路。”

原随雲:……???

楚留香抱怨着:“我昨夜是真睡不好,好不容易快睡着了,慎姑娘又闖了進來。她大概是不認路,又被老酒鬼指錯了路,就跑到我這邊來了。我跟她好說歹說,她就是不信,認定了那裏是原兄的房間,還認定了是我半夜跑到原兄的屋子裏偷東西,咦,難道你們昨夜都沒有聽到聲音嗎?”

慎以瀾不是去找楚留香的?反而……是來找他的?

原随雲已經完全恍惚了,他仿佛前一刻還被慎以瀾親手推下懸崖,下一刻卻發現自己似乎只是做了個噩夢。

他實在忍不住出聲問:“楚兄到底要說什麽?還請說明白些。”

楚留香笑了笑。

丁楓卻忍不住淌汗。

楚留香道:“昨夜慎姑娘似乎找原兄有事,但她不認路,闖到了我這。後來我帶她來了這裏,原兄昨夜……沒見到慎姑娘麽?”

原随雲遲疑片刻,他摸了摸額頭,想掩住自己臉上的懊惱。他昨夜未離開庭院,可他一個晚上都待在屋裏的密室中,外面發生了什麽他都不知道,更沒有見到慎以瀾。他沉聲問:“丁楓,昨夜發生了什麽?”

丁楓心道不好,額上也冒出了細密的冷汗,他硬着頭皮答:“昨夜……昨天深夜慎姑娘要翻牆進來,屬下擔心驚擾了公子,便攔住了……而且慎姑娘這麽一鬧,腿傷也更嚴重了,屬下就先送她回去,今日正要禀報此事……”

楚留香無語地看着丁楓,又倍是同情地看了眼原随雲。

好不容易送走了南宮靈,好不容易把姑娘送到了院子門口,然後,姑娘被護衛給趕回去了。

楚留香有點慶幸自己從來都不請護衛。

原随雲神色複雜,半天也沒說出話來,他也不知是該高興還是生氣,是該訓斥丁楓還是說些別的,他難得顯露出一絲慌張,只是幹巴巴地道:“這樣麽……我今天,嗯……楚兄,離開太平門的梁家子弟的名簿已經到了,我想也許能從裏頭,嗯不是……你且看看吧?”

丁楓一臉見鬼了的樣子看着原随雲,楚留香聽了半天才聽懂原随雲這前言不搭後語的話,而胡鐵花看着原随雲,瞪大了眼睛。

原少莊主連話都說不利索了?

他怎麽才發現原随雲和慎以瀾之間……似乎有點什麽???

他胡鐵花,難道不是這世上第二聰明的人嗎?

愉悅不一定能使人做事的效率加快。

相反,原随雲一整天都心神不寧,他忍不住去想慎以瀾為何要來找他,忍不住去想慎以瀾想說些什麽,也忍不住去想如果他去找慎以瀾的話,他又該說些什麽。他的速度本就要比別人慢些,這樣一來便更慢了,待他‘看’完一本後,楚留香和胡鐵花已經看完了剩下的幾本。

楚留香和胡鐵花對視一眼,露出了然的笑,也沒刻意去說破。

他們找到了五個名字,五個名氣最大、最有可能被梁家追殺着、而且到現在也下落不明的梁家子弟,也與那位捕快的年齡相當、或者有可能是其父輩的人。

這只是第一步而已,第二步也是最艱難的一步,從這五人中找到那名捕快,确認這是梁家自導自演的陷阱,洗清胡鐵花的冤屈。可這一切都建立在梁慕秋的死的确只是個陷阱的基礎上,一旦原随雲猜錯了,他們所有的努力都白付了。

他們都明白這一點,可是這并不妨礙他們用心去做這件事,因為這也是他們到目前為止唯一的線索了。

胡鐵花伸了個懶腰,看見窗外夜色已沉,調侃道:“天黑了,慎姑娘是不是又要到處瞎跑了。”

原随雲猛地被嗆到,忍不住咳了咳。

楚留香會意,笑道:“多謝原兄的鼎力相助,今日麻煩了原兄一天,原兄有什麽要緊事就去吧,我和老酒鬼先回去了。”

原随雲大約是因為被嗆到而臉紅,也或者還有別的什麽原因,他的臉上泛着紅暈。他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又客套了幾句,便送二人離開。

庭院無人看守,微風徐過,月下樹影輕搖。

可除了他們的說笑聲與腳步聲,院中竟然再沒有別的聲響。原随雲腳步一頓,楚留香也會意地看向一處。

遠處傳來了一聲凄厲的鳥啼,院角的老樹上一道黑影劃過。

原随雲反應很快,袖間一道白光閃出,就聽那滑到樹下的黑影發出一聲悶哼。楚留香卻眼尖地看見樹上另一道影子跑走,連忙施展輕功追上。胡鐵花随即向那樹下的黑影襲去,卻在看清對方容貌時驚呼了一聲。

“慎……”

作者有話要說:

小原大魔王在密室裏發了一個晚上的脾氣……

好喜歡【不是水】小天使給随雲大大起的這個名字啊哈哈哈哈

明天開始上班啦,日更不會斷的,就是可能比較遲……等第二天看就好啦,愛你們!

然後,作業補完了嗎?卷子寫完了嗎?書包整理好了嗎?上班的夥伴們便當材料收拾好了嗎?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哭着去打覺醒了_(:зゝ∠)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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