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黑衣人被五花大綁、扔在樹下陰影處,她蒼白的臉上毫無血色,也沒有那道焰火形狀的深紅色胎記,可她有一雙與慎以瀾一模一樣的鳳眼,是讓人見過一次就絕對不會認錯的眼睛。
胡鐵花不知道慎以瀾臉上有胎記,他也相信了這就是慎以瀾。
原随雲已經停了手,他本就未打算趕盡殺絕,但他敏銳地聽見了胡鐵花喊的那個‘慎’字,也察覺到了此刻詭異的安靜,他莫名覺得心裏有點驚慌,偏頭問道:“胡兄?”
胡鐵花沒有應答。
他先前的話便只說了一半,甚至連一半都沒到。他一眼認出慎以瀾,本是想問她情況如何的,卻不想慎以瀾卻拼命地對他搖頭使眼色,似乎是不想讓他說出她的身份。胡鐵花雖不明所以,但他本就不懷疑慎以瀾,又見慎以瀾受着傷、被綁着,也就替她掩護,打了個哈哈道:“慎……剩下了個姑娘。”
原随雲的面色全然白了。
他整整一日心神未寧,方才也是一聽到聲響便出手,他只當那是梁家派來的殺手,完全沒有往其他方向去考慮。但是只要他一靜下來,就能聞到空氣裏淡淡的香氣,就是之前他下在慎以瀾身上的尋蹤粉的氣味。他的心已經提起來了,他擔心自己打傷的是慎以瀾,卻又執着地不願相信那是慎以瀾。
他嘴角勉強地輕勾着,想做出平日裏那般風輕雲淡的神情,溫聲道:“看來胡兄與這位姑娘相識?”
胡鐵花撓了撓頭,眼神怪異地在原随雲與慎以瀾之間打了個來回,就算借他十個聰明人的腦子他也搞不清現在的狀況。他要幫整日瘋鬧的慎以瀾?還是将實情告知給幫了他許多大忙的原随雲?可是這種小兩口的事,他一個外人不好參與啊。
胡鐵花思前想後,幹脆不想這事了,他徑直走向慎以瀾,大大咧咧地問:“你這是怎麽回事,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慎以瀾身上居然半分功力都沒有!
胡鐵花剛給她松好綁,卻意外從她手上的脈搏探到了此事。比起說是慎以瀾被人廢了武功,他更願意相信此人是易容的,他的臉色一變,正要向後彈跳,慎以瀾卻反應極快地抓住了他方才探脈的手,将一物放在了他手上。
神隐山莊特制的匕首。
胡鐵花的眼睛瞪得又大又圓,這把匕首他昨夜還見到,正是慎以瀾拿來威脅他指路的那把,刀刃上刻着的‘隐’字和刀柄上刻着的‘慎’字完全一模一樣,他是不會認錯的。
這是慎以瀾。
可是慎以瀾怎麽會內力盡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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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鐵花更覺得蹊跷了,慎以瀾又飛快地在他手心寫了一個啞字。
啞什麽啞啊!!!
胡鐵花的腦子快要廢了。
感覺到許久沒有動靜,原随雲緩緩走了過來,問:“可是有什麽異常?”
胡鐵花被驚得險些向後仰,忙道:“沒有,這個……啞姑娘受傷了,我在看她的傷勢。”
他覺得這一個晚上實在是驚心動魄。
原随雲臉上帶了幾分歉意,對着慎以瀾一揖:“在下莽撞,不知姑娘是友非敵,誤傷了姑娘,還望姑娘恕罪。”他又轉過去,對胡鐵花道:“這位姑娘不是習武之人,受了我這一擊怕是受傷不輕,還是先給姑娘療傷吧?”
胡鐵花讷讷地點點頭,他的心髒實在是再也受不了刺激,也不想再受刺激。他對着慎以瀾說了聲抱歉,便一把抱起她,飛一樣地逃離了院子。他的思緒還淩亂着,步伐又太快,絲毫沒有注意到原随雲的神色。
原随雲糾結、痛苦卻又懷着殺意。
除了沒有武功這一點外,原随雲沒有理由懷疑那不是慎以瀾。原随雲不願意承認那是慎以瀾,更多的是不願意承認自己出手傷了她。
他出手不輕啊。
可如果那是慎以瀾,為什麽慎以瀾可以讓胡鐵花知道她的身份,卻什麽都不願意告訴他?為什麽慎以瀾會武功盡失,為什麽她又會被人綁着出現在這裏?
他有太多太多關于慎以瀾的疑問,可慎以瀾卻從來都不願意為他解答。
他在她心裏,到底又算什麽呢?
慎以瀾忍不住咳出了血。
她一邊咳一邊罵:“老王八蛋,為老不尊,我遇上的這都是什麽人,這……”
胡鐵花一個腦子兩個大,他摸了摸鼻子,又覺得從楚留香那學來的小動作一點也不頂事,他忍不住撓了撓頭,在屋子裏踱來踱去,問:“慎姑娘,你到底是怎麽回事,你怎麽會跑到那裏……你跑到那裏也對……可你的武功?你怎麽會???”
慎以瀾對他做了個噤聲的動作,又招呼他湊近來。
她小聲地問胡鐵花:“你聽說過神隐山莊的‘不陰不陽’麽?”
“那當然……”胡鐵花一愣,狐疑地看向慎以瀾,道:“你的意思是,是他來了?”
慎以瀾木着臉點了點頭。
不陰不陽素有怪癖,江湖上人盡皆知。
胡鐵花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看向慎以瀾的目光裏充滿了憐憫,“你的師叔……連你也不放過,哎,真是,一物降一物啊。”
慎以瀾:????為什麽感覺你在罵我?
慎以瀾白了他一眼,道:“我師叔已經混進了梁家,這幾日梁家一直在部署埋伏,他今日是來提醒楚留香的……這老王八蛋,為老不尊,我遇上的這都是什麽人,這……”
胡鐵花截住她的話,問:“那你的武功?”
慎以瀾只是一頓,她臉上閃過一絲無奈,聲音也不再像方才那樣有底氣,只是蒼然道:“無礙,明日就好了。”
胡鐵花瞪眼看着她,卻見她不再打算解釋什麽,他也不好再在此事上糾纏。他又坐到了凳子上,想起白日裏原随雲那副心神不定的樣子,又想到本來此時在這裏的應該是原随雲的,他便覺得身上奇癢無比,在這裏坐不住了。
他問:“慎姑娘,我不明白……方才,你為什麽要瞞着原兄?原兄對你并無惡意啊。”
慎以瀾卻往後一靠,她靠在床靠上,身子都被簾布遮掩住,她底氣更為不足,聲音輕飄飄地傳了出來,“他……畢竟是他出手的,如果知道受傷的是我,一定會很內疚,胡大俠,你應該……不會想讓他難過吧?”
胡鐵花終于松了口氣,他正着身子,一拍大腿道:“你把我胡鐵花看成什麽人了!原兄對我有恩,我自然不能害他。你說得有理,那我就不告訴他了。嗯……夜深了,我得看看老臭蟲回來沒有,你先睡吧。”
他話音剛落,便如釋重負地起身離開。
“……!!!胡鐵花!大夫呢!!!”
慎以瀾受的傷一點兒也不輕。
大夫給她施針開藥,加上不陰不陽在離開屋子的時候留下了瓶特制的補藥,她總算沒有方才那麽難受了。但她身上不難受,心裏卻還難受着。
她曾練武練到走火入魔。
這件事說來也得怪不陰不陽。神隐山莊的弟子從來都不是師父手把手傳授武功的,慎以瀾當年便是得了本武功心法,便自個兒找個僻靜處研習的。但偏偏她的運氣實在是壞,遇見了難得回莊的師叔不陰不陽。
師叔就是師叔,四兩撥千斤地點撥幾句,就教慎以瀾走火入魔,從鬼門關繞了一圈,此後就有了不少麻煩事。
比如她武功路數奇怪,比如她臉上因為入魔而形成的奇怪胎記,也比如她每半年就會有一日功力盡失。
偏偏她不是個會記着日子的人,如果不是突然看見不陰不陽出現在她的屋子裏,她完全要忘記這件事了。而她一見到不陰不陽,就知道自己又要倒黴了。
她的師叔實在不是個好師叔,非要作弄她,非要把她綁着帶到了原府的庭院,非要弄出聲響讓原随雲聽見,再然後,她就被原随雲打傷了。
她好幾天沒見到原随雲了,可是一見到原随雲,就被他打成重傷。
慎以瀾心裏實在難受。
最難受的是,慎以瀾根本就不能告訴原随雲真相。她知道自己喜歡原随雲,可是她更知道原随雲是個什麽樣的人。她與原随雲,就如同西門靜與玉羅剎。玉羅剎心思深沉,西門靜遠遠不是對手,所以西門靜的一舉一動根本就無法動搖玉羅剎,哪怕最後她用西門盈來威脅他,玉羅剎仍舊不為所動,玉羅剎可以毫不猶豫地抛棄西門靜,西門靜死了,玉羅剎依舊能與楚留香談笑風生。
就像她在地牢裏說的那般,她心儀原随雲這樣可怕的存在,就必須要先拔掉原随雲身上所有的毒刺,讓他至少在她面前不再強大。他們二人必須是平等的,無論是地位還是力量都是平等的,她不能讓原随雲覺得她是可以輕易被他掌控着的人,因為一旦可以被掌控,也就可以随便丢棄了。
為什麽要這樣呢,為什麽不能輕松地談一場戀愛,為什麽要想得這麽複雜,為什麽他偏偏是原随雲呢。
她的腦子裏亂哄哄的,有一個彩色的長得和不陰不陽一個樣的小紙人在拿着愛情手冊在教育她,又有一個黑色的看起來就簡單粗暴的小紙人毫不猶豫地按下了回放記憶的按鈕。
慎以瀾重重地嘆了口氣。
原随雲面色凝重,他必須要搞清楚受傷的是不是慎以瀾。照顧慎以瀾的婢女剛離開不久,他就悄悄地靠近了屋子。
他剛走到斜斜地開了個口子的窗邊,便聽到屋子裏傳出慎以瀾十分清醒的一句:“原随雲。”
吓得他身子一斜,險些摔了。
慎以瀾發現他來了?
原随雲還在猶豫着是在窗外打招呼,還是進屋子裏說話,又在考慮第一句話該說什麽。
“真他媽好看。”
“……???”
作者有話要說:
我就是要這樣虐待小原小朋友[蜜汁微笑]
!!晉江昨晚上抽了!!我好不容易更新完,等了好久都登不上晉江,我就關電腦洗漱睡覺,結果睡前不小心點開app……發現抽好了,又趕緊上來補啦……
感覺身體被掏空QAQ
感謝【團子】小天使的火箭炮!!好久沒看到雷啦,看到火箭炮超級開心!其實想二更的,但最近卡得厲害,而且要連上七天班,二更就更難了QAQ但是!有機會一定補上!
大家安安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