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10)
見,嬴政自覺自己這個便宜姐姐當然也不好下決定。索性素問道年紀還小——對于撇去天人五衰這問題之後幾乎壽數無盡的仙人來說,別說是十四歲了,就算是一百四十歲,也還只是個小孩子——不拜師也沒什麽,嬴政覺得自己還是能夠教一下的。
至于正經的拜師,讓道窈兮自己操心就好了嘛。其實嬴政私底下覺得素問道直接拜進玄宗的可能性比較大。畢竟你娘你外祖母都是玄宗的。
素問道曾經聽自家姐姐這麽毫不避諱的和自己說過——然後單純的小姑娘就這麽信以為真了。是而現在聽到未來的自己拜了其他人為師……怎麽說呢,不滿當然沒有,但驚訝卻是免不了的。
李清明看出了好友的驚訝:“不言似乎很奇怪?”這麽說着的時候,她側首看了旁邊的安倍晴明一眼。白衣的陰陽師拿手裏的蝙蝠扇遮住了大半張臉,只露出一雙波光潋滟的眼,看起來當真是無辜極了。
如果邊上沒有一個僵直在原地的三日月宗近的話。
“倒也沒有十分訝異。”素·真·柔弱少女·只有理論·實踐無能·問道沒發現“未來的自己的摯友”與旁邊陰陽師的小動作,她道:“只是我從小便以為自己會和娘親在一個門派……突然聽到這種事情,難免有些驚奇。”
“不過,我會拜在霜秀的門下……想來那定是一位十分出色的人吧?”
不然這種未來壓根就不會發生。
“自然如此。”一般人這時候總是要謙虛一下的,不然總有一種王婆賣瓜自賣自誇的微妙感覺,但李清明十分耿直的就把這誇獎應下來了。
該說幸好素問道誇的不是李清明她師尊,不然師控晚期患者的表現大概會更加的熱烈……不是一點,是許多。
敘舊、或者說是寒暄的時間并不長,素問道本着對未來的自己的信任而非常迅速的接受了這位未來的好友,出于同一個理由,李清明也很快的接受了小夥伴現在的新設定。
進門的時候她們都是拉着手的……倒不是要特意的招賢一下彼此的親密,純粹只是李清明一摸素問道額頭結果發現小夥伴在發燒,心中擔憂之下拉着小夥伴的手在給她輸內力降溫而已。
“內力的用途真是廣泛啊……”素問道輕聲感嘆道,“我突然有點羨慕你們這些能夠習武的人了。”
“莫難過。”李清明安慰她,“以後,你也可以的,不言。”
素問道:“這也是既定的事實嗎?”
“是的。”李清明道。
素問道:“那真是件好事呀。”說這話的時候素問道抿着嘴角,微微的笑了一下。她生得一張天上白雲一樣超凡脫俗的臉,不笑的時候自有一種淡漠氣質,笑起來也不顯得突兀,反而宛如春暖花開一般自然和諧。“我還以為,我會一直這麽下去呢。”
“不會的。”李清明道,不善言辭的道姑也不擅長安慰他人,想了半天,說出來的也只不過是一句:“不言,你的琴彈得很好,你的劍法更加好。”
素問道對此只是沉默着,這本就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大約是遺傳了不知道是誰的音樂天賦,素問道在樂藝一道上面學習進度慣來喜人,而劍法……雖說不能習武,再高妙的劍招到了她手中也只是花架子,但那些精深劍理,只能說——
信手拈來。
“光彩奪目。”這是李清明對于素問道的評價。
安倍晴明對此非常的贊同,所以他真的一點都不奇怪為何三日月宗近會被其所吸引。
天下最美之劍對此表示了強烈的抗議:“我才不是因為那種膚淺的理由而跟在主君身邊的!”
“哦?”不是因為被那光輝的靈魂所吸引嗎?享譽千年的大陰陽師笑吟吟的蹲在付喪神的身邊,還拿扇子去戳了戳他:“那是因為什麽?”
三日月宗近毫不猶豫的說道:“刀劍效忠主人還需要原因嗎?”
安倍晴明:“……這就是你找了這麽多年的主人?”
三日月宗近:“是!”
斬釘截鐵,毫無動搖。
——聽起來真是堅定極了。
安倍晴明想,這時候他該是什麽态度呢?
“不要阻攔就成了。”三日月宗近表示自己的要求真的很低,好歹當年的交情也不錯,現在提個小小的要求不算過分吧?
安倍晴明:“雖然很想答應你,但——”
話說到此,必有轉折。被解除了不得動彈的僵直狀态的三日月宗近從地上坐起來,長得好看的優點在這時候完全的體現了出來,就算是坐在地上還衣衫不整,他看起來依舊漂亮的像是一幅畫——一副只有畫中聖手妙手偶得才能畫出來的畫。
非常的賞心悅目。
只是其本人卻完全不在意這點,三日月向前傾身,認真的聽安倍晴明說:“但我似乎并無法給予你幫助啊,三日月。”
三日月宗近:???
安倍晴明:“看到方才的那位姬君了嗎?”雖然明知道李清明是個道士,還是他前世,但安倍晴明還是堅持稱呼李清明為姬君,理由是比較順口。李清明對此不發表任何意見,自己的轉世再怎麽坑都得自己受着,大不了來場切磋……也就差不多了。
三日月宗近:“那是主君的友人。”李清明并不想讓其他人聽到自己同友人的談話,在說話之前就很有先見之明的下了個隔音的術法,所以三日月也只能從兩人親昵的行為和神色之間做判斷。
“也是我的前世。”
這位極富傳奇性的大陰陽師輕描淡寫的說出了這個事實。
三日月分分鐘懂了安倍晴明的意思。
同一個靈魂之間自然是存在着非常緊密的聯系的,安倍晴明要是幹了什麽李清明很容易的就能知道,通過這層聯系,安倍晴明甚至可以去影響李清明的感官——然而也是同一個道理,安倍晴明也會受到李清明的影響。
現在就是這樣了。
雖然說李清明主觀上并沒有這個意思,但由于她的神識較之轉世實在是強大許多,安倍晴明在這方面的天賦又實在是太過于敏銳,兩個客觀原因再加上其他因素混合在一起,就成了現在這個情況。
李清明和安倍晴明在互相影響着。
“很麻煩?”素問道給好友倒了杯熱茶。
李清明接過去:“小事罷了。”她說的風輕雲淡,像是毫不在意。“比起我,還是他更加嚴重吧。”沒有能夠與之匹敵的能為,卻偏偏對此敏銳非常,被更加深重的影響了……也是很容易理解的結果。
安倍晴明心平氣和的坦誠了自己現在的情況,并且對無法給予故時朋友幫助表示了深深的遺憾。
三日月宗近覺得自己似乎是抓到了重點:“所以外面的那些……”
“是我做的。”繪着日月星還有桔梗印的咒扇被展開又合上,陰陽師的眼角暈染開溫和(也許?)的笑意,非常坦然的說道。
三日月宗近回憶了一下當年自己還在安倍家借住的時候眼前這位看起來光風霁月實際上切開簡直黑成墨汁的陰陽師到底是怎麽對付不聽話的妖怪的,然後又想了想外邊的情況。他頗有幾分感慨的說道:“晴明大人真是變了不少。”
看起來時間還是有些用處的,至少讓當年的危險分子變得不那麽危險了。
直接讓敵人躺屍什麽的,總比把對方玩的懷疑人生的好,是吧?
拿扇子擋了半張臉的陰陽師笑而不語。
談話暫時就到此為止了,一個陰陽師一個付喪神攜手走進廳中。素問道在短短時間就被未來的小夥伴刷了相當高的好感度,這時候正靠在李清明的肩上和她說話,壓根沒發現有人進來了。李清明倒是發現了,但眼下對她來說顯然是自己的好友比較重要。
李清明把一句話說完之後才側首去看他們,問的第一句就是相當認真的正事:“談好了?”
“是三日月啊……”素問道也跟着說道,“你們認識?”
現說話的是三日月,美貌的付喪神應了聲是,看素問道興趣缺缺顯然并沒有了解內情的神色,便明智的住口不言了。然後才是搖着扇子的安倍晴明,陰陽師假裝自己并沒有聽懂李清明問的是什麽,而是笑吟吟的說道:“時之政府的工作人員……”
“我在這裏……”大陰陽師一句話還沒說話,就有一個微弱的像是下一秒就要斷氣的聲音插·了進來。
一身狼狽,看起來當真可憐的工作人員幾乎是爬進來的。安倍晴明看着他,聲音裏帶着驚訝:“這是怎麽了?”
弄得好像真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一樣。
李清明對于自己轉世拙劣的演技不發表任何意見,她垂着眼睛,沉默的聽着那邊陰陽師和時政工作人員你來我往的胡扯。等到這兩個明明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但就是死活不說開開心心打完了太極的聊完了之後才開口,說道:“在上任之前,你們是不是應該先解釋一下另一件事?”
大陰陽師目光掃過李清明,分分鐘明白了前世的言下之意,工作人員投來了疑惑的目光。
“是關于我的。”素問道接口。
工作人員的表情一時之間變得非常的一言難盡。
“您不知道嗎?”他說,“這一切都是令姐的安排啊。”
素問道心說我當然知道,要是沒嬴政同意她怎麽可能在自個兒家門口出事,真當誰都能在她家門口放肆的嗎?但她想問的本不就是這個。“姐姐肯定留下了對我的安排吧?”她說,“還有,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
工作人員:“???”
素問道:“你該叫我姐姐陛下。”
素問道此言一出,廳中登時陷入了沉默之中。
這話聽起來怎麽就這麽的奇怪呢?
“不言說的沒錯。”李清明贊同道,曾經一統天下并開創了真正的大一統國家,還給那個天下帶來了盛世的秦始皇當然擔得起這種敬稱。“但你們也不是我天·朝子民,幾句疏忽,也是在所難免。”
這就是解圍了。
但——安倍晴明想,你還不如不說呢。
雖說知道自己的前世真的只是很客觀的在說一個事實,但這話聽起來真的怎麽都像是嘲諷啊!
時政的工作人員對這情況接受的要比到現在還沒弄清楚素問道她姐是個什麽身份的安倍晴明要好得多,西裝革履看起來非常社會精英的男人伸手抹了把額頭上的汗,點頭的同時也在連連應是。
他可忘不了前輩的科普。
那位……可真是一言難盡。勉強要形容的話,只能說,不愧是歷史上蓋棺定論的暴君——強勢的可怕。
但這話肯定是不能說出來的,公開诋毀他國歷史人物是被全世界禁止的事情。
況且那位可還活着呢。
在歷史陰影的壓迫下,工作人員非常迅速的說完了一系列的前因後果——左右也都是要說的,不存在隐瞞的問題。懷抱着這樣的想法,他将自己所知道的情況倒的十分的幹淨。
“我就說嘛,姐姐怎麽可能讓我來當審神者什麽的……”素問道側首對站在身邊的三日月說道。她慣來不喜歡這種麻煩事,嬴政也不覺得這算是什麽毛病,畢竟彼此定位不通過,對此也十分放任,怎麽可能把這種爛攤子扔過來要她處理啦!
三日月微笑着點頭,一點都沒有被打臉的跡象。
沒聽我姐說過這事啊!
這就是一開始素問道在聽三日月說自己成了審神者的第一反應,第二反應就是——沒聽說這職務還能找外援的,說好的最近九州人手緊缺大家都開始努力學習一人三化(劃掉)身外化身了呢?
現在這情況就很能說得通了,為了體驗一下生死危機時候的那種氣氛……這理由聽起來完全能夠解釋現在的情況了,但素問道覺得,其實自己被扔到這裏來的最主要的原因,應該是李清明吧?
她注視着身邊這位宛如冰雪雕成的人像一般的道姑,想:所以,在清明的身上,我又能夠得到什麽呢?
這到底是素問道無法知曉的答案了,這問題在她心中轉了一圈就被丢一邊去了。她道:“所以說,真正的審神者,應該是這位……他?”素問道思考了一下稱呼的問題,最後還是這麽含糊其辭了過去。
“是的。”工作人員迅速的說道,“的确是安倍晴明大人。”
“真是件好事。”素問道這話說的完全發自內心,要是真和三日月說的一樣她是審神者……暴躁的小公舉大概會千方百計的把這群被強行塞到手下還天天想着搞事的刀子給弄死吧?
別以為她不出門就不知道門口的那些血是誰潑的,也別以為她不知道三日月身上的那些傷是怎麽來的,更加不要覺得足不出戶就等于萬事不知!!!
這世上多的是取巧的辦法和工具。
哦,對了,還有一點。
始皇帝養出來的孩子,縱使年歲尚幼,也自然有一副冷酷心腸。
時之政府一開始的時候倒是做了點幻想,比如說這位小公主被家裏養的天真無邪什麽的。雖說這情況其實可能性很低啦,但還不許他們幻想一下嗎?再說了,一般小說事件套路不就是這樣的嗎?
這話倒是沒錯,但現在發生的現實。素問道看起來真的是非常符合小公主這種設定的,精致漂亮生的美,舉手投足之間天然的就有種貴氣和威勢,重點是還是個戰五渣——然而她卻是個冷酷無情的戰五渣。
天真不知事的确惹人喜愛,但奈何并不适合放在素問道的身上。
嬴政有足夠的權勢将心愛的妹妹堆積成無瑕的潔白之色,讓她長成最純潔美好的潔白花朵,但始皇帝覺得,這樣的行為未免太過于愚蠢。
嬴政可不想要一個天真的妹妹……天真是好事,但只适合在被保護的壞境之中存在。這既不是嬴政的品味,也不适合素問道。她打小就見多了各種複雜人物,以後要面對的也只會更加複雜,把自家妹妹養成那樣子,是想要她早點死吧?
更加不是素問道她娘道窈兮的。要是素問道真的長成了那樣子,嬴政毫不懷疑那位瞰風聞雪會選擇把女兒塞回肚子裏回爐重造再生一遍重頭再來——以及,真到了那時候她們之間的交情也肯定算完了。
一半是為了這份友情着想——更多的也是因為無法容忍自己的視野範圍之中出現這種和本人喜好完全不相符合的設定人物,嬴政對于素問道的教養從一開始就十分的上心。
然後時間長了,感情養出來了,上心程度自然就更加翻了幾番。至于現在的素問道到底是個什麽設定……只能說,就是把她立刻扔到深宮大院讓她去當皇帝,素姑娘也能夠當得很好。
除了經驗之外,她已經有了一切明君的素質。
比如說寬宏大量,比如說善于用人,比如說不要臉,比如說,冷酷無情心如鐵石。
又比如說,能夠控制自己的多疑。
突然出現的李清明讓她不安懷疑,但最後素問道非常坦然的和看出這點的好友承認了這個事實,她甚至說:“其實我在一開始被三日月救下來的時候,我還想過他們是不是在做戲給我看,想要騙取我的信任,最後一擊必殺達成目的。”
“然後呢?”李清明問。
素問道吃吃的笑:“沒辦法呀,我壓根不是他們的對手,這時候給予的幫助,就算知道裏面藏着毒·藥,為了不立刻死掉,也還是要接受。”
“要是我早點過來就好了。”李清明輕聲說道。
她的潛臺詞非常好懂,素問道聽的十分的開心,她歪在李清明的肩頭,繼續說道:“我原先打算徐徐圖之……哈,不要那麽看我啊,清明,我對自己的人格魅力還是很有自信的。”況且就算不能收服他們也沒有關系。
第一面就能判斷出來,這些……付喪神,都已經壞掉了。
想要讓他們崩潰實在是太簡單的一件事情了。素問道完全有把握在不消耗任何一件護身符的情況下完成這一結果,在邀請三日月閑聊的時候她腦子裏起碼冒出來五個方案。之所以沒有付諸實踐……真的不是因為懶。
只是因為素問道發現,眼前的付喪神似乎并非另有圖謀。
——當然重點還是因為對家長的信任吧,死死更健康什麽的,素問道表示自己無所畏懼。
素問道對于死亡一事慣來沒有多少的危機感。
這并非是因為她心境多高能夠看淡生死,而純粹是因為……素問道有個好姐姐。
嬴政對于素問道的保護力度是很大的,小姑娘一根挽發的簪子都藏着不少的妙用,雖說因為素問道本身無法修行的緣故而導致威力降低了不少,但通常情況下自保都是沒問題的。一時反應不過來也沒關系,素問道身上多的是各種各樣被動觸發的護身符,保命的反擊的傳訊的一樣不少。
這才是嬴政能夠放心的把自家柔弱的妹妹放出門讓她自己玩的最大原因。
不管怎麽玩,最後妹妹都能夠全頭全尾頭發不掉一根的回來。既然如此,讓家裏的小姑娘出門見見世面,自己經歷一些事情,又有何不可呢?
完全不知道這回事的三日月倒是誠心誠意的感嘆了一番素問道的膽量,然後非常愉快的将如今的素問道和記憶之中的舊主重合度再次往上拉了一些。這具體的表現為,“你最近越發粘着那位姬君了。”
這是來自于近來忙着整理新分配到手下的一群黑色付喪神的大陰陽師的評價。
“态度上也主動了很多。”
這是素問道的看法。
要是換在幾天之前,她在櫻花樹下發呆的時候三日月可不會這麽主動的湊上來沒話找話——他只會安安靜靜的呆在邊上,順帶着負責她的安全。
“我只是在思考人生。”素問道對于近侍的改變持保留意見,但在這時候她還是很樂意和三日月宗近說上幾句話的。她認認真真的說道:“畢竟我們腦回路都不一樣,你不能理解我,我也不會介意的。”
素問道說的是大實話。
真心實意的那種。
三日月覺得有點哭笑不得,但是看着小姑娘認真的表情,他也沒辦法再說什麽。最後這問題也就被含糊其辭了過去,實在是找不到繼續說下去的話題,三日月幹脆閉嘴沉默不言,素問道則是接着思考人生去了。
順帶一提,之前素問道思考人生的時候思考的是她一個好好的遵紀守法的種花家三好公民為什麽會突然跑到這種鬼地方來這種嚴肅問題。以及她家姐姐和姐夫要多久才能找過來……什麽的。
這情況一直持續到李清明找過來,換了新款式的漂亮新時裝的道姑依舊是漂亮的不得了,就算是冷淡的神色也無損于她的美麗,反而更添幾分冰雪般的殘酷美豔。
素問道托腮看着她,又看了看守在一邊的近侍。
身着深藍色華美狩衣的美貌青年的一舉一動都像是一幅畫,看起來當真是賞心悅目極了。天下最美的美貌絕非浪得虛名,但——也還是無法在美貌上壓過李清明。
單論顏值的話當然是三日月勝出。
李清明固然是個美人,但三日月的容貌卻是超乎了凡人界限、近乎于某種神秘的美。這位付喪神生的實在是很美,不管是微笑還是憂愁,都好看的不得了,書上說的一蹙一笑皆風景也不過如此了。有着這般皮囊,就算是個傻子都能夠變成紅顏禍水名流千古——雖然并不會是什麽好名聲。
然而李清明氣質太美,生生把顏值上的劣勢拉了上去。
素問道很認真的分析了一下,最後得出結論,果然臉好也抵不過氣質好。
以及,我果然還是更加喜歡長發美人。
這就是偏好問題了。
李清明:“所以……不言你盯着我看了這麽久,就只得出來這個一個結論?”
“嗳?還不夠嗎?”素問道特別無辜的一歪頭,看起來真的是天真極了,“我在很認真的說我的想法啊。”
李清明揉了揉自己的額頭,道:“我現在總算是知道為什麽當年你我第一次見面你就會對我說那種話了。”她幽幽道:“果然是因為不言你本來就是這樣的人吧?”
素問道并不在意小夥伴的評價,她還是對未來的自己對李清明說了什麽比較感興趣:“我說了什麽,清明?”
李清明:“你想要知道?”
“想啊。”素問道毫不猶豫的點頭,說道。
李清明:“不告訴你。”她癱着一張漂亮的臉,語氣也是斬釘截鐵的,拒絕的毫不猶豫。
“噫,我就知道。”素問道沒什麽特別失望的,小姑娘整個人都往後仰了仰,發間簪着的簪子也跟着晃動起來。李清明的目光落在那上面,突然說道:“想不想出去玩?”
素問道興致缺缺:“這裏有什麽好玩的?”
“我記得你喜歡逛街。”李清明毫不避諱的表示着自己對于素問道的了解。“時之政府說到底也是一個組織,這麽多的人放在一起,該有的東西自然都會有。”
素問道:“我覺得清明你提出這點是因為廚房沒米了吧?”
“不言,你得知道。我為修道之人,早已辟谷。”李清明這話說的特別的誠懇。
所以廚房有沒有米對我來說其實是沒關系的,一點影響都沒有。
“你的轉世還做不到這一點。”素問道一針見血,“他還得吃東西。你總歸不能看着他餓死吧?”這要是成了事實,到時候就成了大笑話了。
一代大陰陽師,死因不是衰老也不是因為和妖怪的搏鬥,而是因為餓死……不太了解日本文化的素問道選擇性的把這句話裏的陰陽師換成了修道有成之人,然後她覺得——哈哈哈哈好想笑怎麽辦?
“晴明他還沒有傻到這種程度。”李清明道,“他又不是沒錢,缺什麽會自己買,式神不方便自己又不想出門也沒有關系,時之政府不是提供□□的嗎?”
素問道:“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
李清明:“嗯?”
素問道:“他哪來的錢?”從前的時候安倍晴明缺不缺錢她不知道,但是——說好的兩袖清風半分錢都沒帶就被召喚過來了呢?“不會是清明你給他的吧?”
“有什麽問題嗎?”李清明有點困惑的反問道,“既然是我的轉世,多照顧一些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吧?”
素問道的表情有點複雜,一直注視着她的三日月分分鐘GET到了主君的內心。然後……他的心情也跟着複雜起來了。
被女孩子養和安倍晴明,這兩個詞語聯系在一起……真的,挺奇怪的。
三日月覺得自己有點接受無能。
哪怕這是事實呢。
磨磨蹭蹭了半天,最後李清明成功的把死宅素問道帶出了門。
兩姑娘要去的是萬屋,素問道沒了解過這些資料,給她解釋的是李清明。純陽道姑也是被轉世推薦的地點,去是沒去過的,聽的也都是時之政府給的廣告,但至少她知道那裏是什麽地方。
“說白了就是大唐的市。”
李清明道。
“我還是比較關心那裏有什麽賣的。”素問道倒是不關心錢的問題,雖說她其實并沒有時之政府這邊通用的貨幣,但貨幣轉換并非是難事,況且素姑娘她真的是從來沒缺過錢的那種人。
那些財神可喜歡她了。
被財神鐘愛、也被家長寵愛着的素姑娘從來不會為了錢財這種小事而煩惱。
“應當都是這邊的特産吧。”李清明猜測着,“據說時之政府的審神者大部分都是本國人,小部分才是從其他地方引進過來的——我們現在在的這個區域就屬于這種混居區。”
素問道:“審神者也會去開店?”
“有條件的話,都會的吧?”李清明道,“這大概就算是……補貼家用?”
完全不能理解這點的素問道:“他們有這麽缺錢嗎……”
“不是所有人都不缺錢的。”雖說出身純陽宮這種大門派、本身還是門中備受寵愛關注的嫡傳弟子,但李清明也并非是不知人間疾苦之輩。被皇室供奉起來的純陽宮慣來不缺錢財,但這并不代表這世上的所有人都是這般。
貧富差距在哪裏都存在,就像是那些大門派永遠要比小門派來的更為富裕一般。
素問道突然出聲道:“誰缺錢也輪不到藏劍山莊。”
“嗯——嗯?”這話當然是很對的,李清明下意識的應了一聲,末了反應過來之後卻是忍不住的拉長了聲調。純陽道姑眼帶詫異的看向友人,問:“不言你是怎麽知道的?”
說好的對于大唐江湖全不了解呢?你這樣會讓我誤會你我已經相識的啊不言!
“從前聽姐姐提過。”素問道很無辜的說,“說是財神特別偏愛他們家……大概是祖上積累下來的福澤吧,總之他們家至少幾百年都會很有錢就是了。誰缺錢都輪不到他們缺錢。”
李清明:“……”純陽道姑如今心情之複雜,真是一言難盡。最後她說:“我們走吧。”
本丸的大門被推開了,迎面吹來的是幹燥的風。雖說本丸內部還是早春時節,但實際上外界卻是冬天了。素問道撥開被風吹在臉上的長發,停在門口問李清明:“清明,你冷嗎?”
“習武之人,寒暑不浸。區區季節變化,于我并無關系。”李清明說的特別的淡然。
“那我就放心了。”素問道微微颔首,雖說是個真·身嬌體弱的戰五渣,但奈何素問道身上各種輔助用品太多,把她丢進火堆都能安然無恙毫無感覺的走出來,這麽點溫度變化對她來說完全不算什麽。她之前能把自己折騰生病,也只是因為她自己想要這個結果罷了,後來想要好起來也是分分鐘的事情。
素問道主動的拉起了李清明的手,帶着她走到了門外,“那就走吧。”
李清明:“好。”李清明反客為主的拉住了素問道,純陽道姑垂眸看着交握着疊在一起的兩只手,女孩子的手十分溫暖,溫差大的簡直無法忽視。“不言的手還是這麽暖呢……”
“清明你也還是這麽冷呀。”素問道有學有樣的說道,最後不等李清明說話,倒是自己先吃吃的笑了起來。
李清明:“一些無關緊要的小毛病罷了。”她對此并不在意,反而更加關心身邊的友人,親密自然而然的就從相處之中流瀉了出來。
那是非常自然的表露出來的一種熟稔。
三日月默默地捂住了心口。
美人捧心,自然是風姿楚楚動人非常,何況三日月還長了那麽一張簡直堪稱作弊的臉。然而——路過的大陰陽師随口給他潑了盆涼水:“素姑娘和清明出去了,三日月你怎麽沒有跟上?”謝天謝地,在李清明堅持不懈的教導下,他總算是把稱呼給扭過來了。
“主君把我忘記了。”付喪神默默地扭過頭來盯着陰陽師看,幽幽道。
語氣幽怨的讓安倍晴明差點以為眼前的不是三日月宗近是假貨,比如說被總喜歡自稱籠中鳥的宗三左文字上了身什麽的。
“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琢磨了一下應該怎麽安慰的大陰陽師完全不知道自己又給舊識心上狠狠地捅了一刀,“你看清明不也是如此?”他甚至還拿了自己做例子,“我同清明還是轉世和前世這種關系呢,她不也只找了素姑娘?”
頓了頓,安倍晴明又補充道:“素姑娘和清明畢竟是舊識,親近一些也是理所當然之事。”
三日月覺得自己心口又被捅了一刀,那也是我的舊主啊……
但他的舊主現在卻把他忘記了。
被丢下對于三日月來說并不是不能接受的事情,戀主到了一定程度的刀劍付喪神已經過了時時刻刻都想要呆在刀主身邊的程度。或許從前是這樣的,但在失而複得的如今,他想的更多的是如何讓刀主每天都只能夠看到自己。
最開始的時候他成功了,孤身一人的素問道如他所願只同他一人接觸。那幾天就像是一場夢,只有我能夠看到你,你的眼中也只能看到我;你只擁有我,而陪伴在你身邊的也只有我。這種荒謬的渴求居然也成為了現實。
獨一無二從來都是最能夠讓人羨慕嫉妒的待遇,三日月宗近理智上知道這不可能,畢竟當年的時候他就有情敵——劍客劍不離身這種習慣實在是太讨厭了,現在的這種情況也只不過是暫時的而已。但在感情上,很難不想要延長這種情況持續的時間。
不是沒有想過素問道家裏人找來的情況,但……現在這種情況……“當真是比我預想之中都要來的糟糕啊。”
“三日月。”大陰陽師拿扇子抵着自己的下颔,狐貍般的眼睛微微眯起之後便越發的顯得狹長了,襯着眼尾的那抹朱紅,更顯幾分豔色。“不要想太多。”他勾着嘴角,笑容看起來很有幾分意味深長,被這位名傳千年的大陰陽師注視着,饒是三日月閱歷豐富,也有種被看穿的感覺。
就像是心中所有隐秘的、見不得人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