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12)
出來。
或者應該說是沒法全部認出來。
參與了這次襲擊的付喪神統共是四個,統一的都是衣衫破爛——稍微看看他們身上遍布的尖銳骨刺就能知道這情況到底是怎麽回事了,面部都生長着白的的骨質作為遮蓋,小部分暴露在空氣中的也是扭曲着的。身高倒是很好分辨的參差不齊,然而這似乎并沒有什麽參考價值。
李清明只認出來了後面的兩個,名字就暫時先不提了——并不是因為太繞口而不想說。至于前面的兩個——就是在鬧內部分裂的兩個。
沖在最前面的就是之前沖着素問道過去的矮子,他才沖了一半就被他後面一個……唔,白頭發的大個子給阻止了。不過他阻止的方式比較兇殘,握在手裏的長刀被當成了棍棒直接橫掃過去,李清明看着都覺得牙疼。
這當然不是為了那個被抽出去的矮子,而是為了那把抽人的刀。
看起來真的很疼啊。
從來都是乖孩子,打架也是規規矩矩從不奔放更不放飛自我的靜虛道姑這樣想着,同時将自己的佩劍抽了出來。“問道,你不要動。”她很認真的對素問道說,同時一劍刺入地下,輕聲喝道:“玄劍——鎮山河!”
這是純陽的一個大招,效果是産生一個氣場,大小自己決定,能夠保護在這個氣場內的隊友免疫一切傷害——各個方面的,不管是物理傷害還是非物理傷害。持續的時間長短也可以自由發揮,實力不足的支撐的時間就短,實力足夠的時間方面則可以自由發揮。
而以李清明的水平,護住一個素問道,這個鎮山河她能堅持好幾天。
被護在了鎮山河之中的姑娘也不驚慌,她的嘴角甚至還染着一點微微的笑意。“我知道的,清明,你不要太顧及我。”素問道笑着說,“我能夠保護自己的。”
李清明把這話當成了逞強,颔首表示自己知道了之後反手一劍就削了出去。從骨架來看還是個少年人的怪物用自己的骨頭夾住了這一劍,不過付出的代價也有點大,半身骨頭都被剁成了兩段,原本臃腫的體型也在瞬間變得清瘦了下來。
他……不,這個時候還是先用“它”來稱呼吧。它大聲的嘶吼了起來,聲音之中滿是痛楚。站在鎮山河之中的素問道饒有興致的挑了挑眉,失去了理智,卻還是保有着痛覺……真奇怪,這種純粹的骨骼制品上也有痛覺神經的存在嗎?
那邊李清明提着劍在大殺特殺,素問道卻在思考着這種無聊的問題。注意力偏移了,自然也就會忽略一些小問題。
“□□逸了……”李清明低聲道。她雙手分別握着劍柄和劍尖,橫着擋下了之前一棍子(大霧)打飛了矮子同伴的白發大個子蓄足了力橫劈下來的一刀,随後手臂發力,使勁将其震開,迫使他不得不往後退。而李清明站在原地,頭也不回的掃出一劍,逼退了趁機襲來的刀光。
她注視着敵人的目光之中帶了幾分審視。
四個敵人,全都在圍着她一個人打,卻完全無視了更加柔弱可欺的那個……這種情況,難道不覺得奇怪嗎?
的确,她的确是給問道下了鎮山河作為保護,但這些人……卻是連嘗試都不曾有過,而是十分自覺的繞過了素問道。偶爾不慎波及,也會盡力避開。
“他們在忌憚什麽?”李清明問着自己的轉世。
名傳千年的大陰陽師搖着自己的扇子,覺得這個問題真的很難回答……畢竟這關系到要不要出賣小夥伴。“清明不問我為何來的這般遲嗎?”
最後他很勉強的轉移了話題。
按道理來說,本丸之中發生的所有事情都是不可能瞞得過審神者的,況且還是安倍晴明這種等級的大陰陽師。之前他們幾人交手造成的動靜也實在不小。
“你自然有你的理由。”李清明道。
她并不是很想要探究自己這個轉世的神奇腦回路。畢竟雖說是同一個靈魂,但因為彼此成長經歷、生長環境、乃至于一路上所遇到的人事物的不同,他們壓根就是兩個不同的人,思維方式當然也是不一樣的。李清明沒法理解安倍晴明的神經病,就如同安倍晴明無法理解李清明的處事方式。
安倍晴明:“被清明這般信任……我該說一聲榮幸?”
“笑的太假了,你該好好學學了。”李清明瞟了他一眼,壓根不懂他到底是在鬧什麽小脾氣,“罷了,這幾人都是你的屬下。既然你來了,便都交給你來處理吧。”
安倍晴明:“清明不管?”
“沒什麽好在意的。”李清明心說他們全被我抽的半死,還在意什麽?純陽道姑習慣成自然的挽起了友人的手臂,道:“我先同問道回去了,這裏的事情就交給你了。”
素問道:“幸苦了。”藍裙子的姑娘緊跟着友人的步伐,笑吟吟的對安倍晴明說道,随後便同友人一起遠去了。走之前還不忘對一直沉默着呆在旁邊的三日月說了一句:“有什麽想做的就去做吧,就當是我默許的。”
藍衣付喪神臉上的表情很複雜,他頂着這表情盯着地上四個出氣多進氣少的付喪神看了很長一段時間,然後又去看安倍晴明。
最後他說:“主君看出來了。”
三日月宗近:“主君看出來了。”
“理所當然之事。”安倍晴明習慣性的搖扇子,“三日月殿,請不要小看素姑娘。”
這不是他第一次這麽說了,三日月宗近也用同一句話回答了他。“我從未小看過主君。”這可是能夠白手起家打下一國的兇殘人物,他是腦抽了才敢小看這位。他只不過是……心情複雜而已。
哪怕早就知道不可能瞞得過去發生,但早有預料也不代表事實真正時候就能坦然以對——這就跟哪怕做好了心理準備真正面對的時候還是忍不住心慌一個道理。
安倍晴明沉默了三秒鐘,第四秒的時候他決定暫時抛棄這份塑料花友情,把人丢給其他人照料。“小狐丸就麻煩你了。”反正三條家的兄弟關系一向很好,君不見之前小狐丸就算腦抽的暗堕了也還是記着不讓小夜左文字對素問道動手,沒忘記保護自家小弟弟關注的姑娘,所以——
“我相信三日月你也一定能夠好好照料好小狐丸的。”
被托付了重任的三日月宗近:……
照顧病人是個體力活,但當這個需要照顧的病人還昏着、邊上還圍了一群家屬的時候……三日月覺得這時候需要照顧的不是小狐丸,而是自己。
作為三條家最小的一個,三日月宗近毫無疑問的是被寵着的那一個,說他是三條家的小公舉都沒問題。理所當然的,小弟弟身上發生了這麽巨大的變化,一個個當哥哥的多關注一下也是正常的事情。之前沒能暢所欲言把想問的全問出來是時機不對,但現在——
天賜良機,不把握住實在是太傻。
三條家的成員集體感謝了一番舍己為人、犧牲自己創造出了這個機會的小狐丸。當然,這并不妨礙他們一個個的把自己的問題往外倒。
今劍首先撲了上去挂在弟弟的手臂上,小天狗笑容燦爛語氣輕快:“那就是三日月這些年要找的人嗎?”
石切丸目光慈愛:“能夠得償所願,也是一件難得的美事。”
岩融暫時選擇閉嘴,這當然不是因為三日月已經快要在幾位兄長一句接一句毫無喘息空隙的詢問之中保持不住笑容了,而是因為……今劍玩的太開心。立場就是今劍的高大付喪神想了想,覺得還是不要破壞今劍的興致好了。
他只要安安靜靜的聽着就好了。
被一個個問題炮轟的三日月好不容易才找到了空隙,做了個反問:“兄長大人……沒有其他想要問的嗎?”怎麽問的全是一些無關緊要的……對于他未來的選擇,是否會離開,這些事情,卻是半點都不曾提到。
“未來如何,是你自己所需要做出的選擇。我們這些當兄長的,所能夠做的,也只不過是在你作出決定之後給予祝福罷了。”外表年幼的小天狗這時候卻是難得的成熟了一把,倒也叫人恍惚的想起來他原來也是一把大太刀來着。
“三日月,不論如何,你永遠都是我們的弟弟。”
三日月宗近十分感動,然後——他提出了一個問題。
“其實之前我就很想說……”付喪神的眼中懸着一輪明月,他的衣上也有着月光,正如他宛如明月一般的美貌。他蹙着眉頭,神色像是嚴肅,又像是猶疑不決的苦惱。“兄長大人,你們總是喊着三日月——難道不會弄混嗎?”
畢竟,三日月宗近可是有兩把的啊!
這是廣為人知的秘密,但名為三日月宗近的付喪神也有兩個——知道這點的人就很少了。在付喪神這個群體當中也只有三條家才清楚這一點。
傳說之中的天下最美之劍三日月宗近,其實是兩把。而號稱天下最美的付喪神三日月宗近,其實也是兩個。
被問到的石切丸給了他六個點點點——折騰半天,你就想問這個?
三日月宗近笑的可無辜可好看:我的确就想問這個啊,兄長大人。
關于“三日月宗近”為什麽會有兩把這一點,時之政府這邊從歷史書上截取下來的記載是這樣的。一切都只是因為當年三條宗近鑄造出來的乃是一對雙刀,雖然這兩把刀不管是刀身的彎月紋還是刀身的弧度又或者是一些微小的方面都完全一樣。
然而事實上當初三條宗近鑄造出來的“三日月宗近”只有一把而已。
三日月宗近是強加進去的那一個。
情況說起來也很簡單,無非就是陰差陽錯在加上故人難離罷了,鑄刀的三條宗近乃至于三條家的一衆都對新來的小弟弟感官良好,非常順暢的就接受了新來的弟弟。哪怕是撞了名字的“三日月宗近”,也對于新來的弟弟接受良好。
并且還挺高興自己不再是三條家最小的一個了。
我也是哥哥了呢。
三日月宗近:……
三日月宗近其實很想說我才是最大的那個……但是想想自己最開始被鑄造出來的情況……嗳?已經記不清楚了啊。
三日月宗近的記憶的起點是在到“前世的素問道”(大霧)之前的五十年,關于自己剛出爐的時候是個什麽情況又是為什麽會流落異界都一無所知。後來雖然離開了那個世界,但也沒能弄清楚其中原理。
就像是他完全不清楚安倍晴明到底是用了什麽陰陽術,才能夠将他直接從那個時間點送到“三日月宗近”出爐的那一個瞬間。
說真的,這事情剛發生的時候三日月宗近是有點怄的。畢竟說好了你能送我去找我家刀主我才松口給你當新術式試驗品的,但結果術式成功了卻沒有見到想見的人……哪怕被吸收進三條家、有了家人的确是一件十分值得喜悅的時候,三日月宗近還是很不高興。
特別的想要給坑了自己的陰陽師蓋個布袋,或者在其他人暗搓搓的打算給安倍晴明蓋布袋揍人的時候推波助瀾一把。
但比較可惜的是,在他所身處的那個時間點,大陰陽師安倍晴明,早就已經去世了。
想做小動作都找不到對象的痛。
連借助這種小事轉移注意力都沒法的付喪神最後只能長長的嘆着氣讓自己忘記這些歪門邪道(劃掉),認認真真的開始找人。并且拜托一衆兄長們也幫忙關注一把。小狐丸他們從還沒化靈的時候被煩到成了付喪神進入時之政府之後,也不是沒有認真的幫忙找過……不過都毫無收獲。
當哥哥的都忍不住思考小弟弟找的人到底是不是真的存在了,也就三日月宗近一個還在堅持不懈。
“那就是你要找的人嗎,三日月?”好不容易才從被揍得半死的情況下被搶救回來,暗堕症狀也被現任審神者一符紙給清了個幹淨的小狐丸問道。
“是的,兄長。”美貌的付喪神認真着神色,“那就是我想要尋找,想要等待的人。”
小狐丸:“這樣啊……”他像是嘆息,一貫都顯得精神抖擻的頭發也軟趴趴的垂了下來,看起來倒是顯得有幾分無精打采了。“能找到要找的人,這也挺好的。”
“的确是一件好事。”三日月宗近微笑道,“但比起這個,我還有一件事情想要詢問兄長大人。”
小狐丸:“嗯?你問吧。”
三日月宗近:“我出現在本丸已經有一段時間了……兄長大人們為何從不接觸我呢?哪怕是詢問,也未免來得太遲了?”
雖然為了找人以至于在外面浪得有些久了——此處應打個問號,但三日月也還不至于記不清楚自己的兄長們該是何種模樣,他們之間的相處又是如何。
作為三條家最小的一個,啊對了,同時也是長得最漂亮的一個,三日月宗近一直以來都是被幾個兄長寵着的,千般寵愛萬般珍視,說他是三條家的小公舉都沒錯的那種。“我原先以為兄長你們會先來找我的。”三日月宗近說道。
他還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在經過了那麽長時間的毫無意義的等待之後終于等到了想要等的人,心情激動之下腦子裏除了素問道之外暫時也沒辦法塞進去什麽東西了。事實上也正是如此,在最開始的半天一夜裏三日月宗近走路都是飄的,像是踩在雲端上似得,恍恍然便有置身夢境之感。
也就是在第二天素問道把自己折騰生病之後才算是清醒了一點——但這時候他滿腦子的都是腦部過度的生離死別生死相随……注意力都被集中在一件事情上面,自然也沒什麽腦容量去想太多。他沒有去關注自己的兄弟,理所當然的,他對于兄弟的異常也就無從得知。
一直到李清明的到來。
三日月宗近是在這個時間段才開始反應過來不對的,一天兩天三條組沒來和他接觸還能夠理解為體貼,但是四天——只能說肯定有不對了。
所有的異常之下都必然有自己的原因和理由。而三日月宗近——他想要知道。
“兄長能夠告訴我原因嗎?”
小狐丸很沉重的嘆了口氣:“你一定要知道嗎,三日月?”
“是的。”三日月回答的非常堅定。
“既然你堅持……”雖然傷勢已經恢複了大半,但因為快速治療帶來的後遺症而導致至今還躺在床上動彈不得的在躺屍的太刀付喪神又嘆了口氣。三日月宗近原先還以為他要爆什麽大料出來,結果小狐丸說出來的卻是:“我們都擔心認錯人了。”
三日月宗近:“哈?兄長大人能再說一次嗎?”他的表情裏帶着點不可思議的痕跡:“我似乎是聽錯了您之前說的話。”
小狐丸語氣十分平靜:“你沒聽錯三日月,就是這個理由。”
“請恕我直言,兄長大人。”本體被冠之以諸多美譽,更是號稱天下最美之劍,化生成付喪神之後更是被贊之為天下最美——藍衣付喪神認認真真的問道:“您當真認為,我可能被假扮?”
小狐丸:……
對着弟弟的這張盛世美顏,他還真的說不出一個是來。
三日月宗近的這張臉,怎麽說呢,當然是很好看的——或者說,他已經超越了好看這個範疇,進入到了另一個更加奇妙的領域之中。
說一句藍顏禍水都不過分的那種美麗。
這種美人皮,能有一張就是僥天之幸,能有兩張那叫做世所難見的奇跡,至于三張——你在開玩笑嗎?
況且——
俗話說的好,美人在骨不在皮。雖然你也得承認,有些人真的就是天生長得美。比如說三日月宗近的這張臉,就是長在一個傻子身上也能夠成就一段禍國之名來。但是放在這張臉的原主人身上——不僅不缺顏值,也不缺內在,這種組合放在一起,視覺效果何止翻倍!
真的太過于違心啦,小狐丸想,這種話真要說出來了……大概他的審美觀也就真的離他而去了吧。
多麽悲傷的一個故事。
但幸好他也不只有臉一個方向作為突破口。小狐丸很鎮定的說道:“還不是三日月你前後變化太大!從前你不是這樣的……”小狐丸越說越覺得自己有道理,從前他們家的小弟弟多麽的冷淡啊,都不愛搭理人的,在家裏人面前還好一點,但在外面——
毫無疑問那是一朵自帶冰霜特效的高嶺之花。
然而在素問道面前,曾經不可攀折的高嶺之花、高懸天上的孤冷明月——已經變成了徹底的狗腿子。
前後轉折太大,三條組的家長表示接受無能。
那可是高懸于天上的明月啊!
無數人這麽感嘆過,他們熱切的愛慕着這夜空之中兀自懸挂的明月,然不過是人攀明月不可得。再多的熱情于愛慕都無法得到這輪明月的眷顧,小狐丸自認為自己早就習慣了自家弟弟拒絕他人愛慕的樣子,但這種癡漢樣——還是算了吧。
小狐丸表示自己并不想開啓新世界的大門,也不想知道原來弟弟還有這麽一面。
真心的。
“多年夙願一朝得償,難免一時忘情。”三日月很鎮定的說道。
小狐丸:“哦。”你是這麽說的沒錯啦,但弟弟你前後差異這麽大,“我們都以為你被什麽影響了。”
讓一個人發生轉變,還是這般巨大的一個改變,作為深刻了解自家弟弟性格的三條組家長有志一同的判斷絕對是因為外力,自家弟弟肯定是被什麽東西給影響了。雖說他們也知道三日月一直再找一個人,但因為并不清楚情況,又兼之關心則亂,是而竟是半點都沒想過弟弟主動改變的可能性。
理所當然,懷抱着這種懷疑的家長們對于影響了弟弟的嫌疑人态度自然不會太好,對着素問道的殺氣都不加掩飾的。也就是在三日月在的時候會收斂一點——會遠遠的站着看,等到三日月有了想要靠近的意思,又會迅速的離開,無言的表達出并不想接觸的意思。
不過這種情況也只是持續到李清明到來之前,被純陽道姑按在地上摩擦了許多次的付喪神經由自己的親身體會,已經學會了什麽叫做收斂。
三日月很認真的對着自己的兄長做了申明:“我覺得我的情況并沒有什麽異常。在主君面前,我這般本就是理所當然之事。”
小狐丸哦了一聲,道:“我知道嘛,那是你選擇的刀主。”于付喪神而言,若非真心實意的敬仰一個人……怎麽可能認主?
刀主對于刀劍付喪神來說是很重要的,這并非是經由外力捆綁的那種重要,而更多的是一種心理上的依賴。刀劍理所當然的将刀主看得很重放在第一位,也正是如此,之前小狐丸才會因為素問道而和隊友鬧了場臨時反水。
沒辦法,一切為了弟弟。
弟弟比隊友重要,毫無疑問的一點。
三日月和自己的幾個哥哥一個個的聊過去,雖然還是不知道幾位兄長之前不願與自己接觸的原因,但好歹也還是有點收獲的。
比如說終于還是成功的讓他們相信自己腦子清楚并沒有受到任何的影響,而是心甘情願的跟随在素問道身邊。
至于原因?
“慕君風采,一生難忘。”
當哥哥的聽到弟弟這麽不走尋常路的回答難免有點懵逼,最先舉手提問的是今劍。
“等等三日月,我記得你說過……你的刀主已經轉世了吧?”人類的生死輪轉,他們這些本質上不過是金屬的刀劍實在是見證過太多次了。“轉世之後,他們還能說是同一個人嗎?”
“這并不重要。”三日月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語言,然後才開口說道。“因為不管是從前,還是現在,主君的身上都有着我所不能企及的東西。為此,我甘心追随。”
石切丸抓住了重點:“所以說……你其實并不在意轉世之前與之後的不同?”
三日月:“我所欽佩的,是主君身上的那些品質。”
這場談話就到這裏為止,等到三日月走了之後還躺在床上不得動彈的小狐丸做了個總結。好了沒問題了,這兩位之間絕對沒有半點暧昧。他們弟弟把素問道當精神偶像——或者說是信仰來看待,而素問道,她把三日月當好用的屬下。
或者說是一塊磚……哪裏有缺放哪裏。
“這也是因為信任他的本領呀。”素問道對此一點都不心虛,“要不是确定三日月能夠完成那些工作,我怎麽會讓他去做呢?”不然搞砸了怎麽辦?最後收拾殘局的還不是自己?
李清明點頭稱是,同時伸手摸了摸素問道蹙着的眉頭。“開心一點。”她說。
素問道:“……”素姑娘覺得自己暫時真的開心不起來,“姐姐的信遲到了。”素問道語聲哀怨,“說好今天會給我寄信的。”
李清明安慰她:“可能是臨時有什麽事情呢?”
素問道嗤之以鼻:“天庭很閑的!”
純陽道姑沉默了三秒鐘,覺得自己好像在不經意之間知道了什麽大秘密。“天庭——?”
“是呀,天庭!”素問道說,“清明你難道不知道嗎?明君賢後死後都會被接引上天,在紫薇帝君宮中受封成仙。”地位和榮耀都有了,不過想要和凡間一樣一呼百應,還是洗洗睡比較實際。
唯我獨尊也不可能,且先不說三皇五帝這些上古皇者,也不說天庭五方帝君這些實權人物——皇帝飛升以後的直屬上司知道是誰嗎?雖然飛升以後的皇帝們統一分配的宅基地都在火雲洞裏,但請不要忽視紫薇帝君好嗎?
李清明總覺得素問道這說法有點不對,想了想又沒有弄清楚是哪裏不對。一直到素問道随口道:“不過在那些飛升的皇帝裏面,姐姐也是最好的……”
皇帝,姐姐,加起來就等于女皇帝。
然而李清明只能想到武則天——畢竟從古至今,她就知道這一位女皇。
她委婉的問了,換來小夥伴十分詫異不解的目光。“武則天……那是心月狐啊!”李清明還來不及為小夥伴直呼女皇之名而驚訝,就聽到她繼續說道:“家姐乃是趙正秦政——嬴姓趙氏!同心月狐并無關系。”
李清明覺得,要不是面部神經壞死導致無法做出什麽表情變化的話,她這時候的神色已經很蠢。事實上,她覺得自己現在也沒有好到哪裏去。
“秦……不,始皇帝?”她的聲音裏滿是不可思議,李清明覺得自己人生之中某個堅信不疑的認知被無情推翻了,更加讓人無力的是,推翻這點的人還證據十足。“那是一位女皇?問道你是秦公主?”
素問道:“只是義妹而已啦……也沒有公主封號的,畢竟成仙以後姐姐就不是皇帝了,沒有封公主的資格。”素姑娘手指繞着自己的一縷長發卷啊卷的,難得的有點小羞澀:“公主什麽的,那得是七百年之後的事情了。”
李清明已經不想吐槽小夥伴能活這麽久的問題了,她現在還處在神思恍惚的情況下。秦始皇是位女性這點……實在是毀三觀。
除非現在有人告訴她,她的師尊謝雲流其實是個女子,否則——李清明想,大概這就是她所知曉的最驚駭的一件事情了。
素問道給了小夥伴六個點點點,不得不說李清明的意識還是很超前的,居然無師自通了性轉設定。然而遺憾的是,大唐那邊的謝雲流的确是個男的沒錯。“但清明你也不要太失望。”素問道安慰她,“這世上世界無數,正如同存在着男性的始皇帝,也可能在某一處,有着女性的謝前輩呢?”
不……李清明嘗試着腦補了一下,最後差點白了臉。
這猜想實在是太可怕了,李清明拒絕繼續思考下去。她随口扯了個問題轉移話題:“為何在七百年之後,好友你便是公主了?”
素問道:“很簡單啊——因為到時候,姐姐就有封公主的資格了啊。”
沒有任何一個職位能夠永遠的被一個人所掌握,位高權重號稱三界亞君的中天紫薇北極太皇大帝更是如此。
紫薇帝君這個位子上換過好幾茬,最開始的天命紫薇、那位紫光夫人的長子當了三個還是四個會元,已經退位的西王母之兄東華神君臨時充數當了一個會元,現任的文王長子伯邑考……大概是三千還是五千年來着?
大家倒是沒有想要叫他退位的意思,但奈何人家自己不想幹了。
上了封神榜之後就再也不得修煉,伯邑考原本就是個沒修練過的凡人,這情況對他來說更是慘透了,平時行走,也是多依靠截教碧霄瓊霄雲霄三位仙姑保護,被嫌棄的不行。時日久了,難免就生出了厭倦,打算着回火雲洞和親爹一起研究易學去了。
伯邑考想要不幹,但多的人想要當紫薇帝君。素問道不清楚為什麽最後這機會落到了自家姐姐的手上,但她到底也不至于多問,這問題真的太敏感了。作為一個局外人,有空關心這個,不如想想晚飯該吃什麽。
她一沒修煉二又沒有辟谷的,哪怕對饑餓遲鈍,也還是會餓的好嗎?
“你變了,問道。”
李清明非常沉郁——近乎于痛心疾首的說道。
“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素問道:“哦,那在清明眼中,我以前是如何的模樣?”
李清明:“至少不會跟我搶飯。”
“但是清明呀,你難道不知道,飯菜就是要搶起來才會好吃嗎?”素問道一點都不心虛的說道,順帶着奉上一個甜蜜的笑臉,“你也該體驗一下這種情況啦,多經歷一些事情總是沒錯的!”
李清明:“不要狡辯了,問道。”她的語氣堅定極了,像是對自己即将說出來的事實堅信不疑,“其實你就是在自己怄氣吧?”
“沒有。”素問道很鄭重的申明,“我才沒有生氣!”
李清明:“沒有收到家書……”
“這種小事才不值得我生氣呢!”素問道撂下這話才沒多久,就自己打了臉。“是啦,我當然是在鬧脾氣呀,姐姐。”這麽說着的素問道完全忘了不久之前自己還和小夥伴說的話,臉上神色半是幽怨半是哀愁,“誰讓姐姐你都忘了給我寫信……我都沒有忘呢!”
素問道對着水鏡,這樣和自己的姐姐撒着嬌。
水鏡之中倒映出來的是一道女子的身影,女子身着玄色衣衫,長發以發冠束起,身上未有多少飾物,一身氣勢更是與尋常女子截然不同的威勢深重。她的容顏稱得上是美麗,但你第一眼看到她的時候,卻定然會被那種無聲的威嚴壓下頭顱。
就算是再怎麽努力的收斂,嬴政和正常這個詞語的一般定義都是相去甚遠。開口跪說的就是這種人,她只是直視一個人就會讓人産生下跪的沖動,表現的再溫和再親切也不會和平易近人這種詞語産生任何牽連,骨子裏抹不去的都是倨傲。
多年的大權在握只是将這種特質更加的放大了而已。她的溫和是居高臨下的,承受的人只能感激涕零受寵若驚,而絕無法産生任何……想要交個朋友,這樣的想法。
不過這都是對外的官方态度——在始皇帝時期的。對于不同的人嬴政有着不同的模板,在對着寶貝妹妹的時候當然不可能還開着始皇帝模板,
這時候嬴政開着的是嚴父(劃掉)長姐模版來着。
“嚴格的來說,問道。”她慢條斯理的說道,“今天還沒有過完。”所以其實現在也還不算是失約。
素問道:“可是我等了一整天!”控訴的語氣。
“過幾天讓扶蘇給你帶禮物好不好?”始皇帝難得這麽好聲好氣的哄人,“今天事情有些多,下次肯定不會有這種情況了。”
素問道:“此話當真?”
嬴政:“自然當真。說起來,這段時間,問道你在那邊過得如何?”
“還不錯。遇到了一個……唔,未來的友人,我可真是喜歡她呀。第一眼見到她的時候,我就覺得實在是喜歡極了。”這實在是一件很神奇的事情,素問道覺得自己并不是那麽友善的人啊……但李清明卻是一個絕對的例外。
她簡直是在一個呼吸之間就得到了素問道的友誼——并且親密的宛如他們早已相識多年。
素問道将這問題同嬴政說了,換來玄衫女子溫和的注視。“你應該早有猜想了吧,問道?”
“畢竟是同一個人,将自己代入那種情況,很容易就能夠得出結果。”素問道說。水鏡中的嬴政接口道:“所以說,你心中其實早有答案——之所以想要詢問我,只不過是想要從我這裏得到支持,以便能夠更加肯定的說出自己的想法罷了。”
素問道只是抿着嘴角笑,被戳穿了心思也不訝異。她軟聲道,“只是我還是有些不懂,姐姐。”
嬴政:“哪方面的?”
素問道:“時間——現在與過去,我實在是非常好奇啊,姐姐。”
“扶蘇過來的時候,我會讓他把答案給你帶來的。”嬴政道,“只是問道,你能看懂嗎?