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一

正是午間用餐高峰，餐廳裏一片鼎沸。

林若收拾餐盤的手恨不能多長出兩雙來。

這家快餐廳生意好，這桌客人剛走，那邊有新客人端着盤子在桌邊等着，收拾慢點，客人、經理都要瞪她。她的雙臂已經感覺到了熟悉的麻木。

這工作她做了快半年了還是不能游刃有餘，她瞄了眼在隔壁收拾的阿文，心想她的身體還是太嬌氣。

她兩點半下班，三點要趕去服裝店上班。還好服裝店的工作主要是嘴受累。

想到服裝店的工作，她在心裏盤算，是不是要痛下決心換個路線。她現在做的很一般，提成自然也很一般，但現在她家的情況不是一般就能滿足的。她自認為的真誠好像不值什麽錢，如果臉皮能厚點，違心的話能說的流利點，就像上午班的劉姐，跟誰都像失散了多年的姐妹，收入就比她好的多。

她咬咬牙給自己鼓勁，雖然不知道是第幾次了。

一點以後，餐廳的人流少了下來。林若得閑站了一會甩了甩手臂。

阿文經過她身邊瞅了她一眼：“林若你瞅瞅你那手腕，再看看我的。”

說着伸出了她那饅頭一樣不見骨頭的手腕，阿文整個人都白白胖胖的，有種年輕的喜慶感，幹活也有力氣。

“你呀，多吃點飯吧。好看有什麽用還不是自己受罪。”說着麻利地把一桌的碗碟扒拉進了餐車。

林若幫她抹桌子，說：“行，我使勁吃，争取超過你。”

“你別以為我瞎說，你說就那些男的喜歡有什麽用，又不能幫你幹活！就說孫經理對你有意思，大家都看到了，你又能得到什麽好呢？還不是得靠自己。那些個男人，哼，還不如多買兩包零食呢!”

"阿文，我知道你為我好，但有些話咱不說啊。”

“行，我也就是在你面前說說。再說，這餐廳裏哪個人不知道啊。”

林若的兩個班中間只有半小時間隙，本來兩個上班的地方離得近，時間是足夠的，但是她得回家一趟，幫她媽媽上個廁所什麽的，時間就一分一秒都浪費不得。

這天她剛換好衣服出門，被領班王姐攔在辦公室外頭的過道裏。

林若随大家叫一身王姐，至于她到底多大其實是不知道的，接觸的也不多。當初來找工作正好餐廳的孫經理在，問了她兩句就讓她留下來了，等于她是孫經理招進來的。林若總覺得這王姐看她的目光沉沉，但想不通為什麽，只當是自己多想了，只下意識更小心些。

這回，看王姐的目光，林若心裏一緊，怕不是好事。

“林若，你是什麽樣的人我管不着。年輕姑娘嘛，仗着有幾分姿色，四處得點好處，也輪不到我喜不喜歡，但是損壞公司利益是不是過分了點，在我工作範圍內我就不能不說說你了。”

林若被說得愕然心裏又氣憤又尴尬，小姑娘被人當面這樣說，不管真假，話裏話外的暗示足以讓任何一個正經人家的姑娘臉紅。她一激動結巴地說不出話來。

那王姐也不給她機會開口，接着說：“你看看，又擺出一副我見猶憐的樣子。我就不明白了，你自己什麽處境啊，你做這些到底想得到些什麽呀，我還沒見過自己吃不飽還有心思管別人的。難道我面前站着的還真是聖人不成？現在的小姑娘啊，真是有手腕。對公司來說，別管大小哪怕是根蔥那也是公司的財産，人人都像你這樣公司還開不開啦？”

林若一開始還想着反駁一下，聽到後頭，知道自己理虧也就沒法開口了，只是被說得臉一陣陣燒。

飯店門口經常有一個老大爺在吃飯時在外頭徘徊，眼巴巴盯着別人的飯菜。林若看了時有不忍，有時候看到客人剩的飯菜幾乎沒動過就沒倒在餐餘桶裏，偷偷放在一旁，得了空拿塑料袋裝了拿給老大爺。不知道怎麽就讓領班知道了，她哪裏不知道這是不合适的，就是年輕姑娘心軟再加上自己知道絕望的心情，沒忍住。

她此時心情複雜，卻沒一句能說出口。但終歸是自己不對，她也需要這份工作，只能磕磕絆絆地說：“王姐，這事是我做得不合适，沒考慮周到。保證沒有下次。”

王姐聽了撇了撇嘴，踩着她的高跟鞋蹬蹬地走了。

裴顯正在辦公室百無聊賴地等人，他拿手裏的手機點了點桌面，腳一蹬椅子滑了出去，伸頭從虛掩的門縫裏看出去，只見一顆烏黑的腦袋和一截細條似的脖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