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
爺爺年紀大了,徐嘯煜能陪在他身邊當然好。
然而,她用這個理由說服不了徐爸,甚至就連徐爺爺都覺得,孫子應該為事業打拼。恐怕只有承受過失去外公滋味的程安安,才把親人相聚看得這麽重。
無論如何,徐嘯煜生物必須及格!徐嘯煜就在她隔壁排,和她隔着三張桌子的位置。
程安安心跳如鼓,偷偷撕下草稿紙的一角,把所有答案謄寫了一遍,卷成一個團,扔了過去。
她作弊的業務水平太差了,教導主任只見一個白團飛過去,健步如飛,先徐嘯煜一步,把紙條撿了起來。
看着上面的答案,他一張臉氣得鐵青:“好啊!居然敢在我眼皮子底下傳小抄!”他指着程安安和徐嘯煜說:“你、還有你,給我出來!”
主任辦公室,教導主任唾沫橫飛,訓了一通,又讓他們自己檢讨。程安安和徐嘯煜搶着認錯,一個說:“小抄是我的,跟他沒關系!”另一個說:“是我威脅她,她才給我傳答案!”
“我作弊,你搶什麽?”程安安怒視徐嘯煜。
徐嘯煜分毫不讓:“你成績那麽好,說你作弊,你看誰信?”
“你們兩個搶什麽?誰也逃不了!”教導主任被氣笑了,以前抓到作弊的學生,都是互相推卸責任,還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他留他們兩個反思,先去收卷子了。
房間裏,一陣可怕的沉默中,忽然傳出細碎的抽泣聲,徐嘯煜望去,只見程安安雙眼紅紅的,邊哭邊罵:“你搶什麽?本來就是我自己的主意,被抓也是我蠢,是我鬼迷心竅。大考作弊,會被記大過的,如果影響你以後怎麽辦?你是要進軍隊的人,還會成為特種兵……”
如果早知道生物這麽難,程安安肯定着重幫他複習生物。但這次考試對她來說已經是十幾年前的事情了,根本就沒印象。
她的哭聲,她的淚水,在徐嘯煜心裏掀起軒然大波。他從不知道,原來他對她來說,如此重要。程安安願意為他作弊,搶着替他認錯,擔心他的前程,還會為他流淚,她喜不喜歡他還有什麽關系呢?
徐嘯煜一把将她攬在懷裏:“別哭了……”
這些天,為了給徐嘯煜補習,程安安沒睡過幾個好覺,常常夢裏還想着怎麽給他講題。哭着哭着,她有些累了,他身上傳來的煙草氣息,讓她安心,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徐嘯煜拿起辦公室的電話,撥出一串熟悉的號碼:“爸,我去那個訓練營,作為交換,你給學校打一聲招呼,別讓他們記程安安作弊的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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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遇望舒
有徐嘯煜的爸爸出馬,作弊的事情,被教導主任高高舉起,又輕輕放下了。徐嘯煜後天就要走,臨走之前,程安安想要請他吃一頓踐行宴。
徐嘯煜選擇了那家大排檔,他們經常去,已經是熟客了。五月末,清源市氣溫逐漸攀高,夜市大排檔客人也随之變多。
這裏的小炒很出名,涼菜味道也不錯,徐嘯煜又叫了啤酒。
徐嘯煜喝酒是用瓶的,拎起就往肚子裏灌,程安安根本攔不住。他爛醉如泥,說了很多胡話,程安安一個人送不走他,只好借了大排檔老板的電話,打給姨夫。
大半年來,小姨經營超市,姨夫主營酒店,再加上一系列炒貨、熟食店,他們雖然文化不高,做生意卻非常厚道,鵬程這個牌子,在清源市慢慢形成了口碑。姨夫忙得走不開,只好讓手下的人開車來接程安安。
放下電話,程安安看到窗外有個人影一閃而過,非常熟悉,是望舒!她連忙追了出去,一直追到女洗手間,沒有人。她搖頭自嘲:“眼花了吧。”
程安安和姨夫派來的人,一起把徐嘯煜搬上了車。
大排檔後廚,老板看着賬單,頭都沒擡,随口說道:“你說的事情我考慮一下。”
原本坐在他身前的人起身,快要走到門口的時候,老板忽然叫住那個人:“你剛說要換成什麽名字?夏望舒,這個名字很耳熟啊!我想起來了,就是剛才借電話的那個小姑娘,她經常來問,店裏有沒有叫夏望舒的人。”
老板隔着窗子指向程安安,只能見到少女的背影,拉開前面的車門,上車走了。老板啧啧道:“這車不便宜,看來小姑娘家裏挺有錢的。”
房間裏的另一個人,腳步沒停,徑直離開了。
徐嘯煜一走,程安安便開始忙活插班錦中的事情。她花了大價錢請小姨的生意夥伴引路,總算見到了17班的班主任。
班主任是一位胖胖的女老師,教英語,叫高月。她對程安安很和藹,紅包也收了,話說的很實在:“你們找我沒用的,我沒這個權力,17班的名額一向是校長親自負責。”
程安安請高月出面邀約校長,校長那裏只說忙。高月勸她:“校長很為難,插班不符合清源市教育局的規定,他不敢私自亂收人。”
話說到這個份上,程安安明白了。也就是說,只有學生的身份比規定還高,教育局那邊不敢查,才有希望進來。高月給了她錦中自己印的學習資料,算是沒有白拿她的紅包。
程安安心裏沒有放棄,此路不通,她還有後招。周末,在外公家,她和王芸撒嬌:“媽媽,暑假我們去燕京玩吧!”
王芸正在收拾碗筷,笑着問她:“怎麽突然想去燕京了?”
程安安早就想好理由了:“上個月,我們學校請來燕京大學畢業的學姐,看得我羨慕死了!媽媽,我也要讀燕京大學,我們先去看看好不好?”
燕京大學是全國最好的高校之一,清源市每年能考到那裏的,能有一兩個就算不錯了。女兒定了這麽宏大的目标,王芸很擔心:“安安,要考燕京大學很難的,會不會太辛苦了?”
小姨在旁邊搭話:“怕什麽?我們家安安最厲害了,每次考試都是全校第一!”
“也沒有每一次啦。”程安安心虛地吐吐舌頭,明明人家淩寒才是全校第一。
王芸知道八中的教育水平,就算在八中考到第一,放到整個清源市也不算什麽。但她不想打擊女兒的熱情,于是答應:“好啊,那我們一起去燕京。”
2006年6月20日,對于程安安來說,是值得紀念的一天,她居然在大排檔遇到夏望舒了!
和前世一模一樣,吵鬧的夜市大排檔,穿着牛仔短裙的望舒,像一只精靈一樣,從一桌飛到另一桌,和那些客人調笑,有人想要占她便宜,全被她三言兩語躲過了。
夏望舒總是那麽聰明,前世就是這樣。記得程安安第一天來大排檔打工,有客人欺負她,明明叫了三打啤酒,非要說是兩打。
肥頭滿面的客人,打着赤膊,對程安安拉拉扯扯:“小姑娘,今晚去大爺家玩,啤酒你說幾打就幾打,再來十打都沒問題。”
程安安掙脫不開,差點要哭了。夏望舒趕來救場:“雀爺,她一個小丫頭片子,身上有幾斤肉?你想玩什麽,我陪你啊。”
客人不滿夏望舒的打岔,指着桌上的啤酒說:“既然你要陪老子,就喝了這些酒。”夏望舒眉頭都沒皺,七八瓶酒就那麽灌了下去。
雀爺豎起大拇指:“這一片的娘們,爺就服你!”這件事就揭過不提了。夏望舒不只罩她一次,從那一天起,她們倆被綁在一起,好似并蒂蓮。
今生再見夏望舒的這一瞬間,程安安恍惚覺得,她們之間并沒有十幾年的隔閡。她還是那個小女孩,夏望舒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她夢游一般地走向夏望舒,低喃:“望舒、望舒……”
夏望舒放下烤串,端着盤子轉身,砰地一聲撞上了人。烤盤還保有先前的餘熱,燙到了對方的手臂,夏望舒吓得甩掉烤盤,就被人抱了滿懷。
少女對右臂的燙傷無知無覺,緊緊地摟着夏望舒的腰,像一只樹袋熊一樣,挂在他身上,無聲無息地哭着。
夏望舒用力推她:“神經病啊!”
烤盤掉落在地的響動驚到了老板,他破口大罵:“夏望舒,你會不會做事?燙到客人?”
夏望舒知道,就算錯的不是自己,也得認錯,誰讓他身份只是個啤酒妹呢?他正要開口道歉,懷裏的少女先一步認錯:“老板,是我走路不小心,撞到她了。”
老板還在喋喋不休地大罵:“烤盤都撞壞了,不要錢啊?”
鋁制的烤盤,只是邊角卷了一點,用力就能掰回來。程安安也不拆穿老板,從錢包裏抽出一張百元大鈔,遞給老板:“別怪她了,我賠給你。”
夏望舒先一步搶了那張紅色的鈔票,“根本沒壞好吧!”三兩下就把烤盤掰好了,又把錢塞到自己口袋裏,“我修好的,錢算我的!”
程安安只是笑着看她,眼角還帶着淚。
周圍有人指着程安安右臂驚呼:“快去醫院吧,都腫了!”她皮膚太白也太嫩了,那一片紅顯得格外觸目驚心。
夏望舒連忙舉起雙手:“你們都聽到了,是她自己撞的,不關我的事。”
程安安轉向老板,又是一張鈔票:“能借你的人用一下嗎?”
老板收了錢,樂呵呵地說:“随便用,夏望舒你今晚不用回來了。”
她們打車去醫院,燙傷并不嚴重,護士幫程安安擦藥,程安安只是癡癡地看着夏望舒。那雙眼睛含着霧氣,裏面有太多夏望舒讀不懂的情緒。
夏望舒想自己大概是遇到了一個神經病吧,挺有錢的那種。
這個神經病對他的糾纏,那天只是一個開始。從那以後,程安安只要不上課,就纏着他。夏望舒在大排檔打工,程安安就坐在店裏看他。
晚上程安安跟他一起回家,在他租的房子旁邊也租了房。每天早上起來,提着早餐出現在他門前,附送一個大大的微笑。然後一前一後地跟着他去三中上學。
夏望舒不止一次看到,程安安把他送到三中後,急吼吼地跳上自家的轎車,往學校趕了,真是有毛病。
程安安心裏要委屈死了,前世她什麽都沒做,夏望舒就和她成為好朋友。這一世,她能做的都做了,怎麽夏望舒就是不喜歡她呢!
難道是因為她沒有像前世那樣,在大排檔賣啤酒嗎?那就去賣呗。程安安說幹就幹,當晚就和老板約好了,在這裏打工。
別人打工,是老板發工資;程安安打工,是她給老板錢。天底下居然還有這等好事,老板當然不會拒絕了。
等夏望舒看到程安安穿着和他一樣的員工服,在大排檔賣啤酒的時候,終于炸了。他一把抓起程安安的手腕,非常用力,勒得生疼。
夏望舒拽着程安安,一路走過喧嚣的人群,在人煙稀少的小巷道裏,狠狠地把她摔到牆上。
周圍很安靜,夏望舒單手勾起她的下巴,冷冷地問:“就這麽喜歡我?”
程安安毫不遲疑:“非常、非常喜歡!”
緊接着,夏望舒的吻如同雨點一般,鋪天蓋地的砸下。這一吻充滿絕望氣息,那一雙唇好像要帶程安安走向地獄。
慘白的月光照着程安安,她的雙眼滿是驚恐。一吻作罷,夏望舒趴在她胸口喘息。程安安迷茫地問:“為什麽?”
夏望舒輕咬她的耳垂,帶着懲罰的意味:“你問我為什麽?這不是你想要的嗎?有錢人家的小姐,來這裏體驗生活很有趣吧。大概是比在國色直接包人有趣,不然你也不會等到現在才來纏我了。”
“我不懂你在說什麽……”
“現在說你不懂,騙誰呢?那你怎麽會提前知道夏望舒這個名字?我前幾天才和老板說,穿女裝賣啤酒,改名叫夏望舒。老板早就和我說過了,你一直在這裏等我,你料定了我會來這裏?
很可笑吧,我不想繼續待在國色,厭惡那種生活,最後還是逃不過你的手掌心。得意嗎?高高在上地左右着我們這些人的命運。不,或許并不能稱之為人,我在你眼裏,只是見不得光的鼠類!”
眼前的人太陌生,根本不是記憶裏那個望舒,程安安吓得推開她,跌跌撞撞地跑開,沒走幾步,趴在路上哇哇大吐。
夏望舒冷冷地看着她,并不上前。這些人永遠都這麽可笑,來國色尋找愛情?美好全是幻象罷了,早就該戳破,狠狠戳破那些泡沫。
如果再早一點,或許自己就不會沉迷。夏望舒并不想承認,有那麽一瞬間,他曾經為程安安心動。
☆、包你一輩子
房間裏一片漆黑,程安安跪坐在地上,在她身前攤放着一堆文件,那是她之前看過的。從下午看到現在,天色早已大黑,她并不想起身去開燈。
就那麽靜靜地在黑暗裏,身體完全失去知覺。下午看到的東西,完全颠覆了她以往的認知。那天晚上,和夏望舒之間發生的不愉快,讓她倉惶而逃。
為了搞清楚夏望舒的反常,程安安請私家偵探調查了她。不,應該說“他”才對,夏望舒居然是個男孩子!
他出生于清源市最大的一家酒色場所,全稱為國色天香,更多人習慣叫那裏國色。國色是溫柔鄉,紙醉金迷。
夏望舒的母親是國色的頭牌,沒人知道夏望舒的父親是誰。從他五歲起,媽媽就把他打扮成女孩子,供客人取樂。他們都知道他是男孩子,并不介意,反而覺得十分有趣。
戶口本上,夏望舒登記的名字是夏遠,望舒是媽媽為他取的藝名,只有國色的客人才知道,程安安拿着這個名字去三中問,也難怪找不到人。
夏望舒早就想逃離國色的生活了,可媽媽牢牢地掌控着他,每次逃跑,都會被抓回去。白天,他和正常孩子一起上課。晚上,那些人用他取樂。他們最喜歡看他穿着校服的樣子,他的母親真很懂恩客的心态。
程安安只是想不明白,為什麽她前世根本不知道這些!夏望舒的性別,夏望舒的身世,夏望舒的過去,原來她對他根本一無所知,理所應當地享受着他的照顧。
這一刻,她埋怨夏望舒的欺騙,更恨自己的懦弱無能,但她從不懷疑夏望舒對她的情誼。在望舒心裏,程安安想她是比不過薛銘的,可也僅僅比不過薛銘而已。望舒給了她太多庇佑,那是再多欺騙都無法抹殺的。
只是不清楚,夏望舒為什麽要對她隐瞞性別呢?他有什麽苦衷?
開門的響動傳來,程安安起身,雙腿一麻,差點摔倒。小姨問:“安安,怎麽不開燈?”程安安扶着床沿站起來,聲音沙啞:“我在睡覺。”
小姨不疑有他,為她煮了雪梨水端進來:“安安,雖然快期末考了,你複習也不能太拼。”程安安只是含笑望着她。
小姨行事幹練,接手鵬程之後,除了最初稍微有些慌亂,其他時候都表現得堪稱完美。如今又在進修管理課程,這副女強人的模樣,說她從前只有小學學歷,都沒人肯信。
“老盯着我看什麽?”
“看小姨什麽時候有寶寶!”
小姨被她逗得滿臉通紅,關上門走了。
吃過飯後,程安安想去大排檔,姨夫正好在家,便送她去。路上下起暴雨,路人形色匆匆,只有一道身影,冒雨還在垃圾箱裏翻撿。
那人高高瘦瘦,穿着一件打滿補丁的衣服,身後拖着一個大大的蛇皮袋,裏面裝滿了塑料瓶。滂沱的大雨擋住了他的視線,他伸出手抹了一把眼前的雨水。
有點眼熟,程安安定睛看去,才發現那是淩寒!她是過過苦日子的人,自然知道他正在拾破爛。這種突如其來的暴雨,別人躲避,他心裏恐怕還開心呢,能趁着這會兒沒人搶,多賺些,可身體會淋壞的啊!
“姨夫,靠邊停車。”
事實正是如此,程安安很了解淩寒的心态。他正因為大雨而開心,撿得多些,弟弟不用餓肚子,爸爸的藥錢也有了着落。
一輛黑色的轎車緩緩停在淩寒身邊,甚至沒有濺起水跡。程安安打着黑傘下來,那把傘很大,她撐得有些費力,卻能把淩寒完完全全地罩進去。
“淩同學,我送你回去吧。雨太大了,你會淋感冒的。”
淩寒身體下意識地向後一縮,他對她有印象,二班的第一名,經常和他一起上臺領獎,有時候分數比他還高。
可在課堂之外,他們是兩個世界的人。她穿着高檔公主裙,沒有一絲一毫褶皺,幹淨得好像天上的仙人。他呢?怕弄髒校服,特意換了一身補丁的衣服,大了一號,身後還拖着滿是淤泥的袋子,整個人都那麽滑稽。
淩寒緊了緊抓着蛇皮袋的手,禮貌地拒絕:“不用了,會弄髒你家的車……”
他話沒說完,就看到那個女孩把手伸進垃圾箱裏,撿出兩個礦泉水瓶,塞進蛇皮袋。他太震驚了,以至于松開了手。
于是程安安順利地從淩寒手裏奪過蛇皮袋,放到後備箱裏,然後又把淩寒推上了車。收傘坐到淩寒身邊,看着他一臉呆愣,程安安莞爾一笑。
這有什麽,前世她和望舒還從垃圾箱裏翻過東西吃呢。
“你家住哪裏?”程安安問了三遍,淩寒都沒有回過神來。擔心他感冒,程安安只好對姨夫說:“先回家吧。”
這裏距離程家很近,看到淋成落湯雞的淩寒,小姨心疼死了,連忙幫他擦幹身體,又讓他去洗澡。姨夫的衣服比他大太多,不合适,倒是程安安房裏有幾套運動服,男女通款,貢獻了出來。
女孩子個子抽條早,她和淩寒站在一起,只矮了一個頭,衣服還算能穿。從浴室出來的淩寒,幾乎同手同腳了,渾身都不自在。
少年敏感的自尊讓他想要拒絕他們的幫助,可對方的善良又讓他說不出拒絕的話,只能笨拙地在舌尖打轉。
姨夫在廚房熬姜湯,小姨笑着和淩寒說話。她問一句,他答一句,非常拘謹。
電話響了,趁着小姨去接電話的時候,程安安湊過來,小聲問:“你幫我補習吧?”
程安安離得太近了,少女的馨香一下子萦繞在淩寒鼻翼,他猛地繃直了身體,後背砰地碰上了沙發。她沒有發現他的窘迫,只是祈求地看着他,雙眸如同清泉。
“你成績很好,我恐怕沒什麽能幫你的。”
“我方程學的可爛了……”程安安随手拿起數學練習冊向他請教,她不怕難倒他,他可是數理化天才呢!
淩寒越講越心驚,題目也太難了,他只能勉強解開,這不是八中的練習冊!他有些羨慕程安安,有錢人真好,能買到高深的習題。但他并沒有妄自菲薄,他會努力把八中老師教的每個知識點都融會貫通,有時候還自己給自己拔高難度。
姨夫端來姜湯,淩寒小口小口地喝着,程安安繼續慫恿他:“我給你補習費啊,一個小時五十。”拾破爛一周都賺不了這麽多。
“這些題目,你問老師,老師也會給你講的,幹嘛要花錢找我?再說我給你講題,也接觸了這麽多新題型,哪能收你的錢。”
少年你太耿直了!程安安敗下陣來,求救地看向小姨,小姨給她一個稍安勿躁的表情。
姨夫和淩寒聊着家常,等雨停了,淩寒說什麽也要走,還不許姨夫開車送。他們拗不過他,只能送他下樓。
“安安,你想幫他對嗎?”
“是啊,小姨,他成績可好了!”
小姨揉着她的腦袋,“明天我找他們班主任談談。”
程安安到大排檔的時候,已經很晚了。今天下暴雨,客人并不多,夏望舒吊兒郎當地坐在椅子上,見她過來,他吹個口哨:“大小姐又來體驗生活了?你要是看上我,不如直接把錢砸給我,給老板有什麽用?”
“望舒,我想和你談談?”
“談什麽?我在國色可是按時計費的!”
夏望舒一副油鹽不進的模樣,他相貌極美,丹鳳眼,菱形薄唇,眉梢挑起的樣子特別勾人,活脫脫一個妖精,不然也不會沒人懷疑他假扮女人了。
再過幾年,他會比現在還妖孽,程安安熟悉他的每一個細微的變化,哪怕她漏掉了最關鍵的那一樣。
“談你想做什麽,你在三中留級好幾年了,想過以後嗎?”
“要你管啊?你是我爸,還是我媽?真不巧,他們都死了。你要是想睡我,把錢往這一放,咱們床上見。雖然我有一段時間沒接女客了,但就你這小身板,保證讓你爽得欲|仙欲|死。”
好嘛,這是把自己當成來嫖的對付了。程安安上輩子見慣了夏望舒層出不窮的手段,也不惱,反而笑問:“包你要多少錢?”
“那要看怎麽包了,包月有包月的價格,包年有包年的算法。”
“包一輩子呢?”
夏望舒的心漏跳了一拍,少女定定地看着他,沒有絲毫躲閃,他不知道他在虛什麽,強自鎮定地說:“你怕是包不起。”
怎麽會包不起呢?前世程安安聽夏望舒說過,包月包年都很貴,包一輩子反而分文不收,只要一顆真心。
她對望舒的心,再真不過了,比薛銘那個人渣真一萬倍。她才不管望舒是不是gay,愛薛銘有多深,她重來了一世,也比薛銘更早認識望舒。
程安安常常在想,如果他們在不同的時間節點相遇,命運以全新的方式啓動,那麽命運本身會發生變化嗎?
還是說,不管做出怎樣的努力,它只滑向既定的深淵。
她不知道,但她願意和望舒一起找到那個答案。
☆、到達燕京
如果說,她要夏望舒這輩子都見不到薛銘呢?薛銘能做的,她一樣能做;薛銘給不了的,她也能給。什麽愛不愛,她只知道那個人渣根本不值得夏望舒付出!
“望舒,如果是錢,我還不多。但是比起對你的心,沒有人比我更真了。”她握着夏望舒的手,放在胸口:“它為你而跳。”
少女柔軟的胸部,傳來一陣奇異跳動,夏望舒想要甩開,可又不舍得。她對他說,她的心為他而跳。
明明他才是風月場的老手,怎麽就撩不過她呢?
老板罵罵咧咧:“夏望舒,你不用幹活了?”
程安安把他護在身後:“他不幹了!”
“說不幹就不幹,這個月工錢還想不想要了?”老板還在喋喋不休。
沒人理會他,夏望舒就像被下了降頭一樣,跟着程安安上了車。程安安指着許廣亮,笑着介紹:“我姨夫。”
哪有帶着他們這種身份的人見長輩的?夏望舒大腦死機,只能跟着叫:“姨夫。”表情讷讷的。
程安安報了一串地名,那是夏望舒之前租的地方。她帶着夏望舒收拾東西,直接住進了程家。
小姨還沒睡,正在上網課,問道:“安安,你同學呀?今晚她和你一起睡嗎?”她老擔心安安不合群,今天帶了兩位同學回家,是個好現象。
“給他睡客房,他是男孩子。”
小姨夫婦吓了一跳,這個男孩子長得也太俊秀了吧,居然還留長頭發、穿小短裙啊!等等,男孩子幹嘛帶回家裏住?
程安安解釋:“他媽媽剛剛過世,他沒其他親人了。”小姨母性大發,連忙幫夏望舒收拾客房。其實也沒什麽好收拾的,那裏常住人,之前徐嘯煜就睡那間。
夜深人靜,程安安睡的迷迷糊糊,忽然覺得臉上濕濕的,好像有一只大型犬趴在她身上。她睜開眼,見是夏望舒,只說:“別鬧。”
夏望舒對她又親又舔,還拿下身蹭她,邀功一樣地說:“安安,我來服侍你了。”眼角含情,宛如三春桃花,媚色無邊。
換成其他恩客,早就撲上來與他大戰三百回合,程安安卻揉揉他的腦袋:“乖,回去睡吧。”
他并不走,反而去舔她的眼睛,委委屈屈地說:“安安,你是不是嫌我髒?”
程安安可算被他這句話吓醒了,厲聲道:“胡說什麽呢!”她嘆一口氣,看着眼前的夏望舒,有幾分無奈。從前都是望舒這樣訓斥她,如今他們兩人的位置竟是颠倒了。
她小心翼翼地把夏望舒攬在懷裏:“望舒,我還沒初潮呢。更何況,愛一個人和性有什麽關系?我想要護你一世安穩,和上床沒關系。”
她說話怎麽就那麽好聽呢。夏望舒把臉埋在她的胸前,來回蹭着。越蹭,下面的腫脹就越大。
程安安咽一口唾沫,身體有些發軟:“望舒,你對女人的身體也有感覺?”
夏望舒聲音悶悶的:“你調查的真多,是,我對男人一樣硬得起來。”
聽這語氣,夏望舒像是上面那個啊。程安安胡亂猜測,難道薛銘和夏望舒前世不和,是因為體位之争?
“你盡管笑我好了,我從小就被國色的人調|教成了這幅淫|蕩樣子,有時候恩客嫖完她們,她們還來嫖我。”不是沒有反抗過,但哪有她們花招多?藥水、鞭子,年幼的他根本不是她們的對手!
“望舒,你應當清心寡欲一點,我聽人說,精水是男人的血,現在流的太多,以後身體會差的。這次我先幫你,憋着對身體也不好。”
這樣說着,程安安把手伸了下去,她的動作很生疏,夏望舒渾身滾燙,像是在雲端飄着。
夏望舒眼角帶着晶瑩的淚水,胡亂吻着她:“安安,安安……”
見他快到頂峰,程安安連忙俯下身子,将他的碩大含入口中。溫熱、緊致的刺激之下,他盡數洩進了她的口中。
程安安總算松一口氣,要讓他搞得滿床都是,明天會吓死小姨的。她去洗手間漱口,等她回來,夏望舒已經睡着了。呼吸很輕,像只貓兒。
程安安幫他擦好身體,抱起他,送回房間。他真是太輕了,恐怕都沒程安安重。以前她只當他是個子高的妹子,瘦點還能理解。可男人骨頭原本就比女人重啊,夏望舒真是輕得不科學。
第二天,程安安帶夏望舒去商場。他相貌俊美,身形瘦削,整個人就是一個衣架子,穿什麽都好看。每次從試衣間出來,都能收獲周圍人驚豔的目光。
聽着她們對夏望舒的驚嘆,程安安比自己被誇還要開心。她的望舒,從來都是這麽美。瘋狂買買買之後,兩人都累得夠嗆。
他們坐在咖啡店休息,夏望舒苦惱地問她:“怎麽和你家人說我們的關系?”
“就說你是我童養媳好不好?”程安安用手去捏他的鼻子,逗他玩。夏望舒也不躲,任由她占他便宜。他的皮膚太過細膩,程安安不舍得松手。
那當然是玩笑,反正程家人也不會問。這段時間,夏望舒一直住在程家,小姨還提出要收養他,吓得他連忙拒絕,開什麽玩笑,他可不要做程安安的表哥。他的反應就像是一只炸了毛的貓,看得程安安直笑。
這次期末考試,程安安發揮不算好,她一直在做高月給的錦中習題,專而精,晦澀難懂。八中期末考比較簡單,知識點廣泛,但普遍涉及不深。
有一些知識點,程安安沒有複習到,考試的時候自然就抓了瞎。淩寒照舊是第一,程安安跌到了十名開外。
教師辦公室裏,七班班主任遞給淩寒一個鼓囊囊的信封,誇獎道:“你考得很好,這是貧困生補助,收好了。”
淩寒沒有去接,雙手貼着褲邊,聲音清清朗朗:“老師,學校的貧困補助,每年只在九月份有一次,我入學的時候申請,被拒絕了。因為名額有限,學校有比我過得更難的學生。現在又不是九月,怎麽會有補助?”
七班班主任不免高看他一眼,從前覺得這個孩子呆頭呆腦的,只會學習,不通人情世故,還怕他到了社會上吃虧,沒想到孩子心裏看得挺明白的。
“既然你猜出來了,我也不瞞你,這是一位好心人特意資助你的。她說你成績這麽好,有時間可以多鑽研學習。”
她把錢硬塞到淩寒懷裏,用過來人的語氣說:“有骨氣也別在這裏犟,你好好學習,以後賺錢報答恩人。”
淩寒只問:“能不能請問一下資助者的名字?”
話說到這個份上,也沒必要再瞞,班主任道:“鵬程企業的王芳女士。”
淩寒點頭:“我記住了,謝謝。”說完便轉身離開了。
暑假,天氣悶熱。夏望舒午覺睡醒,打算去沖個涼,路過客廳,看到程安安坐在沙發上,抱着電話和人聊天。她時不時地笑笑,語氣非常親昵。
夏望舒也不沖涼了,趴在她身上問:“是誰啊?”
他的聲音很大,電話的另一端,聽到這道男聲,徐嘯煜眉頭一下子皺緊了:“安安,誰在你家?”
沒等程安安回答,那邊有人喚道:“徐嘯煜,訓練開始了!教官正找你呢。”
程安安只得催促:“快去吧!”徐嘯煜不情不願地挂斷電話,夏望舒沒骨頭一樣地挂在程安安身上,在她耳邊吹氣:“他是誰啊?”熱氣熏得她耳垂都紅了。
“我以前的同桌。”程安安聳聳肩,漫不經心地說。她推開夏望舒,“望舒,別這樣,很熱诶,你東西收拾好了嗎?”
夏望舒用那雙水汪汪的眸子看着她,好像一只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