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三節課還沒上完

良,愛他的小心翼翼,也愛他的雲淡風輕……

因為每一面的他都值得她愛,愛他太多,反而一時說不清楚。

程安安勾勾嘴角,環抱着夏望舒:“我慢慢說給你聽。”

那天晚上,省城下了很大的雨。噼裏啪啦的雨聲中,她缱绻地述說着愛意。不知過了多久,兩個人都睡着了。窗外,是大雨瓢潑,窗內,他們相擁而眠。

第二天,大晴,夏望舒同樣神清氣爽。程安安送他到考場,在她第五十三遍提醒他拿好準考證,反複檢查他的文件袋的時候,考場的門終于開了。

夏望舒在程安安額間印下一吻,邁着大步進了考場。

兩天後,兩人一同踏上歸程。未免影響夏望舒的心情,程安安沒有問他考的怎麽樣。再過二十天,就是程安安的中考,出于不想讓她分心的考慮,夏望舒也沒有向她提起高考。

這次回來,夏望舒直接搬進了夏天工作室。胡有為為他制定了一系列培養計劃,從表演到舞蹈,樣樣不落。

夏望舒才剛剛逃離高考這場煉獄,就進了胡有為的魔爪。但他甘之如饴,忙碌讓他充實,只有這樣完全被汗水支配,他才不會胡思亂想。不為情敵的強大而焦慮,只專注于提升自我。

中考前一天,程安安先去考場找位置。清源市中考,根據學生的報考,安排考點。比如說程安安,她報了市一中,那麽考試地點就在市一中。

市一中新校區很偏僻,程家司機開車找了很久,才把程安安送過去。考場已經布置好了,坐在窗明幾淨的教室裏,程安安心靜如水。重來一世,她做了最好的準備,來面對即将到來的中考。

她不敢保證一定能成功,但她已經盡她所能的付出努力,即便失敗,也不會後悔。

窗邊有個人影閃過,非常熟悉,程安安追出去,是淩寒。不同于程安安的氣定神閑,淩寒滿頭大汗。

正是六月末,清源市最熱的時候。程安安叫住他:“淩寒!”她遞給他一瓶礦泉水,問他:“怎麽來的?”

淩寒為她補課一年,兩人十分熟悉,并沒有拒絕她的好意。他接過礦泉水,神情自然地說:“騎車。”

從鬧市騎車到這裏,最少也要一個小時,如果他明天也騎得渾身是汗,影響發揮怎麽辦?程安安邀請道:“明天坐我家的車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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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寒張張嘴,看他要拒絕,程安安先堵了他的話:“從我家去接你是順路,一點也不辛苦,更何況開車的是司機。”

淩寒點頭,苦笑道:“總是麻煩你。”

“不麻煩呀!”程安安笑嘻嘻地說:“我還想着以後進了市一中,和你做同班同學呢。”

胸有成竹的語氣,好像他們已經考進市一中了。一個中年男人從她身邊走過,譏諷道:“話不要說的太滿,不知天高地厚。”

他身上挂着市一中的工作證,看起來是一位老師。程安安只是笑笑,沒有接話。

明天,就是中考了呢。

☆、考考考考試

又是一個清晨,天邊紅日躍出雲海,人間一片繁忙。今天是中考的日子,清源市特意開放了考試綠色通道,保證考生能夠順利達到考場。

市一中考點,王芸檢查着程安安帶的文具袋,王芳夫婦小聲為她加油打氣。就連程達山,都被允許來送她進考場,只除了夏望舒。小姨防範夏望舒,就像防賊一樣。

一輛銀白色的德國産大衆汽車停在校門口,從中走出一位穿着時尚的女郎,是丁棋。她小跑到程安安身邊,一米七的她,俯身在程安安耳邊,小聲說道:“看車裏。”

靠裏面的後車窗,被搖下了一半,露出一張傾城絕世的容顏,笑意盈盈,做着唇形說:“加油。”是夏望舒。

丁棋調侃她:“這份大禮喜歡嗎?”

程安安重重地點頭:“愛死你了!”

到了時間,程安安和淩寒一起走進考場,在樓道口分開。她的考場在一樓,淩寒是三樓。等待發卷子的時候,她的手心滿是濕汗。

正是最熱的三伏天,市一中教室沒有空調,頭頂有個風扇呼呼地轉,窗外蟬鳴一陣接一陣。監考老師說了注意事項後,開始發卷子。

拿到手裏,填完個人信息,程安安迅速浏覽一遍語文試卷,舒了一口氣。默寫題沒問題,選擇題有一道不确定,文言文勉強能看懂,閱讀和作文看發揮了。

上午考完語文和歷史,她神态輕松。吃飯休息過後,迎戰物理,這一下她笑不出來了,物理實在是太難了。距離前世考試時間太久,她已經忘記題目了,但還記得看到考卷後那種懵逼的感覺。

這一世,雖然也覺得難,不過每道題都有思路,只要時間充足,應該能解開,然而考試時間只有60分鐘……程安安收起亂七八糟的心思,拿起草稿紙演算,奮筆疾書。

接下來的化學也是這樣,考完以後,程安安腦子直接亂成了一鍋粥,手腕也累得發酸。交了卷子,淩寒等在她的考場外。

程安安連說話的力氣都沒了,淩寒幫她拎着東西,兩人一起往外走。身後,有人對他們指指點點。

“就是他,我和他一個考場的,他提前半個小時就交卷了!”

“神經啊,這麽難的題目,我最後一道題都沒做完,他提前交卷?”

“肯定是不會做,早死早超生咯。反正其他學校的教學質量有多差,你也知道的。”

程安安回頭看,是錦中的同學,一共有三個。站在最中間的那個沒有開過口,倒是旁邊兩個一唱一和的唧唧歪歪。她對他們幾個有點印象,似乎是學生會的?

淩寒不介意,沖程安安搖搖頭,她不肯忍,站出來問:“你怎麽知道他不會做?”她看不慣他們那副高高在上的樣子,錦中學生了不起?家裏有錢了不起?就能拿鼻孔看人?用惡意揣度別人的成就?

在錦中,程安安一向沒什麽存在感,他們對她沒有印象,譏笑道:“那不然咧,這麽難的題目,他交卷那麽早,難不成他會比我們陸少還厲害?”

陸少,陸子文,錦中貴公子,年年考第一,公認的學霸。由于他家世顯赫,成績又好,在錦中呼聲很高。不少學生以做他的小弟為榮,盡管他從沒有答應收過小弟,他們還是上趕着倒貼。

就是站在三人中間的那個男生,穿着白襯衫,五官端正,頭發梳的整整齊齊。他看都沒看程安安一眼,徑直對他們說:“走了。”

還陸少呢,丁點大的小屁孩,瞧把他牛|比的?程安安沖着他們的背影問:“每個人都是獨立的個體,為什麽要用陸子文來衡量淩寒?淩寒提早交卷,和陸子文有什麽關系?”

能叫出陸少的名字,難道也是錦中的?錦中居然還有不給陸少面子的人!“我警告你,不要太嚣張啊!”左面那個男同學沖程安安揮揮拳頭。

“怎麽,想打架?”程安安撸起袖子,柳眉豎起,動手的話,她可不怕。

氣氛劍拔弩張,周圍有人停下圍觀,也有人加快了腳步,生怕被卷進一場是非。淩寒淡淡地說:“我物理會是滿分。”

程安安笑得一派得意:“聽到了沒有?提前半個小時交卷,又是滿分,陸少就算也考到滿分,還落後交卷時間呢。”

陸子文挑挑眉,這人怎麽回事?給她臉還不要臉了?

事情鬧得越來越大,負責維持秩序的老師趕來:“明天不考試了?”

到底沒有鬧起來,程安安撂下話:“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比陸子文厲害的人多着呢。別仗着有幾分勢,就狗眼看人低!”

等人都散盡了,程安安沖淩寒不好意思地笑笑,淩寒道:“謝謝。”

程安安頗為驚奇:“我還以為你會嫌我多管閑事呢,嗨呀,其實也是,狗在亂叫而已,我理他們幹嘛?倒把你卷了進來,這個陸子文不好惹。”她尴尬地說:“都怪天氣太熱,害我火氣太大了!”

淩寒莞爾一笑:“是不是還要怪物理和化學卷子?”

“對!這是給初中生做的題目嗎?怎麽那麽像我們班以前那個生物老師,專門出難題,刁難祖國的花朵。”

“要難都難,你不會,大家也不會。今天的題型,有不少是我給你講過的……”

他們邊走邊聊,很快便到了考場外,上了程家的車。

如果說第一天考的物理和化學是噩夢,那麽第二天的數學簡直就是修羅場。饒是程安安重來了一世,費盡心思進入錦中學習,又在淩寒的指導下日夜苦練,仍舊不是出題老師的對手。

太難了,前面每一道小題的計算量都不輸于大題。至于後面的大題,有的還能做出前兩問,有的幹脆看都看不懂。就算看不懂,程安安也得硬着頭皮做下去,她用最快的速度答題,恨不得自己長出八只手。

交卷的鈴聲響起,程安安看着空着的題目,靈光一閃,忽然有了思路,可惜答不上了。監考老師收走她的卷子,她的心都在滴血。

程安安悶悶不樂地走出了考場,下午考的兩門,思想品德是她的強項,英語在高月的□□下還算可以,終于讓她的心情輕松了一些。

離開考場,又見到陸子文三人組,其中一個小弟拉成了苦瓜臉:“思品出的題目也太偏了吧!”

程安安大步從他身邊走過,故意說道:“這次思品題目好簡單啊!第一道大題答案就在課本第三冊54頁嘛。”

這是開卷考,大家都帶着書,聽到她的話,紛紛打開書查看。陸子文的小弟悔得腸子都青了:“居然是綠色的小字,我以前怎麽沒看到?”

程安安的話還在繼續:“第二道大題的答案在……”示威一樣地說着。

陸子文那位小弟,氣道:“你有種!”

程安安沖他做個鬼臉。

這和第一天的聚衆鬧事不一樣,那時大家怕沾染是非,這時卻人人想知道答案。周圍的同學走不動步子了,圍在程安安身邊,纏着她問:“第二道選擇題答案是什麽?”

認考點那天,指責過程安安的那位中年男人走了過來。看到程安安在人群中高談闊論,皺了皺眉頭。到底沒說什麽,騎上自行車離開了。

考試結束,別人忙着瘋玩,程安安當天就進入鵬城企業,跟進她之前部署的項目。

目前已經步入軌道的,是在清源市購買的三塊地皮,施工正在同時進行,預計3—5年內完工。

發展勢态最為良好的,是鵬程的餐飲一條龍企業,蒸蒸日上,如今分店開遍了省內。小姨下一步的目标是走出省內,在全國開分店。

其中最主要的問題,在于口味。一方水土養一方人,清源市的口味并不适用于全國,必須要因地制宜的做出适當改良。

比如說申城嗜甜,那麽他們做出的口味便要偏甜。湘城好辣,他們就要做紅油油的菜,依此類推。

至于夏天工作室,此時已初具規模,燕京、申城兩地建設的辦公大樓即将竣工。去年年末,夏望舒發行的專輯《初夏·榮光》反響很好,無論是銷量還是口碑,都遠遠超過他們先前的預料。

只是夏天工作室前期投資太過大手筆,目前回收的微乎其微。但比起逍遙居,又好了太多。

在小姨王芳眼裏,逍遙居簡直像個無底洞一樣,鵬程所有資金全部流向它,都無法填滿,還向銀行大量貸款。她常常做噩夢,夢到逍遙居回不來本,鵬程倒閉。

程安安幹脆給她報了一個商學院的MBA課程,讓她好好學學什麽叫負債經營。

利用這次中考過後的空閑時間,程安安跟進鵬程的項目。在鵬程員工看來,這種感覺很奇怪。小老板明明只是一個初中生,為什麽有她坐鎮,就覺得穩了很多呢?

鵬程就像是一艘小船,行駛在瞬息萬變的商場海洋中。從前他們戰戰兢兢,唯恐一個不慎引來翻船,如今卻胸有成竹,那種感覺很難形容,該怎麽說呢?程安安仿佛一位經驗豐富的老船長,帶領他們避開一個又一個暗礁,讓他們無所畏懼,豪氣幹雲。

在程安安心裏,當務之急有兩件事,一是夏望舒的職業規劃,二是公益事業。

因為媽媽的緣故,她投資了平原鎮小學。最初只是為了讓媽媽開心,可當她看到孩子們坐在寬敞明亮的教室裏學習,聽到朗朗的讀書聲,孩子們臉上那種發自內心的歡笑,一下子撥動了她的心弦。

詩聖杜甫曾感慨:“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在如今這個年代,物質生活大大提高,很少有人死于饑餓。人們的追求也從基本的生存層面,到了更高的發展層面。其中,教育便是重中之重。

前一世,程安安因為貧窮放棄了學業,這一世,她願意幫助更多的孩子。她知道,讀書并不是唯一的出路,每個人都有選擇未來的權利。不過,即便不想讀書,放棄學業,她也希望那是孩子們自由地做出選擇,而不是因為貧困,被迫辍學。

2008年7月15日,歡顏基金會正式成立。

☆、鬼才導演

由于理念相似,王芸對于歡顏基金會十分推崇。正如程安安建立歡顏時所說,是為了幫助更多的孩子。程安安邀請王芸做歡顏基金會的主席,王芸遲疑地問:“我能做好嗎?”

“媽,你不用擔心,我們有專業的團隊,不管是評估當地的發展水平,還是建設學校、聘請優秀教師,都有人為你出謀劃策。你要做的是一位掌舵者,有你在,才能保證每一筆善款,最終都花在孩子的教育上面。”

在程安安的勸說下,王芸終于答應了。

她曾立志要把畢生投身于鄉村教育事業,如今她有了更大的舞臺,初心卻始終不變——十五年前,在老校長的引薦下,她走進這所學校所見的場景,那一張張稚嫩的小臉上,因為對于讀書的渴望而明亮的雙眸,就像烙印一樣刻在她的心底。

自那時起,便是十五年如一日的奉獻。從今日起,她仍會繼續下一個十五年、下下一個十五年。直到年邁,老得再也站起不來。對她來說,倒在這個講臺上,将會是她此生最好的歸宿。

另一方面,是夏望舒的職業規劃,程安安一有時間,就翻看夏天工作室收集的劇組信息,很長一段時間內,都沒有遇到讓她滿意的。

某天下午,小張抱着一摞廢棄資料,打算把它們處理掉。經過程安安的時候,小張不小心絆了一下,資料摔了一地。程安安幫她一起收拾,在一頁翻開的文件裏,看到一個熟悉的名字。

鬼才導演鄭天昀,非科班出身,拍電影之前做過剪輯,也當過攝像師。這還是2008年,距離鄭天昀憑借獨立電影一鳴驚人還有三年,如今他正拿着自己的電影劇本到處拉投資,天天碰壁。以至于就連夏天工作室這樣的小型傳媒公司,都把他送來的資料直接歸為了垃圾文件,甚至沒有送到程安安面前過目。

程安安撿起鄭天昀的資料,津津有味地看了起來。這部電影,她後來看過,名叫《江圖》,講述了世世代代生或在江邊的一家人,在時代變化的大背景之下的迷失與游離。其中既有現代化與傳統的碰撞,也有對于古典美學的繼承與思考。

憑借這部電影,鄭天昀一舉奪得國外知名電影節最佳外語片導演的獎項。事後,鄭天昀曾在一次采訪中披露過拍攝時的艱難。

由于拉不到投資,他賣掉了房子,沒地方睡,就在劇組湊合,遇到雨天,就縮在劇組搭建的場景裏避雨。那時主持人贊道:“鄭導為了藝術做出的犧牲,真讓人敬佩。”

鄭天昀卻十分遺憾地說:“還是錢不夠啊,《江圖》的畫面本來能夠更加真實。你去過長江邊嗎?常常水霧迷蒙。”

“長江的天氣,對拍攝造成了困難?”主持人順勢問道。

“不,太美了,是拍攝條件跟不上,無法呈現那種美。特定的聯想和特定的場景有關,生活在都市的鋼筋鐵泥裏,無法理解那種飄渺之美。在那樣的似真似幻的情景下,仙山、神女是自然而然的聯想,并讓人信以為真。理解這一點,能夠幫助我們理解老人對于自然的敬畏、超自然力量的崇拜。”

他的話隐隐透露出,傳統和現代的隔閡,除去時間原因之外,空間因素也是一大影響。地理環境的變遷,在一定程度上,改變了人們看待事物的角度。

拿着那張寫有鄭天昀名字的薄紙,程安安想,這或許是一個機會。

等她見到鄭天昀,已經是一周以後了。他們約在申城一家咖啡館見面,鄭天昀本人和程安安印象裏,在電視上看到的訪談裏的成功人士不太一樣。

眼前的鄭天昀,三十來歲的模樣,胡子拉碴,身上穿的西裝不太合身,不知道是從哪裏借來的,身形瘦小的他,将西裝襯得松松垮垮。

他說話十分直白,上來就問:“你能給我多少錢?”

程安安笑意晏晏:“鄭先生,不如你先和我說說你的拍攝計劃?你打算拍多久,找哪位演員,又能給我們工作室帶來什麽利潤?”

從商人的角度來看,鄭天昀并不高明,被程安安一頓搶白,他有些亂了陣腳,順着她的話答道:“要拍多久?三年、或是五年吧,我也說不清楚。演員必須要找有實力的,不要流量明星。至于利潤,我不知道,你看應該怎麽樣做……”

只要是個打算賺錢的商人,這會兒都該起身離開了。鄭天昀根本是只憑着一腔熱血在做這件事,連個基本的章程都沒有,讓投資人怎麽信任他?

程安安也不介意,轉而和他閑聊:“我很喜歡《江圖》,鄭先生怎麽想到要拍這個故事的?”

“劇本是我自己寫的,前年,我坐船路過長江……你知道,現在坐船的人不多了,大家喜歡更快的交通工具。但是有一些景色,必須要坐船才能看到。選擇了飛機,選擇了效率,也意味着失去了很多感受。就像是李白、杜甫那個年代,坐船見到的江岸景色,會讓他們詩興大發。”

鄭天昀漸漸放下了戒心,和程安安聊起他的電影。一整個下午,都是他在說,程安安在聽。

天色漸暗,鄭天昀驚呼:“糟了!我還要去接兒子放學。”

程安安讓司機開車把他送去幼兒園門口,車上問他:“以前見的合作對象,都會擔心我年紀太小,鄭先生沒有這方面的顧慮嗎?”

“沒上這輛車之前,我确實怕你是在消遣我。可我為了拍電影,辭職在家半年多了,一直拉不到投資商,幹脆死馬當作活馬醫了。”

這輛車他在廣告上見過,價格不菲,程安安能開得起這麽貴的車,請得起司機,大概也是能拍得起這部電影的。

程安安沖他伸出右手,笑道:“預祝我們合作愉快,下次見面該叫你鄭導了。”右眼輕輕一眨,俏皮而可愛。

資金到位後,鄭天昀帶人去江邊采風,确定拍攝場景。程安安忙着請演員,私心裏,她當然想讓夏望舒參演,可夏望舒到底沒根基、沒演技,程安安也不能毀了《江圖》,這畢竟是鄭天昀的成名之作。

她不能為了私利,毀掉一名有天縱之才的大導演。

主演方面,她按照回憶,找到前世拍攝《江圖》的幾位演員。演員這邊剛剛就位,鄭天昀那邊就傳來消息:“現在不能拍!我起碼要在長江上再走三趟,選擇一個季節來拍。”

胡有為被他氣笑了:“鄭導,你說不拍就不拍,演員都請好了,違約的錢誰來付?”

鄭天昀手舞足蹈地說:“胡經理,你沒看到哪,長江太美了,每個季節都有不同的美!随着時間的流逝、時代的變遷,人們正在慢慢失去這種美。如果在我們的電影裏,能夠呈現這種美,讓後人能夠通過視覺和聲音去感受……”

這下胡有為連氣都懶得生了,胡有為講的是錢,鄭天昀卻在說長江有多美。跟他說話,根本是對牛彈琴!

有幾位演員表示可以再約,畢竟夏天工作室開出的薪酬在業界還算可以。也有演員無法保證到時候有空閑,如果剛好在其他劇組,總不能為了《江圖》違約吧。

程安安只問了一句話:“鄭導,現在能拍嗎?”

“能是能,但效果肯定會大打折扣,還會成為我永遠的遺憾。雖然我們是劇情片,也不能不注重畫面啊……”

“鄭導,我給你兩個選擇:第一,現在開拍,演員還是原班人馬;第二,延後拍攝,但是主演要換成我的人。”

短暫的沉吟過後,鄭天昀問:“換成誰?”等見了夏望舒,他連連擺手:“這不行,夏遠根本沒拍過戲,一點鏡頭感都沒有,就連最基本的跟着攝像機走位都不會。”

程安安淡淡地說:“演員除了學院派,還有體驗派。鄭導不想試試嗎?親手調|教一個演員。”

鄭天昀心裏打鼓:“我也不是科班,他也不是科班,這能行嗎?”到底被程安安說得有幾分意動:“讓他跟我一起住在船上,吃住都像船上的人家一樣。一年後,再看看效果吧。”

知道這個安排後,胡有為直接敲響了程安安辦公室的門:“安安,你陪鄭天昀發什麽瘋?要讓小遠去船上住一年?他的表演課程怎麽辦?”

看到胡有為反駁自己,程安安并不生氣,還挺開心的,這說明他有獨立思考的能力,也是真心為夏望舒的未來考慮,起碼不是那種為了拍上司馬屁,不顧原則的人。

“胡老師,課程當然還要學啊,我相信燕京電影學院的老師。這和望舒跟船并不沖突,有課的時候把他送到學校,沒課的時候讓他跟船就好啦。”

“來回的時間呢?不就浪費了嗎?”

“我為他買了一輛私人飛機,即便鄭導的船到了再偏僻的地方,都可以保證他能夠跟上。”

胡有為一直都知道,對待夏望舒,程安安向來大手筆。可程安安一次又一次讓他刷新“大手筆”三個字的定義,他怒氣沖沖地來找她,最後因為吃驚張大着嘴巴出去。

這個八月,夏望舒順利等來那一紙通知書,陪着鄭天昀一起上了船,沿着長江,溯流而下,吃喝拉撒睡都在船上。

起初,鄭天昀并不看好他,這個精致的小少爺,哪能吃得了這份苦?夏望舒沒有喊過一句累,為人謙遜,還常常幫着鄭天昀搬動攝像器材。

半個月下來,整個人都黑了一個色號。不僅如此,他學習能力很強,模仿船家的神态動作,混在裏面,旁人只以為他也是一個船家呢!

在手機有信號的地方,鄭天昀給程安安打了一個電話,關于夏望舒,只說了四個字:“孺子可教。”

程安安那邊,同樣傳來一個好消息。

☆、謝師宴

破亂不堪的城中村裏,鑼鼓聲喧天。八中校長帶頭,請了鼓樂隊,吹吹打打,一路向着小巷深處而去。路過的人,紛紛拉長脖子看熱鬧:“這是做什麽呢?”

圍觀的人越來越多,校長身邊,還跟着一位記者,時不時地催促他:“到了嗎?再快點!”

終于,校長停在淩寒家門口,上去敲門,臉上帶着笑容,憨态可掬。淩寒正在預習高中課本,見到校長來,滿臉疑惑。

校長把一張紙鄭重其事地交到他手上,恭喜道:“淩同學,祝賀你獲得全市第一的好成績!”

記者拿着照相機,對着淩寒一頓猛拍:“淩同學,聽說你家境不好,還有人見過你撿破爛,請問你是如何在這樣的情況下,兼顧學習的?”

圍觀的人這才明白發生了什麽,一副與有榮焉的模樣。

“原來是老淩家的孩子出息了!”

“這在古代就是狀元啊!”

“打他小時候我就知道,這孩子不是池中物。”

相機的強光,讓淩寒反射性地用手遮了遮雙眼。等回過神來,問的第一個問題居然是:“錦中的陸子文,中考成績是多少?”

這個問題非常值得玩味,知道自己是狀元以後,最先關心的居然是別人的成績?記者答:“陸同學是全市第二。”

在他報出陸子文的分數以後,淩寒輕聲道:“呵,只比他高了三十分啊。”

這句話,直接上了當天報紙的頭條,清源市當地各大媒體紛紛報道:“寒門出貴子,以撿破爛為生的窮孩子,鯉魚躍龍門,成為中考狀元,高出第二名整整三十分。”

鋪天蓋地的宣傳中,陸子文徹徹底底淪為了陪襯。

陸家,看着電視上的采訪視頻,陸子文一下子捏爛了手裏的飲料瓶。就因為這個人的存在,一向被大家高高捧着的他,成了一個笑柄。

這幾天出門,每個人見了他都唯唯諾諾,不敢說話,生怕因為淩寒惹得他不開心。他們越是這樣,他就越能意識到自己的失敗。

他輸了,輸給了一個賣破爛的,這他|媽|的讓他怎麽接受?

在鄭天昀打來的那通電話裏,程安安告訴夏望舒的好消息,同樣和中考有關。她被市一中錄取了!以全市第一百八十名的好成績。

和淩寒、陸子文這樣的天子驕子沒得比,但這已經是她最好的成績。她很滿意,她這一生,并沒有想過萬人矚目,所求不過是普通人的生活,順順遂遂。

這個想法,說來或許讓人不屑,可對于前世的程安安來說,她拼盡了所有的努力,都沒有過上平凡人的生活,落了個橫屍街頭的下場。

這一世,希望會是好的結果。

寒門貴子這個标簽,引得一家又一家媒體,像蒼蠅一樣撲來,采訪淩寒。從他身上獲得流量之後,又一窩蜂地離開。

他們沒有想要幫他解決任何問題,比如,他的父親明明不具備勞動能力,卻一直批不下來低保。這不得不提起清源市一大怪相,吃着低保的人開着豪車,真正需要的幫助的人申請不到名額。

好在,淩寒從來沒有寄希望于他們。他在很小的時候就知道,人只能靠自己。他永遠記得,在父親癱瘓之後,母親抛下他和弟弟離開的場景。

就在這條巷子裏,穿着時髦的母親,打扮妖冶,踩着高跟鞋,坐上門口停的轎車,頭也不回地揚長而去。

市一中學雜費、住宿費,加上校服等等,林林總總下來,大概要花三千塊。對于有錢人來說,一頓飯都不只這個數。在淩寒一家眼裏,這是個天文數字。

現在距離開學還有半個月,淩寒打算想辦法籌集學費。他畢竟是中考第一,有了這個名頭,做什麽都方便。比如他可以賣自己的筆記,盡管他一向用腦子記,沒有筆記本,現在開始記也來得及。他還可以去找補習班,為那些即将步入初三的學生補習……

在所有打算都沒有開始之前,七班班主任先一步找上門來,帶着資助。怕淩寒拒絕,他道:“你一直受王芳女士捐助,不多這一筆吧?”

信封裏裝的錢鼓囊囊的,淩寒拿着,有些燙手。從前他也接受王芳女士的捐助,可初中畢竟是義務教育,要交的錢并不多。如今,可是一筆大數目啊。

“我能見見她嗎?當面對她表示感謝。”淩寒道:“或許有什麽是我能幫她做的,她家有小孩在讀書嗎?”

“你想幫她孩子補習啊,我就知道,你這孩子懂得感恩。你等等,我有一個地址,是她留下來的。”

那是一張名片,寫着鵬程酒店總經理王芳。淩寒按照地址找了過去,一家富麗堂皇的大酒店,就坐落于清源市交通最發達的地方。

隔着玻璃,淩寒見到裏面的人各個光鮮亮麗,就連酒店的門童都是一身高檔禮服。穿着黑布鞋,衣服打着補丁的淩寒,和這裏完全不搭。

他遲疑,不知道是否應該進去,緊緊地攥着手裏的那張名片。或許他應該等到功成名就,再來感謝人家吧。

淩寒正要離開,就聽到有人叫他的名字,轉過身一看,居然是二班的班主任史老師。史老師是他的體育老師,待他很好,熱情地和他打招呼:“淩同學,你也來了!”

“史老師來這裏是……?”

“我們班的程安安在裏面開謝師宴,把我也請來了。嗨,你說她請我幹嘛?我又沒教過她一天。但她考上市一中,學校獎了我錢。”說到這裏,他嘿嘿一笑,畢竟是學校內|幕,講給學生聽,他有些不好意思。

“我就想着,這個錢我不能拿,正好鵬程下面剛剛建了一個歡顏基金會,專門用來支援貧困地區的教育,我想捐了它,就過來了。”

沒等淩寒想明白,捐錢給鵬程旗下的基金會和程安安的謝師宴有什麽關系,就看到程安安從酒店裏走來,身後還跟着一位成年女性,衣着幹練,氣場強大。

淩寒的記憶力一向很好,這個女人他見過,就在程安安的家裏,是程安安的小姨。

“史老師,我特意來接您!”

看到淩寒,程安安笑着打招呼:“進去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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