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7)
習就行。”
程安安撲哧一聲笑了,媽媽的樣子真像是一個犯了錯、怕大人指責的孩子。她拿起梳子,幫媽媽梳着長發,回憶前世,怎麽也想不起來這件事。
那個時候媽媽應該遇到同樣的事,但沒有對程安安說。這一世,她在媽媽心裏更加值得信任了呢。媽媽把她當作一個平等對待的人,而不是小孩子。
不過直到程安安離開清源市,都沒聽說平原鎮小學翻修,這個工程拖得夠久的。既然這是媽媽的心願,幫她完成便是。
“媽,學校翻修要多少錢?”
“我也不太清楚,起碼要幾十萬吧?”
程安安幫她紮好頭發,笑嘻嘻地說:“叫上小姨,我們一起去看看老校長!”
王芸只覺熨貼,女兒真懂事,一聽說老校長生病了,就去探望他老人家。等到了老校長家,聽到鵬程要掏錢,幫助平原鎮小學翻修的時候,王芸瞬間驚呆。
老校長、王芳、程安安,三個人讨論了将近四個小時,終于敲定了合作細節。王芳對老校長伸出手:“我會派律師過來再談,預祝我們合作愉快!”
老校長雖然在病中,仍是笑得合不攏嘴,一個勁兒地感謝王芸。在他看來,是王芸說動了妹妹這筆投資。
離開老校長家,王芸眼角有了濕意,徑直問程安安:“我是不是一個很失敗的母親?”短短兩年,她的女兒成長到讓她陌生的地步,在校長面前侃侃而談的樣子,是她這輩子都無法做到的。
可安安才十三歲啊!一個十三歲的女孩,到底付出了怎樣的努力,才能有這份成就?她第一次意識到,她或許是一個不合格的母親。因為母親不夠強大,程安安只能逼迫自己成長。
時間已經到了傍晚,夕陽的餘晖灑在鄉間村落,遠方有幾聲犬吠,已有人家升起了炊煙。在這幅畫卷中,王芸忐忑的神情,顯得格格不入,她在等待程安安的回答。
可程安安根本不知道答案啊,必須要承認,前世程家的悲劇,是由程達山和王芸兩個人的性格因素共同造成的。固然錯在程達山,然而,但凡王芸能稍微通些人情世故,而非一味清高,她們前世也不至于那麽慘。
王芸把她的教育事業看得比性命還重,老公、孩子都靠邊站。當時程達山不止一次提出,要把她轉到清源市的學校教書,她是怎麽回答的呢?
“我不能走,鎮上的教育資源本來就差,如果連我都走了,孩子們就更沒有好老師了!”她心中坦蕩,便以為人人都同她一樣高潔,沒想到程達山竟然背着她有了外遇,最終家破人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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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案是什麽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這一世他們都好好的。程安安揚起小臉,脆生生地說:“媽媽是一位好老師,我為媽媽而驕傲!”
王芸心中一塊大石頭終于落地,溫柔地揉着程安安的頭發:“媽媽以前疏忽了你,以後一定改正。”
王芳也松了一口氣,她還真怕這對母女鑽牛角尖呢。“好啦,快走吧,爸一定在等着我們吃飯呢!”
☆、爸爸暈倒
又是一個周六,程安安如同往常那樣,來到高月家裏補習口語。練習口語,最好應該找外教語伴,他們的表達更加native,但清源市很難找到優秀的外教。
高月是次一等的選擇,好在她曾有長達六年的留學經歷,在口語方面,已經是清源市拔尖水平了。正因如此,丁棋和樊凡才會請她補習,還花了大價錢,只許為他們兩個開小竈。
這份錢花的很值得,在之前進行的中學生英語演講比賽中,他們兩個取得了優異的成績,雙雙殺入決賽。
今天高月有事,外出一趟,程安安戴着耳機聽英語,忽然聽到屋外傳來一陣争吵。
“你什麽都不懂,出身丁家,高高在上的你,根本不明白這次機會,對我來說意味着什麽!”低沉的男聲,聲嘶力竭,是樊凡。
程安安壓根不想聽他們吵架,可他們鬧得太厲害了,這樣下去,她根本聽不了聽力。她摘下耳機,無奈地揉了揉腦殼。
丁棋的聲音冷冷的:“這就是你這段時間對我陰陽怪氣的理由?怎麽?我得了小組第一,讓你很不滿啊。樊凡,你可別忘了,就連請高老師輔導你,都是用我家的錢。”
樊凡轉而哀求道:“棋棋,算是我求你了,如果你愛我的話,就放棄這次決賽吧。決賽第一名會被保送到省城外國語高中,三年後公費留學。那是我的家庭給不了我的,你不一樣,丁家那麽有錢,你想出國,只是一句話的事情。”
長久的沉默之後,丁棋點頭:“如你所願。”
樊凡面露喜色,在她額間印下一吻:“除了你,這次參賽的人,沒一個是我的對手,我贏定了!”
轉天,程安安在電視上看到一個外交官的采訪,裏面還提到了他的女兒,從小就國內國外兩頭跑,精通四國語言,深受中西文化熏陶。
程安安這才想起來,她為什麽覺得樊凡的名字耳熟了。前世她看過樊凡和外交官的女兒一起接受電視臺采訪,當時樊凡還說:“她是我的初戀。”這份狗糧灑得太甜,一度上了熱搜。
如果外交官女兒是初戀,那丁棋算什麽?一股無名之火在程安安心中升起。她找小姨問了丁棋爸爸的電話號碼,打了過去:“丁叔叔嗎?我是鵬程的程安安,和你們家棋棋一起在高老師那裏補習,方便請她接電話嗎?”
“原來是安安啊。”丁家和鵬程在業務方面多有來往,他常聽許廣亮夫婦提起程安安,“棋棋今天有個演講比賽,她去省城了,我把她手機號給你。”
清源市是N線城市,這個時候用得起手機的人并不多,丁棋已經有自己的手機了。此時的丁棋,正在演講比賽現場,她自己不上臺,專程過來給樊凡加油。
正是中場休息時間,丁棋漫不經心地接通電話:“喂。”
程安安只說了一句話:“丁棋,你覺得愛情是讓出來的嗎?”
聽到程安安的聲音,丁棋的臉色變了一變,不悅地說:“你偷聽我們講話?”
程安安翻個白眼,拜托,你們吵的聲音那麽大,她一點都不想聽好嘛!“我知道你不在意這次決賽的獎勵,可你有沒有想過,會向你提出這種要求的樊凡,對你難道就是真愛嗎?”
休息結束,臺上主持人道:“下面有請57號選手,丁棋!”
丁棋放下電話,邁開步子上臺,她沒有帶演講稿,一周以來沒做任何準備。決賽是即興演講,對她來說也無需準備,她看了一眼選題,十分鐘後,熱情洋溢地開始演講。
臺上的丁棋,無疑是耀眼的。流利的英語口語,強大的思辨能力,幽默诙諧的事例舉證,評委老師紛紛點頭。坐在下面的參賽選手臉色灰敗,他們沒希望了,第一非丁棋莫屬。
離開演講臺,丁棋被人拽到了樓道口,是樊凡。
“為什麽?你明明答應我的!”他的表現還算不錯,可和丁棋比,差得不是一星半點。怒火中燒,他的樣子不像對戀人,而是對仇人。
丁棋直視他的雙眼:“樊凡,你真的喜歡過我嗎?你看重的只是丁家的背景吧。”她嘆一口氣:“我累了,我們之間,就這樣吧。”
她大步流星地離開,被留在原地的樊凡,神色開始慌亂,他已經失去了決賽第一,不能再失去丁棋。他想要追上去,丁棋已經上了轎車,絕塵而去。
電話鈴響,程安安拿起,只聽丁棋道:“我在回清源市的路上,出來,陪我喝酒。”
四個小時後,錦繡中學,文娛樓的天臺上,丁棋坐在地上,身邊是一堆啤酒瓶。天空很藍,隐隐有鋼琴聲傳來,正是秋高氣爽之時。
程安安一來,丁棋就扔給她一聽啤酒。程安安接住啤酒,擔心地問:“這是怎麽了?”
丁棋一口灌下一整聽,啤酒順着她的下巴,劃入鎖骨之下:“我失戀了。”
程安安瞬間腦補了一出大戲:“你得了第一,樊凡嫉妒你,就和你分手了?”
丁棋笑了,沒有解釋。她甩了樊凡,和樊凡甩了她,其實也沒什麽區別,本質上都是他不愛她而已。程安安一個外人都看得出來,可笑她身在局中,始終看不清。
她們兩個喝得醉醺醺,最後還是夏望舒找了過來,這副樣子不敢送她倆回宿舍,只好把她們抱到了文娛樓的休息室。
程安安醉眼迷離,雙手勾着夏望舒的脖子:“望舒,你不要喜歡薛銘好不好?”
醉成這樣,還能認出自己是誰,夏望舒莞爾,低頭逗她:“我只喜歡你。”
程安安咯咯地笑起來,在他懷裏找了個舒适的位置,“可我們都是女人啊,看來要飛去荷蘭結婚了。這樣也好,雖然我沒有薛銘有權有勢,但我是世上最愛你的人呀。”
最深情的話,她用極為平常的語氣說出,放佛是在談論天氣。因着她愛望舒,在她眼中,就像人需要空氣一樣天經地義。
這個認知,讓夏望舒的心一下子變得柔軟。他所有的懷疑、不安,都在這一瞬間瓦解,甚至恍惚意識到,程安安或許比他愛得更深。
時光飛逝,又是一個新年。程安安把外公和媽媽接進城裏,今年多了個夏望舒,四間卧室有些不夠,媽媽和她睡在一間,她在心裏盤算着買別墅。
鵬程發展态勢極好,小姨已經打算将連鎖店開到隔壁城市,資金鏈充足,程安安買了地皮,投資房産。小姨對此不解,她買的地方或多或少有些荒涼。
程安安知道新區規劃,十年後,東區寸土寸金,如今還是白菜價。她也不貪多,只買了三塊地皮,未來十年,可是房地産發展的黃金時期呢。好在小姨一向寵她,并不幹涉她的決定,省得浪費口舌解釋了。
活了十八年,這是夏望舒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過年。一家人坐在一起吃年夜飯,然後看春晚守歲,是他從未有過的體驗。
王芸是老師,免不了要拉着他問成績。夏望舒心中慶幸,還好他在程安安的鞭策下,好好學習了半年,不然真回答不了王芸。他把王芸當丈母娘看,當然處處想要讨好她。
第二天,天才麻麻亮,許廣亮開門,就看到一個人影凍得瑟瑟發抖,是他從前的姐夫程達山。北方的冬夜寒冷刺骨,也不知道他在門外站了多久。
“我、我來拜年。”程達山聲音凍得發顫,一張臉蒼白得像鬼,許廣亮心地淳樸,下意識想邀請他進門,轉念又想到王芸也在家,猶豫不決。
程安安掃過門口,見到程達山這幅樣子,心道:“壞了。”聽說他前世是感染肺病死的,時間就在07年。程安安原本就想等過完年,送他去醫院檢查。如今他這麽一凍,小身板怎麽受得了。
“爸,新年好,快進來吧!”程安安迎了上去。
太久沒見女兒,冷不丁聽到這聲爸,程達山一雙眼紅通通的。他并不逾矩,從懷裏掏出一個紅包,遞給程安安:“安安,新年快樂!我就不進去了,還要給其他長輩拜年。”
這也是睜着眼睛說瞎話了,當年他家暴、出軌的事鬧得沸沸揚揚,和程國棟交好的長輩,沒少訓斥他,早就不和他來往了。
程安安拽他的手,凍得像冰塊一樣。她不由分說地把他拉進來,并不拆穿他:“再忙也吃完飯再走啊。”
程達山坐立不安,見到大家一一出來,連手都不知道往哪擺。王虎林冷哼一聲,還沒開口,程安安先截胡了:“大過年的,可不興生氣啊。”
“大過年的,非要過來添堵?”
程安安攔在程達山身前:“外公,那你連我一起讨厭吧,我身上流着一半他的血……”
話說到一半,只聽噗通一聲悶響,程達山暈倒在地。程安安慌了神:“快!送他去醫院!”
許廣亮和夏望舒合力,把他擡上車子,王芸全程一言不發,只是跟在他們後面。程安安抓着程達山的手,無助地叫着:“爸!爸!”
別人只以為程達山是身體不舒服,只有程安安怕極了,她怕這是又一次天人相隔。她讨厭這個爸爸,哪怕一輩子不見他,也不覺得想念。可她不能接受他的死亡,他應當好好活在世間的某個角落,那樣她對父親的憎恨才有安放之處。
程安安急得六神無主,住院手續全是王芳在辦。夏望舒第一次見到這樣的程安安,她向來是強大的,原來也會有軟弱的一面。他守護在程安安身邊,希望能夠給她力量。
走出病房,醫生面色凝重:“你們是他的家人嗎?怎麽拖了這麽久才送他進醫院?原本只是小病,硬生生的拖成了大病。”
程安安淚眼婆娑:“我爸還有救嗎?”
☆、等我回來
考慮到病人家屬情緒太過激動,醫生沒有繼續指責:“倒也沒你說的那麽嚴重,如果再拖上十天半個月不來,才會出大事。”
一直緊繃的神經,驟然放松,程安安渾身失力,差點摔倒在地,還是夏望舒扶住了她。
“沒事了,安安,沒事了。”他拍着她的後背,輕聲安慰。
三天後,人民醫院的病房中,丁棋提着水果籃探望程安安的父親。看着程安安憔悴的面容,她問道:“伯父還好嗎?”
聽到人聲,程達山勉強睜開眼睛,扯出一個笑容:“你是安安的朋友嗎?謝謝你來看我。”
程達山精神不算好,三人聊了一會兒後,程安安幫他掖了掖被角,帶着丁棋出去了。
上午的住院部很安靜,昨夜下了一場大雪,大地上一片銀裝素裹。丁棋有些冷,跺跺腳,說話時嘴邊冒出一道白氣:“我要去省城外國語了,因為是特招生,不必參加中考。”
程安安前世只有夏望舒一個朋友,這一世倒是陰差陽錯之下,和丁棋成了閨蜜。今天她來探望程爸,并不是看在丁家和鵬程的交情上,而是她和程安安的私交。
“那要恭喜你了!省城外國語是咱們省最好的高中,聽說他們學校的學生,成績不好的才去燕大,成績好的都出國啦!”程安安語氣輕快,笑着打趣。
丁棋說:“主要是想換個地方,繼續待在清源市,只會想起那些傷心事。”
程安安松松地環抱她:“下次談戀愛可要擦亮眼睛了。”
夏望舒遠遠地看到程安安,沖她招手。他穿一件黑色羽絨服,一米八的個子,挺拔如松。“你們怎麽出來了?外面太冷,快進去吧。”
丁棋道別:“我先走了。”
夏望舒摸了摸程安安的手,冰冰涼涼的,連忙把她的手放在懷裏暖:“安安,你出門又忘記戴手套,現在凍着了,等到大姨媽來,又會痛的要死要活。”
程安安翻個白眼:“是不是男人啊你?管那麽多。”前世望舒也會提醒她保暖,但她一直以為望舒是妹子啊,現在知道他是男孩子,再聊起大姨媽,很尴尬的好嘛!
夏望舒不和她生氣,轉而說道:“我和你媽一起來的,我去了一趟洗手間,她先進來了,你看到她了嗎?”
程安安沒見到媽媽,大概是忙着和丁棋說話,沒留意吧。他們相攜回到病房,走到門口的時候,忽然聽到裏面傳來噗通聲。
隔着門上小小的窗子向裏面看,只見程達山跪倒在地,祈求王芸的原諒,程安安的腳步下意識地停住了。
“芸芸,對不起,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我不奢求能回到你身邊,只求你能理我一句。”這些日子,王芸雖然在他身邊照料,卻連一句話都沒和他說過。
程安安嘆一口氣,帶着夏望舒往外面走。這種場合,她出現并不合适。夏望舒冷聲道:“你爸太得寸進尺了。”
程安安嘆氣:“他是太傻,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夏望舒連忙表忠心:“我可不是他那種不懂得珍惜的人,我如果娶了安安,絕對不會看外面的女人一眼,她們哪有我家安安好看?”
程安安只是笑,由着他貧。
新春伊始,程家傳出兩個好消息,一是王芸被提拔為平原鎮小學的副校長,二是王芳有孕了!程安安盼星星、盼月亮,可算是盼來了這個寶寶。
外公搬到家裏住,照顧懷孕的小姨。程安安強行把小姨手上的事情全部停掉,讓她專心養胎,姨夫每天就會圍着小姨傻笑,咧嘴的樣子像極了崩開口的石榴。
開學之後,聲樂老師把夏望舒叫到辦公室,遞給他一份報名表:“馬上要到快樂男聲的海選了,你嗓子不錯,外形條件又好,考慮一下吧。”
夏望舒神情懶懶的:“不去。”
聲樂老師培養夏望舒一個學期,從沒見過像他天賦這麽好的人,雖是半道出家,但音域極廣,沒有他拿不下的歌曲。老師恨鐵不成鋼地說:“你打算讓程安安養你一輩子?”
“不行嗎?我家安安樂意。”
聲樂老師只得給他下猛料:“你沒去過八中吧?你真該去一趟,我侄女在八中上學,八中人人都知道,程安安是徐嘯煜的女人。現在是徐嘯煜在軍隊上訓練,沒空理你,等他回來,你看程安安選誰?”
為了忽悠夏望舒報名參加比賽,聲樂老師把小侄女的八卦都抖了出來。夏望舒終于有了危機感:“原來他叫徐嘯煜!”程安安經常和一個男人打電話,一聊就是大半個小時。
周末晚上,程安安剛剛躺下,就聽到一陣敲門聲。打開門,門外是抱着枕頭的夏望舒,他剛剛洗過澡,熱氣氤氲之下,一張粉色芙蓉面。煙灰色的睡衣,閑閑地套在身上,露出精致的鎖骨。
“望舒,怎麽了?”
夏望舒歪着腦袋,笑嘻嘻地說:“今晚我想和你睡。”
程安安讓出半個身子,他便撲到了床上。他們偶爾也會一起睡覺,程安安習慣了,關上燈,就要入睡。夏望舒纏着她問:“你和我說說徐嘯煜呗。”
“有什麽好說的?”程安安打起精神和他聊天。
夏望舒道:“我聽說他是八中扛把子,是不是特別帥?”
想到夏望舒是個雙性戀,男女皆可,程安安一下子不困了。望舒忽然打聽徐嘯煜,別是對徐嘯煜有意思吧?她坐起身子,推了推夏望舒:“這是謠傳,八中扛把子是我好不好!”
程安安說起她和徐嘯煜的那次決鬥,使勁兒誇自己,盡量貶低徐嘯煜。她說的越多,夏望舒心裏越是瓦涼瓦涼的。
什麽!安安都見過姓徐的家長了?可惡,姓徐的居然還救過安安!只怪他沒有早點遇到安安,不然天天守在安安身邊,英雄救美這種事,哪裏輪得到徐嘯煜啊!
周一,夏望舒早早地等在聲樂教室,見到他,老師笑道:“對嘛!就該這樣,好好提升自己,才能搶得過徐嘯煜。你要是整天呆在程安安身邊吃軟飯,她早晚會厭倦你的。”
報名後,老師幫他制定了詳細的計劃:“快女舉辦過好幾屆了,快男才一次,你想要殺出重圍,光有嗓子和臉還不夠,還需要個人特色。”
接下來的時間,夏望舒忙得像陀螺一樣,不僅功課追上來了,在音樂和畫畫方面,取得的成果更是顯著。他這麽有上進心,倒把程安安吓了一跳。
該怎麽說呢,其實在程安安的印象裏,前世的夏望舒一直就是這副模樣。雖然出身不好,但人能吃苦,處處拔尖,不然也不會被薛銘選中看場子。
怪的是,今生遇到夏望舒,他整個人就像沒骨頭一樣的,懶懶散散。如今突然奮起,越來越有前世的樣子,程安安當然吃驚了。
報名參加選秀節目的事情,夏望舒一直瞞着程安安,想要給她一個驚喜。随着時間接近三月,程安安的心情越來越低落。
原因無他,夏望舒和薛銘的相遇,在夏望舒一遍又一遍的強調之下,程安安早就會背了。就在這一年的3月1日,夏望舒從大排檔回出租屋的路上,遇見了渾身是血的薛銘。
薛銘在偏僻地帶出了車禍,肇事司機逃跑,他的手機在車禍中撞碎,車子也開始漏油。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他捂着傷口自救,剛爬出車子沒多久,跑車就爆炸了。
據夏望舒所說,薛銘原本打算到人多的地方求救。可他在車禍中受了重傷,對于清源市又不熟悉,反而越走越偏。那條路上,鮮有人至。如果不是夏望舒恰巧經過,他或許會因為失血過多而死。
平心而論,在這個世上,程安安最恨的人是薛銘,比程達山還要恨,張旭更是排不上號,只因他辜負了望舒。他就這樣死了才好呢!反正他也不是什麽好人。
燕京城裏,誰不知道薛銘?身上沾了多少官司。他無惡不作,也活該他遇到這場車禍,那是老天爺要收走惡人!
讓程安安感到不安的是,夏望舒是她從薛銘手裏偷來的,随着3月的逼近,夏望舒變得越來越反常。他越像前世的模樣,程安安就越是驚慌。
搶來的終究不是自己的,是不是夏望舒還會救了薛銘,他們還會在今天相遇?懷着這樣隐秘的擔憂,3月1日,程安安身體一下子垮了下來,居然發起了高燒。
夏望舒把她送到醫院,她打着點滴,迷迷糊糊地拽着他的手:“望舒,別走,別離開我!”夏望舒便有些邁不動步子,什麽揚名立萬、紅遍半邊天,在他心裏都沒有程安安重要。
聲樂老師催促:“你準備了那麽久,現在放棄太可惜了!”
恰好姨夫趕來醫院,問過醫生後,他對夏望舒說:“安安沒事,打過點滴,燒一會兒就退了。你放心地去吧,這裏有我呢。”
夏望舒在程安安額頭上印下一吻:“等我回來。”
☆、海選
清源市太小了,快樂男聲并沒有在這裏設置海選點,距離清源市最近的海選地點在省城,聲樂老師開車帶夏望舒過去。
聲樂老師姓胡,名叫胡有為。錦中福利好,老師各個買房買車,胡有為開的這輛就是他自己買的私家車,是個國産牌子,幾萬塊錢。路上,他幫夏望舒又過了一遍要唱的歌,看起來比夏望舒還要緊張。
海選現場,人聲鼎沸,胡有為帶着夏望舒排隊,站在隊伍裏的,什麽人都有。07年的審美,非常殺馬特,淩亂的黃毛、帶洞的牛仔褲、誇張的妝容……
白衣黑褲、清清爽爽的夏望舒,站在這群非主流中間,十分顯眼。胡有為一拍大腿,頗為懊惱:“都怪我,忘了給你做個造型!”
夏望舒嫌棄地看一眼周圍的牛鬼蛇神,對他們的造型敬謝不敏,嘴上安慰胡有為:“沒事的,胡老師,我們用音樂取勝。”
他的聲音壓得很低,仍舊被周圍耳朵長的人聽到了,隐隐傳來幾聲奚落,也有人嫉妒他外形條件好,他全當沒聽見。
大概排了一個多小時,輪到夏望舒出場。海選房間裏,一共有三位老師,兩男一女。夏望舒抱着吉他進來,鞠躬道:“三位老師好,我是夏遠,今天帶來一首原創歌曲——《初戀》。”
他出場的時間并不算好,下午三點鐘,幾位老師昏昏欲睡。當他撥動琴弦,輕快的曲調流轉而出,驅趕了午後的沉悶,評委老師瞬間眼前一亮。
“喜歡你的笑,
小梨渦甜得我牙齒要掉,
你和我胡鬧,
從不生氣只想寵你到老……”
這首歌旋律簡單,唱來朗朗上口,因為簡單,只聽一遍就能跟着哼起來。歌詞裏的柔情蜜意,和着輕快的旋律,從他口中唱出,感染了在場的每一個人。
一曲畢,女評委率先鼓掌:“年輕真好!這首《初戀》打動了我,太甜蜜了。”她送出一張通行證。
戴墨鏡的男評委問:“歌詞和曲子,都是你自己寫的嗎?”
夏望舒點頭:“這是我第一次寫歌,學校的聲樂老師幫了我很多。”
他們簡單地考了夏望舒幾個旋律的問題,夏望舒全部答出來了,男評委鼓勵道:“你是今年我遇到的第一個原唱歌手,這一票投給你的創作,希望你能繼續堅持!”
第三位評委話很少,舉起牌子,沖夏望舒颔首而笑,自然也是通過了。
清源市病房,程安安靜靜地躺着,面色潮紅,渾身出虛汗。她還沒有醒來,此時的她,就像是一個溺水的人,沉重的夢境将她淹沒。
她看到了很多場景,一身黑色長風衣的薛銘,從遠處向她走來,神色冷酷,聲音陰冷得仿若來自幽冥之底:“程安安,你算什麽東西,也配和我搶望舒?”
夏望舒被他攬在懷裏,看向程安安的時候,眸子裏沒有之前的情誼,質問道:“安安,你為什麽要這樣做?你明明知道我最愛的人是薛銘!我只把你當朋友……”
除了他們,還有很多人,張旭面目猙獰,威脅道:“逃?你能逃到哪裏去,乖乖留下來做我的傀儡吧!”
楊秀敏長長的指甲劃花了程安安的臉:“沒用的女人生出的廢物女兒,還想和我搶東西?程家所有財産都是我的!”
程安安尖叫着醒來,胡亂揮手:“走開,你們都走開!”程達山把她抱在懷裏:“安安,冷靜一點。”程安安發瘋一樣打他的背,滿臉是淚。
程安安漸漸沒了力氣,人也醒了,趴在他懷裏大哭,邊哭邊罵:“誰允許你抱我了?楊秀敏打我,疼死我了,都怪你!”
“做噩夢了?”程達山哄她,“有爸爸保護,誰也打不了我們家安安。”
手機鈴聲響起,程安安接通,還帶着哭後的沙啞:“喂?”
夏望舒清越的聲音傳來:“安安,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我通過快樂男聲的海選了!”
程安安有點懵逼:“你參加快樂男聲了?我怎麽不知道。”
“當然是想要給你一個驚喜啊。”夏望舒笑盈盈地說,“你的燒退了嗎?還好有姨夫照顧你,不然我今天都不想參賽了。”
姨夫中間有事,換了程達山守在病房。
程安安這才明白:“所以你這段時間就忙這個嗎?我還以為……”
“你還以為什麽?”夏望舒語調缱绻,“路上有些堵車,我稍微晚點回去。”
随口應付幾句,程安安心虛地挂斷電話,一看窗外,天色已經暗沉沉了,手機顯示,現在時間是晚上9點半。想到出了車禍的薛銘,程安安再也無法置之事外。
前一段時間,因着擔心夏望舒重回薛銘身邊,程安安的想法十分偏激。冷靜下來之後,她才驚覺先前的想法有多不靠譜。是的,薛銘或許作惡多端,但她程安安又有什麽權力決定別人的生死?
一切都應該交給法律審判。
程安安撥通急救電話,報了大概位置後,拔下針頭,對程達山說:“爸,你開車來的嗎?跟我一起去一個地方。”
程達山攔她:“你才剛退燒,怎麽就要往外跑?”
程達山攔不住程安安,早在一年前,他就沒有車了,程安安只能打車去。這一趟程安安非去不可,薛銘倒下的地方太偏僻了,救護車未必找得到他。
偏僻的巷道中,一個身形颀長的男人摔倒在地,腹部汩汩地流着鮮血,浸濕了黑色的長風衣。他的身上滿是血污,看不清本來面目,雙眸黯淡。
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遠,也不知道這是哪裏,周遭竟然一個人都沒有。他失血過多,頭越來越暈,幾乎無法再站起來。難道真的要死在這裏嗎?呵,想他薛銘也是燕京城有頭有臉的人物,多少次從槍戰中死裏逃生,如今居然死在這種荒無人煙的地方。
不!不能就這樣認命,薛銘蓄力,再一次站起,踉踉跄跄地往前走,沒走幾步,砰地一聲摔倒。快要暈過去的時候,他聽到一道女聲:“在這裏!”眼簾合上之前,少女的倩影出現。
薛銘迷迷糊糊地想着,我到底還是命大啊。
跟着急救車一起離開的路上,程安安神情有幾分恍惚。前世她認識薛銘的時間并不算短,見過這個男人不可一世的樣子,也知道他有多麽嚣張,從來沒想過原來他也有狼狽的時候。
在看到薛銘的那一刻,她甚至有些不敢認,那個滿身血污、倒在垃圾堆裏的身影,真的是薛銘嗎?任誰看了,都會有幾分憐惜。她甩甩頭,把這些思緒趕出腦海。
醫院裏,沒攔住程安安的程達山,急得團團轉。程安安讓他等在大廳,怎麽等了這麽久,人還沒來呢?
一輛擔架從他身邊匆匆而過,他聽到程安安說:“爸,快去辦住院手續!”急忙應聲:“好嘞!”
薛銘被推進了急救室,程安安看着手上的鮮血。只要一想到那是薛銘的血,她就覺得生理性反胃,沖進洗手間,把雙手放在水龍頭之下,一遍又一遍地洗着。
夏望舒找到她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一幕。燈光昏暗的洗手間,穿着粉色羽絨服的少女,機械地重複着洗手的動作,嘩啦啦的水聲嘈雜,她表情冷漠。這樣的程安安,讓他的心一下子揪緊,細細碎碎地疼着。
夏望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