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上房門,程安安扔給他一雙手套,指着爸爸用過的拖把道:“戴上手套,拿它來打我,往死裏打。”
搬家工人吓了一跳:“小姑娘說什麽胡話?你家人在哪裏?”
程安安把一張百元大鈔拍在桌上,淡淡地說:“打得好了,還有賞。你不打,我就跟你們老板說你幹事不盡心。你恐怕不知道,我家挺有勢力的,我爺爺是老紅軍。我随便幾句話,就能讓你丢了這個飯碗。”
那個時候的一百塊還很值錢,随随便便就能拿出百元大鈔,眼前的小姑娘應該挺有身份的。再加上她的氣勢十分懾人,搬家工人不敢不聽。
他壯着膽子打了一下,小女孩皮膚嫩,又穿着白裙子,傷痕十分驚人,吓得他一下子就把拖把扔到地上。
程安安拍出另一張百元大鈔:“使勁兒打!你沒吃飯嗎?”
男人眼裏漸漸有兇光閃過:“這可是你讓我打的!”他重新撿起拖把,下手越來越重,在重物擊打肉體的砰砰聲中,漸漸升起一種淩虐的快感。
老板克扣他工資,老板娘給他臉色看,媳婦和小開眉來眼去,兒子還敢偷他的錢……他把生活的不如意,全部發洩在眼前的小女孩身上。好在他還記得她家頗有權勢,沒敢動了歹念。
等他回過神來,程安安被打得渾身是傷,青一塊、紫一塊,白色的長裙上,血跡斑斑,可她竟然沒喊過一聲痛!
程安安一共給了他五百塊,從他手裏奪過手套,放在之前打包的大箱子裏,說道:“把東西送到平原鎮,地址之前給過你們了。”
她冷冷地警告道:“今天發生的事,不許對任何人提起。不然的話,讓人知道你敢打顧客,別說飯碗要丢,恐怕還要坐大牢。”
工人辯解道:“可是你讓我打的啊……”
程安安挑眉:“你覺得有人會信?”
搬家工人這才知道害怕,打定主意要把這件事爛死在肚子裏,搬起東西就跑,像是身後有鬼追着。他是真怕了這個小女孩。
半個小時後,西區的警局,出現一位渾身是血的小女孩:“救我,爸爸打我……”虛弱得仿佛風一吹就會摔倒在地。
☆、家暴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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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渾身是傷的程安安,民警連筆錄都沒做,直接把她送到醫院。等醫生為她做完全身檢查,又擦過藥後,他們才開始做筆錄。
民警問她被打的過程,這喚醒了她疼痛的記憶,程安安如同一頭受驚的小鹿,抱着腦袋,反複哀求:“爸爸,別打我!”
筆錄明顯進行不下去,一位上了年紀的女警察,把其他人趕了出去,拉上窗簾,輕聲問:“孩子,告訴阿姨,他用什麽打你的?”
随着光線變暗,程安安慢慢有了安全感,她坐在病床上,雙手抱膝,控訴道:“棍子!長長的棍子!”
女警察聲音低沉而溫柔:“他為什麽打你?”
程安安開始哭泣,上氣不接下氣地說:“他給我找了個新媽媽,我聽小姨說那叫小三,一個妓|女憑什麽當我新媽媽?我自己有媽媽!他還要把我媽媽趕出去,接小三進家……”
“你不願意,他就打你了?”
程安安的哭聲頓了一頓,擡起臉,小心翼翼地看着女警察。透過細碎的劉海,她那雙含着淚水的眼睛,好似一汪清泉。
“阿姨,是我先罵那個女人的。老師說罵人不對,可我太生氣了,我罵了她很多話。罵人是壞孩子,因為我是壞孩子,爸爸才會打我懲罰對不對?可我好痛啊,痛死我了,爸爸要打死我了,我怕他打死我,才來報警的。你們懲罰我吧,我願意進監獄,只要別讓爸爸打死我。”
女警察只覺得心都揪緊了,她一把抱住程安安:“好孩子,你沒錯,就算要教育孩子,也不該家暴,更何況是你爸爸出軌,有錯在先。你好好養傷,我們會還你一個公道!”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響起,小姨和姨夫推門而入,尖細的女聲滿身驚慌:“安安,你怎麽了安安!”
程安安縮在被子裏不說話,女警察解釋了原委,小姨抱住程安安痛哭,姨夫許廣亮罵道:“媽的,我殺了姓程的!”
他為人憨厚,第一次動了怒氣。程安安才十二歲,程達山該有多麽不是人,才會這樣虐待她?
民警連忙攔住他:“同志,你要相信法律,他會得到制裁的!你一時沖動,為了這種人渣賠上自己不值得!”
聽到民警的話,程安安從被子裏探出腦袋,“可以別告訴外公嗎?”
小姨附和:“是啊,爸那個暴脾氣。”如果王虎林知道,反應肯定比許廣亮還大。
民警再次心疼,這麽小的姑娘,想得比大人還多。該是遭遇過多少苦難,才會早熟至此?
另一邊,警局,被叫來做筆錄的程達山一臉懵逼:“怎麽可能?你們說我打了安安?那是我親生女兒,我心疼還來不及,怎麽會打她!”
去程安安家裏取證的警察,指着報告說:“在你家的拖把上發現了血跡,現在要做你的指紋取證,以及血跡的DNA對比。”
目前看來,行兇的工具便是這個拖把。程安安大概是受驚過度,才會說了長棍。如果程達山的指紋和拖把上的吻合,血跡又屬于程安安,人證物證聚在,程達山逃不了的。
程達山更激動了,梗着脖子罵道:“你們有毛病吧!這是我家的拖把,我用它拖地,上面當然有我的指紋。”
他拒不合作,警察威脅道:“你這是影響司法公正,再這樣下去,我們就要采取非常規手法了!”
程達山并不怕,他腦子一根筋,自己根本沒打,幹嘛要認?“你們這是污蔑,是陷害!我要見我女兒,我親自把她送回家的!她好好的,怎麽會被打?”
不想留下暴力執法的污名,幾個警察對視一眼,資歷最老的那個拍板說:“那就讓他去看一眼,到時候看他還怎麽狡辯?”
等他們趕到醫院,王芸也到了,正在床邊安慰程安安。見到程達山,她上去就是一巴掌:“程達山,我真是瞎了眼,才會嫁給你!”語氣中的狠厲,是從未有過的。
程達山被這一巴掌打懵了,王芸用所有力氣甩出這個耳光,他只覺得頭腦一陣轟鳴,右臉火辣辣的痛。在他的印象中,妻子一向溫婉,何曾發過這麽大的火?
“你喜歡狐貍精,我是難過,但愛情無法勉強,你不愛我了,我也不想和你糾纏。你要離婚,那我們就離,我不要你程家一分錢,你還有什麽不滿意的?有什麽,你沖我來啊!為什麽對安安下手?”
王芸回頭看一眼程安安,強自咽下淚水,細數程達山這些年的失職:“你也配當爸爸?我臨産的時候,你朋友叫你出國玩,你和他去了。我在預産期前突然發動,來不及趕到醫院,又難産,差點一屍兩命。那時候,你在哪裏?
我又要照顧孩子,又要上課,忙的喘不過氣。你媽讓你看兩天安安,結果呢?有人叫你打麻将,你把她一個人扔到樓道裏,就去打麻将了。那可是二樓啊!她才兩歲,一個人爬上欄杆,哭着喊你爸爸,你回頭看過她一眼嗎?那天要不是看門的大爺發現她,把她抱下來,她說不定早就摔死了!
等到安安上了學,你更可笑了,老師叫她買一本教輔書,你每次都答應要替她買,然後轉天又忘了。妹夫要給她買,她不肯,因為爸爸答應了她,她要等爸爸。結果呢?別的同學都交了作業,只有她一個人沒交,被老師罵慘了!”
王芸壓抑十多年的不滿,一朝爆發,便如同大壩洩洪一般,完全将程達山淹沒。
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程達山只能一個勁兒地搖頭,安安下午才說,他是世上最好的爸爸。程達山看向程安安,程安安吓得往王芸懷裏躲去。
他如同溺水之人,抓着最後一根浮木,撲向程安安:“告訴她們,不是這樣的,安安,爸爸愛你啊!爸爸沒有打過你!”
怕他再對程安安施暴,民警連忙上前,把他拉開。就在他和程安安錯身而過的時候,耳邊聽到一句話:“爸爸,別忘記你下午說的話。”
民警拖着程達山往外走,他頻頻回頭,程安安靜靜地看着他,眸子裏的哀傷,好似綿亘千古。他心下一痛,活潑可愛的小女兒,怎麽會有這樣的目光?
要記得什麽呢?此時的程達山,頭腦忽而一陣清明,是了,下午的時候,程安安問他:“爸爸,不管我做了什麽事情,你都會保護我嗎?”
程安安不是他打的,程安安知道!這是陷害,為了報複自己。恐怕程安安早就知道王芸的不滿,她在替母親報仇!
什麽都想明白了,他的神情一下子垮了下來,再也沒有先前的反抗。他任由民警拉着他離開,臨走前承諾:“安安,爸爸會證明,爸爸是愛你的!”一字一句,擲地有聲。
程安安趴在王芸懷裏,低低地笑出聲來。她渾身上下都在痛着,心裏卻沒有絲毫波動,程達山的所有反應,都在她的預料之中。
這就是她的爸爸啊,楊秀敏對這個男人的認識,終究不夠透徹。他是天真爛漫,是沒有擔當,他不是一個好丈夫,也不是一個好爸爸。
可他本性并不壞,只是太過意氣用事。楊秀敏利用他這份意氣,撺掇他追求真愛,抛棄妻子。如今,程安安也這樣回敬他們。
程達山愛他的女兒,只是還沒學會怎麽當一個好爸爸。在爺爺奶奶的庇護下,即便到了三十多歲,他還像個孩子。所以他是一個失敗的爸爸,可他終究還是一個爸爸,願意為女兒扛起一片天。
他意識到了,是程安安在陷害他。但他永遠不會說出口,他無法想象,旁人發現自己女兒做出這種事後,會如何對待女兒?
小小年紀便作僞證、犯法、妨礙司法公正、陷害親生父親……在這個小城市,路人的唾沫星子能淹死她。她剛升初中,同學怎麽看她?老師怎麽看她?留下這樣的污點,她以後的人生怎麽辦?
他就不一樣了,他已經三十多歲了,人生已經這樣了。更何況,又有婚內出軌的污點,再多一個家暴也沒什麽吧。
他只是心疼,程安安對自己太狠,被打的很痛吧?
王芸正式向法院提起離婚訴訟,她要為女兒報仇!程達山必須得到應有的懲罰。接到法院的傳票後,楊秀敏安慰道:“達山哥哥,我找律師朋友打聽過了,2001年出的新法,即便是過錯方,也不會淨身出戶。”
她聲如莺啼,指尖輕點他的額頭:“你呀你,怎麽就那麽忍不住,打程安安幹嘛呢?本來婚內出軌就是過錯方了,現在你又多了家暴。還好我這位律師朋友很厲害,請他出馬,絕不會讓王家讨到便宜!”
程達山低聲道:“我沒有打安安,你信我。”
楊秀敏嬌嗔一笑:“行了,你在別人面前裝也就算了,在我這裏不用瞞的。肯定是那個小賤人罵了我,你才替我教訓她!”
程達山忽然覺得身邊的人好陌生。
前些年,他剛進入這家單位,因為是空降兵,被辦公室裏的人排擠。當時有個人看他不爽,故意陷害他,說他昧了單位的錢。
偏他那時入行淺,着了人家的道。爸媽罵他的時候,是王芸站在他面前,替他辯解:“我相信達山,他不是那樣的人,一定有人陷害他,我們要幫他查出真相!”
同樣是枕邊人,王芸信他,楊秀敏卻根本不了解他。
不,如今王芸也不信了,想到那一巴掌,想到那一席話,他心裏像是空了一大塊。
是他變了,所以她也變了。
是他先走的,所以她也不肯再在原地等他。
這一幕像極了小時候的元宵燈會,爸爸送他一盞燈籠,他非常喜歡。可一走進燈會,看到五光十色的燈籠,他忍不住花了眼。
他走啊走啊、看啊看啊、挑啊挑啊,沉迷于燈會的繁華萬千。央着買這買那,真拿到手裏把玩,又覺得這些燈籠沒什麽意思。
恍然驚覺,他最喜歡的竟然是最初那一盞,可早被他遺失在路上,再也找不回了。
☆、被孤立了
等程安安把傷養好,再回到校園的時候,初一開學已經大半個月了。二班共有五十三個學生,如今俨然分成了一個個小團體,許久沒來上課的程安安,顯得和他們格格不入。
她也不介意,人家不和她玩,她正好可以好好學習。這些天她一直在醫院學習,并沒有落下進度,就連老師今天講的部分都預習過了。
只是她原本第三排中間的位置已經被人坐了,她被挪到最後一排靠窗的位置。對于矮個子的她來說,這個安排不太友善。
不過也能理解,好位置人人都搶着坐,沒理由為一個長期請病假的學生留着。
上午最後一節是語文課,班主任名叫趙磊,年輕俊朗,文采飛揚,講起課來旁征博引,侃侃而談的模樣引得學生們驚嘆連連,聚精會神地聽着。
還有不少女孩子冒着粉紅泡泡,看向他的時候,眼睛像是要發出光來。只有程安安漫不經心地轉着筆,思考着中午吃什麽。
距離下課還有十分鐘,趙磊合上教案:“這節課要測驗,你們準備好了嗎?”他提前就交代過,大家喜歡這位風趣幽默的男老師,異口同聲地答:“準備好了!”
測驗內容是默寫,同學們最近早讀非常認真,各個摩拳擦掌,躍躍欲試。趙磊發完試卷後,繞着班裏走了一圈,程安安是第一個合上筆盒的人。
他看着她的答卷,皺起眉頭,凡是默寫的地方,全是空白。
程安安之前沒來學校,根本不清楚哪些內容需要背誦。都背又太浪費時間了,她養病昏昏沉沉的,做做數學題還能提提精神,背誦語文簡直是催眠。
下課鈴響後,同學們收拾東西離開,趙磊敲敲程安安的桌子:“程同學,你來我辦公室一趟。”程安安撇撇嘴,不情不願地跟了過去。
其他老師都走了,辦公室裏很安靜。趙磊的位置靠近門口,他為程安安倒了一杯水,請她坐在對面,這才開始看小測試卷,他批改很快。
程安安默寫方面一塌糊塗,填空倒是沒什麽錯處。有一道題目問:“唐宋八大家是哪方面的八大家?請分別列出他們的名字。”
同學們能零碎地回答出其中幾個,厲害一些的孟子萱寫全了唐宋八大家的名字,但也答不出第一題。算上隔壁班,總共100份小測試卷,只有程安安一個人寫出了:“散文八大家。”
趙磊為她的文學素養嘆服:“程同學,叫你過來沒別的意思,你因為住院缺了很多課,我想看看怎麽幫你補習。”
程安安還沒說話,他話鋒一轉:“沒想到你語文這麽好,能請你做語文課代表嗎?”
門外,孟子萱聽到這句話,眼淚唰地一下就流下來了。她喜歡這位語文老師,總是找借口來問他題目,每天中午都到很晚。
可那是她來找趙磊,趙磊從沒主動叫過學生來辦公室。今天破例找了程安安,她心裏不服氣,偷偷摸摸跟過來,想要聽聽他們說什麽。
沒想到趙磊居然要程安安當語文課代表!那可是她費了好大功夫,才當上的。程安安曠課這麽久,憑什麽一回來就搶了她的位置?她氣得哭着跑走了。
辦公室裏,趙磊的話還在繼續:“子萱是語文課代表,但她一個人有些忙不過來。”他嘆一口氣,“她偏科太嚴重了,每天花費大量時間在語文上,這不利于她以後的學習。你和她分擔語文課代表,以後共同進步。”
程安安心下冷笑,趙磊總是這樣,替每個女孩子都考慮得很周到,撒播着他不要錢的關心。而不去衡量一下,說出的話是否合适。
如果他是一位女老師,或是上了年紀的男老師,叫孟子萱一聲“子萱”也就算了。可他只比他們大幾歲,孟子萱又是少女懷春的年紀,他就不知道避嫌嗎?
未免讓他看到自己臉上的嘲諷,程安安垂下眼睛:“我上課都聽不懂老師在講什麽,要學的東西還有很多,不适合做課代表。”
趙磊看着她細碎的劉海遮掩下的星眸,只覺得不忍心,這麽漂亮的頭發,學校幹嘛規定她們剪掉?可他畢竟是班主任,掙紮一番,說道:“程同學,你記得剪頭發,不要過耳。”
程安安點點頭,離開了。
八中一共有三座教學樓,呈U字型相連,每一層是一個年級。一班在最東面,依次向後排列,到U字末尾的最東是十班。
同學通常會從兩邊的樓梯下去,U字中間的樓道鮮少有人經過。這天中午,那裏卻傳來一陣哭聲。獨屬于女孩子的,非常柔軟的,聽了讓人心疼的哭聲。
原本在上面抽煙的徐嘯煜,只覺一陣煩躁。學校抽煙查得緊,他只敢中午在這裏偷偷吸上幾口,誰來擾他清淨?
他拾級而下,映入他眼簾的那個女孩子背影纖細,烏黑亮麗的長發垂在腰間,他一下子确認了她的身份——整個八中只有孟子萱才留長發。
“哭什麽?”
聽到他的話,原本把臉埋在雙膝間的孟子萱擡起頭,哭得一抽一抽的,胸前的兩只小兔子随着她的呼吸起伏。才十幾歲的小女生,發育居然已經這麽好了。徐嘯煜松松領口,只覺得夏天太熱了。
見是自己班的人,孟子萱表情不再戒備,委委屈屈地問:“你說我哪點比不上程安安,為什麽趙老師要她代替我做課代表?”
徐嘯煜上課全靠睡覺打發,根本不知道程安安是哪根蔥。他掐滅了煙:“就這點事?別哭了,我幫你教訓她。”
“真的嗎?”孟子萱粲然一笑,帶着淚的笑容,宛如雨後的荷花,美的讓人心動。
徐嘯煜伸出手,想要幫她擦掉眼角的淚水,她卻沒讓他碰到,一下子跑開了。同桌說徐嘯煜中午躲在這裏抽煙,果然沒錯。她一向知道,如何利用自己的美貌。
下午的課三點才開始,吃完飯後,程安安幹脆去剪了頭發。陪她一起來的小姨一陣唏噓:“等初中畢業了,安安再留起來吧。”
剪短頭發的程安安,其實并不難看。她五官精致,剪掉累贅的劉海之後,眉眼完全露出來,一雙眼睛水波流轉,好似會說話一般。
再加上她膚色白皙,耳垂小巧,宛如白玉。讓人一見之下,就忍不住想要把玩一番。只是小姨審美比較傳統,始終覺得女孩子長發好看。
程安安換了上午領的校服,騎車去了學校。讀哪個初中是按區域劃分,她家離學校很近,只有十來分鐘的車程。
鎖好車,她聽着MP3往班裏走。在她身後,一個被徐嘯煜扯着的瘦高個,瑟瑟發抖地說:“徐哥,就是她!”
徐嘯煜松了手:“走吧,沒你什麽事兒了。”
下午有一節生物課,同學們按照同桌分組,兩人一組,程安安沒有同桌,就被單着了。這也沒什麽,班裏有五十三個人,肯定有一個人沒組,前世就經常遇到這樣的情況。
解決的方法也很簡單,随便找人湊成一個三人組就好了。程安安拍拍前面同學的肩膀:“我和你們一組吧?”
對方冷漠地拒絕了,再換人問也一樣。接連被拒絕三次,程安安不再問,自己做實驗。生物老師看她一個人能做得很好,就沒再幫她找合作小夥伴。
接下來是體育課,熱身之後,老師讓大家自由活動。女生玩乒乓球的人最多,程安安剛拿起乒乓球拍,走到臺子邊,原本打得開心的女生,呼啦一下全散了。
她玩排球,打排球的人就跑;她玩羽毛球,打羽毛球的人就跑;就連她玩籃球,打籃球的男生都跑光了。
程安安終于後知後覺,她被全班同學排斥了。這和上午的冷遇不一樣,上午別人只是對她不熱情,但總不至于避如蛇蠍。短短一個中午,發生了什麽?
無奈之下,程安安只得一個人慢跑。跑累了,她去學校便利店買飲料,剛彎下腰找自己喜歡的口味,就聽到對面的人憤憤不平地說:“頭發剪得比男生還短,就她那個醜樣,憑什麽得到趙老師的另眼相待?”
“誰知道程安安使了什麽狐媚手段,這可是趙老師第一次主動叫女同學去他辦公室!”
被點名的程安安,只覺得心裏一群草泥馬奔騰。敢情她們是為這個排斥自己?一群十來歲的小姑娘,被一個趙磊攪得,都能比得上《甄嬛傳》了!
程安安倒也不算太吃驚,前世二班就是這樣,一灘渾水。為了争寵,女孩子各自為陣,常常吵得不可開交。唯一沒想到的是,這把火居然燒到了自己身上!
不過二班的男生從前并不參與小姑娘間争風吃醋的戲碼,如今為什麽和她們一個戰線開始排斥她了?她拿着飲料站起來,在那群女生的白眼中,付錢離開便利店。
快要放學的時候,天色驟然變暗,烏雲滾滾,大雨滂沱而下。同學三三兩兩地離開,有的沖進雨裏,有的打車避雨,有的爸媽來接。
程安安沒帶雨衣,打算等雨停了再走。清源市的天氣她太熟悉了,夏天的暴雨,來得快去得也快。她坐在座位上做作業,班裏漸漸變得安靜,同學全部走了,只有雨聲嘩啦。
她眼前忽而一暗,有人站在她面前,擋住了光,一道男聲問:“你就是程安安?”
程安安擡頭,來人是一個身形高大的男生,嘴裏叼着一根煙,校服斜斜的穿在身上,一股吊兒郎當的氣息。在他身後,還跟着三個男同學,面露兇色,顯然來者不善。
☆、八中扛把子
雨聲漸小,之前因為大雨昏暗的天色,轉而變亮。程安安該回家了,卻被徐嘯煜帶人堵在教室。
她對這個人有印象,是八中扛把子。離校十幾年還能有印象,可見他的鼎鼎大名。他後來參軍,成為一名優秀的特種兵,在清源市百姓心裏,算是壞孩子的逆襲了。
但程安安分明記得,前世徐嘯煜十分看不起二班這群不入流的小混混,從來不摻合班裏的渾水,現在是鬧哪樣?
“沒錯,我是程安安,你找我有什麽事嗎?”程安安站起身,與他平視。他雙目銳利,她面帶笑意,并沒有被他釋放出的氣勢吓得退縮。
徐嘯煜警告道:“把語文課代表的職務,還給孟子萱。別仗着我不打女人,就欺負她。你再害得她哭,保不住我就為你破例了!”
他足足高程安安一個頭,俯身威脅的時候,兇性十足。
程安安恍然大悟,難怪八中扛把子纡尊降貴來威脅她這個小人物,原來是為了校花。孟子萱的魅力,她上輩子就見識到了,這個女人簡直像是給全班男生下了降頭。
前世畢業後,有一次二班聚會,吃飯唱歌到淩晨。本來該散了,走到KTV門口,孟子萱忽然說:“我想在清源市走一走。”
那時孟子萱在外地讀大學,分外思念故鄉,偶爾回來一次,忍不住心血來潮。程安安想着散散酒氣也好,陪他們走了一段,就打車回家了。
後來聽同學說,那晚所有二班男生,陪着孟子萱走到天亮。簡直神經病啊!就算真想徒步,也挑個合适的時間,去空氣清新的地方吧?
再說人家孟子萱難得回一次清源市,懷念也情有可原,繞着清源市走一圈也算是一份情懷。那些男同學整天騎着電動車在清源市上下班,至于陪着吃一夜的灰嗎?
本市人結婚早,有一些男同學當時都有孩子了。當時班裏一個同學的妻子打電話罵道:“兒子半夜哭醒,你都不肯起來給他換一塊尿布,就為了人家一句話,你徒步一夜?老婆孩子在你心裏到底算什麽!”
十年後孟子萱都有撼動別人家庭的本事,十年前她的殺傷力就更大了。她放出話來,程安安不被人排斥才怪。
只是孟子萱怎麽知道,趙磊要程安安做語文課代表?
現在答應徐嘯煜無所謂,反正她早就拒絕趙磊了。可聽聽徐嘯煜話裏的意思,難不成以後只要孟子萱哭了,就算在程安安頭上?
真被這位八中扛把子盯上,程安安以後別想踏實讀書了。程安安抱臂,回擊道:“我憑什麽聽你的?”她雙眸璀璨,柳眉輕挑的模樣,嚣張至極。
跟在徐嘯煜身後的男生先是大吃一驚,沒想到還有人敢和徐哥叫板!繼而同情地看着她,恐怕是之前沒來學校,還沒聽過徐哥的大名吧?
難得碰上一個硬茬,徐嘯煜饒有趣味地看着程安安,也不說話。見此情景,他的小弟舉着拳頭嚷嚷:“就憑這個!你出去問問,誰不知道徐哥霹靂法王的名號?”
程安安噗嗤一聲笑了,這時候港片流行,男孩子崇拜古惑仔那一套,拉幫結派,給自己取威風凜凜的稱號。沒想到徐嘯煜居然也有這麽中二的外號!太毀特種兵形象了吧。
原本劍拔弩張的氣氛,在她一笑之下,變得十分尴尬,小弟怒視她:“你笑什麽?”
“如果誰的拳頭厲害就聽誰的,那我打贏你們,是不是你們就該聽我的?”程安安反問。
小弟被她激得鬥志昂揚:“你個小丫頭片子,居然敢口出狂言,今天老子就替徐哥教訓你一番!”全然忘了自己也只是個黃毛小子。
程安安對他沒興趣,聳聳肩,指着徐嘯煜:“你和我打,你贏得了我,我就聽你的。”至于說讓徐嘯煜聽她的,她可不敢想。
“我不打女人。”徐嘯煜閑閑地靠在牆上,低頭點了另一支煙。
只在他點煙的功夫,程安安一個漂亮的過肩摔,把話多的小弟撂倒在地。
在那聲砰的巨響中,徐嘯煜擡頭望去。此時暴雨早就停了,太陽露出來,斜陽的餘晖透過玻璃窗灑在教室裏,少女頭發短得貼近頭皮,五官染上金色的碎芒,神采飛揚。
程安安揚唇一笑,前世夏望舒替薛銘看場子,怕鎮不住場子,她特意請了武術教練,帶着程安安一起學。教練要求嚴格,程安安出師以後,身手了得,雖然比不上練家子,但收拾幾個小喽啰,綽綽有餘了。
心口傳來的奇異跳動,讓徐嘯煜疑惑。這是一種與孟子萱給他的,完全不同的感覺。他知道自己喜歡孟子萱,他正在青春期,面容漂亮、身材火辣的孟子萱,是他性幻想的對象。
他對孟子萱有性|欲,可程安安怎麽會令他心跳加快?他清楚的知道,這與性無關。沒等他的大腦想明白,身體已經先一步做出了選擇,他把煙按在課桌上,長腿一邁:“我和你打!”
小弟在旁起哄:“徐哥,好好教訓她!”
另一個附和:“輸的人不僅要認贏的當老大,還要給老大帶一個月早飯!”
他們找了一塊空曠地帶比試,徐嘯煜勝在力氣大,程安安身法靈活。假如十年後,等徐嘯煜進了軍隊,受過專業訓練,放倒程安安不過幾分鐘的功夫。
但現如今嘛,兩人纏鬥了半個小時都不分勝負,最後還是趁着徐嘯煜一時不慎,程安安才将他絆倒,贏得十分勉強。
小弟們呆住了,面面相觑,不敢相信這個現實,徐哥居然輸了?打遍八中無敵手的徐哥,居然輸在一個小丫頭片子手裏!
程安安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塵,伸出手去拉徐嘯煜:“我沒其他意思,久仰你的大名,想和你過過招,果然是高手!至于孟子萱的事,趙老師是請過我做語文課代表,不過我一早就回絕了。”
她自認十分大度:“先前說的賭約,是玩笑話,不用計較。”徐嘯煜根本不領她的情,一個鯉魚打挺,從地上起來,黑着臉走掉了。
事情解決,程安安松一口氣。有了今天這一戰,起碼徐嘯煜不會把她當軟柿子,三天兩頭欺負她。至于他會不會糾集小團體,找她打群架,她根本不擔心。畢竟徐嘯煜前世最反感別人打群架,從不和他們鬼混。
另一邊,楊秀敏花費大價錢,請來自己那位律師朋友,幫程達山打這場官司。律師名叫劉宇智,為了掌握更多對己方有利的證據,他約談了許多人,其中就包括搬家公司的那個工人。
聽說程安安被她爸打了,搬家工人大吃一驚:“她去告她爸用拖把打她?”
他的反應太反常了,劉宇智再問,搬家工人目光閃躲:“這麽說,她是在和外面的小三争家産?”
劉宇智是人精,一看他的樣子,就有幾分懷疑,但不管劉宇智開出怎樣的價碼,他都不肯松口,反而從劉宇智這裏套走不少話。
搬家工人離開後,劉宇智吩咐手下:“這個人有鬼,找私家偵探跟着他,我要知道他在隐瞞什麽。”
第二天早上,程安安來到學校,發現座位上放着一份熱氣騰騰的早餐。她正要問問是誰的東西,就看到徐嘯煜直愣愣地沖她走來,嘩地一下拉開椅子,坐在她旁邊。
徐嘯煜把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