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胡鐵花百思不得其解,他撓頭悄聲問楚留香:“一個人,天天逼着一個盲人做這做那的,難道不是很過分麽?”
楚留香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終于明白慎以瀾莫名的敵意從何而來,了然道:“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就沒有什麽過分不過分的了。”
胡鐵花摸着下巴思考了許久,沉默着點了點頭,道:“你說的也有道理……可是,看着朋友受苦而坐視不管的人,還算得上是人嗎?!”
楚留香:……
慎以瀾微笑着将本要遞給胡鐵花的杯子捏成粉末,然後又十分客氣地給楚留香倒了杯茶,雙手遞過杯子,道:“香帥,請用吧。”
胡鐵花已然習慣了慎以瀾的各種冷暴力對待,只是摸了摸鼻子,不再說話。
楚留香并沒有喝茶,他接過了茶杯,卻只是将杯子放下了,稍稍推開一些距離。他的右手随意地放在桌上,看着慎以瀾,笑着問:“看來慎姑娘的傷勢已經無礙了?”
慎以瀾一臉莫名其妙,她道:“我受傷的是腿,你又沒見到我走路,怎麽知道我好沒好?”
楚留香揚起了一邊眉毛,加重了語氣,問:“慎姑娘受傷的只是腿嗎?”
慎以瀾看着胡鐵花,冷漠地道:“還有我那顆脆弱的少女心。”
胡鐵花:……???我做錯了什麽???
門外傳來輕輕的叩門聲。
那門本就開着,慎以瀾一擡頭便能見到原随雲站在門邊,他已換了件淺藍色的衣袍,屋內的燭火照亮他臉上溫和的笑,他的身後是深沉的夜色,身上卻像是帶着光。慎以瀾只看了他一眼,又看到他身邊站着的梁芷秋,也并未表示出不悅來,只道:“請進。”
想表白的想法已然因胡鐵花的打斷而煙消雲散,慎以瀾就再也沒想過告白的事了,除了暴力對待胡鐵花之外,慎以瀾對誰都平平淡淡,好像什麽也不在意一樣。她見了原随雲不會喜悅,見到一直纏着原随雲的梁芷秋不會惱怒,就連見到胡蘿蔔都不會挑食了。
原随雲便走了進來。
他一進來,梁芷秋也跟進來了。他坐在慎以瀾與胡鐵花之間空着的那張圓凳上,這屋子統共就只有四張凳子,這樣一來,梁芷秋就沒法坐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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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站在那裏,手足無措,面上浮現出了尴尬。
慎以瀾理都沒理她,只是伸手取了個杯子,給原随雲添上茶。原随雲也似什麽都不知道般,神色坦然地坐着。楚留香的目光在這二人中游離着,也并沒有什麽表示。
只有胡鐵花坐不住了。
他雖然不喜梁芷秋,可這種故意讓女人尴尬的行為,他還是不願意做的。
可他剛站起來,就被楚留香拉住了。
楚留香拉住胡鐵花,卻不是看向胡鐵花,他對梁芷秋抱着歉意的一笑,道:“梁姑娘,楚某與原兄有要事相商,可以請梁姑娘先回避嗎?”
梁芷秋雖願意給楚留香半個月的時間來清查此案,卻不代表她能放過胡鐵花。在她的心裏,胡鐵花還是殺她親姐的兇手,自然是仇敵,當刀劍相向。而胡鐵花卻是這屋子裏唯一一個給她解圍的,她只覺像是被羞辱了般,實在是惱怒不已。而她的臉上剛浮現出憤怒的表情,卻被楚留香的話打住,僵在了原地。
她看着始終背對着她的原随雲,咬緊了下唇,終究是沒說一句話便走了。
這讓楚留香和胡鐵花都覺得詫異。
梁芷秋的表現實在是怪,依着她的好強性子,就算她不動手,也應該會開口說幾句話來護着自己的面子,可她卻一言不發,像是極其順從原随雲一般。這樣的梁芷秋,俨然像是與原随雲達成了某種約定,完全不是一個求而不得、又時刻想引起對方注意的少女。
楚留香如此想着,也便如此問:“原兄,可是對梁姑娘說了些什麽麽?”
原随雲茫然道:“未有啊,楚兄可是誤會了什麽?”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似乎要掩飾他的不好意思,也似乎要掩飾別的情緒,“哦,我只是覺得今日的梁姑娘,與前日在原兄庭院裏見到的梁姑娘,實在是變化了許多。”
慎以瀾默默地倒掉了原随雲和楚留香杯子裏的茶,并将杯子都收了起來。
原随雲只覺得自己很無辜。
她問楚留香:“你不是說有要事要講嗎,怎麽廢話這麽多?”
楚留香咽了口唾沫,他本是不渴的,也本是沒有打算喝那杯茶的,然而當他親眼看着那杯茶被倒掉之後,突然有種十分渴望着水的感覺。他內心淌血,嘴上只道:“慎姑娘或許不知道,昨夜有人夜襲原府,我便跟蹤了對方。我跟着他,卻發現他是刻意要引我走的,他引我去了繞着原府轉了一圈,卻是刻意在幾處稍有停頓,我想那幾處一定埋伏着什麽,或許是梁家布的陣法。”
原随雲皺起了眉頭,他的身子微微前傾,擔憂道:“看來他們是動了殺意了?”
楚留香神情同樣不好,卻是嘆了口氣,“梁家不僅是要殺老酒鬼,連我也要一起殺了。我在想,或許我和老酒鬼不适合在原府待下去了,以免牽連……”
“楚兄何出此言?”原随雲正色道:“無争山莊豈有貪生怕死之輩,原某與楚兄、胡兄既為朋友,就沒有見朋友有難而坐視不理的道理。只要用得上無争山莊的地方,兩位兄臺只管放心說,原某定不推脫。”
楚留香笑了起來,他道:“原兄想錯了,小弟不是這個意思。其實不論昨夜是否有夜襲一事,我與老酒鬼都是要走的。半月之期已過了近半,真相是不會自己跑來的,我們也不能束手待斃,應該要去找那個捕快了。我今日來,第一件事是來辭行,第二件事便是要提醒原兄,擔心梁家的埋伏是否已經混進了原府。”
他說這句話時,目光卻有意無意地看向慎以瀾。
慎以瀾自然也感受到了楚留香的懷疑。她昨日武功盡失地出現在原随雲住的庭院裏,本就是件令人生疑的事,再加上楚留香不知昨夜夜襲的是不陰不陽,他又認定了不陰不陽是梁家派來殺他的人,更會對被不陰不陽生擒後又放過的慎以瀾起疑心。
慎以瀾內心十分悲痛。
一旦被楚留香認定了有嫌疑,就非常有可能被楚留香的主角光環給牽連、變成一個倒黴鬼。
她心痛,也下定決心要偷偷地與楚留香解釋一番。
原随雲惋惜着離別,他也不強求,只是道:“既然楚兄有此打算,我也沒有阻攔的道理,說起來,也是我府上護衛不力,才讓楚兄昨夜險些遇險,小弟在此賠罪了。楚兄放心,這件事無争山莊也會調查下去,一旦有了消息,會……”
他遲疑着沒有說下去。
因為楚留香一旦離開,為了避開太平門的追殺,自然不會暴露自己的行蹤。如何給一個找不到行蹤的人送消息,無争山莊還沒有解決的方法。
楚留香正要開口,慎以瀾卻一臉無所謂地道:“不用擔心,可以讓丐幫傳消息呀,我和南宮靈說一聲,他……”
慎以瀾沉默了。
她沉默了一會,又一臉苦惱地揉着自己的頭發,道:“他一定不會理我的,每次吵架,我寄的信他都要燒掉三封才高興。”
她不提這事也罷,一旦提了,原随雲便想起丁楓彙報給他的那句話,那根刺又從心裏陰測測地冒了出來,閃着嗜血的寒光。
原随雲淡淡道:“無礙,我會修書一封給任老幫主,相信丐幫不會不幫楚兄這個忙的。”
楚留香與胡鐵花又待了一會,細述了案子裏的幾個疑點,直至夜深才離去。原随雲與慎以瀾也不再有單獨的交流,他們各懷着心事,各做着自己當做的事。
慎以瀾最應當做的事,便是趁着這個時候,所有人都困得不行的時候,跑去找楚留香澄清。
楚留香只穿着中衣,他本是要入睡的,卻被突然出現的慎以瀾給驚起。他坐在床上,倍覺頭痛,将慎以瀾說的話細細捋了一遍,問:“走火入魔?”
慎以瀾慎重地點了點頭,道:“你也見過我臉上的印記了,這不是胎記,這是我當年走火入魔之後才出現的。這個印記的顏色深淺與我的內力有關,你不信可以問胡鐵花,他那日見到了,我臉上是沒有印記的。”
這些事在楚留香看來十分稀奇,卻又不是完全不可能發生的事,他存着疑卻并未再糾纏此事,接着問:“那昨夜出現在原府的,不是梁家的人,而是怪俠不陰不陽前輩?”
“彩衣和彩色的面具,還有說話不男不女的腔調,我不知道這世上有幾個這麽變态的人,但反正,不陰不陽就是這樣嘛……”
“……這倒也是,我……”
慎以瀾打了個哈欠,她這幾日其實是睡夠了,可不代表她還能熬夜,她攔住楚留香接下來的話,道:“其實我今晚找你,不單單是來解釋這件事的。”
楚留香疑惑地看着她。
“我想與你做個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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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随雲的神情實在是平靜。
他的面前是一塊巨大的畫布,那畫布平攤在桌上。他本是應該用那雙手去‘讀’這塊畫布的,可他一點兒也沒有那個心思,他只是問:“如何?”
丁楓道:“慎姑娘闖進了楚留香的屋子,她關了門,說話聲也極小,屬下……”
“我不是問你這件事。”
丁楓猶豫了一下,卻不敢多說什麽,只答:“都已經辦好了。”
原随雲嘆了口氣。
他伸手撫摸那塊畫布。
他的動作很輕,似乎是摸着什麽容易破碎的珍寶,可他的心思顯然飄向了更遠的地方。
他嘆道:“何必呢。”
平靜之下便是暗潮翻湧。
作者有話要說:
國慶之前每天工作量多到爆肝,國慶之後工作量居然更多了!更多了!更多了!
每天都生無可戀地在辦公室瑟瑟發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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